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果蔬青恋TXT下载果蔬青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果蔬青恋全文阅读

作者:乡村原野     果蔬青恋txt下载     果蔬青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24章 背后教妻(一)

    加油,今天再冲三更。

    ***

    大苞谷看着珊瑚,还不死心,换一种方式告诉她道:“这不是我娶不娶的问题,我娶不娶,按常理你都应该生气!”

    珊瑚受不了了,瘪嘴道:“有你这样的吗?非让我生气!别说我没生气,我真要生气了,你也该劝我才对。”

    大苞谷道:“我是想劝你,可你都不生气,我劝什么?”

    珊瑚怒道:“我生气你好高兴?

    大苞谷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种情况下是个女人她都得生气。上回,我二姐未来的夫婿说要纳小妾,她气得连啃了三个猪蹄……“

    珊瑚白了他一眼道:“那是生气?那是饿了!”

    大苞谷干瞪眼,无法可想。

    门外,郑氏实在听不下去了,重重咳嗽一声,柳叶立即道:“六少爷,老王妃来了。”

    大苞谷忙起身,拉着珊瑚道:“我娘来了。”

    郑氏走进来,珊瑚忙弯腰施礼道:“王妃娘娘……”

    郑氏扶起她,温声道:“别这么叫,听着怪怪的。你就叫我婶子好了。怎么了,眼睛都红了,是不是大苞谷欺负你?”

    一边就在桌边坐下,大苞谷忙喊人倒茶来。

    珊瑚摇头道:“苞谷哥哥从来不欺负我,对我可好了。婶子,我想我哥哥。还有,我……我……担心我爹。”

    说着,又有些惶恐地解释道:“婶子,我爹是坏,可是这回,他好像真改了。”

    郑氏微微一笑道:“珊瑚,你是做女儿的,牵挂你爹也应该。但是,他的死活你就不用费心了。好不好的,都要看你爹自己。你想,若是他不改,你费心费力地救了他,反而令他造孽更多;若是他真改了,死活对他来说,也就无所谓了。”

    她幽幽道:“真要改了,回想以前做过的事,只怕死了比活着更好受些。是不是?”

    珊瑚听懂了,忍不住就哭了起来。

    大苞谷忙道:“我娘的意思是,你爹真要改了,对死活就都不放在心上了。死呢,那是解脱,看见你跟鲨鱼兄弟平平安安的,他也可以含笑九泉了;活呢,那也是安安心心、无牵无挂地活。所以,你完全不用钻这个牛角尖。”

    郑氏点头道:“你苞谷哥哥说得对。你只顾想你爹活,其实只要他心安了,死活都不重要了;若他不心安,活着也是白活。你呀,把自己跟哥哥照顾好,你爹见了才高兴。”

    两人这样说,无非是想打个埋伏,以免将来救不下陈华风,珊瑚心里也有了准备,不至于太过伤心。

    若是能救下来,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再说,郑氏也有别的意图:倘若陈华风不改,别说救了,只怕板栗首先就要取他性命,所以要先跟珊瑚说清楚。

    陈华风的凶残,珊瑚当然比谁都明白,总觉得他迟早会死于非命,因此这会儿倒没有想不开,况且也不是完全没有救了,所以她哭一会就歇了。

    郑氏亲自替她擦了泪,牵起她手,起身道:“走,去老太太那边。晚饭也在那边吃,大家都等着呢。”

    大苞谷牵起她另一只手,笑问道:“珊瑚,你都见过我们家姐妹了?我说过,我几个姐姐都好的很,是不是?……”

    一行人边走边说笑,穿廊过院,逶迤往张老太太屋里去了。

    张老太太院里热闹非凡,里里外外都是人,因为郑亲家带着紫茄来了。

    老太太院里有两棵桂树,今年天气和暖,花儿开得早,正是丹桂飘香的时候。香荽姐妹正陪着黛丝摘桂花,人手端个碟子,笑声传出好远。

    见郑氏三人进来,大家忙上前相迎。

    大苞谷真是白操心了,珊瑚和黛丝一见面,便宛如天敌般互相敌视。

    珊瑚觉得,这个公主实在长得没个人样,这不是往苞谷哥哥脸上抹黑嘛,叫他往后人前怎么抬得起头来!

    黛丝也觉得,珊瑚简直就是一个渔家女,实在配不上驸马。最可气的是,还有一个夜香女。——她好容易才弄清夜香是什么意思。

    红椒等人还没觉察出二人异样,对郑氏道:“娘,外婆和表嫂都来了。快进去!”

    说着,众姊妹簇拥郑氏进入正屋。

    香荽招呼黛丝和珊瑚跟上。

    大苞谷扬手道:“三姐姐,你们先走,我跟黛丝说两句话。”

    郑氏回头,瞟了桂树下三人一眼,对香荽招手道:“随他们去。你弟弟有些事要交代她们。”

    她早看出不对劲了,心想,且看儿子如何应对。

    等人都进屋去了,只剩廊下几个丫头,门口几个婆子、媳妇,大苞谷才命令黛丝的侍女也走开,随后正了正神情,对二人道:“我有些话,得跟你俩说清楚。”

    黛丝撅着嘴,珊瑚瞪着眼,两人互相凝视,都没看大苞谷。

    珊瑚小时候在宝石国住过,因此会那个国家的语言,所以大苞谷根本不用费心,直接用黛丝的母语说话就好了。

    他对黛丝道:“黛丝,你知道为何我不愿意娶你吗?”

    这句话终于吸引了黛丝的心神,使她将目光从珊瑚脸上移开,落到大苞谷脸上;珊瑚也是如此。

    大苞谷道:“有两个缘故。第一,是家里的原因。”

    黛丝急忙问道:“是玄武王不答应?”

    大苞谷摇头,道:“我们家,从祖上开始,一直都只娶一个媳妇。我爷爷、我爹、我哥……也就我小叔纳了妾,连我姐姐嫁了人,我姐夫也没纳妾,我们家的规矩就是一夫一妻。所以,我先有了珊瑚,就不能娶你!”

    黛丝惊呆了,珊瑚则以优胜者的姿态得意地昂起头。

    “可是,我终究娶了你。你又是公主,身份非常,不能退亲,于是就成了这个局面。”

    黛丝听后,立即扬起头,瞪回珊瑚;珊瑚则气得跺脚。

    还没得意一会呢,就听大苞谷道:“第二个原因,就是外因。”

    黛丝忙问:“什么外因?”

    大苞谷严肃地说道:“我们家在朝中也是有对手的。现在,满京城人都等着看我张家的笑话,看我娶两三个媳妇后如何收场,怎样闹得鸡飞狗跳。”

    这次,黛丝和珊瑚都同时呆住。

    大苞谷道:“人都说,公主势力大,又刁蛮成性,肯定会使手段弄死海盗的女儿,然后她一人独大。你要弄死了珊瑚,我肯定生气;我一生气,就会休了你;我休了你,就会引起宝石国和大靖交恶;然后朝中那些官儿就会在皇上面前告状,说都是张家的错;再然后我张家就要倒霉,说不定就要满门抄斩。最后,我张家那些对手就称心如意了。”

    黛丝和珊瑚张大嘴巴怔了好一会,忽然同时开口——

    黛丝跺脚道:“胡说!我怎么会害珊瑚?”

    珊瑚叉腰道:“她敢惹我,我把她丢海里喂鲨鱼!”

    大苞谷喝道:“吵什么?这么吵不是正中人家心意!”

    两人遂都收声。

    大苞谷这才满意,又转向珊瑚道:“还有人说,海盗的女儿,肯定跟海盗一样凶残成性,说不定公主会被她丢进大海,再不然弄去一个孤岛上任凭她自生自灭。等公主一死,大靖和宝石岛国翻脸,张家就完了……”

    珊瑚跳脚道:“我什么时候凶残成性了?”

    黛丝怒道:“我会留一些勇士在身边,你别想害我!

    大苞谷喝道:“吵!尽管吵!谁吵赢了都是一个结果。”

    两人又同时收声,都气鼓鼓地不说话。

    大苞谷见此情形,又道:“不仅外面人等着看笑话,家里人也一样……”

    才说到这里,门口传来一阵说笑声,山芋、南瓜、花生、玉米、青莲、小苞谷,后面还跟着几个小萝卜头,丫头婆子更是一群,簇拥着进来。

    看见桂树下三人,小苞谷飞奔过来喊:“六哥!”

    花生等人还没见过珊瑚,看见三人顿时精神一振——六弟可是张家奇葩,还没长大呢,就定下仨媳妇了。

    看他怎么收场!

    玉米三步两步走到近前,笑眯眯说道:“六弟真是好福气,这就享受齐人之福了?等你的秋霜姐姐来了,就更热闹了,正好凑一桌子摸牌,不用添人了。”

    花生笑道:“就是就是,还有四猫呢。嗳哟,六弟,你将来可怎么忙得过来呢?”

    两人相视而笑,神情颇不怀好意。

    南瓜暗中踢了他一脚,对大苞谷笑道:“六弟,这就是珊瑚姑娘吧?也不给我们引见一下?”

    山芋直接对珊瑚笑道:“你一定是珊瑚妹妹了。我是二哥,叫山芋。”

    大苞谷看着一帮大小兄弟和侄儿、外甥,先哼了一声,然后笑容满面地一手牵黛丝,一手牵起珊瑚,挨个为她们引见。

    黛丝之前已经见过了,只好又见了一次礼。

    引见完了,大苞谷对山芋道:“二哥,你们先进去。我跟珊瑚和黛丝久别重逢,有许多话要说,等会再进去。”

    他如此大方,倒叫众人不好意思了,忙都客气地告辞。

    大苞谷对小苞谷道:“七弟,你也进去。一会我让你六嫂教你外国话。”

    小苞谷忙点头,转身跑了。

    等这拨人又走了,大苞谷转头对两女道:“瞧见没?这些家伙也都等着看我的笑话呢。”

    珊瑚不安地问道:“为什么?你不是他们兄弟吗?”

    黛丝用力点头,她也疑惑。

    下更预计两点。

第525章 背后教妻(二)

    二更求粉。

    ***

    大苞谷绷着脸道:“你们也知道,我很小的时候就被狼叼走了,在外飘荡了九年,今年才回来。等我回来,一切全变样了——这个家,我最不得人心,最不受重视,最没地位和势力!”

    他转向上房门口,张家兄弟正挨个进屋,落在最后的是玉米和花生,两个家伙还舍不得进去,正一步一回头地看他们三个呢。

    他便指着玉米道:“看见没——那个穿宝蓝衫的家伙,他原本冒充我,被我爹娘当儿子养,后来被我揭穿了,从此恨得我要死,巴不得我出丑出事……”

    他三言两语将自己进京打官司认亲的事说了一遍,听得两女泪水涟涟,从此跟玉米势不两立。

    “花生从小跟玉米好,也看我不顺眼。刚才他们的话你们也听见了,那是嘲笑我呢!”

    珊瑚生气道:“他怎么能这样,你才是他亲兄弟!”

    大苞谷耸耸肩膀道:“谁让人家来的早呢,假的也养出感情来了,就好比陈家对我一样,真假都不重要。”

    两女皆愤愤不平。

    “所以说,在这王府我就是个垫底的……”

    正说到这,门口又进来人了,龙骧虎步,气势不凡,原来是板栗和葫芦。

    大苞谷忙又指着他们道:“看见没?这是玄武王和白虎公!”

    珊瑚是第一次见两人,黛丝之前都见过了,纳闷地问道:“玄武王可是你亲哥哥!”

    总不会也想看他笑话吧?

    大苞谷道:“不错,玄武王是我亲哥哥。但是,谁要是害得他当不好这个王爷,那他绝对翻脸不认人,管他是亲兄弟还是什么人!”

    黛丝和珊瑚顿时花容失色。

    板栗看见三人,忙问道:“六弟,怎么不进去?”

    大苞谷笑道:“大哥先进去,我跟黛丝和珊瑚说几句话。”

    葫芦和板栗对视一眼,眼光在黛丝和珊瑚身上打了个转,不动声色地笑着点点头,先进去了。

    “玄武王杀人如麻,跟他比,珊瑚你爹杀的人那是毛毛雨——根本不算什么。当年在西北大雁山,他一把火烧死了十万人,面不改色心不跳,是大靖头号杀神。”

    “白虎公威名更甚。他在与敌人对阵的时候,从来不废话,杀了再说。好些人还不知怎么回事,就被他一刀砍了。当年荣郡王叛乱,荣郡王父子都是这样被他杀了的,可惜那个儿子狡猾,金蝉脱壳跑了。那一晚上,京城血流成河!”

