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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乡村原野     果蔬青恋txt下载     果蔬青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09章 又一桩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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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来到墙壁跟前,白凡一把抓住一块凸起的石块,用力一旋转,墙上立即开了一扇门,现出一条通道。

    白凡拉着玉米走进去,然后门又关上了。

    这条通道是往上倾斜的,他们约莫走了一箭之地,白凡才停下来。

    他伸手在墙壁上摸索了一会,又一扇暗门无声打开。

    他低声在玉米耳边说了几句话,又塞给他一样东西,然后将他推进另一个空间。

    玉米不知为何,反手扣住他不想松手。

    白凡轻笑一声,轻巧地一缩,便挣脱了他。等玉米回身,后面暗门已经合拢了。

    他呆了一会,深吸一口气,镇定了下心绪,才四下打量:这里,已经是外面了,有月光透进来,依稀有些熟悉的模样。

    顺着月光走过去,原来是一处山石洞,以前和兄弟们来玩过的。

    他便走了出去。

    才在院子山前站定,立即就有三四个王府护卫出现在面前,“五少爷,你刚才去哪了?”

    玉米心儿一跳,佯怒道:“你们监视我?”

    其中一人点点头,又摇摇头,解释道:“小人负责守卫这一片。先前看见五少爷进了园子,又在那山石上躺着,可是一转眼五少爷就不见了。小人怕出意外,忙就招呼人找了过来。”

    玉米松了口气,道:“我刚去那后边方便了一下。又在山洞里坐了一会。”

    众人将信将疑,其中一人忙抱拳道:“既然五少爷没事,那小人就放心了。”说完对众人一挥手,退下了。

    等他们走后,玉米又漫无目的地四处转了一会,才回屋去了。

    躺在床上,他依旧觉得心“咚咚”跳,刚才的一切仿佛是梦一般。然捏着手中硬硬的物件,又清楚地意识到这是真实的。他心中说不出是喜是悲,朦胧间睡去,嘴角却是含笑的。

    芥子园,等玉米走后,那个领头的护卫带人在假山那里转悠了好一会,也未能发现异样。

    一人纳闷道:“刚才明明见他在这的,怎么忽然就不见了?”

    另一人道:“许是我们隔得太远,看花了,没见他起来往后头去。”

    先前那人没吱声,觉得只能是这个缘故了。

    ************

    郑氏屋里,众兄妹正听青山眉飞色舞地说打仗的事。

    田遥也来了,坐在圈外,神情有些孤寂。

    红椒本来也很开心地听着笑着,却觉得田遥的目光每每落在她身上,让她很不自在。最后,她忍不住起身,赌气回去了。

    枫叶和几个媳妇婆子簇拥着她刚来到屋外,田遥就撵出来了。红椒心里一跳,忙加快脚步。

    田遥却抢步上前,拦在她前面,道:“红椒妹妹,你听我说。”

    一个婆子忙挡在红椒面前,道:“田少爷,你这是干什么?还不快让开呢。”

    红椒见田遥不复往日的挥洒,心里又是难受又是生气,道:“啰嗦什么!”

    枫叶眼睛瞟向旁边,道:“田少爷,天晚了,姑娘要回去歇息了。你再这么拦着,我们可要喊人了。”

    田遥依旧不让,叫道:“红椒……”

    一语未了,刘井儿从旁边走出来,见此情形,诧异道:“田遥,你这是干什么?”

    田遥不耐烦地挥手道:“不关你事!你走开!”

    刘井儿却大步上前,一把捞起他衣领,将他拎了起来,道:“不干我事?你在王府内院拦住红椒侄女,不看你是咱们从小一块长大的,一拳就给你脑袋开瓢。”

    抬头对红椒道:“红椒,你只管走。”

    “井儿叔!”红椒见刘井儿跟拎小鸡似的提着田遥,任他四肢不停扑腾,却挣扎不开,不禁张大嘴巴,又好笑又担心,“我走了。别勒死他了,要偿命的!”

    “放心好了,我有分寸。”

    刘井儿等她出院子,才松开手,放了田遥。

    田遥用力咳嗽了两声,抖手指向刘井儿,道:“你……你这死扁头!”

    刘井儿瞪眼道:“敢骂我?信不信我揍你!”

    田遥气得不知如何是好,愤愤地一甩袖子,转身就往院外走去。

    刘井儿在后嗤笑道:“你们读书人不是最知礼的吗?今天这样冒撞,我没揍你,你还敢骂人,咱们要不要去问王爷,你凭什么?”

    田遥听了一滞,方才意识到刚才行为确实不妥,心下越发难受,遂忍气离了这院子,往前面告辞去了。

    这里刘井儿拍拍手,自回屋去跟青山等人说笑不提。

    且说张家向亲友宣告大苞谷认陈老爷做义父,并且将来为陈家传递香火后,两家来往亲密之极。

    大苞谷更是在两家之间跑来跑去:早上在朱雀大街玄武王府吃早饭,晌午在清阳街陈家吃午饭,晚上又回张家吃晚饭,忙得很。

    三日后,赵耘小儿子满周岁,下帖子请郑氏过府。

    郑氏和小葱都去了,白虎公府去的是郑老太太婆媳两个。

    赵家堂客云集,喧嚣热闹中,郑氏等人见到了钟翰林的妻女——钟夫人和钟雅兰。

    钟夫人是个贤淑知礼的妇人。

    钟雅兰十六七岁,容颜清秀。她大概也知道今日郑家人相看她,因此规规矩矩坐着,不敢乱动乱说话。

    可是,今日香荽也去了。小女孩子们在一起说说笑笑的,雅兰忘了拘谨,就显出小女儿态来。

    郑氏等人都看出,她性子应该是活泼的,还有些单纯。

    郑老太太因是给老儿子挑媳妇,因此十分喜欢她这天真烂漫模样,满意地点头。

    郑氏也觉得满意:青山是个实心孩子,两人正好相配。

    赵耘之妻汪氏见事情成了,顿时笑容满面,招呼两家人单独在一间屋里坐了,亲密地谈些知己家常话;香荽则跟未来的小舅母聊得十分投契。

    忽然镇国公伍夫人被人簇拥着走进来招呼。

    她是太祖时分封的善郡王司徒雍的后代。如今善郡王府早没落了,其子孙只袭了个伯爵的头衔,乃是闲散伯爵。

    众人忙起身见礼。

    镇国公夫人笑着拜见了玄武老王妃,一边寒暄,一边眼光不经意地扫过香荽和钟雅兰,笑道:“嗳哟,这两个水灵灵的姑娘是谁家的?”

    郑氏微笑,叫过香荽二人拜见长辈。

    伍夫人忙拉起来,仔细端详一会,夸赞一番,给了见面礼,才坐下跟众人寒暄。

    郑氏奇怪,不知这镇国公夫人这么热乎乎地赶来,所为何事,要知道张家和郑家与镇国公府并无过深来往。

    殊不知汪氏心里也奇怪呢,因为赵家也与镇国公府少有来往的。今日不过是小儿抓周,来的都是亲近人家,不知伍夫人为何也来了。

    很快,她就知道缘故了。

    镇国公夫人坐了一会,便悄声向郑氏告罪,说有几句私房话想跟老王妃说。

    郑氏听了一怔,然当着人,断没有拒绝的理,只得对汪氏使了个眼色。

    汪氏忙笑着引大家出去,说是园子里戏已经开锣了。

    镇国公夫人微笑道:“诸位先请。我陪着老王妃,坐坐就去。”

    众人也瞧出她有话说,忙都走了。

    等人都走了,镇国公夫人就沉默下来,仿佛不知如何开口。

    郑氏也不吱声,静坐着等她说话。

    好一会,镇国公夫人耐不住,仿佛下定决心般,郑重对郑氏道:“早就想去王府拜见老王妃了,只是一直不得机会。今日冒昧前来,只为一事。”

    郑氏轻笑道:“国公夫人但请直言。”

    镇国公夫人便道:“敢问老王妃,是否因为二姑娘而不许田翰林纳妾?”

    郑氏眼睛都没眨一下,立即回道:“此事是真是假暂且不论,国公夫人为何对玄武王府的事感兴趣起来?”

    镇国公夫人苦笑道:“王妃请息怒!我也不想管……”

    郑氏微笑道:“那就不要管!走,咱们去看戏吃酒。”

    随即站起身来,柳叶忙上前扶住。

    镇国公夫人万没料到郑氏这样干脆直接,有些慌乱,急忙起身阻止道:“老王妃请等一等。我……我就实话说了罢,我是田遥他母亲!”

    她的话并没有换来郑氏大惊失色,或者恍然大悟,或者满心疑惑,然后转头重新坐下跟她细谈,只见郑氏收起笑容,正色道:“请国公夫人慎言!谣言止于智者。本王妃就当做没听见刚才的话,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镇国公夫人红了脸,疾声道:“信不信由得王妃自己。然素谨乃是我侄女,是我姐姐的女儿,我自小便为她和田遥定亲了。如今田遥与玄武王府结亲,无奈之下,只好甘心退让……”

    原来是为这个!

    郑氏想,她就说么,最近为何怪事连连。

    心中电转,立即打断镇国公夫人又快又长的话,道:“夫人这些话,实不宜与外人说,只好与该说之人去说。田夫子是为儿子向张家求亲,然我与老王爷尚未拿定主意。应承也罢,拒绝也罢,自当去告诉田夫子,因为这是田张两家的事。万望国公夫人见谅!”

    说完自顾走了。

    镇国公夫人看着她决然而去的背影,呆住了。

    田张两家的事?

    她如何不明白郑氏言外之意:她不是田家人,更不是张家人,今日举动实在可笑之极!

    想清楚后,顿时羞愤欲绝,胸口剧烈起伏——居然拿她这个田遥的亲娘根本不当数,拿善郡王府姑奶奶不当数,拿她国公夫人不当数,丝毫不担心得罪她。

    郑菊花,你这个村妇!

第510章 白首不相离

    镇国公夫人气得身子发颤,又想怪不得张家二姑娘如此泼辣,原来有这样一个厉害娘!

    可怜她那么出色的儿子,如今左右为难。

    真要娶了那个无知野蛮的村姑,将来还不知会怎样呢。

    她如意算盘落空,又自觉受了羞辱,再难在赵家呆下去,便径直告辞离去。倒让汪氏一头雾水,不明白她为何神色不忿。

    当晚,镇国公夫人换了一身常服,坐了顶不起眼的小轿,来到田遥住处。

    “娘今日趁着赵尚书小儿抓周的机会,去见了玄武王母亲。”坐定后,她和颜悦色地对田遥道。

    田遥坐在她下首,闻言强笑了下,没吭声。

    见了又如何?

    她又不能告诉人,她就是他的母亲。

    谁知镇国公夫人接着道:“娘告诉她,你就是我儿子。求她成全你跟素谨……”

    田遥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她后面的话惊呆,“夫人,你怎能这样说?”

    镇国公夫人不悦道:“娘这么说有什么不对?别说素谨是书香大家出身,委屈了给你做妾,便是我当娘的送个丫头给你做妾,也没有他们不应的道理。娘又没跟她抢女婿……”

    田遥急忙道:“素表妹这样才貌,好生替她挑一门亲嫁了,不比给我做妾体面?何必委屈她!”

    镇国公夫人便拭泪道:“如今镇国公府虽然没有以前风光,也不是就养不活一个人。可是,素儿这样子,缺的不是吃穿,她需要人照应。嫁给别人,若是不遂心,还不知能活几年。你终究是她表哥,若是娶了她,娘自然就放心了。她又那样仰慕你,你们才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田遥连连摆手道:“不,不行!红椒……不行!”

    镇国公夫人叹气道:“娘知道你为难。娘今儿见过老王妃了,厉害的很,也难怪你惧怕玄武王势力……”

    田遥猛然睁大眼睛,涨红脸道:“谁惧怕王府势力了?我本来与红椒就……”

    镇国公夫人抢着说道:“张二姑娘脾气不好,全京城人都传遍了。你的委屈娘都知道。当日你父亲的脾气也是执拗的很,然他从不向权贵折腰。他一生落落寡合,连举人也没考中,不是没有才华,而是不合时宜。你比他强!”

    田遥听见娘说红椒脾气不好,想要争辩说,她脾气虽然硬,人好的很,张家也是良善人家;待听她说到父亲,便听住了。

    等她说完了,田遥才解释道:“夫人,我不是因为张家势力才娶红椒的。张家被抄家流放时我就发下誓言:要与她共度一生,要为她金榜题名、权倾朝野,再不许她被人伤害,因为我喜欢她!”

    此言一出,屋里一片寂静,唯有灯火静静燃烧。

    多宝隔子后面,一个白衣女子浑身颤抖,纤细的手指揪住胸前衣襟,好似透不过气来,只得软软地倚靠着茶几支撑。

    过了好久,就听镇国公夫人幽幽惨笑道:“娘没听错吧?田清明居然养出一个‘多情’的儿子!不对,多情就对了。就因为他的多情,娘才带着身子嫁入镇国公府。”

    田遥听出她声音里的怨愤,惶恐地站起身道:“夫人!”

    父母之间的恩怨,老实说,他也糊涂。

    镇国公夫人深吸一口气,道:“你们父子都是一样的人。你爹当年风流不羁,从未为某一个女子动心过。遥儿,听娘的话,你此次定要娶素谨,不然他日再有此类事,就不好说了。你自己想想,一个妾,值得张家这样相逼吗?这可是为人妻的本分!”

    田遥为难地摇头。

    镇国公夫人道:“你好生跟张家说。张二姑娘若真是对你有情义,断不会在这事上让你左右为难。娘只有这一件事求你,你忍心像你爹当年一样,让娘伤心失望?再说,你就忍心让你素表妹那样的人儿受委屈?她本来应该是你的妻子,她蕙质兰心,怎经得起庸俗纨绔折腾!”

    田遥眼前浮现柔弱美丽的表妹,难受地说道:“不行。张家讲究一生一世一双人,夫妻同心,和美度日……”

    里外两个女人听了这话,都觉无比刺心、揪心。

    镇国公夫人尖锐地冷笑道:“可是你做得到吗?你一定做不到!你骨子里流着你爹的血!”

    她眼睛可怕地睁大,神情有些疯狂,不复之前的雍容华贵,田遥被她这副模样吓住了。

    “就算你眼下惧怕张家,惧怕那个小村姑,不敢违逆她一点意思,但终究有一天,你会本性复发的。你爹当年浪迹花丛,从未将任何女人放在眼里……”

    “夫人!”

    田遥怒声喝道。

    见镇国公夫人怔住,他放缓声音道:“我说过,我娶红椒不是惧怕张家势力,恰恰是在张家抄家被流放的时候下的决心。”

    “在清南村那里,很多人都只娶一个媳妇,他们虽然也会吵吵闹闹的,然生活很和顺……”

    他慢慢回忆,脸上现出向往的神情。

    曾经瞧不起女人的他,其实很羡慕那男耕女织的生活,小娃儿们整天淘气地到处钻,回家却有爹娘呵护,他好羡慕!

    镇国公夫人已经镇定下来。

    她柔声道:“你这样想固然好。娘很高兴,你比你爹有心。可是,张家二姑娘呢,她是如何想的?”

    田遥微笑道:“她对我也很好。”

    镇国公夫人道:“她对你很好?她真是好运气,遇见你。当年,娘发誓,要以夫为天,任凭你爹做什么,都支持他。可是,他还是离开了娘,娘还是没能挽留住他。”

    她仿佛不相信般喃喃自语:“像张家二姑娘这样的,你爹怎会替你求亲?莫不是他不希望你跟他一样,想替你谋一份前程?”

    田遥再次发怒:“我这个探花是自己考出来的!”

    镇国公夫人点头道:“这我当然知道。我儿子是最好的。可是遥儿,纳一个妾,真的有那么大逆不道吗?那这天底下的男子,岂不都是……”

    她没有说下去。

    田遥头有些昏沉。

    这时,白衣女子从后面走了出来,对镇国公夫人盈盈下拜道:“姨母,莫要为难表哥了。这样逼他,害得他跟张姑娘心生嫌隙,实在令我不安。”

    镇国公夫人急忙上前搀她,道:“素谨,你起来说话。”

    素谨借着她的帮扶,摇摇欲坠地站起身,转头对田遥微笑道:“表哥放心,只要你过得好,我就安心了。我明天就搬走,另外寻一处地方住。我身上还有些银子,足够我们主仆过日子了。”

    田遥忙道:“这个不急,等忙过这几天,我派人帮你找。”

    素谨秋水一闪,嗔怪地说道:“你只管好心,就不管张姑娘了?张家听说又该误会了。我不要紧的。你告诉她,我绝不会破坏你们的姻缘,我只望着你好。”

    田遥低头,呐呐道:“多谢素表妹!”

    素谨点头微笑道:“咱们兄妹间,客气什么。”

    田遥想起黄豆对红椒关切,不禁微笑起来,他为何就不能关心自己表妹呢?

    素谨又对发呆的镇国公夫人道:“姨母,求你别为难表哥了。他好容易见你一次,净说这些不相干的话,你就不能说些别的?”

    镇国公夫人叹气道:“罢了,你们的事我不管了。遥儿,这是我帮你做的衣服。”

    她将一个大包袱拿过来,将里面衣裳拿出来,在田遥身上比划。

    田遥欢喜地笑道:“很好,很合身。颜色也好,我喜欢!”

    母子对望,仿佛刚才的争执不曾有过。

    素谨看着她们,忽然道:“姨母跟表哥慢慢说话吧,我去歇息了。不然,犯起病来带累表哥。”

    田遥忙道:“素表妹只管去。”

    镇国公夫人也劝她走,于是,素谨就盈盈告退,回后院去了。

    田遥解决了一桩心事,十分高兴,正要跟母亲好好叙话,就听后面“扑”一声闷响,两人都吓了一跳。

    “素表妹?”

    “素谨!”

    镇国公夫人和田遥同时叫了出来,然后面没有任何声音。

    田遥绕过多宝隔子,发现素谨晕倒在通往后院的后门口。

    他大惊之下,忙冲过去喊道:“素表妹!素表妹!……”

    只见素谨脸色苍白,满脸是泪,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明心!快来人!”

    镇国公夫人哭道:“素谨!这是怎么了?”