    黛丝听得浑身发冷,惊战道:“杀死了……还说什么?再说也听不见了。”

    大苞谷道:“告诉一声自己是谁呗。兴许那死人英灵不远,还能听得见。”

    接着又道:“这两人从小就好得穿一条裤子,一起管着张家和郑家的弟妹,谁不听话就狠揍。他们好容易混到如今的地位,谁要是害他们当不好王爷和公爷,哼哼,那是死路一条!”

    想想葫芦和板栗刚才看她们异样的目光,两女惊得面无人色。

    还没镇定下来,门外又来了张杨夫妻。

    张杨一派儒雅,曹氏高雅娴静。

    “看见没?这是我小叔。”大苞谷又道。

    “他……又怎么了?”珊瑚已经快承受不住了。

    黛丝也紧张,不知这个看上去甚为和气的中年官员有什么厉害之处。

    “他是我们家唯一娶了妻又纳了妾的人。在官场打滚几十年,如今是大理寺正卿。不过,你们知道他的妾怎样了?”大苞谷低声神秘地问道。

    “怎样了?”两女同声问道,她们对这个问题比较关心。

    大苞谷尚未回答,就听张杨问道:“大苞谷,怎么不进去?”

    他忙抬头笑道:“我跟黛丝和珊瑚说几句话。请小叔和小婶先进去,我们随后就来。”

    张杨对他含笑点头,和曹氏先进去了。

    等他们进去后,大苞谷才道:“他本来有四个妾,可是一个生儿子的也没有。后来有两个不知怎么就死了,连个声响也没有。”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细思起来令人心惊。两女面色就变白了。从此张杨的危险度在她们心中上升一个档次,成为笑面虎。

    刚喘口气儿,门外又进了人,是张槐、青木和青山。

    “看见没,这是我爹和我舅舅!”

    大苞谷一边低声对两女介绍,一边扬声喊道:“爹,大舅舅,小舅舅!”

    三人笑看过来。

    张槐笑容满面地问儿子:“怎么不进去?”

    大苞谷对爹使了个眼色,吐了下舌头,道:“爹,你先进去,我跟黛丝和珊瑚说几句话。”

    张槐笑容加深,意有所指地说道:“别淘气!”

    说完对青木青山道:“别理他,咱们先进去。臭小子,看他弄几个媳妇,往后咋过日子!”

    青木听了微笑,青山则大笑起来。

    三人步上台阶,丫头打起帘子,也进去了。

    珊瑚咽了下口水,结巴道:“老王爷人不错。”口气里有些庆幸的味道。

    黛丝也猛点头。

    大苞谷“哼”了一声道:“那是表面。这个家从我爷爷不在了,我爹就是一家之主,我奶奶只管享福。他其实厉害的很。我爹又最听我娘的话。这个家,我娘才是真正的当家人,她跺跺脚,这个家也要摇三摇!”

    黛丝急忙道:“老王妃是好人。”

    之前老王妃还夸她呢。

    珊瑚也有同感,觉得郑氏待她可好了。

    大苞谷轻笑道:“那当然。都是儿女,手心手背都是肉。没事的时候,一切都好;要是有事了,那可就难说了。当年我家还是乡村土财主的时候,跟朝廷胡家杠上了。我娘手一挥,说要倾家荡产跟胡家死拼到底。结果娘家婆家一齐出动……”

    “况且我娘最讨厌男人娶几个媳妇的。刚才她还警告我呢,说要是我把家里搅得乱七八糟的,她饶不了我。我都向她下跪保证过了。我可告诉你们,别惹我娘。惹火了,连我也救不了你们。”

    连看上去良善的婆婆也这样厉害?

    那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黛丝和珊瑚不由自主地揪紧衣襟,对未来充满恐惧。

    大苞谷正要继续说话,外面又进来小葱和李敬文,牵着李山,抱着李岭。

    “看见没,这是我大姐玄武将军和大姐夫李敬文。”

    大苞谷继续他一贯的腔调,一边跟小葱李敬文打招呼,用同样的话将两人支走了。

    珊瑚道:“玄武将军很温柔。”

    一边满含期盼地看着大苞谷,希望他点头。

    大苞谷再次“哼”了一声道:“温柔?你们听说过大靖有女人当官的吗?”

    珊瑚摇头,黛丝也摇头。

    大苞谷道:“有一个,就是我大姐。她虽然是女人,那也是战场上杀出来的。一剑一个,伤口极小。当年灭南雀国的时候,她带着几千军士,放大水淹孔雀城,几十万人哪……荣郡王谋反的时候,她杀进皇宫救了皇上和太后,从此就是我大靖独一无二的女将军了。”

    黛丝不由自主地和珊瑚靠近,手握手。

    大苞谷又问道:“你们再瞧瞧她是什么人?

    黛丝惊问道:“什么人?”

    大苞谷也不卖关子,很干脆地说道:“女人哪!跟你们一样,最讨厌男人三妻四妾。我大姐夫已经是三品官了,还不敢纳妾。你说,她要是看见你们在张家兴风作浪,她会怎样?”

    珊瑚结巴道:“她……不是已经出嫁了吗?“

    大苞谷道:“出嫁了又如何?照样是张家有气势的大姑奶奶。她在张家喝一声,没人敢吭声。这家里,除了我爹娘大哥,就数她了。她跟我大哥又是双胞胎,感情一向好的很。要不然,她出嫁了还住娘家?你们见谁家闺女这样了?”

    这家没法住了!

    两女正这么想着,上房门口,香荽探头出来娇声叫道:“大苞谷,还没说完呢?快进来,都等你们了。”

    大苞谷忙点头道:“就来。”

    一边对两人道:“我三姐……”

    “她怎样?”两女齐声问。

    “三姐对我很好。”

    黛丝和珊瑚听后齐齐松了口气。

    谁料大苞谷话锋一转道:“三姐最是心疼我了。小时候,我被狼叼走了,她可生气了。后来她流浪在外,几岁年纪就收服了一帮山匪。我告诉你们,往后在她跟前小心点,她身边的鲁师傅,飞镖百发百中;还有白胖子和两个小子,一个丫头,都厉害的很。她要是知道你俩折腾,不知会怎样收拾你们。反正,从来跟她打交道的人,最后都被她收拾了。”

    珊瑚觉得自己脚发软,黛丝也没了之前的精神。

    已经知道这么多了,珊瑚索性问道:“那二姑娘和二少爷呢?”

    大苞谷道:“我二哥就不说了,也心疼我。我二姐么,我刚才不是跟珊瑚说了么,她未来的夫君想要纳妾,她最近心情都不顺。你俩别在她跟前现眼争吵。她叫红椒,脾气最是暴躁,火起来翻脸不认人的。”

    珊瑚看着上房的门帘,再也不想进去了。

    黛丝也望而却步。

    大苞谷最后总结道:“总之在这家里,我什么也不是。你们看——”他对着王府一挥手——“这么大的王府,其实跟我没一点关系,一片瓦,一根草,我也是不能带走的。你们争也没用。我现在除了几两银子,可以说艰难的很,一切都要靠自己。要是不能挣出一份家当来,只会被屋里那些兄弟笑话踩踏,被爹娘厌弃!”

    黛丝和珊瑚发现:原来形势是如此严峻!

    这王府在她们眼里变成了龙潭虎穴。

    给我三更的动力。

第526章 长脸

    三更求粉。

    ***

    大苞谷道:“我告诉你们这些,是想让你们知道形势。我也知道你俩心思。我也从来没指望你俩成为好朋友。但是,你俩也别给我惹事,否则咱们一起倒霉。”

    珊瑚嘀咕道:“我才不会跟她吵呢!”

    黛丝也道:“你不惹我,我也不会跟你吵。”

    珊瑚道:“谁吃饱了饭没事干才惹你!我可告诉你,这儿不是宝石国,别有事没事摆公主架子,给苞谷哥哥惹麻烦。”

    黛丝委屈地说道:“谁摆公主架子了?等嘉里走了,就剩下我了,我……我算个什么公主!”

    珊瑚悻悻道:“别没出息了。我不也是一个人!我哥哥还关在大牢里呢!我爹还不知能不能活命呢!”

    黛丝听了甚为同情,道:“珊瑚,你别着急……”

    大苞谷道:“现在,我告诉你们,有事跟我说。在人前的时候,你俩不许吵,要互相帮忙。懂不懂?”

    两女都点头。

    珊瑚安慰道:“苞谷哥哥放心,其实我跟她河水不犯海水,也没什么好吵的。”

    之前已经说了,她俩一个是张家媳妇,一个算陈家媳妇。

    大苞谷道:“什么河水不犯海水?是河水不犯井水!河水最后都要流入大海。你俩就好比河流,最后都要流入我这个大海。你们要吵,最后倒霉的是我,那又何必嫁给我?现在谁说不乐意,我马上送她走!”

    两人都惊慌,猛摇脑袋,都说不走。

    大苞谷道:“既然不走,那就好好相处。这么跟你们说吧:要是敌人犯我边境,那我大靖所有人,不管有仇没仇的,都要联手抗敌;要是两个家族相争,这两家族内部也要联手对外,兄弟不和的也要暂时放下芥蒂。”

    黛丝抢着道:“我知道,我会跟珊瑚联手……”

    珊瑚也用力点头,

    大苞谷满意地点头,道:“现在,我们三人是一小家,你俩要争气,我才能在王府立足;我张家是一大家,你俩更要争气,我张家才能在京城立足;我大靖是一国家,你俩吵架要是引起大靖和宝石国的纷争,我绝饶不了你们!可明白了?”

    两女都振奋地说道:“明白了!”

    大苞谷道:“不过,不吵架也难。我就常跟兄弟吵架。你们有不满意的,先忍着,等咱们三人私下的时候再吵,一定要记住了。”

    黛丝和珊瑚忙不迭点头,觉得这话实在,她们也不敢担保自己就一直不争吵。

    大苞谷说完了,觉得浑身轻松,吩咐珊瑚道:“等会咱们进去了,我不会一直在你们身边。珊瑚,你多帮黛丝一些,省得她听不懂话、不懂规矩闹笑话。你常帮她,她感激你,你俩不就关系近了!”

    又对她暗地里使眼色。

    珊瑚点头,对黛丝道:“你别怕,有我呢。”

    黛丝大喜,两人暂时结成联盟。

    珊瑚又低声问道:“苞谷哥哥,你为什么要住这里?为什么不去陈家住?”

    这里太可怕了。

    大苞谷道:“不住这里?自从打官司完了,我说我就给陈家当儿子,不回来了,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

    “我大哥不许。”大苞谷道,“陈家如何是玄武王的对手?只好把儿子还给张家了。所以,咱们慢慢熬吧!等我熬出头,混个一官半职的,咱们就搬出王府。”

    “那要多久?”黛丝觉得前途“路漫漫其修远”。

    “急什么?我不正在努力嘛。现在你们来了,我们三人一齐努力。”

    说完,大苞谷一手拉一个,终于跨进上房。

    上房内人太多了,分成里外两拨:张槐张杨带领子侄在厅堂上摆了两大圆桌;隔着帷幔,张老太太带着儿媳孙媳在内也摆了两大圆桌。

    笑语喧哗、人声鼎沸,小孩子们一会跑到外面叫“爷爷”“爹”,一会跑进里面叫“老太太”“姥姥”……丫头媳妇不停从后堂送酒水菜肴果子上来。

    若没有大苞谷刚才一番话,黛丝和珊瑚看见这情形准开心。如今她们望着这老老小小、男男女女两大家子人,心里直犯怵。

    犯怵也没用,看见他们进来,花生忙起身招手,叫道:“六弟,你快来。这位子给你留着呢。让两位弟妹去里边。放心,有奶奶和大伯母在,不能委屈你媳妇。”

    众人都哄笑。

    就有丫头上前微笑道:“请两位姑娘跟我来。”

    大苞谷一点不脸红,用宝石国话对两女道:“如何?这小子专门找我茬。他一会不让人笑话我,他就不痛快。他这是故意把咱们分开,好让你俩出丑。你俩可要小心了。”

    黛丝和珊瑚见众人都笑,愤怒地瞪了花生一眼。

    花生哪知道大苞谷背后教妻的内容啊,他还莫名其妙呢,不知两女为何对他如此敌意。

    黛丝拉着珊瑚,朝张槐、青木、板栗等人优雅地行了个蹲身礼,然后微笑着对大苞谷道:“请驸马放心,我跟珊瑚一定不给你丢脸。”

    珊瑚也用力点头,也朝众人行了个礼。

    大苞谷忙摆手道:“去吧,去吧!”转脸却对众人笑道:“黛丝说,她们要进去了,请爹和大舅舅见谅。”