    转头对田遥道:“她都是为了你,才强撑着,装没事人一样。她这个样子,出去要怎么活?”低头对素谨,“你这又是何苦呢!可怜的孩子,这样的人品才情,心地又这么善良,为什么别人就容不下你呢?若是你爹娘还在,别说给人做妾,就是嫁给王子皇孙也是能的。”

    田遥正打发人去请大夫,听了这话,心里也难受。

    见明心和一个婆子费力地搬那女子,跟拖死狗似的,他忙走上前道:“我来。”

    俯身抱起素谨,往后院厢房走去。

    触手绵软,这女子抱在怀里轻飘飘的,没一点分量,仿佛随时都能化了,他忽然心中微微有些怜惜起来。

    田家乱哄哄的,请大夫熬药,直忙了大半夜才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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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1章 女婿难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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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回头再说郑氏,出了屋子往赵家花园走去,心里又好笑又鄙夷:如今这年头,各种秘辛真多,自己家的真假玉米才闹完——不,还没闹完,田遥又冒出个亲娘来了!

    看样子八成是真的,否则没人会这么往自己脸上抹黑。

    但是,就算是真的又如何?

    这女人疯了么,这话也能拿出来对人说?

    她不怕丢人也就罢了,居然愣要把外甥女塞给儿子做妾。

    田清明真是瞎了眼,居然和这样一个女人生了孩子!

    她放慢脚步,慢慢思索红椒的婚事。

    若不是因为田遥那出了问题,张槐都已经回信给田夫子,答应这门亲了。除了觉得田遥不错外,还考虑田家只有父子两人,简单。红椒性子烈,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也能应对容易些。

    谁知,看似简单的家庭,却比人家更复杂。

    郑氏眯起眼睛,暗自拿定主意。

    刚到园门口,迎面走来赵耘之妹赵清,笑道:“菊花姐姐,都等你呢,戏已经唱了两出了。咦,怎不见镇国公夫人?”

    郑氏上前挽起她胳膊,轻笑道:“不知道。许是已经告辞了。清儿,咱们进去。”

    郑家和钟家做成了亲,彼此都高兴,议定择日交换庚帖,午后方散。

    郑氏等人回到郑家,在老太太屋里坐下,紫茄带人捧了茶来,敬给姑姑和众人。

    郑老太太长舒一口气笑道:“这下好了,等青山娶媳妇了,我要哪天去了,也能闭眼了。”

    郑氏嗔道:“娘,好好的喜事,你说这话干啥!”

    郑老太太笑道:“我是说真心话。”眼瞅着紫茄姊妹出去,又叹气道:“可是还有我紫茄哩!菊花,云岚,你俩可要想法子,紫茄这事可得抓紧了,一定要找个好人家。”

    其实,紫茄的亲事老早就开始物色了。

    可是,郑家上下都宝贝这个闺女,那是瞅谁都配不上紫茄,觉得谁家都太复杂,要不就是嫌弃公婆太难缠,生怕委屈了她,恨不得要招上门女婿才好。

    所以,一提起这事,刘云岚也着急,点头道:“近些日子好几家都来提过,都不大合适。她姑,你帮着想想,还有什么好人家没有?”

    郑氏一个没忍住,喷出一口茶,咳了好几声,笑道:“娘,嫂子,谁不是好人家?咱不能这么挑,不然紫茄该嫁不出去了。”

    刘氏也笑,又辩解道:“我们虽然挑,也没狠挑。比如说姜国公府的三公子,叫什么姜玮的,在青山书院读过书的,也托了人来提亲。这我们咋能答应哩?”

    郑氏诧异极了,放下茶盏问道:“姜国公府?他家怎会来提亲?”

    自从那年黄豆跟姜家二小姐——如今的英王世子妃闹了一场,姜国公府与玄武王府白虎公府等于绝交了。这会子居然联姻起来,那不是新闻么!

    刘氏道:“谁不是这么说!你哥哥听那保山的意思,好像不是老国公派来的,没准是那个姜玮自己出的主意……”

    郑老太太板脸道:“管他谁的主意,紫茄都不能嫁去那样人家!”

    郑氏点头。

    紫茄养在深闺,又没对谁有很深的感情,如非必要,犯不着去过那苦熬的日子,当然要找一户跟郑家交好的人家了。

    郑老太太忽然惋惜地说道:“听黄豆说,那个神童状元人很不错。可惜,这次他们王家因为官司跟咱们结了怨,要不然倒是个好人家。”

    刘氏和郑氏对视了一眼,迟疑道:“要说王尚书办事公道的很,也没偏袒亲戚。我觉得……咱们不用计较这个。就怕他家计较。”

    郑老太太道:“人家嘴上说不计较,你知道他心里计较不计较?回头横竖看紫茄不顺眼哩?”

    郑氏沉吟了一会,道:“王家不像那等睚眦必报的人家。这事未必没有可能,咱们先试探试探。若能结亲,既得了好女婿,两家又解了怨,不是更好?”

    郑老太太忙问道:“不碍事?”

    郑氏笑道:“不碍事!就看王家有没有定下了。毕竟神童状元名气大的很,听说不知多少人家上门求呢。”

    郑老太太振奋地说道:“为了紫茄,咱们也舍了老脸去求一回。云岚,你回头跟她爹和葫芦都说说这事。”

    刚说过了,又改口道:“算了,晚上我自己跟他们说。”

    刘云岚就笑了,说晚上一家子好好商议商议。

    郑氏又道:“还有一户好人家,娘咋没想过?”

    郑老太太忙道:“谁家?”

    郑氏道:“秦大夫家呀!秦瀚秦涛都没娶亲呢。”

    秦大夫曾经向张家提亲,为秦涛求娶香荽。

    张槐郑氏满心愿意,可是不知为何,香荽不答应。

    郑老太太叹气道:“咋没想过!早就想过了。那天还说来着。可是,要是紫茄嫁到秦家,咱们两家不成了换亲了?”

    刘云岚也点头,又说秦家从未提过,怕是也顾忌这个。

    郑氏无法,这些人规矩真多,只得暂时搁下此事。

    这时,紫茄、小葱和香荽说笑着从外边进来,后面丫头捧着几个食盒,摆在桌上打开,从里面往外端小碗。

    郑氏看着小碗里墨黑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小葱笑道:“是紫茄和淼淼做的,还没名儿呢。等外婆、大舅母和娘尝过了,再给起个名儿。”

    紫茄亲自捧了一碗给郑老太太,一边柔声问道:“奶奶,你闹了半天,晌午也没眯一会,不觉得累?”

    郑老太太看着孙女,说不出的喜欢,笑道:“是有些累。可我又不敢睡。这会子半上不下的,要是睡一觉,晚上该睡不着了。”

    说完舀了一口吃了,欢喜地说道:“这个凉凉的,味道倒不错。用药草熬出来的?”

    郑氏尝过后,很惊异,因为味道有些像她前世吃过的龟苓膏,忙问怎么做的。

    紫茄微笑道:“那天在陈家喝解暑汤,我觉得不错,就问他们讨了方子。回来跟大嫂说了,又添了些药材,熬出这个东西来,清热解毒,暑天吃最好了。”

    说话间,秦淼、锦鲤、黄初雨三人带着几个小的进来,娃儿们喊这个喊那个,娇声嫩语,霎时间屋里声音提高一倍不止。

    秦淼笑问大家:“这东西味道怎么样?”

    大家都赞好,说吃了透心凉,舒坦。

    秦淼笑道:“真的?不枉我跟紫茄折腾了好几天工夫,添减药材、尝试味道,还要顾忌药性,总算没白忙。给起个名儿吧。”

    郑氏脱口道:“就叫龟苓膏!”

    秦淼小葱紫茄听了一愣:她们是大夫,马上就由这个名字想到一些东西。

    紫茄欣喜道:“龟甲胶性最强,性味甘、寒,有清热解毒之功效。若是加些进去,这东西就能凝成凉膏了。里面可不是有土茯苓,叫做龟苓膏正合适。”

    秦淼则诧异道:“姑姑尝了就能知道有哪些药材?还有金银花、鸡骨草、苍术、生地呢!”

    郑氏笑道:“我只吃出来有土茯苓。”

    秦淼姑嫂两个忙拉了小葱一起,商议再改方子,添些龟甲进去熬制,让龟苓膏名符其实。

    郑老太太见她们如此,笑对郑氏等人道:“她们这么能干,不是我自夸——淼淼小葱就不用说了——谁要是娶了我家紫茄,那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众人哄笑,紫茄顿时羞红了脸。

    “什么前世修来的福气?”

    随着话音,一身盔甲的青山大步走进来。

    他如今是龙禁卫游击将军,逢双日在皇城值守,这是刚换防回来。

    香荽先就喊道:“小舅舅!我今儿去瞧小舅母了。”

    众小辈便一齐看着青山发笑。

    青山不好意思,往郑老太太身边坐下,挠挠后脑勺,不知说什么才好。呵呵傻笑一阵,终于忍不住,问老娘道:“娘瞧了可好?可贤惠?”

    郑老太太见儿子那模样,乐得合不拢嘴,连声道:“贤惠,贤惠!”

    小葱笑着补充道:“长得也好看!”

    青山高兴地笑了,道:“娘和小葱都说好,那肯定就好。”

    郑氏对弟弟笑道:“人家才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就不贤惠了?至于往后是不是贤惠,那得看你。男人家,当面教子,背后教妻,你教的好,她自然就是贤妻了。”

    青山笑道:“都要教。娘也教,姐姐也教。嫂子这么贤惠,又会管家,更应该教。”

    刘氏笑容满面道:“小叔这话说的,鈡姑娘知书识礼,肯定比我强。”

    郑老太太一高兴,心就急起来,对儿媳道:“云岚,让青莲挪出东厢,收拾了给青山成亲用。”又对众人解释道,“不是我偏心眼。青山一直在外面,好容易回京城,说不定过几年又走了。我就想把他搁在眼跟前。他爹也是这个意思。”

    众人都笑,说奶奶(外婆)不是偏心,是心疼小儿子。

    其实就是偏心嘛!

    刘氏也道:“你老人家放心,我也正好想青莲呢,把他挪我那边去。”

    大家又说笑议论一回钟雅兰的样貌人品,预计婚期等等,至傍晚时分,郑氏母女才告辞。

    回到玄武王府,等没外人的时候,小葱才问道:“娘,今日镇国公夫人都跟你说什么了?”

    郑氏听了,回想起来,先轻笑一会,然后道:“这可是奇事……”

    遂把当时经过说了,惊得小葱目瞪口呆。

第512章 巧遇

    三更送上,这是粉红加更。

    ***

    “怪不得田遥为难,”她感叹道,“亲娘插手,他能怎样!”

    郑氏却沉思道:“没这么简单。镇国公夫人再蠢,也不会上赶着让外甥女做妾。我怀疑她居心不良。回头跟你爹说,让他派人回清南村一趟,把此事仔细告诉田夫子。田遥怎会冒出个亲娘来,他这个爹难道不知情?”

    小葱疑惑道:“莫非,她想毁了这门亲,好把自己外甥女嫁给田遥?”

    郑氏点头道:“大概是这主意。听黄豆那天说的意思,那个什么素姑娘也是巴不得闹出来,最好激怒红椒,吵上门去。”

    小葱禁不住冷笑,“真是做梦!”

    葡萄姑姑纳闷道:“咋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哩?再说,哪个当娘的不想儿子好,田少爷娶张家的女儿,不比娶她那个病秧子外甥女强?”

    小葱满面寒霜道:“这京城,什么样的人没有!姑姑不知道,有些人家底子都空了,外面架子倒不小,瞧不起这个,瞧不上那个的。这镇国公夫人说不定就瞧不上咱们,觉得咱家出身寒苦,粗俗不知礼。”

    郑氏慢声道:“甭理她!我们只管跟田夫子交涉。”

    忽然又玩味地说道:“还不知田夫子认不认她呢。我总觉得这事内情不简单。田夫子并非品行败坏之人,他虽然潇洒不羁,却极重情义信义,(伍夫人)既然都帮他生了儿子,他又怎会不娶她?可是蹊跷的很。”

    小葱皱眉道:“田遥怎会不弄清了这些,就让那女子住进自己家?”

    郑氏叹了口气道:“这孩子从小没娘,忽然冒出一个娘来,你说他会怎样?这又不是能张扬的事。”

    小葱听了也叹气。

    因说起派谁回湖州的话,葡萄姑姑就道:“这事不好派别人。正好王忠要去各处查看秋收,也要回清南村的,就让他送信回去。”

    郑氏点头道:“就让王忠去。”

    当晚,郑氏把这事又告诉了张槐,两口子便拟了封信,第二天派王忠送回清南村,也不必细说。

    大苞谷认祖归宗后,丝毫闲不住,动辄一大群人进出王府,十分热闹。连带着王府少爷们也散了心,无心读书,姑娘们无心女红琴艺,等他去学堂后,家里才安静些。

    再说,最近红椒心情不好,香荽等人便借机拉着她玩闹,以开解宽慰她。

    这几日更甚,大苞谷兴出新花样,说他乡巴佬进京,要好好逛逛京城,因此天天晌午跟兄弟们在外面酒楼吃饭,下午下学又叫出红椒香荽等人到处逛,晚上才归家。

    张槐郑氏也没管,只说凭他放纵一段日子再说,毕竟好些年没归家,这也是常情。

    今日是国子监休憩日,大苞谷头天晚上就跟大家打了招呼,说明日要去街上逛一天。因此,吃过早饭后,众兄弟姊妹就骑马坐车,浩浩荡荡出发了。

    孙铁派了鲁三带人在暗处保护,任凭他们自己玩。

    兄妹们各处转了一圈后,晌午照旧往香满楼去吃饭。

    自从黄豆和姜国公府二小姐闹了一场后,张郑两家人再不去长安大街如意楼吃饭,去的最多的是清华街的香满楼,这里离白虎公府也近。

    与此同时,田遥正陪素谨在永安堂复诊。

    坐堂大夫诊脉后,细问了起居饮食等,将前方略作修改后,递给田遥道:“无大碍了。令妹这病,难得断根,需少思无忧,心境宽敞,心情愉悦,才不致复发。”

    田遥点头,命人去抓药,然后让明心扶起素谨,准备告辞。

    素谨忽然道:“表哥,今日天气还好,不算热,要不我们在外面吃饭?”

    田遥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身子可撑得住?”

    素谨微笑道:“这位老先生说,要常保心情愉悦,我就想在外面走走,透透气。”

    那老大夫连连点头道:“如此甚好。就是不可劳累。”

    田遥想了想,道:“去哪里呢?你这身子,不宜去远……”

    明心忙道:“前面是清华街,咱们就去香满楼,那里安静的很。”

    田遥自然去过香满楼的,因说道:“有些远了。就在附近找一家吧。虽说快八月了,这晌午还热的很,素表妹还是当心身子。”

    素谨柔声道:“我们坐了车来的,就去远一点也没事。我想在街上转转呢。我从不大出门的……”

    田遥见她期待地看着自己,终究不忍,便点头道:“那就去吧。”

    于是,一行人就往香满楼来了。

    他们在二楼要了间雅间,因为素谨身子不好,饮食有限,只点了几个小菜,两人相对吃着。

    素谨不知是能出来散心呢,还是为何,果然心情很好,一边不住帮田遥搛菜,一边随意说些闲话,偶尔吃一点。

    佳人相伴,浅笑轻言,字字解语,句句入心,田遥不觉放松,谈兴也浓烈起来,不知不觉大发宏论。

    素谨听得痴迷,撑着下巴不眨眼看他。

    田遥被她看得脸红,忽然醒悟,忙道:“说忘了。咱们回吧,我吃好了。”

    素谨忙道:“不要紧……”

    田遥摇头道:“素表妹该累了。才好些,该当心才是。走吧!”

    素谨无奈,看向明心。

    明心一直站在窗边,她对外看了一眼,忽然眼睛一亮,对素谨微微点头。

    素谨便道:“就听表哥的,咱们走吧。”

    田遥点头:“这就对了。”

    一边唤小二结账,然后和素谨一起出去了。

    下楼的时候,听下面有人大笑大说的,素谨便抬头观看,不料脚底一下踩空,身子一歪,往前栽去。

    田遥听下面说话的声音有些熟悉,本就心惊,再看素谨栽倒,更加忙乱,伸手扯住拽回。

    素谨也吓坏了,被拽回后抱住他腰不放,兀自发抖。

    来人正是红椒山芋一行人。

    红椒仰头,看着田遥和他怀里的白衣女子,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张郑两家出色的女子也很多,小葱的英姿飒爽,秦淼的清丽国色,周菡的大方明艳,紫茄的温柔沉静,香荽的纯善无邪,绿菠的天真烂漫……

    然而这个女子——

    她宛如兰花一般娇弱美丽,让人一见便心生怜惜,想要呵护她,保护她,爱怜她!

    红椒盯着田遥抱着那女子的手,耳边回响起当年田遥嘲笑她的话“女儿家要贞静守礼,你可有一点女儿家的模样没有?”顿时眼睛就红了起来,身子微微发颤。

    田遥已经傻了,喃喃道:“红椒!”

    香荽见二姐不对劲,忙低声对大苞谷和花生玉米道:“带二姐姐去那边。”

    大苞谷立即看清形势,悄声在红椒耳边道:“二姐姐,你一定要笑。你越不高兴,那对狗男女越高兴,千万别让他们得意。”

    红椒听后,恍惚间有些明了,便对着田遥灿然一笑。

    田遥被她笑得一呆,急忙大叫“红椒”,然而那火一般的红衣女子已经被花生和玉米等人簇拥着往另一边,走另外的楼梯上楼去了。

    香荽却带着白果迎上前来。

    “田大哥好。”

    香荽一如既往地柔声叫他,又含笑打量素谨。

    田遥急忙松开素谨,将她交给明心,然后下楼梯给香荽引见并解释道:“这是我表妹。她一直身子不好,经常晕厥。今日带她来看大夫,大夫说这病不容易断根,只有经常保持心情愉悦才好些。我想表妹不常出来的,就带她来这吃饭。”

    他解释一堆,务求让香荽明白缘故。

    香荽便笑着和素谨打招呼问好,一点芥蒂也没有。

    她看着素谨同情地说道:“怪道素姑娘脸上少有生机——”这话听得素谨心里难受无比——“可惜这么美丽的容颜。田大哥,你该带她多看几个大夫,把病治断根才是。”

    田遥明知香荽不如表面那么天真,听了这话仍然感激,有些尴尬地说道:“香荽,你二姐她……”

    香荽忙道:“田大哥,真对不住,我二姐就是性子急躁,过一会就好了。”

    说完,又不好意思地笑道:“本来我应该领你们去我家找我大姐帮着瞧瞧的,可是——不如这样,你带素姑娘去我外婆家找我大表嫂看看。说不定她能说些意见。好不好的,也能对这病多些了解。再不然,她说不定知道秦大夫能不能治呢。”

    田遥听了大喜,他当然希望能把素谨的病治好了,想想又为难道:“可是……”

    他是想起了黄豆。

    其实他早想请小葱或者秦淼帮素谨瞧瞧的,然因为红椒的关系,闹得他这些日子都不敢上两家的门。

    香荽似乎知道他的心思,转向白果道:“白果,你领田少爷去白虎公府找水柔郡主。你只要用我的名号往里通报一声就行了。表嫂出来了,自然认得田大哥,就会帮素姑娘看病了。”

    白果忙答应了。

    田遥郑重对香荽道谢:“谢谢香荽妹妹。”

    香荽抿嘴笑道:“这有什么好谢的。我又不是大夫。田大哥也真糊涂,我们家的人你还不了解?你带素姑娘上门去,不论是我大姐还是我表嫂、表姐,都会帮素姑娘治的。这么遮着藏着,误会倒更深了。”

    这话说到田遥心里,不住点头道:“香荽妹妹说的是,是我糊涂了。那我去了。”

    “田大哥去吧。”香荽说完又对白果道,“你送田少爷去了就回来。”

    白果点头,转身往外去带路。

    素谨看着香荽沉默不语,并不感谢她,她眼里的同情和怜悯让她很不舒服。

    她也不想去白虎公府,她有不好的直觉,对这个香荽很戒备,因而对田遥道:“表哥,还是别去了。刚才大夫不是说我已经好多了么。再说,水柔郡主身份尊贵,怎好劳动她帮我看病?”

    田遥道:“大夫说你这病不能断根,怎能不看呢?放心,水柔郡主最是和气不过的……”

    香荽也笑道:“素姑娘别害怕,我表嫂人最好了。”

    素谨被她说得郁闷极了:她为什么要害怕?

    可是,她真有些害怕呢!

第513章 病因

    素谨看着浅笑盈盈的张三姑娘,有种无力无措的感觉。

    最终,田遥还是带着素谨去白虎公府找秦淼去了。

    白果常跟香荽来白虎公府的,今日却指明求见白虎公夫人,看门的也没奇怪,急忙就报进去了。

    稍后,就有人来引他们进去,在偏厅等候。

    等秦淼出来,见了田遥,问明缘故,白果就告辞了,并未多言。

    田遥含愧鞠躬道:“让夫人费心,田遥惭愧!”

    素谨也急忙盈盈拜倒。

    秦淼忙示意他们起来,笑道:“田兄弟这话就见外了。都是同乡,田夫子又是秦瀚秦涛的师傅,能在素姑娘跟前略尽些心意,我正巴不得呢。”

    一边命丫头上茶,闲叙了几句,就替素谨诊起脉来。

    田遥期盼地看着她,等诊脉完毕,赶紧问道:“如何?”

    秦淼蹙眉道:“这病麻烦的很……”

    田遥忙道:“可能治?”

    秦淼注视着素谨半响,才摇头道:“极难根治!好在并不严重,她若能遵医嘱……”

    田遥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还是失望之极,又听说不严重,诧异地问道:“怎么会?她最近常晕倒呢!”

    秦淼也诧异道:“怎么会?不过是比一般人虚弱而已,无缘无故怎会经常晕倒?”

    素谨面色格外苍白,正要说话,秦淼又道:“虽说难治,要治好也容易。”

    田遥大喜,站起身问道:“可是药材难得?”

    连素谨和明心都又是欢喜又是紧张地看着秦淼,似乎不敢相信能有这样的好运气。

    秦淼却摇头道:“不是药材,问题出在素姑娘自己身上。”

    素谨眼前闪过香荽笑盈盈的脸,忽然垂下眼睑,轻声道:“请夫人直说,小女子也好弄明白缘故。”

    秦淼便向二人解释道:“不论什么病,三分靠治,七分靠养。而治病时,药石作用始终有限,人的心性意志等作用至关重大。譬如一个病人,若他一心求死,任凭神医也治不好他。”

    众人听得一呆。

    素谨强笑道:“小女子虽然身子羸弱,但还是希望能多活几年的,绝无求死之意。”

    秦淼微笑道:“你虽心里想病好,却又罔顾病情,作践身子,叫大夫如何能治断根它?”

    素谨和明心听了都不置可否,垂头不语。

    田遥却神色肃然,问道:“请夫人明示!”

    秦淼道:“这个病,不管哪个大夫瞧了,都会叮嘱你少忧思,心情愉悦,是不是?”

    田遥点头。

    秦淼道:“然而素姑娘却一直劳心劳神——我用俗话说吧,就是整日耗费精神、算计太多,如同朝廷重臣般殚精竭虑,常人如此尚且会病倒或衰老,何况你这身子。你又十分看不开、放不下,长此以往,必定愈加严重!”

    素谨的心如同被重锤击中,顿时就呆了。

    秦淼的话仿佛利剑穿入耳膜,刺得她头晕、心颤:“……她这病就是常耗心神、心力憔悴受损造成的。”

    田遥听后满腹不解,狐疑地看向素谨,问道:“素表妹做什么劳心劳神?”

    素谨脸色愈加苍白,说不出话来。

    明心急道:“姑娘……姑娘自幼失去双亲,孤苦无依,生活艰难……现在又……又心里又牵挂一人,整日放不下,所以就……就……”

    田遥顿时血涌上头,满脸涨红。

    素谨虚弱地对秦淼道:“让夫人见笑了。”

    秦淼却摇头道:“不对!不对!”

    明心顿时也白了脸,素谨更是摇摇欲坠。

    田遥急忙追问道:“有什么不对?”

    秦淼解释道:“若是素姑娘思念双亲或者他人,绝不会是这个样子。思则气结,伤脾胃,因此日渐消瘦萎黄。这个我是有亲身经历的:当年误传白虎公战死沙场,我整日思念他,对身边一切事都看不入眼、听不入耳,哪有心情管其他,人就形销骨立。而素姑娘分明就是过度劳心费神,然后忽喜忽忧,忽怒忽惊。七情最是伤身,喜则气缓,怒则气上,惊则气乱……”

    田遥虽然不是大夫,却也对医书稍有涉猎,这些浅显的医理他还是懂的,况秦淼并未背医书,用大白话说得很透彻,他便明白了。

    简而言之,就是素谨日常太操心,并因此患得患失、喜怒忧烦不定,所以那病就只会加重,不得痊愈。

    他看着素谨不语。

    素谨垂头,伤感道:“夫人说得对,我幼年遭逢家变,比旁人要想得多些。我又喜欢看书练琴,未免操劳了些……”

    秦淼笑着点头:“琴棋书画,本是怡情悦性之物,若执着钻研,便本末倒置了,也绝难学至大成佳境。只有心胸宽阔,体念自然之理,心无挂碍,才是正道。”

    她转向田遥道:“这方面,没有人能比得上青山书院的周夫子。他老人家一生大起大落,又在朝中沉浮几十年,如今七十多了,还精神健旺的很,就是这个缘故。”

    田遥想起老夫子一派淡然的神情,那是真的淡然。

    他郑重对素谨道:“素表妹好生记住夫人的话,心怀当放宽些,凡事想开些……”

    素谨看着秦淼黑亮的凤眸,里面映出她的容颜,仿佛连五脏六腑都照得历历在目,一丝儿掩藏都不能。

    水柔郡主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依旧让面对她的人自惭形秽到绝望。

    素谨浑身虚软,感觉头部一阵晕厥。

    果然,她不该来!

    田遥便问秦淼:“可要开方子?”

    秦淼看了他们在永安堂抓的药,点头道:“这方子很好,就照这个吃吧。要想断根,非得她修身养性,让心境平和不可,我是没好法子的。或者你们可以去清南村找我爹看看。反正田兄弟家在那里,吃住都方便……”

    素谨正昏沉,闻言一惊,急忙道:“不!”

    田遥却道:“去一趟也好。秦大夫可是名医。他治病并不拘泥常规。你有什么心结,他或者有法子帮你开解。”

    秦淼笑道:“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素谨委婉道:“湖州路途遥远,只怕不便。夫人之言小女子谨记在心,往后一定会注意的。”

    秦淼便笑道:“如此,田兄弟就不用担心了。”

    又闲谈一会,田遥便起身告辞。

    秦淼挽留不住,由他们去了。

    等人走后,紫茄牵着雪莲从后堂走出来,笑问道:“大嫂,她这病真不能治?”

    秦淼扬眉道:“当然!我就算再看不上她,也不会拿这个做文章。该说的我都说了,她真要‘自作孽’,神仙也救不了她!”

    雪莲软软地问道:“娘!刚才那个姑姑是谁?”

    秦淼在闺女面前蹲下身子,将她揽在怀里,笑道:“是来找娘瞧病的。雪莲,你说,娘和那个姑姑谁更好看一些呢?”

    小雪莲毫不犹豫地说道:“娘好看!”

    秦淼忍俊不禁,用力在闺女脸上亲了一下,道:“我闺女就是偏心。不过这话娘喜欢听。你爹说娘就像花儿一样呢。”

    雪莲忽闪着大眼睛道:“我没偏心。娘就像早上的花儿一样,好漂亮的;那个姑姑像晚上的花儿,晒焉了没劲儿!”

    秦淼和紫茄愕然相视,接着大笑起来。

    真是童言无忌!

    秦淼玩笑比美,还有一个人也在比美。

    香满楼二层雅间内,红椒满脑子挥之不去都是田遥揽着那白衣女子的身影,眼前田遥和素谨的面容交替变幻,一股愤懑不平在胸腹间乱窜,感觉揪心抓肺地难受。

    等菜上来后,先是猛吃一阵,然后擦擦嘴,掏出大苞谷送的小圆镜子,对着脸上左照右照。

    照了一会,忽然把镜子往桌上一扣,大叫道:“我是不是比那个女人丑很多?”

    声音带着哭腔。

    弟妹们都听傻了。

    大苞谷将手中骨头一扔,道:“二姐姐,你真糊涂,这么明摆着的事,还问人,这不是找不自在嘛!”

    红椒气得瞪他,眼看就要哭出来。

    玉米怒叱大苞谷:“谁说二姐比不上那个女人美了?你真是瞎了眼!”

    大苞谷直着眼睛质问道:“谁说二姐比不上那个女人美了?你耳朵聋了,没听清我的话?我的意思是二姐比那个女人美是明摆着的事,你想啥呢?”

    玉米就愣住,同时又愧疚,因为这样一来,他把“明摆着的事”理解为红椒没那女人美,更加伤她的心。

    香荽道:“别吵了!这有什么好吵的。”

    转向红椒道:“二姐姐,人的美丑,不仅是看长相的,还要看神韵、气度的。二姐姐的精气神就没人能比,正所谓‘人比花娇’。刚才的素姑娘长相就不用说了,但她身上缺少一种精气神,我就不细说了——便是背后,议论人短长也是不好的,况且她病得那样,更不好说她。”

    大苞谷“哼”了一声道:“这有什么不好说的?那半死不活的模样,也能叫美?真是瞎了眼了!”

    山芋纳闷道:“二姐姐,你一向最是爽快无拘束的,何必为这个烦心?那个田遥,他爱娶谁就娶谁,咱不理他不成吗?我小时候就不喜欢他。”

    花生猛拍桌子道:“对!”

    香荽娇嗔道:“你们胡说什么!二姐姐别信他们的话。那人不过就是田大哥的表妹。二姐要是生气误会,岂不正中别人下怀?”

    青蒜和绿菠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不知该说什么好。

    弟妹们变着法子劝慰,没能让红椒欢喜,反而泪如雨下。

    下更晚八点。

第514章 火一样的女子

    二更求粉。

    ***

    她仰起脸,使劲把泪水往回憋,哑声道:“香荽,二姐不是香荽,也不是小葱,更不是紫茄。你二姐叫红椒!山芋说得对,我张红椒这样的人,绝不会为这种事烦心!快吃,吃完咱们去跑马!”

    说完,右手抓过酒壶,左手抓起一块猪蹄,喝一口酒,啃一口猪蹄,惊得弟妹们瞬间呆滞。

    大苞谷首先大喝道:“好!咱们吃过饭去跑马!”

    也伸手抓起一块猪蹄啃了起来。

    山芋等人相视点头,一齐道:“好!”

    干脆都放下筷子,一齐动手,陪着红椒大嚼。

    吃完,香荽看着满手油,作势要往绿菠脸上涂,吓得她尖叫,雅间内笑闹声一片。

    等静下来,山芋另派人回府牵马并打招呼,然后姐弟们浩浩荡荡杀向皇家跑马场。

    临去时,大苞谷悄声对聪明鬼吩咐道:“去,让小丁子他们盯着田家,把那痨病鬼女人的底细给我摸清了。小心点,找叫花子出面,别让人知道了。”

    聪明鬼连连点头,道:“少爷放心,这事容易的很。”

    说完赶紧就走了。

    张家兄弟姊妹往跑马场的半途中碰见刘井儿。

    他如今担任虎禁卫右将军,上午带着不当值的虎禁卫训练了两个时辰,下午闲着没事,就来大街上逛,顺便巡查禁军值守情形。

    “井儿叔,”大苞谷看见他大喊,“你陪我们去跑马场好不好?我怕人家不让我们进去。”

    刘井儿看着他们呵呵笑道:“好!不就是想要我带你们玩么,找这个烂理由!人家拦谁也不会拦玄武王府的人哩。”

    他侄儿扁头也来了,靠近他小声问道:“小叔,你刚才在大街上东张西望的,找小婶子么?”

    声音虽小,却恰恰好被众人听见,顿时都大笑起来。

    刘井儿照着侄儿的马屁股抽了一鞭子,笑骂道:“没大没小的东西,敢笑话你小叔!”

    说笑间,众人来到跑马场。

    皇家跑马场位于皇城东面,在松山脚下。这里算是京城内的山野了。松山上有慈安寺,松林、梅林、杏林、桃林等园景,不仅文人雅士爱来,京城百姓也会在春光明媚的日子里,来此踏青。

    在跑马场上纵情疾驰,红椒感觉自己的心腾飞起来,扑面而来的劲风,仿佛将那些郁闷和痛苦统统刮走。

    她不住加速,希望更快一些,体会那御风而行的潇洒和自在。

    身后,山芋等人就见二姐姐如同离弦的箭一样射向远处,眨眼间就变成一颗小红点,接着消失在山坡下。才拍马赶上去,那红点不知从哪又冒了出来,跃马奔上山坡。

    绿菠惊叹道:“二姐姐太厉害了!”

    她小心翼翼地催马上前,对山芋道:“二哥,你还不去追二姐姐?我是不敢跑快的,你们快去吧。”

    刘井儿分派好人护卫他们,自己飞身上马,道:“我去看看。红椒今儿是咋了,这么拼命?”

    香荽对虎子道:“虎子,你也去。小心看着二姐姐。”

    虎子点头道:“请三姑娘放心。”

    说完也拍马赶上去了。

    红椒将马催逼到极速,真好似凌空飞渡一般。她半伏在马背上,双眼死死盯住前方山脚的树林,身子随着马儿上下颠簸,不断沉浮。

    这匹枣红马是小葱的,它好久没这样纵情狂奔过了,因此兴奋不已,其势如奔腾的江流,一泻千里。

    一人一马正恣意畅快的时候,枣红马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个踉跄前扑,虽然最终还是稳住身子,但红椒却被甩下马背,撞向一棵大树——她已经跑到山脚树林边了。

    刘井儿和虎子在后见了,都大惊失色。

    刘井儿大喊:“踏木桩!”

    虎子也高声道:“粪池——”

    两人用不同的说法提醒红椒,希望她能像在王府粪池上练习轻功一样,提气稳住身形。

    然红椒哪里能听见,她只觉耳边“呼呼”风响,先前盯着的树木越来越放大,直逼到眼前——

    紧要关头,她自然也想到平日常练习的技艺,在空中一扭身子,双腿用力一摆,双脚往树干上猛蹬,立时弹了回来。

    眼看就要往地上摔倒,她又提气疾奔,心里一万遍告诉自己,绝不能掉进粪池,弄一身臭水!

    因此,刘井儿和虎子就见她踏着地上的灌木树枝,甚至草叶山石,左躲右闪,最后也不知怎么了,居然扑向一棵树,双手抱住树干,跟松鼠一样窜上树,骑在树杈上,才安定下来。

    刘井儿和虎子愣了一会,忽然都哈哈大笑起来。

    红椒也禁不住好笑,她最后转得头晕,觉得身子有些不受控制,不知怎么停下来,习惯性地爬树,果然就停下来了。

    刘井儿跳下马背,仰脸对红椒笑道:“红椒,你反应敏捷的很。不如这样,我教你个新的练习法子——”说着从腰里掏出一件物事,却是一副连着绳索的三角铁爪——“你借助这个练习爬高跳低,轻功也能长进。”

    红椒跳下树,接过那玩意,端详了一会,问道:“这个怎么玩?”

    刘井儿道:“你把这个挂到树上,手扯着绳子爬树,看是不是轻松些。”

    红椒扬手,“嗖”地一声,那铁爪就飞上了树冠,牢牢地扣在树上。然后,她提着一口气,手扯绳索,依旧如刚才那样脚蹬树干,就那么疾走上去了。

    刘井儿看呆了,问虎子:“二姑娘这都是跟鲁师傅学的?”

    虎子笑着点头。

    原来,红椒做梦都想像大姐一样驰骋疆场,然而她没赶上投军,只能整日惋惜感叹。

    后来她跟鲁三学武功。但学的拳脚都是打着玩的,别说像大哥大姐一样在战场上生死搏杀了,就算想像在黑莽原一样跟人打架都不能够,因此很觉无趣。

    后来,她看上了鲁三的飞镖,和香荽等人一起练了起来。

    先是练固定的靶子,后来便练习射鸟雀。

    回祖籍那几年,张家山林里的鸟雀可都倒大霉了,被红椒姊妹不知射了多少;兔子野鸡那更是遭殃,林子里养的兔子都被他们练习飞镖和射箭宰杀,倒省了雇工不少力气。

    兄弟姊妹当中,红椒练习得格外尽心,为了能让飞镖射得更准,她跑着射,撵着射,爬上树射……各种法子都用尽了,飞镖不说百发百中,那也是九十能中。

    且说眼下,红椒试过那飞爪的用处,不由兴起,便重新上马,打马飞奔,然后从马上腾空而起,飞身上树、踏水过河、翻地打滚,无所不至。偶尔有失手的时候,守候在一旁的刘井儿就会伸手救助。

    她骑马飞奔,然后腾空、转折、翻滚,敏捷得像一只红狐;每一次旋转落地,都伴随着清脆的笑声撒落,恣意张扬,如同她的身形,像火焰般燃烧。

    众人都看呆了,不是因为她的身手有多高强,而是被她的无拘束和纵情豪迈感染,他们都可以体会她此时心情,热烈、奔放!