    张槐见她们如此知礼,十分高兴,忙笑着让她们进去。

    板栗和葫芦见两女亲密地手挽手,甚为诧异。

    大苞谷等两女一走,立即挤入兄弟们中间,揎拳捋袖地吆喝开了。

    而两女进入里间,诧异的人就更多了。

    她俩手拉手,先在丫头的引领下,对郑老太太等新来的长辈行礼,然后入席。

    郑氏招手,将二女叫到身边坐。一来她想观察下她们的禀性,二来也怕她们初来乍到,觉得生疏害怕。

    珊瑚充当通译,将郑氏的意思告诉黛丝。

    黛丝十分高兴,便让珊瑚先坐;珊瑚走到郑氏身边,一边还拉着黛丝的手,道:“你也来,我们一起坐。”

    两人便一同坐了。

    黛丝向郑氏道谢,珊瑚跟着学。——就算大靖和海外习俗不同,黛丝身为公主,还是比她要知礼些。

    郑氏暗暗纳罕,一边低声问黛丝是否用得惯筷子,要不要换别的餐具。

    珊瑚忙问黛丝。

    黛丝赔笑道,她早就学会用筷子了。

    上方,张老太太端起杯子,对郑老太太笑道:“人都齐了,咱们也动手吧。今儿来的人比八月十五还齐全。”

    郑老太太笑道:“是你们家齐全。”

    张老太太转向郑氏道:“菊花,你告诉她们两个,在咱们家要大方些,别讲虚情。要是吃不饱了,可没人管她们。”

    郑氏忙道:“你老人家放心好了,现在谁还这么傻。”

    当下众人用饭,珊瑚很尽职尽责地帮黛丝翻译,告诉她各样菜式,还不时地低声将大家说的笑话译给她听,自己倒吃的少了。

    众人看在眼里,两女亲如姐妹。

    郑氏更加疑惑,不知儿子这么一会工夫跟她们说了什么,使得她们如此亲密,也不知能不能持续长久。

    一时饭毕,上了茶,雪莲等小娃儿都围了上来,好奇地对黛丝问这问那。

    黛丝忽然眼睛一亮,低声对珊瑚说了几句话。珊瑚便请一个丫头去黛丝房里取一样东西来,她自己也有东西取来。

    等取来后,黛丝便请珊瑚告诉郑氏道,她想跳一段舞给大家看。

    郑氏听了眼睛一亮,忙道:“刚吃了饭,不好就动,要不等一会再跳?”

    黛丝摇头,说没事,一边解开包袱,取出一面小小的皮鼓,挂在腰上;珊瑚也拿出一只海螺,看样子是要为她伴奏。

    郑氏见两人摆开架势,忙笑着告诉几个老太太道:“黛丝说要跳他们那个国家的舞给长辈看,尽一份孝心。”

    张老太太等人听了果然高兴。

    余者如小葱秦淼等人更不用说了,都想要见识一番异国风情,绿菠瞪大眼睛,屏息等待。

    郑氏命丫头挪开桌椅,腾出一大块空地方,又问珊瑚,这样够不够,再重新摆布。

    张念祖飞奔出去,告诉爷爷他们,说蓝眼睛的小婶子要跳舞了,让大家都进去看。

    大家听了一愣,正犹豫要不要进去,花生一跳起来就往里面冲,一边喊道:“都是自家骨肉兄弟,有什么要紧的!这可是海外的歌舞,轻易不得见的。”

    玉米也道:“我们都去看,那是给六弟面子……”

    大苞谷拦住道:“就你说话讨巧!哼,长辈们看自然没事;你们看,不行!”

    众人见他故意刁难,只得又说软话,闹个不休。张槐等人早进去了。小葱姊妹忙起身让座,一番推让后,年纪小的就都站着了,或者窝在长辈怀里。

    黛丝和珊瑚见几家子亲人都围聚在一处,很开心,心道终于能帮大苞谷长一回脸了,因此鼓足了劲儿要好好表现。

    黛丝首先敲响腰中的鼓,细碎急促的鼓点仿若万马奔腾般密集。随着鼓点的节奏,她轻轻摆动腰肢,晃动头部,由缓入急,由慢到快,频率越发急促。

    这是完全不同于大靖优雅舒展舞型!

    她好似浑身每一处部位都在随着密集的鼓点颤动,四肢、腰部、修长的脖颈,都柔若无骨,偏偏又劲道十足。

    这舞具有极强的感染力和震撼力,让看得人跟着蠢蠢欲动。

    首先忍不住的是小雪莲。

    努力,明天争取再三更。

第527章 天伦之乐

    小孩子最爱动,又喜欢模仿,她便不由自主地跟着黛丝跳起来。也许天赋中有乐舞的领悟力,她学得像模像样。

    小女娃身子柔软、面目娇嫩,小腰扭得十分熟练,小脑袋摇晃间,眼波跟着左右流转,手臂如同水蛇一般溜滑,小脚踩着密集鼓点不住颤动,跳得丝毫不输黛丝。

    黛丝的脖子仿佛会左右移动一般,几个老太太本来看得头昏眼花,可是小雪莲一上去,顿时都被她吸引了,再也磨不开眼珠,惊叹不已。

    郑老太太见重孙女如此可爱,喜得心花怒放。

    秦淼也笑弯了眼睛,低声对小葱道:“雪莲在西疆的时候,就学过那地方的舞。”

    小葱紧闭着嘴唇,盯着雪莲和黛丝,一声不吭。

    葫芦看着乖女儿,粗犷的面上现出温柔的笑。

    板栗嫉妒地对葫芦道:“不行,我也要生个闺女!”

    葫芦听了,并不转头,脸上笑容却更加深了。

    众人正眼不错地看着堂间一大一小跳舞,忽然鼓声一收,黛丝朝着珊瑚一挥手——

    珊瑚便将一只带条纹的色彩鲜艳的海螺放在嘴边,吹出一股清音,音色单调,却空茫,仿佛辽阔大海上的鸟鸣。

    果然大音希声!

    随着这单调微带震颤的乐声响起,黛丝仿若天籁般的歌声划破长空,直撞入人们的心扉。

    是的,这歌声给人最大的感受不是听在耳中,而是灌入心底,全身由内而外激起惊颤。如曹氏等懂乐的人,眼神就深邃起来。

    长长的高音落下后,黛丝边跳边唱。

    大家虽然听不懂她唱什么,但她看向大苞谷那炽热的目光,歌声中丰富的感染力,丝毫不能阻挡他们体会其中的爱和欢乐,也证明这是一首情歌。

    大苞谷见珊瑚吹得腮颊通红,上前接过海螺,示意她也去跳,然后自己亲自吹奏。

    他的气息宽广,吹出来的声音又不同——浑厚而绵长!

    张杨看着眼前完全不同于大靖的乐舞风格,暗自与曾看过的胡人奔放的乐舞相比,觉得韵律节奏更强,且舞蹈将女子优美的身形都展现得淋漓尽致,因此带有极强的诱惑力。

    他转头看向小一辈少年。

    果然,南瓜等人都脸红了,却又舍不得移开目光。

    花生低声对玉米道:“大苞谷这家伙真是有福气!”

    玉米“哼”了一声,想说成何体统,到底忍住了。因为这是在家里,看的人都是至亲,他想挑刺也不好说。

    青莲虽然脸红,却十分认真地看和听。

    他是个随性的人,对诗词曲赋比较感兴趣,受田夫子影响也最大。今日看见这异域的歌舞,便十分关注。

    大苞谷一边吹,一边示意香荽、青蒜、绿菠等人都上去跳。

    大家本来还不好意思,但见小雪莲随着黛丝不停旋转、扭动,一大一小仿佛配合了多少回一样,尽情挥洒内心的欢快,那强烈的节奏实在太激动人心,红椒就忍不住了,率先加入进去,跟着跳了起来。

    尽管她跳得不如雪莲,但她贵在热情奔放,因此也有几分韵味。

    香荽等人就嬉笑着也跳了起来。

    她们就差远了,完全是跟着乐。

    大苞谷自己也在跳,他边跳边对花生踢了一脚,挑衅道:“你敢不敢跳?”

    这话惹火了花生和玉米,也加入进去,跟着大家跳起来。也只是纯粹地“跳”而已。

    张念祖、李山也上去扭呀扭的,跳得像蚂蚱。

    小辈们这样开心,长辈们乐得眉开眼笑,笑得前仰后合。

    等跳结束,黛丝和雪莲已经是大汗淋漓,秦淼忙叫:“快打热水来擦脸。小心着凉。”

    小葱则坚定地叫道:“我要生个闺女!”

    这声音是如此突兀,屋里顿时一静,跟着众人大笑。

    板栗笑道:“妹妹看见雪莲这么可爱,羡慕了?嫉妒了?我刚才还对葫芦哥哥说呢,也要生一个闺女呢。”

    张老太太对周菡和小葱吩咐道:“你们都要加把劲,赶紧帮我生个重孙女。”

    哄笑声中,绿菠不依道:“奶奶,我不是孙女?你嫌弃我们?”

    张老太太忙搂着她,摸摸她小脸道:“奶奶怎么会嫌弃你们。可是你们长大了。大有大的好处,闺女长大了,贴心;要说好玩哩,还是像雪莲那么大才好。”

    雪莲扑进秦淼怀里,仰头道:“娘,我要学这个。”

    秦淼瞅着大苞谷道:“去,给六表叔磕头。”

    大苞谷看着跪在面前的小女娃,一跳闪开,嚷道:“跪我做什么?我又不会跳?”

    笑闹声中,张家外语班成立了。

    这且不说,只见花生和玉米扯过青莲等人,嘀嘀咕咕了一阵,然后他往堂中央一站,嬉笑道:“今儿大家这样高兴,我们就接着再表演些曲目。一来让长辈开心,二来也让黛丝听听我大靖的乐曲……”

    这个提议引起一阵欢呼,张杨微微颔首点头。

    于是,丫头们便飞奔出去,分头往各院去取乐器。

    张老太太高兴地对两亲家道:“这就跟过年一样。”

    郑老太太自豪地笑道:“弹琴我家淼淼和紫茄最会了。我青莲也很会弹,还会吹箫。”

    她只经常听孙子孙女弹奏,好不好的也不知道,想必是好的。

    说笑间,小葱红椒吩咐人上茶果,众人边吃边等。

    大苞谷瞅空对黛丝和珊瑚道:“瞧见没,你俩才演了个舞,花生和玉米马上就不服气了……”

    黛丝和珊瑚连连点头,觉得在张家确实不好混。

    等乐器取来,各种各样,笙、箫、笛、古琴、埙,另有个葫芦丝,是秦淼让拿来的。

    当下,众兄弟姊妹各显身手,有弹琴的,有吹箫的……挨个演奏下来,跟刚才的舞比,令人耳目一新。

    花生安心要让黛丝和大苞谷敬服,便鼓动娘曹氏弹琴。

    张杨见阖家这样开心,也动了雅兴,对曹氏笑道:“咱们来一段琴箫合奏如何?”

    曹氏欣然从命,和夫君一起合奏了一曲“渔樵问答”。淡淡悠闲,意境深远,将众人带入广阔天地间,融入红尘,又超出凡尘,雅到极致的平淡!

    曹氏非凡的琴艺,令秦淼等人赞叹不已。

    接着,秦淼吹奏一曲葫芦丝,也带着别样风情。

    黛丝见张家老小都这样不凡,敬佩万分。见都表演过了,不禁把目光投向郑氏。

    郑氏却不曾学这些,便笑道:“我是不会的。可是,今儿大家都演奏了,我们也不能太丢人。好不好的,也得来一段,叫小辈们瞧瞧,爹娘也不是一无所成。他爹——”

    张槐听她这样说,早咧嘴笑了,于是应道:“吹什么?”

    郑氏笑道:“就吹他们都不会的。”

    黛丝大奇,这里已经好些乐器了,还有什么是大家都不会的?

    张槐就笑了,低头对小苞谷耳语了几句,于是小苞谷就往外跑去。

    这回连板栗也诧异了,问道:“娘,爹会的那点把式,我都学了,还有什么我不会的?”

    郑氏嗤笑道:“你就吹吧!你爹会的,你一辈子也学不完!”

    大家轰然大笑。

    等小苞谷回来,手上抓着几片檀树叶子。

    小辈们都恍然大悟,都说这个他们也会。

    连张老太太和郑老太太都说,她们小时候都吹过这个。

    郑氏道:“等你爹吹完再说。你们谁要是有本事吹得比你爹好,我奖他一件东西,打开库房随便挑。”

    众人顿时兴致勃**来。

    青木呵呵笑着,问张槐道:“你还没丢下这个?”

    张槐微笑不答,将树叶卷成细细的筒状,又在前端用牙齿轻轻咂了两下,挨个吹着试音。

    试准了一个好的,就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顿时,似清泉跃石,似晨鸟清鸣,似山风过林,似婴儿呢喃,种种自然声音传来,使人仿佛置身于山野之中,感受到清风拂面的乡野气息,闻见草叶的青气,和湿土的腥气。

    一曲毕,众皆无声。

    郑氏对张杨道:“杨子,弟妹我们就不比了,那琴艺已至化境。可是你跟着名师学琴箫,也练了这么些年,你自己说,可比得上你大哥?师法自然,取法自然,你大哥无师自通,用的是随处可见的树叶,吹的是自然之音,无迹可寻。这才是乐之本源,乐之极致!”