    刚刚还痛哭的红椒,转眼就畅快大笑,痛快淋漓!

    这就是红椒,火一样的女子!

    她,不应该呆在深闺;她,如同鸟儿一样,属于大自然!

    她的弟妹们都不骑马了,紧张地盯着她,不住呐喊助威。

    青蒜和绿菠激动万分、羡慕万分,她们就算有胆子放开,也不能像二姐这般畅快,她们做不到。

    香荽一边盯着二姐,一边对虎子、黑娃吩咐道:“都看好了,随时准备救援。”

    虎子和黑娃齐声应道:“是!”

    不知为何,他们看见二姑娘这样,也跟着热血沸腾。

    终于,红椒累得满头大汗,支持不住从空中跌落,她却一点也不害怕。

    果然,刘井儿飞身上前接住她,轻轻放在地上,笑问道:“力气用尽了?那就歇会吧,强撑着会受伤的。”

    红椒只顾喘气,无暇回话,却满面笑容,红唇间一排贝齿闪着瓷白的光泽。

    刘井儿看得一呆,忽然又道:“你今儿这么发疯,是不是心里不痛快?”

    红椒点头道:“可不是,我气坏了!”

    刘井儿就笑了,道:“生气的时候,不能憋着。”

    他张开双臂,对着天空道:“我从清南村出来,和葫芦先去了西北,后去了西疆,然后再去西北,曾经踏过雪山、沼泽、丛林、大漠,这天下之大,不是我们能想象的。每每心里不畅快的时候,我就对着天空和山峰大喊,然后回想起走过的山山水水,觉得自己就像芥子一样小,为一点事生气好无聊、好可笑。”

    红椒听得双眼发光,向往地说道:“真的?你们整天告诉我这些,偏偏我不能去。我虽然去过黑莽原,几年都呆在一个地方,不准跑。所以我好可怜!”

    说话间,香荽招呼他们坐下歇息喝水。

    刘井儿笑道:“这有什么难的。要是旁人,这一辈子休想出去了。你们不同——”他环视一遍众少年男女——“就算不能去战场,等白虎公和玄武王去边疆守卫的时候,你们可以去走亲戚,那不就能看到边疆的美景了。”

    众人纷纷点头,觉得这个说法可靠。

第515章 先弄死她再说!

    红椒接过香荽递来的水,猛灌一气,然后笑问刘井儿:“井儿叔,我这功夫,要是在军中,能不能当上将军?”

    刘井儿顿时咧嘴笑了,道:“红椒,当将军不是光凭武功的。我投军这么些年,杀了不知多少人,大大小小的战功也立了不少,原先就想升官,现在不想了。”

    红椒急忙追问:“这是为何?”

    众人也都一副求知模样。

    刘井儿道:“当将军啥的,那得要有谋略才成。我这人不爱多想,才不想操心哩,也没能耐操心。所以我不想升官。谁知不升不升的,还是升上来了。唉,如今每日要管许多人事,烦死人了!”

    红椒张大嘴巴,和香荽等人对视一眼,跟着纵声大笑。

    刘井儿笑道:“别笑我!我这叫有自知之明。”

    红椒点头道:“井儿叔说得对。我未必能做得来将军。”

    大苞谷不服气地说道:“二姐怎能这样泄气呢?做人得有志气……”

    刘井儿笑道:“任你有天大的志气,指挥一场大的战役,那得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雪山、沼泽、树林、平地,地形地势不同,双方粮草装备、对手习性,都不是一成不变的……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就是说得这个了。”

    歇息一会,香荽看着红椒道:“二姐姐可尽兴了?要是尽兴了咱们就回家。出来一天了,爹娘肯定记挂。”

    刘井儿忙点头,催他们回去。

    不等红椒说话,山芋等人急忙大叫,说他们都没尽兴,光顾着瞧二姐姐去了,要再跑几圈再回去。

    刘井儿无法,只得道:“要跑赶紧跑。跑几圈咱们就回家,回头王爷该怪我不管你们了。”

    于是,众人重新上马,纵情疾驰起来。

    这一回,红椒没再玩花样,只一心一意跑马,和刘井儿并驾齐驱、疾驰飞奔。

    她再次感觉那种畅意,如同乳燕投林般,疾奔入天地怀抱,满腔的愤懑和苦楚全部消失殆尽,只余清脆的笑声回荡在松山脚下,回荡在跑马场的上空。

    当秦旷带着随从赶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这场景。

    他是特意寻机会来见香荽的。如今他大了,又已经在礼部学着办差事,就不如以前那样自由。好容易得知张家少爷小姐往跑马场来了,他就提前落衙赶来了。

    一心只在香荽身上的他,也禁不住为张二姑娘今日的风采惊叹。

    可惜,他到底来晚一步,刚跟刘井儿等人打了招呼,却听说他们准备回府了。

    秦旷诧异道:“怎么就走了?”

    把眼睛望着香荽。

    香荽对他吐了下舌头,笑道:“世子爷,你知道我们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吗?我们早上就出来了。再不回去,就算爹娘不说,街坊邻居见了,也要笑我们没管教,跟野马一样。”

    秦旷被她逗笑了,道:“玄武王府的街坊就是英王府,我不说,谁会说?”

    却又不忍强她,而是宠溺地说道:“说得也是,你们是不该在外呆太晚,这就回去吧。我也跟你们一起回去。”转向刘井儿,“刘将军,车都安排好了?别让姑娘们被冲撞了。”

    刘井儿忙答应,说人车都安排好了。

    于是,一行人便簇拥着几个姑娘往马场入口行去。

    路上,秦旷对大苞谷笑道:“大苞谷,改日本世子请你吃酒。”

    大苞谷急忙道:“世子爷,做什么要请小人吃酒呢?我得知道缘故,不然心里惶恐的很。会不会世子请一回,然后让我回请三回?”

    众人不禁哄笑起来。

    香荽嗔道:“瞧你,把世子看成什么人了!”

    秦旷觉得这小子很有趣,笑道:“过两天海外来的使团就要到京了。你说本世子为何请你?”

    大苞谷恍然大悟,笑道:“这样啊!那我就放心地去吃了。世子爷,我想去如意楼吃饭。我都没去过如意楼呢。”

    秦旷听得一愣——如意楼?

    京城人都知道,张家和郑家人从不去如意楼,怎么这小子倒要去如意楼吃饭?

    花生大叫道:“大苞谷,你怎么能去如意楼呢?”

    大包谷道:“我怎么就不能去如意楼呢?又不是我自己花银子去吃饭。世子爷请我,我当然要去了。再说了,跟谁过不去,那也不能跟自己肚子过不去呀!更不能跟银子过不去!”

    兄弟姊妹们都呆滞,不知如何回他。

    玉米愤愤不已——这小子,才不会为了面子守什么誓言、规矩呢!

    秦旷听过不少大苞谷的传言,闻名不如见面,对他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他立即笑道:“一定!一定请苞谷兄弟去如意楼。就定在正对皇宫的那一间。”

    他之所以对大苞谷这样关注,除了他之前状告亲爹娘、豪赌、一掷万金、掀出几桩大案,把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外,还因为他是香荽最牵挂的人。

    想当初,香荽在刑部告状和金殿对答时,说起这个被狼叼走的小兄弟,那刻骨的痛惜和伤心,令他永生难忘。

    原以为玉米回来,这一切都结束了。谁知又冒出一个苞谷,其经历更加曲折离奇,更证明了香荽当初念念不忘的小兄弟是如何聪慧。爱屋及乌,他不由自主地对他另眼相待,何况,大苞谷本身也充满传奇。

    大苞谷高兴地笑道:“真是太好了。我就想去皇宫瞧瞧呢。”

    秦旷诧异地问:“你想去皇宫?”

    大苞谷道:“当然!皇宫,谁不想去?我还想拜见皇上呢。嗳,世子爷,你说皇上为啥不召见我呢?我好歹也捐了些银子给皇家慈善……”

    话未说完,刘井儿和香荽等人一齐喝止。

    秦旷却哈哈大笑,越发觉得这小子有趣。

    一路笑谈,众人回到王府门口,跟秦旷告辞分手,进入王府,一齐聚集到张老太太屋里用晚膳,其热闹喧嚣也无需细说。

    且说郑氏,已经得知今日他们遇见田遥之事,并未怎样。但饭后洗漱完毕,小葱和香荽却去了红椒屋里,将下人都屏退了,姐妹三人躺在凉榻上说知心话。

    小葱见红椒洗过的头发已经干了,便用篦子帮她通头,又按摩头部,一边问道:“红椒,这会子心里可好些了?”

    香荽抢着道:“早好了。二姐姐性子最是洒脱了,骑马跑了两圈,就啥事都没了。”

    红椒窝在大姐怀里,笑道:“大姐,你想说啥就说呗,甭跟我绕弯子。我这么大了,还害你操心,出嫁了也不得安,这么晚了不陪姐夫和外甥,倒来劝我,我怪不好意思的。”

    小葱忍不住就笑了。

    她和香荽对视一眼,道:“那大姐就直说了。”

    红椒道:“只管说!我还能不听大姐的话!”

    小葱轻声道:“你的性子我们都知道,这样蛮好的,也不指望你改。可是红椒,咱们虽然不用学得心机深沉,但也不能被人糊弄。眼前这事,不管你如何想,都要等事情弄明白再决定。等些日子,并不难。”

    香荽点头道:“依我看,田大哥那个表妹很不简单。今日你走后,我跟他们说了些话,还让田大哥带她去找表嫂看病了。我观田大哥并无纳她的意思,你要是生气跟田大哥闹翻了,正如了她的意。”

    小葱点头道:“爹已经给田夫子去了信,要弄明白田遥这个娘是怎么回事。”

    红椒在跑马场宣泄了一番,已经好多了,气平了,心中也有了主意,因而点头道:“他总说要给我个交代,我就等他的交代。要是交代不好了,我也不稀罕他!”

    小葱和香荽听了都无语。

    好一会,小葱才认真道:“红椒,你要知道,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人。你跟田遥还没定亲,要丢手很容易。但是,等你成亲后,你一样不能保证你的夫君不犯错。这婚姻,据我看,必得像攒家业一样,除了要奋力拼搏和积攒,还得努力保护周全,才能累起丰厚的家资。若稍有不如意就放弃,怕是很难发家的。”

    香荽听了心中一动,道:“大姐这比喻好。”

    又对红椒道:“譬如眼前不是田大哥,是你已经成亲的夫君,人家使心计想勾引他、利用他,难道你也气得跟夫君和离不成?”

    红椒被她说得大怒,直起身子道:“果真是那样,我非扒了她的皮不可!哼,和离?和离之前先弄死那奸人再说!”

    小葱猛拍掌道:“好!这才是我妹妹的行事风格!就算夫君不可救药了,也不能便宜了他们,必定要揭穿这事,让他们不得好结果!”

    红椒点头,自言自语道:“且看那小子怎么说。”

    香荽和小葱相视一笑。

    忽然,红椒侧头对小葱道:“大姐,你派人帮我查清楚那个女人的来历,我再看怎么样。”

    小葱嗤地一声笑道:“等你想起这事,黄花菜都凉了。——大哥早让人查去了!可毕竟过了这么多年,又是私密事,很难弄清当年内情。偏田遥把这当做家丑,死也不肯说,只有等田夫子回信了。他那个表妹,就是镇国公夫人姐姐的闺女,其父原是工部员外郎,父母早逝……”

    小葱一五一十将自己知道的告诉了红椒,并无多少可用消息,只好等田夫子回信。

    姊妹三个又说笑一会,香荽和小葱才告辞,回去歇息不提。

    ***

    昨晚一直胃痛,现在还不能码字,晚八点会送上一更,加更就不能够了。

第516章 万里寻夫

    二更送上。好容易码出来了。

    ***

    八月一日,海外来朝拜的七国使团进京了。

    不说京城一片热闹,朝廷上下也都忙碌不停,连板栗和葫芦都整日早出晚归。

    然在这节骨眼上,大苞谷却病倒了。

    这太蹊跷了,不说他的身子很结实,就算有点小病,以他的性子,也不会错过这样热闹的,更何况秦旷还点明要他做通译呢,谁知却临时告病。

    大早上的,突然就说爬不起来了,众人又忙,也来不及问询和催促,只得由他去了,自去上朝和接应使团,安排各项事务。

    很快,大家就明白了其中缘故。

    这次来的国家有暹罗国、真腊、满加刺、古里和宝石岛国(虚构,勿深究),以及西方来的葡萄牙和西班牙。

    原本只有暹罗、真腊和满加刺三国使团的,因半途中被海盗陈华风抢劫一空,只剩光秃秃一群人,要如何来朝拜大靖皇帝?

    正进退不得的时候,遇见西方的葡萄牙和西班牙海船,他们也正要去大靖。其船大、装备精良,沿途又有古里和宝石岛国加入行程,于是暹罗等三国便也寻求庇护,一同往大靖来了。

    更怪的是,船队在溟州东罗府海门港停泊后,海盗陈华风忽然派船将之前掳掠的暹罗等三国的贡品都送还了,声称他们来向大靖朝贡,他身为大靖子民,所以不该掳掠,这些东西原物奉还,送去京城献给皇帝吧。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众人都想不通。

    不管怎样,总是好事就是了,比原来空手觐见强。

    于是,这次朝贡就变得风光体面起来:溟州巡抚派地方驻军护送使团入京,沿途官府也一路安排食宿,声势浩大。

    也因此,使团于八月一日才到达京城。

    礼部派出以皇孙秦旷为首的接待团队,将七国使臣迎入京城后,于乾元殿觐见永平帝,献上各种贡品。

    永平帝见大靖天威远播,高兴万分,又命在乾阳殿大摆筵席,群臣陪同宴饮。

    然而,宝石岛国的使臣嘉里却出列,说久闻大靖玄武王威名,不知是哪一位。

    永平帝听后,眼光一闪,随即笑道:“玄武王蜚声海外,乃我大靖之福啊!玄武王,你就出来见过大家。”

    板栗满腹狐疑,不知因何这使臣指明要见自己。

    心里想着,他便上前和嘉里见礼。

    嘉里见了他似乎十分激动,他身后一名随从更加激动,冲出来对着板栗叽里呱啦说了一大串话,又扯下头上的头巾,顿时惊呆了满朝文武——

    原来是个女子!

    只见她一头齐腰黄褐色弯曲长发,小麦肤色,深目高鼻,蓝色眼珠,睫毛很长,鼻翼一侧嵌着一粒闪亮的宝石。

    满朝文武都在心里评论:好难看的女子!

    嘉里忙上前,引着黛丝拜见永平帝,并说明缘故。

    通译是位黑键的汉子,他头上冒汗,翻译道:“这位是……是宝石岛国的公主黛丝。她说……说……她是玄武王的弟媳妇。对,就是弟媳妇!”

    永平帝呆滞,板栗张大的嘴巴还没合拢,黛丝又撒珠似的抛出一串话。

    通译只得继续翻译道:“她说,她的丈夫名字叫苞谷,姓陈。他们在宝石岛国已经成亲了,苞谷是驸马。可是后来……就是……就是……”

    通译斟酌了半天言辞,才小心翼翼地说道:“苞谷有天说要出海,就跑了,就再也没回来。”

    他见板栗面色沉下来,急忙撇清道:“公主就是这么说的。宝石岛国的国王已经派人查明,苞谷是大靖人。黛丝公主这次是专门来大靖寻找夫婿的。”

    永平帝和满朝文武都看向玄武王和张杨。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那就是张家这新回归的儿子太能折腾了:从小折腾到大,从国内折腾到国外,从乡下折腾到京城,从……

    看样子还不算完!

    板栗好容易镇定下来,微笑道:“黛丝公主恐怕弄错了。怎见得本王的弟弟就是宝石岛国的驸马呢?”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痛骂大苞谷,就知道这小子没那么安生,一肚子秘密,问他却死也不说,害得他今日被人堵住认亲,下不来台。

    他已经十分肯定这个驸马就是自己弟弟无疑了。

    怪不得要装病,一定是他听说来朝拜的国家有宝石岛国,因此怕被人认出来,才不敢露面。

    死小子,不露面就行了?

    媳妇都亲自找来了,看你往哪躲!

    通译将王爷质疑的话翻译给嘉里和黛丝公主听,黛丝又比划出一串话。

    通译便对板栗道:“嘉里使者等人到大靖后,到处打听,原来溟州东罗府都传遍了,说陈家的儿子原来是玄武王的弟弟,他又在海外呆了五六年,也叫苞谷,所以……”

    所以什么,也不用说了。

    黛丝公主看着板栗,宛如见了亲人一样高兴,蓝眼睛闪着粼粼波光。

    能不高兴吗?

    她万里迢迢来到大靖,这么容易就找到驸马家了,这可不是很运气!

    还有啊,驸马原来不是普通人,原来是赫赫有名的玄武王的弟弟,这下更证明了她当初的眼光。

    大靖玄武王的弟弟,配她这个公主足够了!

    小黛丝想着这些,止不住笑容满面,看得乾元殿中上至皇帝,下至太监,都浑身恶寒。

    板栗受不了了,他对嘉里抱拳,沉声道:“此事定是误会。当日本王弟弟归来时,并未提及在外成亲之事。”

    葫芦也出面道:“此事非同小可。还是先查明再说。”

    当真是非同小可:且不说大苞谷能不能去宝石岛国当这个驸马,只说张家真要娶了这样一个媳妇,那将来生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

    想想都浑身发冷。

    当然,大苞谷的孩子都要过继给陈家,陈老爷怕是死也不肯的——要是养出红头发、蓝眼睛的种,他要如何去面对祖宗啊!

    嘉里见他们不肯承认,顿时傻眼。

    黛丝眼中汪满泪水,对着永平帝就跪下了,一边哭一边说,通译在旁结结巴巴地翻译。

    五六个国家的使臣在旁看着,永平帝不能不管,命板栗将大苞谷带来,当面澄清此事。

    板栗躬身道:“皇上请三思:臣弟今年才十四岁,按他们说的日子推算,成亲时应该是去年底,那时才十三岁,如何能行?况臣的母亲已经问过臣弟,他说并未在外定终身,更不要说成亲这样大事了,断无不告知父母之理。”

    他如今唯有咬死不认,因为以他对大苞谷的了解,既然不肯认这门亲,连家人也不告诉,心中定有准备,到时随他怎么掰扯应对吧。

    嘉里立即道,在他们那儿,男孩十三四岁、女孩十来岁就能成亲了。

    黛丝哭得眼泪汪汪,说大苞谷的确已经跟她成亲了。

    众使臣都说把人请来认一认不就清楚了;另有些别有用心的靖国大臣,想看张家笑话,也说此事关乎大靖信誉和脸面,若果有此事,玄武王断不能悔婚,令天下人耻笑。

    永平帝被众使臣盯得受不住,便对板栗道:“玄武王?”

    又对张杨道:“张爱卿,你是张家长辈,你说此事该当如何?”

    张杨躬身道:“皇上,是非曲直总有弄清的时候,诸位贵使又不是马上离开大靖,何必着急。况且,刚才两位言之凿凿,说臣的侄儿是宝石岛国驸马,却是口说无凭。玄武王府岂能任由人攀附?皇上请三思啊!”

    说完,以目注视永平帝。

    当日,大苞谷进京认爹娘,皇帝都不肯放心,怕有诈;如今来一个外国的公主认夫,这可是明明白白的外国人,难道就放心了?

    永平帝听了一激灵,忙点头道有理。

    黛丝听后,立即拿出了一只玉佩,说是大苞谷送她的。

    众人看后直摇头:这玉佩太普通了,并不能证实大苞谷的身份,还不如张家的木雕呢!——如今大家都知道张家小辈身上有一个与名字相符的香木雕刻了。

    黛丝眼见认亲无望,对着嘉里就哭起来。

    嘉里生气地挥舞双臂抗议,说要见玄武王的弟弟,当面对质,不敢见,就是心里有鬼!又说道,宝石岛国虽然是海外小国,他们的公主也是国王的宝贝,决不受天朝上国如此羞辱!

    永平帝心想,不管如何,先将张家小子叫来认一认,过了眼前难关再说,于是催促板栗,派人将大苞谷叫来。

    板栗笑道:“臣岂能连这个都想不到?就因今日一早臣弟病了,所以才说回头再查核的。各位使臣远道而来,皇上正要设宴款待,岂能因为此事耽搁?玄武王府就住在京城,又不可能一夜间飞走,公主何必着急?”

    谁知他拖一刻是一刻的想法是好的,然有些人不让他得逞,那些外国使臣也都表示不急,说若是能确定黛丝公主的驸马就是玄武王之弟,也能为今日的朝贺增添喜庆。

    听说大苞谷好巧不巧地病了,乾元殿上倒有一半人认为大苞谷是心虚。尤其是英王,他也几乎可以肯定,大苞谷已经被宝石国招为驸马了。

    永平帝也是如此想,因此生气道:“病了?就把他抬来!”

    王丞相出列道:“皇上,此事也不可全听外人之言,不如多找几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一齐上殿,让贵使和公主辨认。如此才能辨明真假。”

    永平帝觉得有理,便命太监去玄武王府传旨。

第517章 美男计用了不止一次

    大苞谷确实太能折腾了,张家兄弟姊妹加起来都不够他抢眼,自从他回来后,生生把小辈们的风头全抢去了。

    他闹出的认亲风波尚未彻底平息,张家刚刚把心思转移到红椒身上,又被他抢走——因为他又上演新的戏码了!

    此时,张老太太、郑氏和小葱等人,都聚集在清阳街陈家探望大苞谷。

    “说吧,为啥要装病?”

    小葱替他诊脉毕,毫不客气地揭穿道。

    大苞谷趴在凉榻上,有气无力地说道:“谁装了?我是真病了。”

    小葱戳了下他的额头道:“还装!就凉了点,还不至于起不来。就这,说不定还是昨晚没盖被子,故意冻病的。”

    红椒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他昨晚死活要过这边睡。”

    陈老太太大惊小怪地说,着凉也不可大意了,他们南边人,对这北边的气候不大适应,如今入秋了,这季节变换的时候,可马虎不得。

    小葱赔笑道:“陈奶奶放心,有我呢。”

    低头正色问大苞谷道:“说,到底为何不去接待来使?你前天不还因为这个高兴的很吗?”

    大苞谷哼哼两声道:“大姐姐,我真病了。”

    陈老爷在旁目光闪烁,一句话也不敢说。

    郑氏也皱眉,对大苞谷道:“儿子,不是我们非要挖你的秘密,就怕你在外惹了事,早些告诉我们,我们也能商量个主意。”

    大苞谷摇头道:“娘,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

    就在这时,玄武王府来人,说要见小葱。

    小葱出去后,一会就进来了,对大苞谷喝道:“还不起来呢!黛丝公主找来了!”

    大苞谷听后飞身弹起,睁大眼睛,失声叫道:“什么?”

    陈老爷也“哎呀”一声,连连跺脚道“坏了,这下坏了。”

    陈老太太婆媳惊慌不已,连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其他人也都莫名其妙,都不知出了什么大事。

    小葱挥手道:“回王府再说。皇上派人来传旨,正等着呢!”

    大家听呆了:怎么皇上又插手了?

    不及询问内情,一行人匆匆赶回玄武王府,张槐正陪着传旨太监王公公在正殿叙话呢。

    王公公说明来意,众人这才明白,然后都跟看怪物似的盯着大苞谷,目光复杂之极,不知是该佩服他还是该责怪他太能折腾。

    张槐一边命人款待王公公,一边和众人退入后堂商议。

    他对小葱道:“我已经让人去国子监叫花生他们了,让他们陪大苞谷一块去。”

    大苞谷怒道:“不用陪!认就认得,小爷还怕她不成?她居然敢来大靖?当大靖是宝石国么!哼,死丫头,什么狗屁公主!看小爷怎么教训她!”

    小葱盯着他道:“这时候你还不愿意把内情说出来?”

    红椒也急不可耐地问道:“大苞谷,你说呀!不管有啥事,二姐都帮你。咱们都帮你。你怕啥?”

    跟弟弟这事比,她那点事根本没意思,还是这事有趣。

    大苞谷气呼呼地嚷道:“有什么好说的!我心里不当这事是真,是不作数的,所以才不告诉你们。你们听好了:这门亲不算数!不算数!!!哼,我还要跟她算账呢!我都想好了,将来要带兵去攻打宝石国,一雪前耻!我还没去呢,她倒找上门来了,这可怪不得我了。你们不用管,我有法子对付她。”

    他真气坏了,原以为宝石国只派了使者来,他躲过去不见也就完了,谁知黛丝亲自来了。

    真当他是泥捏的呢?

    说话间,山芋、南瓜、花生、玉米、青莲都赶来了。

    五人听了事情经过,看向大苞谷的目光满是敬佩。

    是真的敬佩,没人笑话他。

    因大苞谷坚决不让人陪,玉米破天荒地好声气地对他道:“六弟,我们知道你一定有主意。可是,一来呢,能省一事是一事——要是她认不出你来呢?咱俩长得又像。二来呢,我还没进过皇宫呢,今日又是各国使臣进贡朝见皇帝,那是多大的场面!你就当带兄弟们去见见世面,如何?”

    花生道:“对!就是这个话。”

    南瓜笑眯眯地说道:“六弟,哥哥可是从没求过你什么事。”

    寡言少语的青莲坚决道:“表弟,我是一定要去的。”

    山芋也道:“都是一个爹娘生的,六弟你就带我们去吧。”

    大苞谷见众兄弟都恳求他,连玉米都求他,拒绝的话就不好说了,半响才道:“去这么多人,皇上不怪罪?”

    花生道:“怪罪什么?皇上不是传旨,命咱们多找几个年纪相仿的少年陪你去,好叫那个啥公主认嘛。你要是不照办,就是抗旨不遵!不如带我们去了,你也不用抗旨了,我们也遂心了。”

    青莲道:“不错!今日这个理由名正言顺,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小葱也提醒大苞谷道:“皇上很显然是偏向你的。所以,就算你有十足的把握能化解此事,但能少一事,尽量少一事,不可与宝石国的使臣和黛丝公主争吵。这时候,咱们绝不能对来朝拜的使臣无礼,以授人话柄。”

    这次进宫对质,可不比上次刑部堂审,张槐和郑氏也怕大苞谷像上次一样发怒失态,因而不放心他一个人去,极力劝说他和兄弟们一起去。

    大苞谷看着一帮兄弟,郁闷地说道:“去吧,都去吧!”

    话音才落,就听小苞谷道:“我也去!”

    众人愣了一会,忽地轰然大笑。

    红椒笑得喘不过气来,断断续续地说道:“就算……就算那公主……是瞎子,也不能把你这个才六七岁的孩子当驸马呀!”

    郑氏忙劝小儿子,把不能去的缘由说给他听。

    小苞谷听得十分郁闷,恨不得立刻长大几岁才好。

    见大苞谷答应了,香荽急忙道:“你们都穿一样的衣裳去,保证让那公主见了眼花。”

    众人都道这主意好,于是忙忙地喊丫头找衣裳。

    大苞谷黑了脸,不耐烦地说道:“换什么衣裳!”

    他感觉这么一来,自己兄弟就像妓院的妓女一样,排排站好了,等客人验看挑选,很是伤脸面。

    众人忙劝他,说必要的装扮还是要的。

    南瓜等人则完全被即将到来的大场面吸引了心神,兴奋不已,谁管他怎么想,都乐呵呵地换了衣裳,连发式都梳得一样。

    转眼间,五个形容俊俏、样貌相似的少年郎就出现在众人面前。也就山芋高大壮实、与众不同一些,其他四人,被小葱和香荽捯饬过后,猛一看去几乎差不多少。

    青蒜和绿菠拍手道:“这可难认了。连我们瞧了都眼花,那公主指定认不出来。”

    张槐和郑氏也满意点头,又再三叮嘱大苞谷:上了金殿要谨言慎行,面对百官和外国使臣,一定克制自己,不能发火。

    大苞谷一一点头答应。

    南瓜道:“大伯父大伯母放心,我们会看着他的。”

    陈老爷也嘱咐义子道:“大苞谷啊,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娶那个公主,不能给宝石国当驸马。不然的话,以后咱们陈家的后代都是蓝眼睛,到地下你爷爷该骂我了。”

    大苞谷道:“爹放心。这会儿跟在宝石国不一样了,这可是咱大靖!咱们怕什么?”

    张槐催促道:“快走!不能让皇上久等了。”

    于是众人忙忙地出去,跟着王公公往皇宫去了。

    等他们走后,红椒命人上茶点,众人要坐等皇宫消息。

    张老太太喝了口茶,对陈亲家感叹道:“我这孙子,咋一刻不得闲哩?”

    话音尚未落下,门房有人来回:门口来了一个少年和一个小姑娘,说是六少爷的结拜兄弟和未婚妻子。

    一屋子人顿时陷入呆滞中。

    就听“咣啷”一声,陈老爷手中茶杯跌落在地,泼了一地茶水。

    张老太太愣把一声“嗳哟”憋了回去,对陈亲家道:“亲家奶奶,这到底是咋回事呀?我可受不了了。”

    陈老太太苦着脸道:“我也不知啊!”

    转向陈老爷骂道:“都是你!你要是不带他出海,能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吗?”

    陈老爷哭丧着脸道:“是陈鲨来了。”

    小葱追问:“陈伯伯,那个小姑娘呢?陈鲨被大苞谷救过,这我们都知道,那小姑娘是谁?”

    陈老爷道:“那小姑娘叫珊瑚,是陈鲨的妹妹。当日,苞谷答应娶他的,给了一块玉佩当定礼。”眼神有些瑟缩,“那玉佩,和……和给黛丝公主的是一对。所以陈华风才一再帮我们。”

    好嘛,一对玉佩,给了两个女子,她们倒配成对了!

    陈老爷又告诉众人一桩内情:当日他们被海盗陈华风掳去,是陈鲨和珊瑚向他们的爹说情,救了大苞谷,三人遂成了好友,陈华风才把珊瑚许给大苞谷的。后来大苞谷又救了陈鲨一次,关系更好了。

    郑氏心儿猛抽——儿子的美男计用了不止一次。

    还真是人见人爱:小时候迷老头老太太和中年人,长大了迷少男少女,将来呢?

    她不禁和张槐相视苦笑:终于跟海盗扯上了!

    板栗当日在刑部可是说过,只要拿出证据证明弟弟跟海盗有勾结,愿去了世袭王爵,连葫芦都做了担保的。

    张槐肃然吩咐小葱,让王府总管刘黑皮将陈鲨兄妹带进来好生招待,就实言相告,说大苞谷去皇宫了,等会他和郑氏过去见他们。

    小葱忙劝道:“爹,让我先去见他们。摸摸他们的底再说。”

    张槐想想答应了,于是小葱就往前边去了。

    这时,二房小婶曹氏,以及周菡等人都得了信赶来。

    如今,他们只能等。

    因不知大苞谷要如何应对,想帮忙也不知如何帮。怕帮得不好,反坏了事。

第518章 这是强抢“民女”!

    二更求粉红哟!这两天没加更,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过几天会补的,大家能眼睁睁地瞅着你们辛苦推上来的名次在最后两天直线往下掉吗?

    ***

    且说张家兄弟一行人到了皇宫后,南瓜等人才发现这场热闹并不是那么好瞧的,大苞谷的担心也成真了。

    永平帝和满朝文武不可能在乾元殿等候大苞谷他们,早带着七国使臣移驾到乾阳殿,摆开宴席歌舞。

    宏伟的大殿内,明黄锦幔高悬,铜鼎香烟缠绕;罄钟悦耳,丝竹醉心;舞女娇娆,歌女雅韵。

    只见永平帝高踞宝座,下面左右各四列几椅,一溜从上排到大殿门口,足足有一百多人。七国使臣和朝廷重臣自然都排在上方靠近皇帝的地方。

    闻得人报玄武王兄弟到了,永平帝一挥手,乐息舞止,众女退下,大殿中人把目光全都集中到进来的五个少年身上。

    南瓜等人都是第一次见皇帝,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干外国使臣和朝中大臣盯着瞧,就算他们平日没少见大场面,心中也难免有些惴惴。

    还算大苞谷镇定些,他历经生死,心性坚韧之极,脸皮也够厚,所以一点不慌张,边走边用目光斜睨两边朝臣。

    五人来到大殿中央,跪下拜见皇帝。

    永平帝和众臣看着五个服饰相同的少年,都呆住了。眼花缭乱之际,又都暗赞张家小辈好仪表人才。这五人,除了有一个身材略壮实些外,其他四个都形容俊雅,难分轩轾。

    板栗和葫芦看着五个一样服饰的家伙,想笑又不好笑的,暗自猜测这是谁的主意。据他们看来,不是郑氏就是小葱,绝想不到是香荽。

    永平帝咳嗽一声,对左下首道:“黛丝公主请看,这几人中有没有你的驸马?”

    大家就把目光投向宝石国使臣的席位上,如今黛丝公主已经换上盛装,坐在正中席位,嘉里陪在侧位。

    自从大苞谷等五人进殿,黛丝就眼不眨地盯着他们,只略一扫,目光就定在大苞谷身上。

    皇帝说了什么,通译翻译什么,她一概都没听见。

    等大苞谷他们拜过皇帝起身,她便激动地站起来,嘴里喊着“布谷”,张开双臂扑向大殿中央的五个少年。

    花生等人吓了一跳,本能地后退。

    南瓜急忙低喝道:“镇定!”

    青莲首先镇定下来,对着黛丝微微一笑。

    黛丝被他笑得一愣,跟着又见玉米朝她微笑,更加发愣了。

    玉米跟大苞谷是最像的,其次是花生和青莲。南瓜年纪大些,差别就大多了。山芋就更不用说了,黛丝根本没看他。

    可是,她只愣了一会,就从大苞谷的双眼中看出不同来——那是熟悉的了然,这个才是她的夫君。

    她便欢呼一声,朝大苞谷扑上去,想要来个热烈拥抱。

    南瓜等人都郁闷极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认出来了,看来大苞谷真跟人家成亲了。

    大苞谷却急忙后退,抬手挡住她,大喝了一声什么。

    黛丝停住脚步,叽叽咕咕对他说了一番话,大苞谷又叽里呱啦回了一番话。

    皇帝等人虽然听不懂,但从二人神情可以看出:他俩绝不像在叙旧情,倒像在争吵。

    嘉里听后,双眼冒着愤怒火花,挥舞双臂跑下座位,对永平帝跪下,叽里呱啦说了一通。

    通译跪下说,他是抗议玄武王弟弟想悔婚。

    永平帝指着大苞谷和黛丝威严地问道:“他们说什么?”

    通译急忙回道:“这位……这位……”

    板栗忙道:“他叫张兑。”

    通译赶忙道:“张兑说,他是不会娶公主的。他当初是被逼成婚的,那场婚配不算数。公主说不是的……张兑说他当时暂时将计就计……公主说他们心心相印……”

    永平帝见他东一句西一句,尽管忙不停,却翻译得乱七八糟,忍不住喝道:“不要说了。张兑,你且上前来,朕来问你!”

    大苞谷便对黛丝说了一句话,黛丝就乖乖地站到一旁。

    然后,他便上前对皇帝恭声道:“皇上!”

    永平帝问道:“你可曾在宝石国与黛丝公主成婚?”

    大苞谷点头道:“确已经成婚!”

    永平帝听了咬牙道:“这么说,你就是黛丝公主要找的驸马了?”

    大苞谷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以前是,现在不是。”

    永平帝早听说这小子口齿伶俐的很,倒要听听他如何辩驳,因而问道:“此话怎讲?”

    大苞谷转脸,扫了还跪着的嘉里和站着的黛丝公主一眼,恨声道:“因为,当日成亲,小人是被逼的。这就好比恶霸强抢民女,抢去拜了堂,后来那女子跑了,然后恶霸追上门去,说民女悔婚,上官府告她,有这样的道理吗?”