    张杨见大嫂难得地露出洋洋得意的神情,禁不住哈哈大笑道:“甘拜下风!”

    曹氏也点头道:“大伯确实已得乐之精髓。妙在他不通曲谱,完全发自内心吹奏,信手拈来,真正自然之音。”

    板栗大叫道:“爹,你什么时候把个破树叶子练得这么精益了?”

    众人都笑着点头,又是好奇又是敬佩。

    小苞谷道:“爹天天晚上吹给娘听。”

    他是老儿子,如今还跟着爹娘住一块,因此郑氏张槐晚上活动他都知道,他也会的。

    众人听了都张大嘴巴,看着二老不知该做何反应。

    张槐被儿孙们这样盯着,脸色微红。

    郑氏没料到小儿子说出这个,当着儿女媳妇女婿的面,未免有些不好意思,忙岔开话问道:“可有人用树叶吹出你爹这样的?”

    大苞谷道:“这岂是一天两天就能练出来的!娘,你也会吹?”

    郑氏摇头道:“娘不会。娘以前也试过,吹奏乐器,气息不够长;弹琴,手指不够灵活,我就知道自己没那天分,我就没在这上头浪费工夫了。”

    少年们贪新鲜,都说要好好练习这吹树叶。

    曹氏道:“做任何事都要持之以恒,你们大伯就是最好的例子。你们不沉下心来用心本分的东西,还贪多贪新鲜,最后必定一无所成。”

    张杨也喝道:“别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了。要是你们也每天晚上练习一阵,什么学不好!”

    下章预计两点。

第528章 慢一回

    二更求粉。

    ***

    说笑声中,红椒悄悄退后,来到屋外,站在院子当中,望着漆黑的夜空发愣。

    她想起田遥,她吹笛的时候,他以琴声相和。

    他弹琴的时候,含笑看她的目光,就像今晚黛丝看大苞谷一样。

    忽然这画面中插入一副柔弱的面容,淡笑着向她示威。

    她心疼起来,又迷茫,不知田遥会给自己怎样的交代。

    他们还能在一起弹琴吹笛吗?

    身后传来说话声,是张杨板栗等人散出来了,还有大苞谷,低声说着陈鲨的事。

    红椒忙转身,迎面问道:“小叔,大哥,葫芦哥,你们走了?”

    板栗道:“我们有点事先走了。”

    红椒闪身让开,看着他们去了,才进屋。

    里面,大家又说笑玩闹一会,才一拨一拨散去了。当晚,黛丝要求和珊瑚住在一块,说珊瑚会说她的母语,两人交谈方便;珊瑚也表示,在黛丝学会大靖话之前,她可以照顾她。

    郑氏当然同意了。

    她没有理由不同意呀!

    次日,大苞谷将黛丝和珊瑚交代给众姐妹,自己陪着英王世子整日周旋在各国使臣之间,忙得晚饭也没空回来吃。板栗笑说,他比自己这个王爷都忙。

    在大苞谷的努力下,英王果然替陈华风父子说了好话,陈鲨在刑部受审有了眉目,珊瑚开心不已,连黛丝都跟着高兴。

    这日午后,田遥上张家求见红椒。

    周菡听报后,不敢就通知红椒,亲自去告诉了郑氏。

    郑氏沉吟了一会,道:“将他带到偏厅看茶。我一会就来。”

    周菡忙命人去带田遥进来。

    等郑氏跨进偏厅,看见田遥惶惑不安地坐着,仿佛很着急,她心里一沉。

    “贤侄这个时候来,衙门没事?”郑氏笑问。

    “见过婶子。今日事少,落衙就早了些。”田遥忙起身见礼,待郑氏上面坐了,并请他也坐,他才坐下。

    葡萄姑姑打量屋里情形,挥手命丫头婆子们都退下,只她一人站在郑氏身边。

    喝了两口茶后,郑氏才开口问道:“遥儿要见红椒,可有什么要紧事?”

    田遥低头沉默了一会,道:“晚辈没有什么要紧事。就是……想见见红椒。”

    郑氏垂下眼睑,也沉默了一会,忽然问道:“你想纳了表妹?”

    田遥浑身一震,抬头惊愕地看着她。

    郑氏也眼神锐利地盯着他。

    田遥从未见过她这样严厉,紧闭嘴唇不语。

    好一会,他才低声问道:“晚辈斗胆请问婶子,对大苞谷娶两个媳妇怎么看?”

    郑氏淡笑道:“不怎么看!一个要娶,一个愿嫁,便是我们做父母的也无话可说。可是有一点我儿子分得很清楚:他根本不想招惹黛丝公主,并不惜从宝石国逃走。回来后,我们数次问他,他都隐瞒此事,因为,他根本不认这门亲!娶黛丝真正是情非得已。你呢?你纳表妹是因为什么?”

    田遥神情变幻不定,似在仔细思索。

    郑氏的话直刺入耳中,“你是因为自己想纳呢,还是别人逼你呢?又或者有人逼,然后你就顺水推舟呢?你可要想清楚了。”

    田遥不料郑氏这样犀利,涨红脸道:“晚辈说是情非得已,婶子信吗?”

    郑氏斩截道:“不信!”

    田遥一滞,看着她眼睛红了。

    郑氏轻声道:“并非我不通情理。田遥,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可是这一次,你在做决定的时候似乎忘了你的父亲。”

    田遥脸更红了,仿佛不愿意再说话,紧闭嘴唇。

    郑氏叹气道:“原本我们已经派人送信给田夫子了,相信令尊这两天就会有信来。不过,我看已经不必要了,他来不来信,都不重要了。”

    田遥霍然起身,失声叫道:“婶子不能这样!”

    葡萄姑姑见他这样,不禁皱眉,轻咳了一声。

    田遥也意识到失态,忙深吸一口气,问道:“婶子刚才说,一个要娶,一个愿嫁,便是做父母的也无话可说;况且,晚辈向来知道,张家小辈的亲事都会征询他们自己的意见,婶子为何不敢让晚辈见红椒呢?”

    郑氏轻笑道:“你不必用激将法。不过是仗着你们小时候都一块长大的,比别人熟悉些,否则,岂能容你见她!不过,我让你见,却不是因为这个。”

    她转头对葡萄姑姑道:“带他去盈虚园。”

    盈虚园,就是王府后面的大园子。

    原本与东边的芥子园相对,叫须弥园的。张家搬进来后,觉得这园子虽大,用“须弥”二字仍显得过于张狂,便不用它。

    可是日子久了,这么一处地方,说起来没个称呼不方便。

    张杨思索了好些日子,有感于人生兴衰、世事变幻不定,且这园子又见证了两个家族的衰落与兴盛,便用了“盈虚”二字,以警示张家子孙。

    葡萄听了点头,对田遥点头道:“田大人跟我来。”

    田遥松了口气,感激地对郑氏躬身施礼道:“那晚辈告退了。”

    郑氏微微点头,道:“去吧。她们姊妹在荷塘钓鱼呢。”

    葡萄姑姑带着田遥去盈虚园,一边另派春妮先一步去告诉红椒。

    在园门口,他们遇见回头的春妮,说二姑娘让带田大人去浮舟亭。

    葡萄姑姑听了点头,嘱咐她道:“我就不过去了。你带田大人过去。”

    春妮忙点头,引着田遥穿花绕柳,往那一片碧绿的荷塘走去。

    远远的,田遥听见东北角绿叶尽头传来清脆的说笑声。

    浮舟亭却在东面。

    顾名思义,这处亭子其实就是一艘画舫,却是不能移动的,常年固定在荷塘中。每当春夏秋三季,荷叶舒展、荷花盛开的时候,那画舫便被婷婷绿叶包围。游人身处其上,凉风习习、暗香盈盈,是个消暑的好去处。

    浮舟亭悬浮在水中央,无路可通,必须划小船上去。

    当田遥坐着小船靠近浮舟亭,就见红椒坐在八角亭中,正剥一个大莲蓬,然后将莲子剔除绿芯往嘴里塞。丫头枫叶则在一旁煮茶。

    看见他来,红椒笑着招手道:“快来吃莲子。爽脆。”

    田遥心里忽然就轻快起来,不等船停稳,就跳上画舫,笑道:“你倒会享受。怎么今儿没去骑马?”

    他脱口而出问了这句话,就有些后悔。

    红椒近些日子常去马场骑马,是黄豆告诉他的,故意提醒他,红椒心情不好。他这时候问这个,实在煞风景。

    红椒却没在意,笑道:“这两日都没去,都在家陪客呢。”

    田遥自然知道这客是谁,就没问了。

    他在竹椅上坐下,红椒将剥好的一把碧青莲子放进一只青花瓷碟中,推到他面前,微笑道:“吃吧!”

    红椒这样安静,让田遥十分不惯。

    他注视少女,今天穿了一身紫红牡丹凤凰纹锦缎旗装,肩上随意搭了一幅紫纱,随风飘荡,朦胧而梦幻。

    这种旗装与大靖通常女子穿的裙装样式不同,乃是张家和郑家新兴的样式:合着人体裁剪,腰部收紧,下摆裙幅也小,不像以往大幅裙摆。

    如此一来,整个人就显得端庄窈窕、气质典雅。

    如今京城贵女贵妇都跟着学了起来。

    红椒穿着这冷凝的紫色旗装,仿若收敛起火热的秋季,另有一番冷艳。

    “你怎么不吃?”红椒似乎觉察他在看她,抬眼问道。

    “你不问我来做什么?”

    目之所及,都是绿色,她就是万绿丛中一点红,比荷塘中的荷花还要纯洁耀眼,他一点心思也不想瞒她。

    红椒将一颗莲子喂进嘴里,三两下嚼了咽下去,笑道:“人都说我性急,你今儿为何也这样性急起来?”

    她对枫叶叫道:“茶好了吗?端上来。”

    枫叶答应一声,飞快地冲了两杯碧螺春端上来,然后退到亭外扯莲蓬玩去了。

    红椒示意田遥喝茶,一边道:“我呀,今儿就慢一回。我猜你肯定要告诉我你的决定。但是,我要说,我今儿不想听。”

    田遥愕然地问:“为何?”

    红椒道:“不管你要说什么,都等几天再说。等你爹来信了,你的决定再无更改了,再来告诉我,不是更稳妥?不然,今日一旦说出来,就再无回头可能了。他们整天教导我遇事三思而后行,莫要莽撞。你读了那么多书,比我有见识,应该更懂这个道理。”

    田遥看着她郑重的模样,心思触动,毫不犹豫地回道:“好!我不说!”

    红椒十分满意地点头,笑道:“来,吃莲子。新鲜的可脆了。”

    田遥伸手从她递来的瓷碟中抓了几颗莲子,慢慢地吃着。

    他目光滞留在她脸上,眼角余光里满是绿色荷叶,这一切是那么真实清晰,宛如一幅画;真实得让他感觉之前几个月发生的事好像一场梦,他今天来根本没有任何事要说,就是为了看红椒,为她画画、写诗、弹琴。

    他强烈怀疑自己,是否差点失脚落入一个深渊,跟做梦一样,不断下沉,永不到底!

    正想着,就听红椒道:“那天晚上,我们家可热闹了,大家弹琴吹箫,都露了一手。今天我把笛子带来了,你吹一支曲子给我听好不好?”

    田遥听了十分欢喜,道:“当然好。再让枫叶拿纸笔来,我帮你画一幅画。红椒,你这样站在亭子里,四周一片绿色,真的很特别。”

    ***

    亲们,可要三更哩?

第529章 走进画中

    三更求粉。

    ***

    红椒斜倚在浮舟亭的栏杆上,静听田遥吹笛。

    这么坐着,视线受阻,四五亩荷塘便仿佛看不到头,印证了“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感觉。一身儒雅的青年迎风而立,唇边横着竹笛,悠扬的笛声飞起,荡起层层绿浪,荷花也跟着摇曳轻舞。

    笛声中,远处的欢笑声忽然低沉下来,仿佛被逼到荷塘边缘去了。

    一只长腿白鹭飞来,停在一片萎黄的荷叶根下,长嘴在水中啄食小鱼儿。它将那破荷叶踩得往水下沉去,于是赶紧换了一个地方,另踩上一根荷叶梗。

    一只黑斑蝴蝶在红椒身边上下飞舞,斜沉的夕阳映照得它身上金黄斑点格外艳丽。

    荷塘的一切都仿佛不受笛声影响,或者,笛音本来就是这片天地的一部分,包括吹笛的人和听曲的人,都凝成一幅画。

    当袅袅尾音消失在荷花深处,田遥来到红椒身边,蹲下身子,朝她笑道:“好听吗?”