    永平帝瞪大眼睛,众臣也都“哄”一声炸开,议论纷纷。

    板栗心里抽了抽,这个比喻还真是……

    嘉里和黛丝不知大苞谷跟皇上说了什么,只见大殿上人都交头接耳,还对他们指指点点,顿时急得什么似的。

    王丞相为示公正,命通译将皇上和大苞谷的对话翻译给他们听。

    嘉里听后,更愤怒地挥舞双臂,说他们没逼,是大苞谷自愿的;黛丝也眼泪汪汪地说她是真心对大苞谷的,大苞谷也亲口答应做驸马的。

    大苞谷也不和他们争论,当下竹筒倒豆子,将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

    原来,他和陈老爷在宝石国开了间铺子卖大靖的绸缎和瓷器,认识了作少年装扮的黛丝公主。大苞谷为了在异乡开拓市场,为陈家打下根基,使出浑身解数跟黛丝周旋,两人遂成了好朋友。

    谁料一来二去的,黛丝就爱上他了,还跟他合伙开了交易行,垄断了所有从大靖来的货源。

    再后来,就是黛丝恢复公主身份,要招他做驸马。

    大苞谷当然不乐意了。可他在人家的地盘上,人家是公主,就算黛丝不会伤害他,宝石国的国王也不会放过他,暗地里派人威逼利诱。

    大苞谷行事向来通达权变的很,才不会为了这事搭上小命呢,于是表面上乐呵呵地当了驸马,暗中却悄悄筹划。

    然后,某一天出海时,宝石国的驸马就消失无踪了,据说是被海盗掳去了,驸马的老爹也呼天抢地地跳了海。

    “皇上,这不等于是强抢民女吗?若小人真是一般小民也就罢了,但小人是玄武王的弟弟,怎能堕我大靖天威,屈服于外邦的淫威之下?这样事,小人宁死也不会做的……”

    众人腹诽:可你没死,当驸马当得倍儿欢呢!

    “小人便暂时虚与委蛇,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假意答应成亲,然后带着义父偷偷逃走。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再不受外邦侮辱……”

    “……今日外邦使臣进京朝贺,小人托病不见,并非怕事情败露,而是顾忌我大靖与海外邦交,不愿生事,致使两国交恶。谁料他们竟然欺人太甚,上门要人,丝毫不把我大靖天朝看在眼里……”

    他慷慨激昂地说着,神情义愤填膺,又正气凛然,别人丝毫插不上嘴,通译也翻译不及,主要是他的文辞水平不够。

    说着话,大苞谷就朝永平帝跪下了,磕了个头道:“皇上,小人当年受奸人谋害,就去官府告状,找爹娘做主;如今,小人受外邦欺辱,这事求旁人不成,必定要求我大靖英明神武的皇上做主。皇上,小人生是大靖人,死是大靖鬼,宁死不做宝石国的驸马!求皇上庇佑治下子民!”

    永平帝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他——怎么说着说着这事就变成他皇帝的责任了?

    王丞相等人咽了下口水,如今可不是张家悔婚了,叫大苞谷这么一说,变成两国邦交的问题了。

    板栗和葫芦端坐不动,竭力维持面容肃然。

    张杨也不说话,任由大苞谷发挥。

    其余秦旷等礼部的人一边要看热闹,一边还要让其他国家的使臣,使现场不至冷落,可忙了。

    南瓜等人悄悄往板栗和葫芦那边退去,尽量降低存在感。他们是怕被皇帝发现,觉得他们这会儿已经没用了,要赶他们出去。他们可不想走。他们忙忙赶来,可不就是为了这样的热闹么,好戏才开锣呢!

    嘉里听完通译结结巴巴的翻译,面色也变了,急忙对永平帝反复叩头解释,说宝石国绝无恶意。若不然,也不会听海商说曾在大靖见过驸马,立即就找来了。若有歹意,怎敢来大靖要人?

    黛丝也流泪澄清,说她自始至终对驸马是真心的。

    她没想到事情变得这样,伤心之极。

    大苞谷质问嘉里道:“你敢说,你不知道国王派人威胁我?”

    嘉里面色惶然,说他绝不知此事。

    大苞谷气坏了,质问黛丝,他当初是不是说过,他已经定过亲了,可公主依然要招他做驸马,这不是逼婚是什么!

    黛丝流泪道,她答应成婚后,让驸马把原配接去宝石国享福……

    大苞谷又道,……

    王丞相和永平帝对视一眼,均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个事。

    抢亲也罢,和亲也罢,对方是公主,并且已经和张兑成亲了,这事就不能等闲视之。大靖虽然不怕遥远的一个岛国,但绝不能让其他国家对此事有非议。

    王丞相打量了一番少年,踌躇了一会,忽然委婉地问道:“张兑,如此说来,你已经同公主成亲圆房了?”

    他问的是大苞谷,实际上是说给板栗和张杨听的,意在提醒他们,此事已经无可转圜,必须想个法子妥善解决。

    大苞谷大咧咧地点头道:“不错!小人是同公主成了亲、圆了房,不过我可没碰过她——”他见众人集体呆滞,以为他们不信,忙指向黛丝——“不信你们可以问公主,小人可以用张家祖宗和陈家祖宗的名义发誓,真的没碰过她!”

    黛丝公主听了通译的话,忙朝众人点头,脸上飞起两朵红云。

    大殿内忽然响起数声闷咳,众人或低头,或扭脸,或仰头看殿顶雕饰,无不表情怪异。

第519章 喜事连连

    最后一天求粉红。

    ***

    板栗使劲朝弟弟瞪眼,暗骂道:“死小子!亏你还走南闯北、浪迹海外,这点见识都没有——没碰她说什么‘圆房’?”

    国子监一位老臣出面奏道:“皇上,此事任张兑如何辩驳,但他与公主成亲是真。若他是一般小民也就罢了;堂堂玄武王之弟,岂能将此事当做儿戏?我大靖将如何令友邦信服?”

    他借用了大苞谷刚才的话,不过是反着来用。

    张家地位越高,朝中对手不是变少了,而是变多了。只不过如今张家、郑家和赵家在朝中稳若磐石,等闲人不敢明着跟他们作对罢了。

    但是,机会来了,没有人会放过,何况是这么好的机会。

    永平帝听后微微点头。

    公主成亲,举国臣民都知道,这事的确无可转圜。

    大苞谷见皇帝点头,立即问那老臣:“大人是觉得,逼婚无罪?那是不是只要有权势,就可以为所欲为,想娶谁抢回来就是了。只要当着人的面拜了堂、成了亲,就必须得认?”

    老臣威严地说道:“老夫绝无此意,尔不可断章取义!”

    黄真笑道:“张兑,话不能这么说,若你真宁死不从也就罢了,既然虚与委蛇,那就得讲信义……”

    大苞谷不待他说完,也不管他后一句话,只逮住前面一句话反驳道:“宁死不从?死是极容易的。可是,小人也是有大志向的,之所以出海,就是想多长些见识,以备将来精忠报国……”

    大靖朝臣一齐在心中反驳:“明明就是为了赚钱!”

    板栗很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睑,怕看见众人鄙夷的目光。

    “……报国不成,就死在异乡,这是对国家不忠;小人还要寻找亲爹娘,未在爹娘身边尽孝就死了,这是不孝;小人义父收养了小人,养恩大于生恩,小人不能令他平安喜乐,却害得他客死异乡,这是不仁;黛丝公主虽然自私了些,却没有害我之心,当初也是帮过小人的,若是小人以死相抗,定会害得她痛悔终生,这是不义。小人不能做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这条命必须得留着!……”

    众臣都听得目瞪口呆:好一番大义凛然的话!

    英王忍笑,他又发现一个“良才”。

    黄真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他郁闷地想,干嘛要自讨没趣呢?早知道他们家的儿女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多这一嘴,又不能令张家怎样,白讨了场臊不说,还成了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了。

    永平帝看向王丞相。

    王丞相也无奈,微微摇头,不知如何说。

    大苞谷的宏论还未结束——他好容易见着皇帝,能不表现一番吗?

    可这时,嘉里使者说话了。

    他的意思是说,大靖威震四方,玄武王也是大靖重臣,然宝石国虽小,在海外也有一席之地,他们的公主配玄武王之弟也足够了。如今,就算两国联姻,也不辱没了张家。

    大苞谷立即道,公主配他不是足够,是太多了,他高攀不起。再说,他上要效忠皇上,左要孝敬亲爹娘,右要赡养养父母,又不能丢弃原配妻子,实在不能做宝石国的驸马。

    两人一争论,通译又忙着翻译给皇帝和众人听。

    永平帝听了一会,急忙打断他们,问大苞谷道:“张兑,你何来原配妻子?”

    大苞谷道:“当年小人从梅县城白凡县令手中逃走后,得了夜香女秋霜姐姐的帮助。小人将自己的木雕玉米送给了秋霜姐姐,她就是小人的原配妻子。我们已经同床共枕睡过了。”

    他的话再次惊掉一地眼珠。

    白凡尤其忍无可忍,因为大家都把目光转向他了。

    再者,他是见过秋霜的,因此心里郁闷得要死——睡过了又怎样?

    丁点大的娃娃,就算抱着睡,也只是抱着睡而已,还能干出什么事不成!

    众人也都如是想,就是没人敢说。

    因为这事大苞谷真要较真,也不能说他不对,毕竟在场的大多都是诗书人家,礼之大防还是要讲的。

    终于,还是有一位大臣说道:“这不过是小儿之举,算不得定亲。”

    大苞谷反驳道:“怎么不算?那个木雕是我亲爹送的,算是我们兄弟姊妹身上最重要的信物。我大哥就是凭着他的木雕和大嫂结成良缘的。”

    又一人道:“玄武王与王妃的亲事,是经过双方亲长同意的……”

    大苞谷道:“小人这不才回来嘛,已经禀告过亲爹了,如今正到处找秋霜姐姐呢。要说小人与公主的亲事不能悔,那与秋霜姐姐的亲事更不能悔——她才是原配!小人绝不会为了做驸马,就弃了糠糟之妻!”

    顿时大殿中笑倒一片,连永平帝也咳嗽起来。

    嘉里使者眼神闪烁半天,又跟黛丝嘀咕半天,才郑重对永平帝道,愿将公主嫁入大靖,说这是宝石国最后的要求,若是大苞谷还不答应,他就要大靖给个说法。

    黛丝也含泪道,大苞谷不能对所有人都有情有义,唯独对她无情无义……

    这下,满朝文武都点头,觉得这一步退让让人无话可说。

    赵耘和张杨、板栗、葫芦对视,均微微点头。

    于是,他便出列说话了,他等得就是这样的机会。

    他向永平帝奏道,若是黛丝公主肯嫁入大靖,使两国结为秦晋之好,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接着,英王和王丞相都出面上奏,说如此一来,就两全其美了。

    大苞谷急了,死不答应。

    赵耘笑道:“贤侄,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便是权宜之计,也不可事后反悔。你当知道三国时的刘备,为与东吴联姻抗曹,娶了孙权之妹。人家事后可没不要媳妇呢!”

    哼,死小子,嫌弃他闺女,今日定要你娶这海外媳妇!

    大苞谷听了他的话,哑口无言。

    但他只愣了一会,立即就道:“公主愿意嫁来大靖,小人当然高兴。小人不肯娶公主,是怕她受委屈——小人不仅有原配,在跟公主成亲前,还有个定亲的妹妹……公主愿意屈居第三吗?”

    众人听了几乎晕倒。

    板栗气坏了,喝道:“胡说什么?还不闭嘴呢!”

    他心里想,真是糊涂东西,也不瞧瞧这阵仗,任你今日如何狡辩,也别想推了黛丝这门亲。

    大苞谷却想,谁胡说了?

    既然都逼他,索性把前事都抖出来一并解决,从此他也可以高枕无忧,并且还可以……

    嗯,就这么办!

    于是,他昂然道:“弟弟并没有胡说。弟弟当日被海盗陈华风掳去,差点死于非命。幸得其子和其女相救,后来就与其女定亲了……”

    王丞相听后,心里咯噔一下,看向板栗和张杨。

    板栗觉得头有些晕,心思电转,思索应答;葫芦眼神闪烁,沉吟不决;张杨淡笑不语。

    黛丝公主听说驸马又冒出一个媳妇,气得直跺脚。

    黄真之前被大苞谷呛了一顿,本抱定决心再不插嘴的,听了这番话,再也忍不住,大声道:“张兑与海盗勾结无疑!玄武王还有何话说?”

    永平帝也阴沉着脸。

    板栗走出席位,上前笑道:“当日,本王确实在刑部大堂说过,若有证据证明本王兄弟与海盗勾结,愿去了世袭王爵。”

    黄真冷笑一声,心道看你今日如何狡辩。

    大殿上不少大臣都对板栗虎视眈眈。

    板栗也冷笑道:“黄大人如此急不可耐,听说本王兄弟与陈华风之女定亲,就不假思索地判定他与海盗勾结,是不是早就觊觎这个良机多时了?”

    黄真道:“难道不是?”

    “怎见得就是?若黄大人稍微想一想,便不会如此武断。三国时,关公被曹操擒住,后又放了他,难道关公勾结曹操?刘备更是娶了孙权之妹,难道说他勾结孙权?”板栗轻蔑冷笑,“此类事例不胜枚举,黄大人也不多想会儿再回答!”

    黄真脸色涨红道:“二者岂可相提并论!”

    板栗喝道:“怎不可相提并论?吾弟行径更加情有可原!当年他才十来岁年纪,和他养父都是寻常百姓,难道黄大人以为,他们被海盗掳去后,该以死报国不成?”

    大苞谷笑道:“小人确实想以死报国的。但小人不能做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所以就暂时留下性命了。若是黄大人,必定不管这些,一死了之。”

    绕来绕去,又回到原来的问题上了,黄真又被骂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了。

    板栗见黄真脸色变成猪肝色,不便当着外国使臣的面让他太难看,暂时放过他。

    他转身对永平帝抱拳道:“皇上,臣以为,与海盗勾结,乃是指伙同海盗做下不法之事。若查明臣弟有此行为,不用官府处置,臣自当亲手杀了他,为张家清理门户。”

    张杨也起身道:“不错!若仅凭臣侄儿与陈华风之女定亲,就断定他与海盗勾结,实在勉强。须知那时他们父子不过就是普通百姓,被海盗掳掠,毫无反抗之力,如之奈何?”

    赵耘也出面奏道:“皇上,当时陈华风并不知张兑就是玄武王之弟。勾结一事还需再详查。”

    板栗见永平帝面色和缓,趁机道:“皇上,臣弟既当着人说出这番话,何不听听他是如何解释的,再做结论不迟!”

    说来说去,还得大苞谷自己澄清。

第520章 完美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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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永平帝便威严地问大苞谷道:“张兑,你有何话说?”

    大苞谷正色道:“皇上,小人说过,小人也是有大志向的,小人想长大后为国效力……”

    又来了!

    众人互相交换目光,觉得张家这个儿子,跟郑家的那颗黄豆有得一拼,两人属同类。

    “……陈华风虽然杀人不眨眼,可他这一双儿女却是无辜的。小人听说,当年荣郡王谋反时,皇上只诛首恶,其余妇孺老小都赦免了,令百姓敬服。难道陈华风犯下的罪孽,一定要连他儿女也不放过?就算他们曾经从父亲手上救下许多人也不行?”

    永平帝顿时愣住了。

    板栗、张杨、葫芦等人欣喜地交换了下目光,总算大苞谷没让他们失望。

    一位老臣道:“怎见得陈华风之子没杀过人?”

    大苞谷朝他躬身道:“大人,小人既然敢说这话,当然有依据,回头朝廷派人查证就好了。再说——”

    他环视大殿内的群臣,神色前所未有的郑重,坚定地说道:“小人当时答应娶陈家妹妹,不仅因为她心地善良,救了小人,还因为小人心里隐隐有个想法,想为国家尽些心力。陈华风为祸海上,朝廷屡次剿捕不成,这样下去,总不是个事。”

    “你有何想法?”听话听音,永平帝急忙问道。

    “小人自然有想法。”大苞谷赔笑道。

    “张兑,还不快说!”英王见他吞吞吐吐的,连皇上跟前也卖关子,气得瞪眼,觉得他真是不知死活!

    大苞谷忙道:“小人是这么想的,为了大靖,为了皇上,为了海上安宁,别说娶陈华风的女儿,就算再难的事,小人也会做的……”

    这回,连板栗和葫芦也忍不住了,若不是此刻身处乾阳殿,他俩准要揍人。

    “……小人已经想好了上中下三策,要为朝廷收服陈华风!”

    在表白了一长串对大靖对皇上的忠心后,大苞谷终于一句话点明重点,然后从袖中扯出一卷纸,双手高高举起,上呈皇帝。

    原来这小子早有备而来。

    大家都不肯相信,觉得或许是玄武王和张杨的计谋。

    可是,从今天的情形来看,玄武王分明事先不知道这件事,那这个张兑就……

    众人霎时又是嫉妒又是警惕!

    永平帝示意王公公上前接了那卷纸,展开细看。

    大家都紧张地盯着皇帝,就见他不住点头,面含微笑,顿时有的高兴,有的难受。

    高兴的自然是板栗等人了。

    难受的自然就是他们的对手了。

    他们就想不通了,为何每次明明都是对张家不利的局面,最后都变成有利局面,还升官发财添儿子?——这次是娶媳妇。

    永平帝看完正要说话,忽然张杨站起身来,上前递上一份奏折道:“皇上请看这个——这是臣侄女玄武将军刚送来的。她觉得事关重大,不敢耽搁,便送呈大理寺,如今正听候处置。”

    永平帝听了一怔,忙命王公公接了上去。

    打开略一扫视,脸上立即现出惊喜神色。

    等全部看完后,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对大苞谷道:“张兑,你实在聪明,不战而屈人之兵,不错!朕定要赏你!”

    大苞谷虽然莫名其妙,然嘴巴却一刻没停顿,笑道:“这都是皇上以仁德治理天下,又以武力震慑敌寇,文治武功蜚声海内外,所以才引得四海信服、万国来朝!小人在海外就常跟人说,我大靖这一代君主,十分英明神武,其功业堪与太祖皇帝比肩;又襟怀广阔,为人最是仁义……”

    这番话,恰好对应眼前其人、其事、其景,永平帝丝毫不觉得他在拍马屁,禁不住笑容满面,大喝道:“来人,赐座!”

    看看站在一旁的张家众兄弟,心情一好,又补充道:“给他们也加一个座吧!”

    话音一落,大殿中轰然议论开来——

    这太过分了!

    张杨急忙道:“皇上隆恩,微臣心领。然他们并非官身,又无特殊情由,实在不宜留在此,望皇上准许他们退下。”

    板栗也急忙对兄弟们使眼色。

    南瓜等人见呆不下去了,忙跪下告退。

    永平帝见如此,也不强求,任由他们去了。

    即便如此,众臣也都对大苞谷斜眼,都愤愤不平。暗道这小儿只凭一张嘴,就哄得皇上如此高兴,来日定是谗臣。

    永平帝不管,在小葱的奏折上批了几个字,又低声吩咐了太监一番话,命他送了出去。

    王丞相笑问道:“皇上如此高兴,究竟是何事?”

    永平帝乐呵呵地说道:“陈华风派了其子女来京,说愿意率手下海盗归顺朝廷,任凭处置,只求饶过其一双儿女……”

    “皇上万万不可!”

    马上就有人出面阻止。

    黄真等人都纷纷开言,说陈华风纵横海上,为非作歹多年,犯下不可饶恕罪行,万万不能纵容。

    葫芦忍无可忍,霍然起身喝道:“黄大人,皇上的话你没听见?陈华风是罪孽深重,但他不是说了任凭朝廷处置吗?”

    板栗冷笑道:“不费一兵一卒、不耗一分一钱就能收服多年大患,这都不接受,黄大人究竟想要如何?还是你想让朝廷派兵围剿,然后死无数人,把陈华风捉来正法?这结果与眼前有什么两样,徒耗钱粮而已!”

    大苞谷听说陈鲨来了,正高兴呢,就见那些大臣居然有一半反对放过陈鲨兄妹,心里火气就上来了——

    这朝堂果然不是人混的地方。

    这里的人比外面的人坏十倍,比海盗危险十倍!

    想毕,他闲闲地笑道:“这些大人是不想朝廷放过陈华风的儿女,他们想让皇上将陈家满门抄斩。小人就不明白了,谋反罪皇上都宽恕了,各位大人却不想放过一对没杀过人的孩子,各位想让皇上当暴君?”

    一位老臣道:“张兑,尔休得胡言!……”

    大苞谷不理他,转向永平帝道:“皇上,将陈家满门抄斩容易的很。可是,小人想问一句:如此一来,陈华风何必向朝廷投降?他直接把全家杀了再自杀不就完了,或者躲去一个海岛上不回来不是更好?将来还有恶人肯改过向善吗?”

    赵耘和王丞相神情凛然,均道:“此言有理!此事万万不可莽撞!”

    赵耘见黄真等人面有不忿之色,笑道:“依黄大人之见,此事该当如何?”

    黄真哪有什么高见,愤愤道:“臣以为,绝不能纵容海盗余孽!”

    永平帝忽然道:“这只是陈华风的要求。他儿子陈鲨自知其父罪孽深重,自求与其父一同伏法,说他妹妹从未杀过人,求朝廷饶过他妹妹。黄爱卿是否以为,朕连一个小女孩也不应该放过?”

    黄真没料到是这样,顿时哑口无言,又见皇帝面色很不好,顿时汗就下来了,嗫嚅道:“臣……臣是担心……”

    永平帝挥手道:“你担心朕都明白。然诸位爱卿为何不想一想:陈华风若有图谋,何必求死?他是想用自己来换儿子女儿当正常人。朕若是连这点都不能答应,往后再无恶人肯改过向善了,恐怕都会与朝廷抗衡到底。”

    英王起身,对上抱拳道:“父皇英明!”

    众臣一齐起身道“皇上英明!”

    大苞谷听说陈鲨求死,惊得呆了,这时反应过来,忙对皇帝跪下道:“皇上,可不能杀了陈鲨啊。他还小呢。就是他和小人一起劝他爹改过向善,陈华风才有此决心向朝廷投诚的。小人当日也劝了许多,直至离开的时候,那陈华风还冥顽不灵。如今却忽然要投降朝廷,可见都是陈鲨的功劳。”

    他生怕有人反对,把话说得飞快,指向王丞相道:“若是皇上不信,可派人去查证陈鲨的品行。王丞相为官公正,就请他去审问陈鲨好了。查明真相再放人,如何?”

    王丞相不料他这样推崇自己,倒是意外的很。

    这一回,无人敢坚持不放过陈鲨了。

    但依旧有一位御史问道:“陈华风为祸海上多年,他儿子竟然没杀过人,叫人无法相信。”

    大苞谷忙道:“好叫大人知道,海盗原本也是渔民出身。陈华风虽然作恶多端,但极怕报应。他不想子孙后代一直干这行,所以,从不带儿女出去抢劫打杀。当日,小人发现他有这个想头,才趁机对症下药,和陈鲨一起剖析厉害给他听。若不是这样,小人能不能活命还说不定呢,哪有本事将他劝回头!”

    众人恍然大悟。

    永平帝看着他不住点头,赞他机敏。

    他笑道:“这一次,想必他听说你是玄武王之弟,觉得机会来了,一边将抢劫贡使的东西送还,一边命儿子女儿进京出首。他是指望你帮他求情了。”

    大苞谷笑道:“皇上慧眼如炬,一定就是这样了。不过,小人可不会帮他求情。”

    永平帝诧异道:“这是为何?”

    大苞谷撇撇嘴道:“他干的坏事太多了呗。皇上不知道,这老家伙可狡诈了,他这是装可怜呢。他分明就是冲着皇上仁德的名声来的,知道他这样乖乖的,皇上定会饶过他。若不是这样,他才不会放手呢,朝廷怕还要费许多工夫。”

    永平帝听得龙心大悦,捻须笑道:“难为他一片慈父心肠。知过能改,善莫大焉。朕就成全他!王丞相,你回头安排刑部审讯陈鲨,酌情处置!”

    王丞相躬身应下了。

    谁也没提珊瑚。若是提,那就真是没眼色了,人家如今可是张家媳妇了。

    转眼间将海上祸患给处置了,永平帝心情大好,笑着向宝石国的使臣道:“张兑已有两妻,贵使可还愿意将公主嫁入我大靖?”

    大苞谷不等通译说话,立即对嘉里翻译起来,又额外加多了几句,意思劝他把黛丝带回去,重新找人嫁了算了。

    嘉里听后摇头,又回了一番话。

第521章 很美和很丑

    求保底粉红。今日三更。补上月粉红加更一章。以后会慢慢补。

    ***

    大苞谷无奈,只得对永平帝道:“皇上,嘉里使臣道,公主已经与小人成亲,这是无可转圜的事实。然此事能得天朝皇帝关注,就等于两国通好,将公主嫁入大靖,那是宝石国的荣幸。他说他会派人回宝石国,奏请国王陛下,准备丰厚嫁妆送来大靖,让公主在大靖再成一次亲。”

    永平帝听得笑容满面,问道:“你刚才跟他说什么了?”

    同样是翻译,大苞谷识文断字就是不同,听着顺耳多了。

    大苞谷叹气道:“小人劝他把黛丝公主带回去,另找佳婿。他不乐意。”

    永平帝戏谑道:“你为何不肯娶公主?”

    大苞谷苦着脸道:“皇——上——”

    永平帝哈哈大笑,当即宣布:宝石国将和大靖联姻,宝石国公主将嫁给大靖玄武王之弟!诸项事务,交由礼部和宝石国使臣商议确定。

    群臣纷纷向张杨和板栗恭贺,恭贺张家“有幸”娶到一个洋媳妇,听得张杨叔侄嘴角直抽。

    黛丝公主也终于露出笑脸,然对于大苞谷多出两个妻子终究不甘心,对着嘉里就是一顿叽咕。

    嘉里就上前向永平帝请求,说以公主之尊,应该成为驸马的正妻才对,其他两个女子,顶多算是妾侍。

    众人都暗自点头。

    永平帝想为难大苞谷,故意问道:“张兑,你以为如何?”

    大苞谷先瞪了黛丝一眼,然后才大声道:“三人都是小人妻子,不分高低贵贱。”

    英王喝道:“这如何使得!”

    大苞谷道:“怎么使不得?小人不仅是张家儿子,还是陈家义子,一身肩负两家子嗣承继。秋霜姐姐是夜香女,她是我为张家娶的;珊瑚是渔家女,陈家住在沿海,她是我为陈家娶的;黛丝是公主,是我为国家娶的……”

    众人愣了一瞬,忽地轰然大笑起来,拍桌顿脚、俯首揉肚,连太监宫女都或扭头或低头偷笑。

    永平帝也笑得前仰后合,抖手指向大苞谷,断断续续问道:“那……那公主……生下儿子算……跟谁姓?”

    看着大殿上人笑得东倒西歪,板栗和张杨脸都黑了。

    大苞谷笑道:“自然是姓张,如今张家可是王爵在身。可小人当年遇见秋霜姐姐时,我张家长房还是一农户呢。”

    永平帝擦擦笑出的眼泪,点头道:“如此也有道理。省了许多口舌之争。凭你去吧!”

    因对嘉里使者道:“此是张家家事,一切都与玄武王商议吧。”

    不用板栗开口,大苞谷瞪着眼睛,也不知对黛丝和嘉里叽里呱啦说了些什么,两人就都不吱声了。

    永平帝诧异,命太监唤过通译询问。

    通译道,张兑告诉嘉里和公主,若他们揪住这个事不放,害得张家在众人面前丢脸,他就豁出命去不娶了。

    永平帝愕然张大嘴,然后看着跟黛丝公主坐一块的少年,扑哧一声笑了。

    此事已告落,于是乐声又起,众人举杯畅饮,一边谈些海内外奇闻异事、民俗风情等。

    这次是大苞谷当通译。

    大靖朝臣凛然发现:张家这个儿子居然通晓四五个国家语言,虽然有些熟练,有些不够熟练,但他能与在座大多数使臣交谈,已经令他们十分心惊了。

    况且,他才如此年纪,谈笑挥洒自如,眼界之广、见识之锐,都是京城世家子弟拍马难及的;又十分通达权变,将皇帝哄得眉开眼笑,唤他坐到近前,说是方便翻译回话。

    众人心惊大苞谷的应酬手段,他却在心里大叫“苦也!怪道人说伴君如伴虎,这皇帝老儿实在不好伺候。”

    原来,这些国家派使臣来大靖,也是抱有目的的,或求通商,或想学习,或求襄助,情由不一。

    大苞谷见皇帝高兴过了头,大摆天朝上国架子,对这些人十分优容,便暗示阻止,说有些通商条件绝对不可随意答应,不然要吃大亏的,还说这些人其实都一肚子算计。

    皇帝老了,疑心病重的很,听他这么一说,忙又谨慎起来,不许任何国家登陆大靖经商和传教。

    这不是因噎废食嘛!

    大苞谷头疼了,觉得这皇帝实在太难伺候了。

    他第一次觉得,拍马屁也是件很不容易的活计。

    他便赔笑说,也不可因噎废食,海外宝贝和财富可是多的很;还有,那个西班牙和葡萄牙的船造的非常好,他们从西方来,占领了海外许多小国家,要防着他们等等,直说得口干舌燥。

    永平帝听后,并不以为然。

    然英王却从大苞谷话中听出另一层意思,双目炯炯有神,对世子秦旷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又朝大苞谷瞄了一眼。

    永平帝虽然对这些国家存了戒心,却对大苞谷说的海外见闻很有兴趣,不时哈哈大笑。

    几番对答,大苞谷算是看明白了,这老皇帝性子多疑的很。于是小心起来,对于众使臣提出的条件,他不再多言,只当通译。

    也是,举目一看,满朝文武,有他啥事呀!

    板栗见了满意地点头,总算这小子看出窍门,没逞能了。

    酒宴持续到下午。散后,礼部安排众使住入驿馆,每一国使团都派人陪同,听候差遣。

    黛丝公主一定要住入玄武王府,大苞谷只好带她回去。

    ************

    黛丝身为异国公主,第一次上张家,张槐等人便在正殿接见她。

    先以国礼接待叙话,接着以长辈身份受黛丝磕头礼。

    张老太太坐在正中主位,陈家人居于右手客座。

    张槐夫妇和张杨夫妇在下首坐了,其次是板栗夫妻和他们兄弟姊妹,顺序排下来。

    大苞谷领着黛丝,挨个介绍并磕头或见礼。

    大家对黛丝公主表现不一。

    张老太太反应最大,几乎如见鬼怪,亏得小葱提前叮嘱,才没当场吓倒;陈家人虽然不喜,但他们居在东罗府,这样的洋人倒是见过,因此也没惊讶。

    张槐嘴角抽搐,想了很多、很远,将来,往后,孙子,重孙子等等。

    小葱姊妹们还好,只是有些好奇。

    郑氏神情最反常——她很高兴。

    是的,她十分高兴,也想了很多。

    比如,漂亮的混血儿孙子孙女;再比如,狡兔三窟,有一窟可以安置到海外去了;再比如,移居海外的可能性……

    于是,众人就见郑氏笑眯眯地拉着黛丝的手,上下一扫,夸道:“真美!”

    真心的夸赞,毫不作伪。

    大苞谷听了不敢相信地问:“娘,你说真的?”

    郑氏白了他一眼,道:“当然是真的。你瞧黛丝的眼睛,像海水般湛蓝,这不美吗?还有这希腊式的鼻子、健康的肤色……”

    小葱诧异地问道:“什么是希腊式的鼻子?”

    郑氏忙咳嗽一声,笑道:“我是说,她的鼻梁很高、很直……”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大苞谷将娘的话翻译给黛丝听。

    黛丝顿时激动万分,扑过去抱住郑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简直热泪盈眶。

    她也看得出来,自己的面貌在大靖很受质疑,所以很受伤。但驸马的母亲是真心夸赞她的,她感觉得出来。

    张槐等黛丝去见板栗小葱兄弟姊妹后,悄声问郑氏:“你真觉得她美?”

    郑氏一本正经地点头。

    张槐狐疑万分,这么丑的女子,怎么菊花说她美呢?

    见礼完毕,早有人摆上茶果,大家说笑吃茶。

    张老太太叹气道:“这下咱们家可要被人笑话死了。”

    陈家人也都愁眉苦脸,很为陈家子嗣担心。

    郑氏移到婆婆跟前,低声劝道:“娘,这世上的人各式各样的。在他们那儿,像黛丝这样的,可是顶美的美女呢,娘看习惯了就好了。”

    张槐也笑道:“其实,美丑算不得什么。”

    郑氏嗔怪地白了他一眼,道:“别这么言不由衷!我是真觉得她美。世人少见多怪,才说他们丑。如今这些国家与大靖交好,将来大靖这样的外国人很多,大家就不会奇怪了。其实你想想,唐朝的时候也是万国来朝,古长安可是有许多西域来的胡人。”

    张老太太忙问道:“这是真的?”

    张杨笑道:“当然是真的。不过大嫂,想要大家马上接受也难,久了自然就淡了。大嫂这样襟怀广阔,又有这份见识,真是少见!”

    他看着郑氏,目露奇异光芒。

    大嫂一个乡村长大的女子,每每出人意表,他一直觉得不可思议。她并未上过学,但她读过的书、她的学识,仿佛都超过了他,又没见她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更不曾在外历练,真是奇哉怪也。

    曹氏也看着郑氏若有所思。

    另一边,大苞谷问小葱道:“珊瑚妹妹呢?”

    红椒道:“睡着呢。她累坏了,又伤心。她哥哥关在刑部,不放心的很。”

    大苞谷就要去瞧。

    小葱忙制止道:“别去,等她醒来再去不是一样?”

    因见黛丝和香荽等人比划不停,彼此语言不通,却说得十分热闹,觉得好笑。问弟弟道:“听说你在乾阳殿舌战群儒?”

    大苞谷就得意地笑了起来。

    玉米讥讽道:“舌战什么的就不说了。我说大苞谷,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不要当着那么多人面拍马屁?不拍马屁你会死啊?”

    大苞谷反唇相讥:“拍个马屁你会死啊?又不伤筋动骨,又不要你背弃祖宗,又不要你卖国求荣,就动动嘴皮子的事,听得人高兴,你就不能干?”

    众人轰然大笑,板栗一口茶喷老远。

    玉米气得扭头不理他。

    花生笑道:“马屁呢,也要拍。但是呢,这个拍马屁也是要讲究方式的,太过谄媚则明显了……”

    大苞谷质问道:“你是说我谄媚?”

    花生笑道:“谄媚不谄媚你自己心里有数。”

    大苞谷鄙夷道:“你们正直!之前要求我带你们去皇宫的时候,六弟长六弟短地叫;转眼就过河拆桥,嘲笑我谄媚。哼,我宁愿做个谄媚的人,也不愿做你们这样虚伪的人。哼,往后别想再求我任何事!”

    说完掉头给黛丝当翻译去了。

    因为他实在听不下去了,黛丝和绿菠完全你说你的,我说我的,驴唇不对马嘴。

    下更预计两点。

第522章 珊瑚妹妹

    二更求粉。

    ***

    在来京城的一路上,黛丝从陪同人那里也了解了些大靖人见面问候招呼的习俗,加上刚才来王府的路上,大苞谷给她恶补了一番大靖家庭伦理关系,和一个媳妇要遵守的规矩,因此她这会儿十分小心翼翼。

    红椒想着双方语言不通,但名字还是能听懂的,于是放慢声音,笑着对她道:“黛丝,我叫红——椒!”

    黛丝眨巴两下眼睛,客气地回道:“一点也不累,也不饿。刚才在皇宫吃了许多美味的东西。”

    红椒不知所云,便“哦,哦”点头。

    香荽微笑伸手示意黛丝:“请喝茶!”

    黛丝忙谦虚地笑道:“我叫黛丝!”

    绿菠天真又好奇,指指她的眼睛,又张开双臂仰天比划了一下,道:“黛丝,你的眼睛像天空一样蓝!”

    黛丝见她一副惊叹的模样,连连点头道:“大海真的好大,看不到边。我们来的时候,船行了四十多天呢。有时候,一整天都看不见陆地,很无聊。但是海上也很有趣的,成群的海鸟、好大的鲨鱼……”

    绿菠见不住对自己扬手,手上戴着一只绿宝石戒指,瞪大眼睛道:“还有绿眼珠的人?嗳哟,那是什么样子?”

    黛丝见引起她的兴趣,别提多高兴了,更卖力地说道:“住在海边也很好玩的。渔民们用珊瑚石建房子和院墙,打鱼采珠为生;海潮退去后,渔家姑娘们去滩涂上捡海螺和贝壳。她们背着竹篓,拿着铁钩……”

    她捋起一缕头发,将编结在头发上的彩带末梢一颗大珍珠亮给众女看:“瞧,我这颗珍珠是我自己找到的呢。是不是很难以相信?我自己也觉得很好运气!父王母后说我是有大福气的人。”

    绿菠捂住嘴巴惊叫道:“还有白眼珠白头发的人?”