    红椒笑道:“好听。”

    田遥笑道:“那我再吹一曲。”

    笛声再起,更缓慢绵长,这片天地更安静了。

    红椒和田遥对视,有些发怔,不知自己今日为何这样行事,这是香荽教给她的。

    到底怎么样呢?

    应该是对的吧!

    田遥眼中的深情让她欢喜,仿佛一切都不曾改变,一切如从前,他们还跟在清南村一样,争争吵吵的、别别扭扭的,到最后,一天不见面不争吵都不习惯了。

    青年依旧傲然,却望着她微笑。

    为了他,都是值得的,她想道。

    不知从哪飞来一只鸟儿,居然停在吹笛的田遥肩膀上,看得红椒“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顿时打破寂静,惊飞鸟儿。

    田遥也从沉醉中惊醒,索性不吹了,来到她身边坐下,轻声唤道:“红椒!”

    红椒笑道:“我刚才忍了好久,才没使飞镖把鸟儿打下来烤了吃……”

    田遥先张大嘴巴,然后瞪了她一眼道:“你就一刻不能闲!这样焚琴煮鹤的事,也就你能干得出来。你睡觉的时候,有没有梦见过满山的鸟儿?”

    红椒听了不解道:“为何梦见满山的鸟儿?”

    田遥将一粒莲子掰开一半,托着递给她,恐吓道:“被你射死的鸟儿找你索命呢!”

    红椒接过莲子吃了,使劲笑道:“梦见是梦见了,不过不是找我索命,是感谢我呢。”

    田遥诧异道:“为何要感谢你?”

    红椒得意地说道:“感谢我让它们早日脱离畜生道,重新投胎做人啊!”

    说完纵声大笑。

    田遥也忍不住笑了,对她无法可想。

    这时,一个婆子送了纸笔来,枫叶接过,在桌上铺开,又研磨。

    田遥随手挥洒,先替红椒画了一幅仕女图。

    红椒凑过来看了看,欢喜地问道:“你就这么随便一画,怎们就画好了?”

    田遥含笑不语,展开一张更大的纸,将上面两角用镇纸压住。

    过了一会,才凝视着她道:“作画也好,作诗也罢,都是要灵感的。我这会子根本不用想,满心都是……”

    他停住不说,只望着她。

    此情此景,胸有成竹,自然能一挥而就,不需思考选材,不需斟酌思量。

    红椒觉得心似乎飞了起来。

    果然香荽妹妹就是聪明,她忍一忍还是值得的。

    这样一个人,是值得的她忍耐宽容的。

    她抿嘴一笑,催促道:“再画呀!就画一幅——”她四下一打量,拍手道——“画一幅美女戏水图。我去蹲在那水边弄水……”

    说着就要往亭子外跑。

    田遥一把扯住她,笑得失声道:“你别兴花样了!装模作样做那些假象干什么?你还不给我老老实实坐好呢!你什么也不用做,我自然知道画什么。”

    红椒不信道:“我什么也不用做,跟傻子似的坐着,你知道画?”

    田遥逗她道:“你本来就傻。我画一个傻子才生动呢!”

    红椒听了,推了他一个趔趄道:“你才是傻子呢!总是自以为聪明。”

    田遥站稳,慢慢收起笑容,点头道:“我是个自以为聪明的傻子。”

    红椒听了有些不安,忙道:“快画吧。太阳落下去了,要凉了。”

    田遥便转身,泼墨挥毫,不消两盏茶的工夫,一幅画就成了:成片莲叶中间,浮舟亭上,一个女子斜倚在栏杆上灿笑;她的前面,一个头戴方巾的少年书生正对她诉说什么;一只蝴蝶停在远处的莲叶上,似乎不受他们笑声的影响。

    夕阳、残荷、悠闲的鸟儿、静止的柳枝……都衬托出秋日傍晚的图景。

    红椒看后愣住了。

    这是田遥头一次将他们两人画入同一幅画中。

    果然是胸有成竹,这图景跟刚才的情形虽然有些差别,却依旧那么真实动人。

    不,比以往任何一幅都更动人。

    红椒虽然不会画,但在田遥的影响下,赏鉴能力却是一流的。

    她仔细看着图中两人,相视而笑,是那么和谐、自如,想着其中的寓意,忍不住脸就红了。

    田遥轻声问道:“喜不喜欢?”

    红椒转头,夕阳从亭外斜照进来,将她整个人都染上一层魅丽金光,一如图中所画,她灿然笑道:“喜欢!”

    枫叶大惊小怪地叫道:“田少爷跟姑娘现在说话的这个样子,才跟画儿上画的一样。莫不是田少爷有先见之明?”

    田遥和红椒相视,都忍俊不禁。

    正在这时,东北面荷叶分花拂柳般荡开,荷叶丛中撑出一叶小舟,舟上船娘笑道:“二姑娘,三姑娘让我送些东西来。”

    红椒忙走到亭子外边,扶着栏杆问道:“三妹妹做什么让你送东西来?是什么东西?”

    船娘道:“三姑娘她们在那边烤鱼。让我送些鱼过来,还有炉子、叉子、碟子,说让二姑娘也烤鱼吃。都是一整套现成的。”

    红椒笑道:“她们倒会玩。钓了鱼就烤起来了。”

    田遥听了却喜欢,道:“我忙了半天,肚子正好饿了呢。赶快弄上来烤了吃。”

    船娘就和枫叶一个递一个接,将小舟上家伙都搬上浮舟亭,摆在亭子当中空地上。

    红椒挽了挽袖子,上前逐一查看,多是鲫鱼,便问道:“这鱼都抹过盐了?”

    船娘道:“抹过了。二姑娘不用再费事,只要烤就成了。”

    说完,再问一遍无事后,又将小舟撑入荷花丛中。

    田遥见枫叶将炉子炭火吹旺了,兴致勃勃地上前道:“我亲自来烤。”

    抓起一条枫叶穿好的鱼,就举在炉火上烤。

    红椒端了张小板凳放在他身后,示意他坐了,然后嘲笑道:“从小到大,教你多少回了,也没见你烤出一回像样的鱼和肉来。也不知是你不屑干这样事呢,还是你根本就是笨,学不会。我看哪,你就是不想干。要不然,画画那么容易,烤兔子烤鱼就不会了?”

    田遥听了使劲笑,然后道:“红椒!红椒!画画跟烤兔子烤鱼……这个,不太相关呢!我会画画,为何一定就要会烤兔子!”

    说完又笑。看着她疑惑的模样,心里说不出的喜欢。

    红椒就撇撇嘴道:“总算也有你不会的。你也有求我的时候。让我来!我瞧你那笨手笨脚的模样,我就难受。你别把鱼烤糊了。”

    说完,就要接过他手中的铁叉子。

    田遥忙躲开道:“我烤,你在一旁看着教我。”

    红椒无法,只得随他去。又嫌弃他太笨,拖泥带水、邋邋遢遢,不像干活的模样,上去帮他卷起衣袖,又把衣袍下摆牵开些,说溅了火星,这缎面就烧一个洞。

    田遥听她唠唠叨叨的,只是笑。

    红椒自己也拿过一条鱼,跟他并排坐着烤了起来。

    田遥一会问道:“红椒,要不要放盐?”

    “这鱼已经用盐腌过了。”

    “红椒,要不要放辣椒粉?”

    “这鱼肚子里塞了红辣椒,你还要放辣椒粉,秋天干燥,你不怕上火啊?”

    “红椒,你看这样烤熟了吗?”

    “再烤一会。要烤得鱼皮黄熏熏的,才外焦里嫩。”

    “红椒,我烤好了。你先吃。”

    “先放在那,等烤多几条,咱们一块吃。”

    “红椒……”

    枫叶听着田少爷不停地叫二姑娘,忍不住好笑。

    她将鱼穿好了,炭火也添足了,就觉得没啥事干了。主要是她觉得,让田少爷和二姑娘自己动手,好像很好,她上前帮忙反而多事。

    于是,她就闲坐在一旁。

    觉得有些无聊,鼻子闻见鱼香,就想道:“也不知田少爷烤得怎么样,也不知熟了没。不如我先尝尝。省得没熟,等会姑娘吃了不好。”

    这么想着,她就伸手抓起盘子里的烤鱼,咬了一口。

    嗯,不冷不热刚刚好。

    凉了一会,鱼皮正脆,里面肉还是热的。再冷的话,不脆了不说,味道还腥。

    她就大口吃起来。

    她觉得,田少爷的手艺并不像姑娘说的那么差,烤的蛮好的。看来,田少爷是故意装作不懂,把姑娘唤得团团转。

    枫叶跟她主子一样,也是个直脾气的姑娘,还有些大咧咧、傻呵呵的,所以当初被红椒选了去。

    她漫无目的地看着荷塘美景,吃着烤鱼,十分惬意。

    吃完一条,又拿起一条。

    姑娘和田少爷烤鱼,她吃鱼,都有事干,很好!

第530章 原配来了

    今天要不要拼三更哩?好纠结。

    ***

    等田遥又烤好一条鱼,转头端盘子,一边道:“好了红椒,剩下的让枫叶弄吧,咱们吃……”

    一个“去”子没说出来,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发呆——鱼呢?

    红椒听他突然断了声音,觉得不对劲,忙抬头看去,也是一呆。

    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枫叶,只见这丫头正津津有味地啃鱼,眼光兀自在荷花池上流连,对身边两人无所知觉。

    红椒问道:“枫叶,鱼味道咋样?”

    枫叶信口回道:“好吃。田少爷烤的不错,姑娘烤的更好,连鱼骨头都酥了,我都没吐鱼刺和骨头呢。”

    红椒和田遥愕然相视,一齐大笑起来。

    枫叶这才回神,忙转头,看着空盘子和手上半条鱼,也傻眼了:“姑娘,我……我闲着没事,我就说尝尝鱼。一尝我就忘了……”

    田遥笑得弯腰咳嗽道:“亏得你忘了。”

    红椒笑了一阵,才道:“算了。总得有人吃不是。咱们从新烤吧。反正还有鱼,幸亏香荽送来不少。”

    枫叶觉得不好意思,忙挽起袖子道:“我来烤。我吃饱了我来烤。”

    这话又引起田遥和红椒一阵大笑,惊起几只水鸟扑腾远去。

    **************

    且说前面,郑氏接了王宰相夫人送来的短笺一张,是约她明日去松山慈安寺上香的。

    她沉吟了一下,照样回了一封短笺,答应了。

    她正要为紫茄的亲事,要探探王家的口风呢,只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谁知这机会就来了。

    只是,王夫人少有跟她来往的,不知邀她上香是何意。照她看来,应该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打发了王家来人,她对葡萄姑姑道:“派个人去盈虚园瞧瞧,看田翰林走了没有。再把红椒给我叫过来。”

    葡萄姑姑点头,走出去吩咐去了。

    一时又有刘总管的老娘走来,跟她商议刘井儿的婚事,也是请她帮着留心的。

    两人正说话,葡萄姑姑就走进来。

    她先对着刘婆子叫道:“娘。”

    刘婆子答应一声,笑道:“你兄弟的亲事,你跟着老王妃这么多年,你也帮着瞧瞧。”

    葡萄点头道:“娘别急。如今他回京城了,还怕找不着媳妇。小舅爷(青山)不也是才定下亲么。咱不急,慢慢找才能找到好的。”

    说笑一会,郑氏就问葡萄姑姑道:“走了吗?”

    葡萄面色有些古怪,道:“没走。说是跟红椒在烤鱼呢。哦,之前还画了画儿,特意让人去枫林斋书房取的纸笔。”

    郑氏听了愣神,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红椒……不会的!

    思索一会,她对柳叶吩咐道:“去盈虚园传话,催姑娘们回来吃晚饭,就说兄弟们都放学了呢。再留田翰林一声。”

    柳叶忙答应着出去了。

    浮舟亭内,红椒听了郑氏传话,对田遥笑道:“别吃了。留着肚子吃晚饭吧。我告诉你,这几天我们家吃的都是外国菜,还有海鲜。珊瑚和黛丝每天都有新花样。走,咱们回去!”

    本该让田遥听了高兴的话题,却因为“回去”二字提醒他今日来的目的,以及家中那位表妹,顿时轻快的心情好似沾了水的翅膀,再也扑腾不起来了。

    “红椒,我……我还是回去吧。老王妃刚才还在生气呢,我也不好在她跟前露面,回头看了更生气。”

    红椒见他面色突变,想起他那位柔弱的表妹,好心情如同夕阳沉落;再一听他的话,便点燃了怒火。

    “我忘了,你家里还有人等着呢!枫叶,咱们走!”

    田遥见她当即发作,急忙拉住她胳膊道:“红椒,你刚才说的,要慢一回,要三思而后行!先什么都不要说,好不好?”