    两人说得热闹非凡,红椒等人跟听天书一样。

    青蒜狐疑地问绿菠道:“五妹妹听懂她说什么?”

    绿菠很肯定地说道:“当然。瞧她这么比划,还能有错儿?”

    “别说了!别说了!”大苞谷走过来制止道,“都扯些什么!”

    黛丝和绿菠都愣住了。

    红椒便问道:“我们说得不对?”

    大苞谷没好气地说道:“对!怎么不对!你说你叫红椒,她回答说她不累,也不饿。”转向香荽,“你请她喝茶,她说她叫黛丝!”

    众人互相对视,然后纵声大笑起来。

    红椒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问道:“那……五妹妹跟她……说什么……”

    大苞谷撇撇嘴道:“说什么?竟不是鸡同鸭讲了——鸡跟鸭还比较靠近,都长了两只脚——竟是鸡跟牛讲了!”

    绿菠不相信地问道:“怎么会?”

    大苞谷便将两人对话内容比划出来,大伙儿笑得直揉肚子。

    大苞谷道:“你们不能这么说,得这样——”拉过红椒——“二姐姐。黛丝,这是我二姐姐。”

    又让黛丝告诉红椒,“二姐姐”用宝石国的语言如何说;然后将屋里人一一教给她辨认、学说,再用她自己的话教红椒她们。

    姑娘们顿时就叽叽喳喳起来。

    红椒爱捣巧,让丫头拿来纸笔,记不住的直接音译过来,看得郑氏好笑,因为这一幕好熟悉。

    大苞谷给她们找了事干,便扯着白猫闪身出了正殿,问道:“珊瑚在哪儿?带我去瞧瞧。”

    白猫道:“歇在老王妃那边。”

    说着就要领着他往郑氏院里去。

    这时,郑氏也出来了,对他道:“你跟我来。”

    大苞谷忙上去搀着娘,问道:“娘,你做什么也出来了?”

    郑氏道:“我让你大姐带她们去老太太院子里玩。你爹和你小叔大哥要商议些事。”

    大苞谷点头道:“哦!”

    边走边偷偷瞧了郑氏一眼,小声问道:“娘,你没生我气吧?”

    郑氏鼻子里哼了一声道:“生气又怎么样?儿大不由娘了!”

    大苞谷忙道:“娘,我可没想娶几个媳妇。谁能想到呢,黛丝居然找到大靖来了。她要是不来,我就只娶珊瑚一个人了。”

    郑氏蹙眉道:“不是说还有个原配吗?”

    大苞谷小声道:“娘,我没跟秋霜姐姐定亲,那是用来堵他们嘴的。”

    郑氏这才明白,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道:“这么说,就珊瑚才真是你肯认的媳妇了?”

    大苞谷急忙点头道:“就是这样。”

    郑氏低喝道:“糊涂!就不说黛丝了,要是秋霜来了,你怎么办?还有,那天问你,你还说你未婚,说我们要是找到好人家,就能帮你定亲。你是骗我跟你爹呢?”

    大苞谷忙道:“我也不是骗你们。秋霜真要来了,我会瞧瞧她变了没有。要是没变,我再瞧她对我怎么样,再做打算。我心里一直记挂她。那时候,谁都不信我,就她信我。我晚上抱着她睡觉,就觉得跟睡在娘的怀里一样。娘,我也不知怎么了,这些年一直没忘了她。她要愿意,我就多娶一个。一个算陈家媳妇,一个算张家媳妇,不是正好?”

    一个夜香女,被儿子这样惦记!

    郑氏心里酸酸的,眼窝一热,点头道:“是正好。可是这丫头,怕是没那个福气了。”

    她几乎可以肯定,秋霜被人暗害了。

    大苞谷就沉默下来。

    郑氏岔开话,又问道:“你既有了珊瑚,还说要我们帮你寻亲?”

    大苞谷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原本想等事情都稳定了,再出主意给大哥解决海盗陈华风的事,顺便就把珊瑚带回来了。谁知忽然间都来了,连黛丝也来了。娘,你说她是不是疯了,宝石国那么多男人,她怎么就盯上我了呢?”

    郑氏摇头苦笑,又低声叮嘱道:“你既然答应娶她,就不能当儿戏。回头她过得不遂心,把家里折腾的鸡飞狗跳,娘饶不了你!”

    大苞谷忙道:“娘放心。我要是连个丫头都制不服,我白走了那么些地方了。”

    郑氏对他的话表示很怀疑,心想且看吧。

    说话间,娘俩进了院子,廊檐下站着的、坐着的丫头忙都迎了上来,有的打起门帘。

    郑氏问道:“珊瑚姑娘可醒了?”

    一个丫头道:“还没呢。春妮在那边守着。”

    大苞谷忙道:“我去瞧瞧。娘先歇着。”

    将郑氏送进正屋,在矮榻上坐了,便要去瞧珊瑚。

    郑氏便吩咐柳叶带他去东边抱厦房,“我把她安置在那,你见她也方便。”

    大苞谷点头,欢喜地说道:“娘安排的好。早晚也能教导她。她从小没了娘,爹又是那个样子。身边只有个孙婆子,也就是个渔婆子。娘,你往后多教教她做人、做事。”

    郑氏见儿子反复叮嘱、重托,忽然抿嘴笑了起来。

    大苞谷兀自不觉,还在问丫头:“珊瑚姑娘就一个人来的,没带丫头来?”说着话,就跟柳叶走了出去,白猫跟在后边。

    柳叶笑道:“姑娘就跟陈家少爷一块来的,就两人。”

    三人进了东抱厦,屋里静悄悄的,里间却有人轻声说话。

    大苞谷三步两步跨过去,一手撩开珠帘,就听“哗啦”一声响,里面说话的两人被惊动,一个抬头,一个回头。

    抬头的是坐在床上的小姑娘,十二三岁年纪,肤色微黑,眉浓,眼亮,鼻头圆巧,嘴唇丰润。

    她穿着粉色睡衣裤,一手撑在床沿上,看见大苞谷进来,愣了一会,眨巴了下眼睛,欣喜地叫道:“苞谷哥哥。”

    大苞谷抢上前去,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扶着她肩膀上下看,一边呵呵笑道:“珊瑚妹妹,你们来也不先告诉我一声,我好叫人去接你们。”

    这话好似一阵风,立即将珊瑚脸上的笑容刮没了,她红着眼睛道:“苞谷哥哥,我哥哥被关进大牢了……呜呜……”

    大苞谷急忙道:“没事,没事!真的没事!我跟你说,我刚从皇宫回来,我见了皇上。你猜怎么样?”

    珊瑚止住哭声,睫毛上还挂着一滴泪,问道:“怎么样?”又后知后觉地惊问道:“你见了皇上?”

    大苞谷点头,笑嘻嘻地说道:“皇上说,他就成全你爹一片慈父之心。”见珊瑚有些懵懂,忙加了一句,“这就是说,他答应饶过你和你哥哥了。”

    珊瑚破涕为笑,一嘴整齐的牙齿在微黑肌肤的衬托下各外闪亮。笑了一会,忽然又伤心地问道:“那我爹呢?”

    大苞谷撇撇嘴道:“珊瑚妹妹,你爹干的坏事太多了,活着也不安心,不如死了好!”

    “苞谷哥哥!”珊瑚瘪嘴叫道,“那是我爹!”

    白猫和春妮正端了水进来,要伺候珊瑚起床,闻言都愣住。她们是没想到少爷会这样说自己未来岳父,都低下头去。

    大苞谷赔笑道:“逗你呢!珊瑚妹妹,你平常不也怪你爹心太狠嘛,总说他会遭报应的,怎么今天心疼他起来了?”

    珊瑚吸了吸鼻子,拖着哭腔道:“这回来,阿爹嘱咐我们许多话,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他要用自己的命换我和哥哥回大靖。苞谷哥哥,他瞧上去像……像老了十岁,他眼巴巴地瞧着我跟哥哥上船,一直站在鲨鱼岛上看着……我心里难受的很……苞谷哥哥……”

    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大苞谷忙扯出袖中帕子帮她拭泪,连声安慰。

    下更预计八点。

第523章 女人怎么可以不嫉妒呢?

    三更求粉红。

    ***

    珊瑚哭得满脸是泪,抽噎道:“苞谷哥哥,我爹……要是真改好了,也不能留他一条命吗?非要他死?”

    大苞谷难受地蹙眉,瞪着小女孩无语。

    忽然他大声道:“嗐!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有你苞谷哥哥在,你全不用担心你阿爹。”

    珊瑚立即止住哭声,“真的?”

    大苞谷肯定地说道:“当然是真的。来,你先洗洗脸,穿好衣裳,我再慢慢告诉你。”

    转身对白猫和春妮道:“帮姑娘洗脸。”

    一边起身让开,春妮端了木盆上前,白猫搬过一张木凳放在珊瑚面前,又用大幅棉巾将她胸前围住,才低头帮她净面。

    珊瑚忙道:“我自己来。”

    白猫笑道:“姑娘就让我们来吧。姑娘刚来,好些事都不熟悉,就让我们伺候。等熟悉了,再慢慢告诉我们习惯,我们就随姑娘了。”

    大苞谷点头道:“珊瑚妹妹,白猫姐姐最能干了。你快洗了我跟你说话。”

    珊瑚听他这样说,忙乖乖地将手放进木盆。

    两丫头伺候她净面后,又搬过妆奁盒子,替她简单上妆,再拿了一套桃红衣裙替她换衣。

    大苞谷忙转身出去。

    一时再进来,珊瑚已经装扮完毕,正对着春妮举着的镜子转动脑袋,用手轻触头上圆环形发髻,一副惊奇的神色。

    大苞谷看着焕然一新的小姑娘,觉得她娇俏动人的很。

    欣喜地拉着她手道:“珊瑚妹妹,你穿这个好漂亮。”手摸索到珊瑚手腕,比量了一下,惊叫道,“嗳哟,你瘦了许多,手胳膊都没肉了呢!”

    白猫和春妮听了都笑。

    珊瑚却追问道:“苞谷哥哥,你说,要怎么救我爹?”

    大苞谷神气活现地拉她在圆桌旁坐了,叫一声“春妮上茶点”,然后对珊瑚笑道:“你饿了吧?咱们边吃边说。”

    等茶点摆上了,大苞谷先捡了一块黄色糕点送到珊瑚嘴边,道:“尝尝看,这个味儿,熟悉不熟悉?是我跟蓝猫新琢磨出来的。”

    珊瑚无法,只得接过去吃了,狐疑道:“树菠萝?”

    大苞谷一拍桌子,大笑道:“你一吃就吃出味来了。”

    珊瑚道:“怎么弄的?那东西又放不长。”

    大苞谷笑道:“我想法子把它烘干晒干了,磨成粉,运到这地方来,做糕点的时候加一点儿,就带着树菠萝的香气了。”

    说完,又捡了块酥饼给她,说这个加了牛奶的。

    珊瑚被他强塞了好几块点心吃了,才顾得上催他,到底要怎样救陈华风。

    大苞谷咳嗽一声道:“我刚才灵机一动,就想出了两个好法子。”

    珊瑚睁大眼睛道:“你一下子就想出了两个主意?”

    大苞谷点头,低声道:“你爹杀孽太重,不论谁求情,断没有赦免的理由。可是,有一个法子也许可以试一试。你爹向朝廷认罪,然后请求出家,去妈祖神庙替天妃娘娘看门扫院、添油上香,早晚叩拜赎罪。要是朝廷不放心,就在京城的寺院出家也成。”

    珊瑚欢喜地点头道:“这主意好。从此吃斋念经,正好赎罪了。可是苞谷哥哥,皇上能答应吗?”

    大苞谷摇头道:“一般情形下肯定不行。但是你爹这回主动认罪,率一帮海盗归顺朝廷,或许皇上会饶他一命不一定。”

    珊瑚见他不太肯定,又追问道:“那第二个主意呢?”

    大苞谷凑近她,小声道:“我大哥说,朝廷要扩建水军。你爹在海上纵横这么些年,还是有些本事的。他之前都不干好事,要是能为朝廷所用,咱也不指望他当官了,就算立功抵罪好了。”

    珊瑚听后眼睛亮亮的,对大苞谷道:“苞谷哥哥,你就是聪明。本来阿爹死定了的,叫你这么一说,还是有点指望的。”

    大苞谷笑道:“当然有指望。若是别人,未必能行;可是,我们家要是连这点能力没有,那不是白封了玄武王了嘛!”

    珊瑚猛然抓住他手,惊喜道:“哎呀,我忘了——你大哥是王爷!那我阿爹肯定就有救了。”

    大苞谷忙止住她,叮嘱道:“别瞎说!我大哥不能出面。——他不能徇私。这事非得我出面,我无所谓。所以你还得指望我。”

    珊瑚将信将疑地问道:“你能成?你又没当官,年纪又小……”

    大苞谷不乐意地说道:“我年纪小怎么了?没当官怎么了?刚才回来的时候,皇上的孙子还求我呢,要我明天给他当通译,说外国使臣在京的时候,都由我陪他接待。”

    珊瑚吃惊地问:“苞谷哥哥认识皇孙?”

    大苞谷得意地说道:“那当然!”

    再次压低声音道:“我准备就求这个皇孙帮忙救你爹。这个皇孙的爹是个亲王,权利大的很,可威风了。我准备给他献一份厚礼,一定要打动他。”

    听见他这么说,珊瑚一跳起来,回身四处张望。

    大苞谷问道:“你找什么?”

    珊瑚道:“找我带来的包袱。”

    大苞谷忙对外喊道:“春妮,姑娘的包袱呢,你放哪了?”

    春妮急忙跑进来,听说要包袱,便走到靠墙一个红木柜子跟前,拉开一扇柜门,拿出一个包袱来。

    将包袱递给珊瑚,笑道:“我怕人翻,就替姑娘收起来了。刚才忙忘了,没跟姑娘说。”

    珊瑚忙道:“多谢姐姐。”

    春妮笑着说不谢,转头又出去了。

    珊瑚将包袱放在圆桌上,打开,捧出一个简单的木盒子,再打开——

    里面是各色珍珠,白色、粉色、黑色、浅紫……又大又圆。

    “你要送礼,拿这个去送。”

    大苞谷顿时瞪大眼睛,急忙将盒子盖上,又紧张地转头对外扫了一眼,才回头低声道:“你胆子也太大了!你就带着这些东西来京城了?你咋就没被人打劫呢?死十次都不够呀你!”

    他恨铁不成钢地数落了珊瑚一通,将那盒子塞回包袱,一边系上一边道:“送礼给英王不用这个。人家是王爷,家里什么没有,我是要给他献计策。哼哼,我算看出来了,英王世子老是问我……”

    他顿了一下,又笑道:“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反正不能送钱财给人,那是行贿!再说了,你这些东西都是……”

    珊瑚急忙道:“这个不是我爹抢来的。这是岛上的叔叔们自己采的。每次得了好的,就送给我。我攒了许多年,就攒了这么多。”

    大苞谷“哦”了一声,郁闷道:“真是想不通,有这么多珠宝,还当海盗干什么?那你就留着当嫁妆吧,将来嫁给我,你也不能空手来不是。”

    珊瑚愣了一会,嗔怪地笑道:“苞谷哥哥,你总是那么贪财,连我的嫁妆也惦记。”

    大苞谷先嬉笑两声,忽然紧张道:“珊瑚妹妹,我跟你说,黛丝公主找来了!”

    珊瑚眨巴两下眼睛,点头道:“我知道!”

    大苞谷见她一副平静的模样,诧异地问道:“你不生气?”

    珊瑚纳闷道:“生气什么?”

    大苞谷一拍桌子道:“吃醋啊!你怎么能无所谓呢?”

    珊瑚茫然道:“可是生气有什么用?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你要是有主意,当初也不会找我爹帮忙,偷偷地从宝石国逃走了。”

    大苞谷跺脚道:“可是,你听见她找来了,还是该生气才对。我告诉你,女人,怎么能不吃醋呢?这样不行的!你得看好你的夫君,不许别的女人接近……这事要是搁我姐姐们身上,早就吵起来了。”

    珊瑚依旧转不过来弯,道:“可是吵有什么用?她是公主,你没法子跟她退亲,是吧?”

    大苞谷听了,垂头丧气地说道:“是。”

    珊瑚点头道:“那就是了。我生气也是白气。”

    大苞谷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问道:“要是我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你也不生气?”

    珊瑚眼一瞪,放脸道:“当然生气!”

    大苞谷继续问:“那黛丝来了,你为何不生气?”

    珊瑚道:“这不是没法子嘛!你这么聪明,要是能有法子,早就跟她退亲了。你都想不出法子,我能有什么法子?她想嫁你就嫁好了,多个人吃饭,添一双筷子的事。但是别想我把她当公主伺候。”

    大苞谷听了这“高论”,一头扑倒在桌上,呻吟不止。

    珊瑚莫名其妙,忙推他道:“怎么了,苞谷哥哥?”

    大苞谷整理一番思绪,抬头郑重地对她道:“珊瑚妹妹,我跟你说,任何时候,任何女人要用任何借口靠近你的夫君,你都要想法子把她赶走……”

    珊瑚道:“那我就去刑部告状,告黛丝抢我的夫君,皇上可会让黛丝不嫁你?”

    大苞谷道:“估计不成。”

    珊瑚继续道:“那我问你,我让你不娶黛丝,你答应不答应?”

    大苞谷苦着脸道:“我也不想娶呀,可是我没法子呀!”

    珊瑚学着他的样子,两手一摊道:“这不就对了!你说那么多废话,还让我生气,自己又非娶黛丝不可,当我是傻子呢?我顾我哥和我爹还忙不过来,谁管黛丝粉丝铁丝的。”

    大苞谷看着她,一声出不得。

    月洞门外,郑氏几乎憋成内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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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蔬青恋介绍:
一曲荡气回肠的初恋, 催生了两个草根家族的崛起。 一群可爱的农家儿女, 演绎了寒门成长兴盛的传奇。 性格各异的兄弟姊妹, 谱写了各自不同的爱情结局。 ************* 本故事纯属虚构。已有完结文《丑女如菊》,敬请跳坑!果蔬青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果蔬青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果蔬青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