    红椒转脸,看着他激动的神情,心中隐隐作痛。

    慢一回,怎么觉得被挽留的是她自己呢?

    画画、吹笛、烤鱼,让她体会这欢乐又甜蜜的时刻,转眼又回到原地,所得到的,不过是陷入更深的痛苦。

    她觉得心口疼痛得有些窒息,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是三思而后行了。剩下就看你的了。你回去吧。”

    田遥不放手,恳求道:“红椒!”

    红椒奇怪道:“你又不在这吃饭,你又不走,拉着我做什么?难不成让我送你回去?”

    田遥冲口道:“我留下来吃饭。”

    红椒盯着他微笑道:“不必了。我觉得你还是走了的好。你说的对,我娘见了你没准会生气。”

    说完,轻盈地跳上小舟,枫叶也跟着上去了。

    田遥就傻了。

    他呆呆地望着船娘撑开小舟,往岸边划去,红椒没叫他,他也忘了上船。

    红椒上岸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船娘重新把小舟撑回来,笑道:“田大人,请上船。”

    田遥心不在焉地跨上船,冲了个趔趄,差点栽倒。好容易站稳了,低声道:“走吧。”

    船娘一点竹篙,往岸边划去。

    将他送上岸,早有一个婆子等着:“老婆子送田大人出去。”

    船娘自回头去浮舟亭上收拾家伙。

    当晚,郑氏看着红椒脸色纳闷不已,明明心情不好,为何还跟田遥耗了半天?

    饭后,她想叫闺女去说话,谁知红椒吃了一半就走了,留下一屋子人诧异。

    郑氏微微皱眉。

    香荽急忙道:“我等会去瞧瞧二姐姐。”

    郑氏点头,这时候,若是长辈逼着问,怕是会让她更难受,不如让她静一静。

    香荽再去红椒房里,红椒却什么也不想听也不想说了,只道“我已经告诉他等几天再说。那就等几天吧。这时候什么也不用忙。”

    香荽叹了口气,只得走了。

    次日一早,郑氏应王夫人约,往松山慈安寺上香去了。

    她走后一个时辰,门房报说,青山书院山长、清明书生田清明求见老王爷。

    幸亏张槐今天没出门,周菡便急忙派人去告诉了公公。

    张槐闻报,亲自迎了出去,让至二层仪门内上房待茶。

    他抱歉地笑道:“没想到夫子亲自来了。远途劳顿不说,又耽误书院大事。我心里不安的很。”

    田夫子喝了一口茶,轻笑道:“无妨。此事与老王爷无关。老朽再不来,怕是儿子要没了。自然要来的。”

    张槐便怔住。

    田夫子叹口气,起身郑重拜道:“请老王爷见谅!还请王爷看在遥儿年轻不知世事的份上,原谅他这次糊涂行径。再容老朽几日空闲,定会将此事处置妥当。”

    张槐连道“不敢当”,起身扶住他,重新坐下。

    事情却不是这么简单的。

    他想起昨晚郑氏说的话,不敢做出任何承诺,为难道:“我张家小辈皆受夫子教导,自然相信夫子。若不然,也不会觉得此事蹊跷,立即派人给夫子送信了。可如今看来,田大人身世却是另外一回事,也不重要了——他另有想法呢。”

    田夫子目光骤然紧缩,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颤抖。

    他深吸一口气,才道:“请王爷放心,老朽自会教导他。”

    张槐神情依旧很勉强,斟酌言辞道:“听王妃说,昨日田翰林来过,已经陈述了他的意思……”

    田夫子神情更冷,面容仿佛刀刻一般肃然,坚定地说道“老朽有一言,请老王爷深思:张家乃是从大风浪中闯出来的,王爷当比任何人都明白,世事变幻,人也在逆境中成长,历经挫折的人在未来岁月里才会更坚定。老王爷何不看遥儿经此一事后的表现?”

    这话终于让张槐动容,微微点头道:“请夫子放心,我们夫妻自当尽力。”

    田夫子这才松了口气,又道:“老朽本当将实情相告王爷才对。然往事话长,其间曲直一言难尽,何况也理不清;再者,老朽惭愧的很,家丑不可外扬,也羞于在王爷面前启齿,又怕污了王爷耳目。但老朽有一言可告诉王爷:那人不是遥儿亲娘!”

    张槐听了这话就吃惊了。

    然田夫子这样说,由不得他不信。

    以田夫子的为人,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很难为他了,张槐不便追问,又不好安慰,只能劝他莫要心焦。

    说话间,田夫子就要告辞,说要去找田遥。

    张槐挽留道:“虽然夫子来京,应该去儿子那里,但也该容我等略尽心意。不如晚上过来住。”

    田夫子含笑道:“等事情了了,自然会来王府叨扰。”

    说完,就告辞去了。

    等他走后,张槐独自坐在厅堂出了一会神,才要起身,门房又来报,说六少爷的原配夫人和亲家舅舅来了。

    张槐听得头晕,骂道:“什么原配夫人?还亲家舅舅!没弄清就随着人乱叫!”

    门房哭丧着脸道:“说是梅县的秋霜姑娘。咱们府上不是到处找秋霜姑娘么?六少爷不是说,秋霜姑娘是他的原配夫人么?”

    张槐这才明白,喝道:“那也要等弄清了才是。还没弄清混叫什么!带他们来这!”

    一边又命人“叫大小姐来”。

    忽想起大苞谷,又发狠,高声问道:“刘总管在不在?”

    外边有人答道:“刘总管陪着黛丝公主和珊瑚姑娘去刑部看陈家小舅子了。”

    张槐更生气,大声道:“派个人去找六少爷——管他在哪,都给我找回来!就说他爹我心口疼!”

    外面人听着他中气十足的声音,依旧吓一跳:老王爷心口疼,不是该找大夫么,找六少爷干啥?

    哦,对了,大姑奶奶就是大夫,刚才王爷已经吩咐叫了。看来老王爷真是病了,于是慌忙就去了。一边走还纳闷呢,怎么老王爷生病,不叫其他少爷,单单叫六少爷呢?

第531章 赶出去

    二更求粉。

    ***

    张槐和小葱看着走进来的三人,有两个认识,正是曾经在刑部作证过的秋霜大哥大嫂——王大郎和熊氏。

    另一个小姑娘,约莫十四五岁,腼腆地笑着。

    她肤色白净,只是眼睛有些小,鼻子稍显矮。嘴巴是脸上最大的亮点,唇线清晰,勾勒出两片菱形花瓣一样的嘴唇。

    三人给张槐和小葱见过礼后,小葱微笑问道:“秋霜姑娘这些日子去哪了?让我们好找。”

    秋霜忙起身,不安地绞着衣带,低声道:“我……我找玉米,他不理我,我在京城没法过,就回乡去了。”

    小葱听了诧异:“哦?”

    回乡去了,这怎么又来了?

    王大郎见她神色似乎不信,急忙道:“小人夫妇回到梅县,没几天妹子也回家了。小人想着,妹子从小就跟张家少爷一床睡了,张少爷又在刑部当着人说,小人妹子是他原配媳妇,小人不敢就把妹子许人,这不赶紧就给张家送来了。”

    张槐听得很不舒服,什么叫“一床睡了”?

    虽然事实如此,然那么小的孩子懂什么,话怎么能说得这么难听呢?何况还是自家亲妹子。他看这个王大郎就不顺眼起来。

    熊氏也赔笑道:“我们是想啊,那个玉米是假的,当然不记得秋霜了。这回真玉米回来了,那就不同了。所以我们告诉了妹子,就带她来了。”

    小葱却只注意另外的关窍。

    她问秋霜道:“秋霜姑娘是什么时候离开京城的?”

    秋霜想了一下道:“七月初……好像是七月初八。我那时候没着没落的,在京城呆不下去了,就走了,也没留心日子。”

    小葱纳闷地问道:“从我弟弟六月底在刑部告状开始,官府和我们张家都在找你,你一点都不知道?”

    秋霜茫然摇头,道:“不知道呢!我银子被人骗了,也不大敢在街上乱逛。”

    熊氏忙笑道:“京城是多大的地方!她一个小丫头片子,知道哪对哪儿呀!遇见那些军爷,没准都要躲着走,谁还送上去找骂,她又不知道官府在找她。”

    小葱微微点头,又问道:“你七月初八就回去了,那时候你哥哥嫂子还没来京城呢。他们来京城作证后再回去,耽搁不少工夫,怎么你反倒比他们后到家?”

    秋霜低下头,黯然道:“我身上银子不多,我……好些路都是自己走的。”

    小葱听了,忙道:“姑娘受苦了。”

    王大郎夫妻都笑说不要紧,好在平安到家了。

    小葱继续问道:“你可记得,当年白县令找到你,是如何问你,你又如何说的?”

    秋霜便努力回想,断断续续将当年情形说了一遍。

    据她说,她跟白凡说了玉米是张家人——这都是玉米告诉她的。也就是说,白凡应该知道玉米没有失去记忆,那后来找个失去记忆的玉米送来张家,就居心叵测了。

    张槐听了紧蹙眉头,和小葱对视一眼,都很疑惑。

    小葱问道:“秋霜姑娘,我张家当年也派了人去你们家问过了,当时你可没告诉他们这些。”

    秋霜又茫然道:“告诉什么?白县令仔细问了我,我就说了;后来又有人去问,就是问玉米弟弟怎么逃走、怎么找回来,我就说了那些。没人问我跟白县令怎么说啊。”

    说完,她低下头道:“我本来不想说的,玉米弟弟相信我,把真话告诉我,我不能跟人说。可是白县令跟我说,玉米弟弟从河里逃走,很可能会淹死。还说,他真是对玉米弟弟好,不会害他;爹也说白县令是好人,我才说了。后来,白县令果然找回了玉米弟弟。”

    小葱觉得,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便吩咐人安排他们在王府住下,好生照看。

    等人带走后,张槐道:“若这样说,对白凡的指控就有眉目了。”

    小葱摇头道:“没这么简单。爹想,白凡心思缜密,若是秋霜当年真这么说了,他还能容许她活到现在吗?他还敢把假玉米送来吗?”

    张槐点头,疑惑道:“那这个秋霜……”

    小葱皱眉道:“总觉得奇怪。”

    思索一会,不禁喃喃低语道:“这两口子,不会胆大到用个假妹妹来哄骗我们吧?”

    张槐听了,猛一拍桌子,道:“那臭小子还没回来?”

    小葱听得一愣,道:“爹是说六弟?”

    张槐气道:“不是他是谁!臭小子,连个秀才还不是,整天忙得不归家,比他大哥和小叔还忙。”

    小葱扑哧一声笑道:“爹让人去叫他了?”

    也是,这个秋霜的事,还得等大苞谷回来才能弄清。

    正说着,板栗、张杨匆匆走进来,一齐冲着张槐道:“大哥(爹)怎么了?”

    张槐奇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板栗抢着道:“不是说爹心口疼吗?”转向小葱,“爹可要紧?怎么好好的心口疼呢?”

    张杨也紧张地看着小葱,问是什么缘故,说大哥之前可是什么症状都没有呢,就算在黑莽原,也没心口疼呢。

    小葱被两人问得一头雾水,诧异道:“谁说爹心口疼?”

    张槐则气道:“谁去告诉你们的?谁喊你们回来的?”

    板栗疑惑道:“不是家里派人去叫的吗?先叫了六弟,六弟急忙让人去告诉了我跟小叔。”

    张槐这才知道弄误会了,不禁“嗐”了一声,一拍椅子扶手道:“我那是……我那是叫大苞谷回来!这臭小子!他呢?这么担心他爹,他自己怎不回来?这该回来的没回来,不该回来的倒回来了。”

    张杨大概也知道弄岔了,哥哥身体没事,便坐下喘气。小葱又倒了茶捧给他,喝了一口后,便问张槐怎么回事。

    张槐气呼呼地将缘故说了。

    张杨和板栗听得好笑不已,忙又仔细问秋霜的情形。

    小葱就细细地告诉了他们。

    谁知张槐随口说“心口疼”闹的误会大了,接下来,山芋、南瓜、花生、玉米纷纷从国子监赶回来;青莲又跑回家,于是连郑家也派人来了;衙门里赵耘也打发人来问老王爷身子要不要紧,英王世子也派人来问安,因为大苞谷跟他告假……

    张槐那个郁闷,觉得心口真的有些疼了。

    他颓然问匆匆赶回来的刘黑皮道:“到底是谁把这话传出去的?我只让人去叫大苞谷那小子,结果他到现在也没影,怎么这些人都跟……干啥似的回来了?”

    他本来想说“都跟奔丧似的回来了”,一想这话太不吉利,慌忙刹住话头,这才改了口。

    刘黑皮急忙查问。

    原来是那个去叫大苞谷的家人——他太尽心尽责了,见老王爷说心口疼,立等着要叫六少爷回来,忙撒腿就跑。

    在前门把一个管事撞得一歪,问他去哪。

    他来不及答,匆匆丢下一句“找六少爷。老王爷心口疼,要他赶紧回来。”

    那管事吓了一跳,见他跑得飞快,不及细问,就招手叫来一个家人,命他去国子监叫其他少爷,他自己则进来问候。

    他听说老王爷和大小姐在上房厅堂,心里更担心了——大小姐肯定在帮老王爷诊治。于是自作主张,又派人去慈安寺叫老王妃去了。

    张槐瞪大眼睛道:“糊涂东西!”

    刘黑皮急忙安慰道:“老王爷别急,我刚才已经又派人去慈安寺了,告诉王妃没事,省得她惦记。”

    张槐这才松了口气。

    一时又生气地问:“大苞谷呢?不是说早就回来了,怎么到现在也不见人影?”

    板栗也奇怪,听那报信的家人说,大苞谷听说老王爷生病后,当时拔脚就走了,只跟英王世子说了一声。

    小葱便对刘总管道:“黑皮叔,再派几个人出去找找。”

    刘总管忙点头出去安排。

    大苞谷在哪呢?

    他在半途中被人截住了。

    是机灵鬼,特意赶去找他的,将他扯入路边一间铺子,说有要紧事回。

    大苞谷抬头一看,原来是陈家的点心铺子,于是二人进入里间说话。

    “什么?爹没生病?”大苞谷吃惊地问。

    “没生病,好着呢。怕是有些生气。”机灵鬼道。

    “爹为什么生气?”大苞谷奇怪地问道。

    “因为少爷的原配夫人找上门去了。”机灵鬼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大苞谷。

    大苞谷纳闷道:“这不是好事吗?我们到处找不到秋霜姐姐呢。好容易她来了,爹为什么要生气?”

    机灵鬼叹气道:“我的少爷,你不觉得你最近事儿惹得太多了点么?又是公主又是海盗。家里两个还摆着呢,这原配又找来了。嗳哟喂,就在大门口跟门房说,他们是六少爷的原配夫人和舅爷……听听,有这么说话的嘛!”

    大苞谷沉吟道:“也是。秋霜姐姐怎会这样?走,回去看看。”

    机灵鬼忙拦住道:“我出来找少爷,不是为这事,我有别的事要跟少爷说。”

    大苞谷忙问什么事。

    机灵鬼凑近他小声道:“田翰林的爹来京城了。先去王府见了老王爷,然后就去田翰林家了。刚才小丁子来报信……把那什么表妹赶出田家了……听说当场晕倒了呢。田夫子也不管她,让人把东西都扔出去了。”

    大苞谷顿时精神一振,疾声问道:“这是真的?”

    机灵鬼点头道:“当然是真的。我来找少爷,也不是为这事,我是有别的事……”

    大苞谷不耐,照他脑门就是一下子,怒道:“有屁快放!吞吞吐吐的,跟个老娘们一样。”

第532章 我不同意!

    机灵鬼忙捂着额头道:“是,是!我说,我说!我来找少爷,有两桩事要说。一件事是,那个什么素姑娘被赶出去后,瞧着挺惨的,可是少爷猜怎么着?”

    他见大苞谷又扬起手,也不让猜了,忙疾声道:“她派了丫头去翰林院找田翰林去了。”

    大苞谷诧异道:“找田翰林?”

    机灵鬼点头道:“对呀!我听了也不信呢!瞧她挺好挺斯文一个姑娘,怎么就不要脸呢?人家爹都赶你走了,还偷偷找人家儿子,真是……原来我还觉得她是好人,挺可怜的……还是少爷有眼光,看出她不是善茬。少爷,咱们要不要干点什么?”

    大苞谷正沉思,闻言瞪了他一眼道:“干什么?咱们是正经人,是君子!陈家和张家也都是良善人家!咱们能干那些落井下石的勾当吗?咱们能欺负一弱女子吗?什么也别干!”

    机灵鬼听后,愣愣地点头。

    大苞谷继续问:“第二桩事是什么?”

    机灵鬼忙道:“少爷不是让小丁子打听那素姑娘的老底吗,今天小丁子那边传话来了。”

    大苞谷忙问:“怎么说?”

    机灵鬼又感叹道:“都说她不是善茬了。她呀,原来住在镇国公府。心大的很,想要嫁给镇国公第二个儿子……后来不知怎么就闹翻了,镇国公府不容她,就搬出来了。再后来,也不知怎么就缠上田翰林了……”

    大苞谷认真听着,低声问道:“这些事小丁子怎么打听出来的?可别把咱们给扯进去。”

    机灵鬼忙保证道:“少爷放心。是小丁子拜把子兄弟——他兄弟是一个小叫花,那小叫花的弟弟找另一个小叫花,那个小叫花的哥哥常帮镇国公府的二管家奶奶跑腿干活,跟她的二小子玩的好,就这么问出来的。”

    见大苞谷有些迷糊,便笑道:“这都拐了好几道弯子,别人再想不到咱们身上。少爷,小丁子是不是很能干?这可是镇国公府的秘密,捂得死死的,外人根本不知道。”

    大苞谷满意地点头道:“不错,有长进。”

    想了想,凑近机灵鬼耳边低声吩咐了一番话。

    机灵鬼瞪大眼睛,结巴道:“少爷不是说……说咱们是……是正人君子吗……”

    大苞谷坚决道:“咱们当然是正人君子。你记住了,坏事咱们坚决不能干,害人的事更不能干!可是她都做出来了,还怕人说?况且人家早就在说了。要不然,咱们又怎么会知道这些个事呢。咱们既然听说了,闲话两句还不成吗?——那满大街人整天都在说闲话呢,也不多咱们一个。所以,这事结果如何,完全跟咱们不相干,都是她自己作出来的。这叫‘自作孽,不可活’!”

    机灵鬼对少爷这一番“高论”十分佩服,觉得甚有道理。

    可是,他又踌躇道:“那田翰林会不会受影响?”

    田翰林可是少爷未来的姐夫,投鼠忌器呀!

    大苞谷一翻眼道:“不管他!这么大人了,不知好歹,就有什么事,那也是自作自受。”

    机灵鬼吓一跳,忙问:“可是二小姐……”

    “我二姐跟他没关系。”大苞谷打断他话,恨恨道,“我二姐不能嫁他那样人。这事我不同意!”

    “少爷……不……不同意?”机灵鬼有些转不过弯来。

    “是,我不同意!”大苞谷斩钉截铁地说道。

    机灵鬼愣了半响,斟酌了下言辞,然后小心翼翼地劝道:“少爷,咱们是不是别管闲事?少爷想……”

    大苞谷瞪着他道:“管闲事?你说我这是管闲事?”

    机灵鬼忙赔笑道:“也不是管闲事。可是少爷想,咱们虽然是张家儿子,可将来终究是要为陈家撑门户,咱们生的儿子那都是算陈家的,张家的事咱们不好管太多。这是一。”

    大苞谷笑眯眯地问:“哦,这才是一?那二呢,第二个理由又是什么?”

    机灵鬼见少爷问,精神振奋,继续道:“二就是:王府人多着呢,上有老太妃,中有老王爷和老王妃,下有玄武王和众兄弟姊妹。不算女子,光男丁排起来,少爷都排到第六了;要是算上女子,得排到十以后。所以说,这事根本轮不到少爷操心,作主的人多着呢……”

    大苞谷还没听完,就呸了他一口,骂道:“人多就不管了?我自己姐姐,我不管谁管?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这你都不懂,真是蠢材!还分陈家张家。张家不好了,陈家指望谁?我看你别叫机灵鬼了,叫糊涂鬼算了!”

    机灵鬼慌忙道:“不能啊少爷!小的不懂,少爷告诉小的,小的不就懂了!少爷放心,我一准按少爷吩咐的去做。”

    大苞谷这才满意地点头,又吩咐道:“上前面包些点心,我带回去,让爹消消气。”

    机灵鬼忙又道:“少爷不用回去……”

    大苞谷纳闷道:“又怎么了?”

    机灵鬼道:“老王爷没事,少爷不用着急。可这事误会大了,小的来的时候,听说家里还派人去慈安寺告诉老王妃了。少爷想,老王妃听了能不挂心吗?”

    大苞谷一想对呀,急忙道:“真是糊涂东西。赶紧再派人去告诉我娘一声啊!”

    机灵鬼道:“少爷自己去呀!今儿好容易借这机会腾出空来,少爷就别回去了,就去寺里陪老王妃好了。一来尽尽孝心,二来把实情告诉老王妃,也免得她老人家着急。”

    机灵鬼来王府这些日子,算是摸清了:张家第一个要讨好的就是老王妃,其他人靠后。

    大苞谷踌躇道:“可我爹那儿……”

    机灵鬼拍着胸脯道:“少爷只管去。我拿了点心回去,我就这么跟老王爷说——”他堆上一脸笑,微微躬身——“‘老王爷,六少爷听说老王爷心口疼,可吓坏了,当时就跑回来了。半路上碰见小人说老王爷没事,他才放心。六少爷又听说他们还给老王妃送了信,急死了,又牵挂爹,又担心娘,他就让小的拿了点心回来孝敬老王爷,他自己马不停蹄上慈安寺告诉老王妃去了。’”

    大苞谷见他那鬼精灵的模样,忍不住呵呵笑道:“不愧是机灵鬼。你回去就这么说。那我就去找我娘了。”

    机灵鬼见少爷夸他,笑道:“少爷只管去。也不用急着回来,索性陪老王妃上香完了,再一块回来。”

    大苞谷看穿他心思,踢了他一脚,笑骂道:“知道了,看把你能的。记住,那个素姑娘那要盯紧了,有事赶紧告诉我。”

    机灵鬼答应一声,送他出点心铺子,叫上大头鬼和吊死鬼,上马往松山去了。

    大苞谷赶去慈安寺,见松山古木森森,深林中钟声回荡,不禁心情为之一静。暗暗想道,也不知这里的素斋怎么样,好的话,吃了晌午饭再回去也不迟。

    这时,刘总管派来送信的人也到了。

    郑氏先听说张槐生病,着实吓一跳,忙忙地向王夫人告辞,要赶回去。才走到庙门口,就遇见刘总管派来的人,方知是一场误会。

    她跟王夫人见面还没说上几句话,又知她今日相约定有目的,加上她自己也难得出来一趟,正要上香礼佛,既知是一场误会,张槐没事,便又转回头去了。

    大苞谷到的时候,郑氏正和王夫人在慈安寺后殿厢房歇息说话呢。

    “这就是那个从小就被狼叼走的玉米,哦不,大苞谷?”王夫人扶起向她施礼的大苞谷,拉着他手问道。

    “可不是他。淘气的很。”郑氏微笑道。

    “可不能这么说。我听我家老爷说了,这孩子及其聪慧不凡,性格坚韧,又豪气万千,等闲官员也是赶不上他的。”王夫人真心赞道,因为王尚书确实在她面前这么说过。

    “夫人别夸他,回头他一得意,越发大胆了。”郑氏听了这话当然高兴,但嘴上还是很谦虚。

    大苞谷见她们互相客气,便赔笑道:“王宰相那可是晚辈的大恩人。晚辈这回认亲,对王宰相的人品官声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晚辈想,若我大靖官员都能像王大人那般一身正气、刚正不阿,又能见机行事,不拘泥常规,这天下就太平了,皇上就会少操许多心。”

    一席话听得王夫人心花怒放,笑得合不拢嘴,拉着他舍不得放手,问长问短、问东问西。

    郑氏问儿子道:“你不是有事吗?叫别人来说一声就是了,又何必自己跑来。”

    大苞谷笑道:“儿子已经跟英王世子告假了,再回去也是耽误工夫。不如来陪娘,顺便就在山上吃些斋饭,下午再去也是一样的。”

    王夫人笑道:“这是他一片孝心。”

    郑氏点头道:“既然来了,你就各处去瞧瞧,拜一拜菩萨,上一炷香。我跟夫人在这歇会,说说话,你就别杵在这吵我们了。”

    大苞谷听了这话,正中下怀,忙告退出去。大头鬼找了个小沙弥,带着他们四处游玩、参拜。

    且说王夫人,等大苞谷走后,对郑氏笑道:“老王妃真是好福气,个个儿女都不凡。”

    郑氏摇头笑道:“哪里不凡。他可会惹事了。刚才的事也是因为他……”

    说着把秋霜找上门来的事说了。

    这也没什么好瞒的,最后大家总会知道,而且还要上刑部找王大人了结前案呢。

第533章 王家求亲

    二更求粉。

    ***

    王夫人认真听了,点头道:“这孩子也不容易,小小年纪就经受这样苦难,真难为他,平安长这么大。三个媳妇就三个媳妇吧,他又不是学人慕富贵、贪花好色,这几个女子,都是跟他有些渊源……”

    郑氏微笑点头,觉得她说话中肯。

    王夫人话锋一转,道:“府上三姑娘听说也聪慧的很。听我们老爷说,上次堂审的时候,她说话行事,既有见解又有分寸,寻常男子也是比不上的。”

    把香荽很夸了一番后,又笑道:“人都说,想把闺女嫁给张家郑家做媳妇,不想娶两家的闺女做媳妇。要我说,真要娶了你们家的闺女,那可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呢。”

    郑氏见她透出意思来,便微笑听着,不时谦虚两句。

    王夫人轻笑道:“其实,像我们这样人家,虽然依着世俗规矩,也不是一定死守的。说句私心话,我就喜欢两夫妻平平安安过日子,没的弄些妖魔鬼怪扰得家宅不宁。说是为了子嗣,也没见生多少。倒是老王妃日子顺心,生了六七个呢,可不让人羡慕!”

    郑氏忙道:“这也是各人缘分。又不是一定要怎样的。外人都误会我们家了,我们也没定下家规,说只准儿子娶一个媳妇,不许女婿纳妾。好歹都看他们自己缘分。”

    顿了下,又加上一句道:“况且这也不是能管得住的。夫人请想,若他心里有那个想头,管得住人,管不住心,又有什么用?”

    王夫人赞同道:“就是这个意思。前些日子,我侄儿,就是中了状元的那个王穷,他还在我们跟前笑说,若得一知心女为妻,一生一世一双人又有何难呢!”

    郑氏听了这话一怔,这是为王穷求亲了?

    求的是……

    难道是香荽?

    这可弄岔了!

    王夫人见引起她注意,笑容更深了,慢声道:“若论我们家呢,要是别的小辈说这话,我还不敢信他。但我这个神童侄儿自小与人不一样,他说到做到!做不到的事,他轻易不会宣之于口。”

    郑氏微笑附和道:“王翰林的才情和名声,我们都是听说过的。”

    王夫人笑道:“老王妃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穷儿还极有主见呢。自他中了状元,上门提亲的不知多少,他都不为所动,定要寻一个聪慧合心意的女子,方肯婚配。二叔和弟妹知他有主意,并不强逼他,都随他自己。”

    郑氏听她大谈王穷,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

    只是,她本要替紫茄谋算这桩亲事的,怎料到对方看上香荽了。香荽虽说是她女儿,可却极有主意,这事须得问她自己的意思才成。

    她便不住点头微笑,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恐造成误会。

    王夫人受侄儿所托,打定主意要把这事说透,因而继续道:“穷儿有一个通房,是前几年收的。那丫头老实的很,既收了,也不能平白就打发走,那不是我们这样人家行事手段。不过,穷儿说他往后不会纳妾,省得烦。”

    郑氏听得脸红了,这份诚意是很好,可是这话……

    她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便笑道:“这些小孩子,全都有主意的很。虽然规矩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往后终究要他们自己立主意过日子,所以有主见倒是好事了。我们家也一样,都要试准了小辈心思,才敢替他们做主。”

    王夫人听明白她的意思,立即就笑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无需再往深处谈,以免最后做不成亲,面上不好看。于是两人谈些家长里短过日子的话,很快就到了用午膳的时辰,寺里住持命人摆上斋饭。

    郑氏让人叫回大苞谷,正要开饭,忽然王夫人贴身的嬷嬷进来对她耳语了几句。

    王夫人就放下筷子,笑容满面地对郑氏道:“这可巧了,我侄儿午间落衙,特来接我回去。听得老王妃在此,不敢就进来。请老王妃示下,让他能拜见长辈。”

    郑氏忙道“快请”,命大苞谷出去相迎。

    真是相亲了,连王穷自己都送上门来让她相看。

    王家自然不用高攀玄武王府,如此用心安排,看来是王穷的意思了。不管如何,她都十分感激他这份心意。

    一时王穷走进来,大苞谷在后相随。

    郑氏看着向她施礼的青年有些失神,也领略到什么叫做风神如玉。

    这人的光芒不在外貌,而是气质。

    无法言喻的气质,举手投足都是那么自然洒脱。

    这个年纪能有这份气度是很少见的,黄豆跟他比,稍显圆滑了些;田遥跟他比,稍显傲气了些;葫芦板栗跟他比……

    也能比得上,但那是截然不同的武将气度。

    真是名不虚传!

    她忍不住感叹:若是这门亲做成了,娘家老娘和嫂子会不会怀疑她使手段夺了紫茄的夫婿?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她含笑伸手道:“王翰林不必多礼。”

    转向王夫人赞道:“真是不知怎么说了。当娘的都以为自己儿子是最好的,可这会儿我不得不承认:我们家几个加起来也比不上王翰林。我也想起来了,当日在刑部大堂是见过的,只因当时心乱的很,才没留心。”

    王穷微笑道:“老王妃谬赞,晚辈不敢当!”

    王夫人十分喜悦,一边谦虚,一边指着大苞谷道:“老王妃忒谦了。不说玄武王了,就是眼前这孩子就是百里挑一的。”

    郑氏笑道:“他呀,一点鬼精都露在脸上,怎能跟王翰林相提并论。大苞谷,请王翰林坐下。你也坐下。都没外人,咱们就一起吃了,也热闹些。”

    王夫人忙点头,吩咐王穷坐下。

    于是,王穷和大苞谷就坐在下首,陪着两位长辈用斋饭,葡萄姑姑等人在一旁伺候。

    一时饭毕,撤下残席,换上茶水,王穷便和大苞谷聊些天南海北话题,以及近日京城新鲜人事,博长辈一笑。

    言语间,王穷对郑氏亲密又不失恭敬,好似子侄对亲长一样,并不虚伪逢迎。

    郑氏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倒是大苞谷,嘴巴跟抹了蜜似的,把王夫人拍得眉开眼笑,每每令郑氏和王穷忍俊不禁,只当他是小孩子,爱讨大人欢心。

    因说起外国使团在京的种种趣事,王穷便对大苞谷道:“在下奉命翻译那些海外使臣带来的书籍。只是通译们文字水平不够,正要请张小兄弟帮忙。”

    大苞谷便问他是如何翻译的。

    王穷说,一边请海外使者念出书籍内容,一边请通译翻出意思来,他和翰林院的同僚则整理记录。这中间难免有误差,弄不明白的地方,他们都标记了出来。

    大苞谷点头道:“这是有些难。小弟也不是很精通,只能尽力了。”

    说笑间,忽听外面有人争执,伴随着呵斥声。

    王穷忙起身出去查看究竟。

    不一会,他便回来,对郑氏道:“请老王妃示下:有个小沙弥说要见老王妃,不知何事。赶也赶不走他。晚辈见他不似奸佞之辈,恐有内情,便斗胆进来问一声。”

    大苞谷听了一愣,忙起身道:“娘,让我去见他。先听他有什么事,再带来见娘。”

    郑氏忙制止道:“不用。”

    又对王穷道:“王翰林说的对。我们来到这,住持命闲人都规避了,他既然硬闯进来要见我,定有非常事。就唤他进来吧。”

    她有感于大苞谷认亲的艰辛,加上后来黛丝、珊瑚等一个个登门,今天家里又去了个秋霜,觉得这沙弥没准就有大事,若错过了岂不误事。

    再说,她也不是爱摆威风的人,小沙弥这样冒着被责罚的危险求见她,她就见见又如何!

    王夫人忙道:“穷儿,你好生命人带他进来吧。”

    王穷点头,转身出去后,一会带着个十三四岁的小和尚进来。命他就在门口磕头,他自己往前站了,指着郑氏道:“这位便是老王妃。你有何话,不妨直说。”

    那小和尚急忙跪下磕头。

    大苞谷紧紧靠在郑氏身边,盯着他不放;葡萄姑姑也站在一侧。

    那小和尚磕完头,结结巴巴地说道:“小僧想……想单独……跟王妃娘娘说。”

    王穷喝道:“放肆!这断断不成!你若是不想说,那便不要说了。”

    小和尚便委屈地看着郑氏。

    郑氏看着他,温声问道:“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王翰林是刑部王尚书的侄子,这位是王尚书的夫人,说不定他们还能帮得上你呢。”

    她以为这孩子是想告状的。

    大苞谷对他一龇牙,笑道:“我是我娘的儿子。难道连我也要避出去?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口气已经很不善了。

    小和尚见他笑得渗人,吓一跳,忙摇手道:“不是……是这样的,是一位秋霜姑娘要见王妃娘娘。小僧……也有要紧事跟王妃娘娘说……”

    大苞谷一跳起来嚷道:“你说秋霜?”

    家里才来了个秋霜,这寺里怎么也来了个秋霜?

    郑氏立即吩咐葡萄姑姑道:“去,派人跟他去把秋霜带来。”

    葡萄姑姑忙让小和尚起来,一起出去了。

第534章 死人复活

    郑氏又对王穷道:“贤侄,此事蹊跷的很:据小儿说,我王府刚来了一个秋霜姑娘,是跟她哥哥嫂子一起来的。这里怎么又有一位秋霜姑娘?”

    王夫人听后心惊不已。

    王穷是知道秋霜其人的,晓得她干系着大苞谷当年失踪一案,忙躬身道:“晚辈明白了。这就去寺里安排。老王妃想把人带回王府问询,最好给玄武王送个信,派人来接才稳妥。”

    郑氏点头,对大苞谷道:“你让小厮回去跑一趟。”

    大苞谷忙出去吩咐大头鬼赶紧回王府。

    王穷也招来住持,告诉他缘故。

    住持全然不知情,听说这事,哪敢不遵循,忙不迭地答应,并保证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

    王穷又请王夫人离开偏殿,让大苞谷叫了张家护卫进来保护老王妃。这一是为了避嫌,好让郑氏仔细询问详情;二是以防不测。

    郑氏见他如此安排,微微点头。又见他也要退出去,便道:“王翰林不妨留下,也帮着听听可有蹊跷之处,也做个见证。”

    王穷躬身领命。

    一盏茶的工夫后,小和尚领着个瘸腿的小姑娘进来了,也是单眼皮小眼睛,鼻子微塌,菱形小嘴。

    她进来后一扫屋里人,目光落在大苞谷身上,失声道:“玉米弟弟!”

    大苞谷却不认得她,然看着她轮廓分明的小嘴,不知怎的就脱口而出:“秋霜姐姐?”

    小姑娘大喜道:“是我。你记得我了?”

    大苞谷三两步冲到她跟前,笑道:“当然记得。我还想跟你在京城收夜香呢。”忽然想起什么,低头看着她的腿惊问道:“你这腿怎么了?”

    小姑娘道:“我的腿……我的腿……”

    她说着忽然瘪嘴,眼泪滚下来,哭道:“我被人勒死了。扔到河里,撞在石头上,把腿跌断了。”

    屋里人听后吃惊极了。

    一是因为她说得太惊悚——勒死了怎么又站在这?

    其次还是因为太惊悚——谁这么大胆子,杀人抛尸?

    大苞谷气得喝问道:“是谁?哪个王八蛋害得你?”

    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道:“我在……德胜街……流花巷一家子干活,不知……怎么了,有一天,他们就……拿绳子……勒死我……了……”

    原来,她真是命大,被勒死后,运到城外荒山野地里,抛入河中。可是她没死透,被河水一浸,又被石头撞断了腿,疼得清醒过来。

    她是会划水的,顺水漂了一段,就浮上水面。后来被路过的小和尚惠灵给救了。

    惠灵急忙点头证实,说确实是这么回事。

    又说她跟自己进京后,就在慈安寺旁边租了间房子,每日做些平安袋、福袋之类的发卖度日。

    可是,她从不说自己是从哪来的,惠灵也不知道她叫秋霜,她说她叫秋儿。

    直到今日,早上听惠灵说玄武王母亲来寺里上香,她就跪着恳求惠灵,说自己有大冤屈,一定要找老王妃申诉。

    惠灵因为自己也有事要找老王妃,因此就答应了。

    郑氏听后,并没有太大反应。

    家里可是有个秋霜了,还是跟她的哥哥嫂子一起来的。这两人当中,必定有一个是假的。

    若是作假只为了攀附王府、求富贵还好说,若是作假有阴谋,那可就要小心了。

    她以眼神制止大苞谷行动,温声道:“秋霜,你且跟我回去。你说的我们会去查清,到时候就能真相大白了。”

    秋霜忙点头,说她就等一个机会,可是她不敢去王府,也不敢去官府告状,就怕被人认出来,再次被杀。

    郑氏安抚住她,又问惠灵:“你找本王妃有何事?”

    惠灵又紧张起来,结巴道:“小僧……小僧……这个,小僧的娘亲也是下塘集人,说起来,老王妃说不定还认识。”

    郑氏听了一愣,道:“哦,你姓什么?”

    惠灵道:“小僧,小僧的娘亲是……是汪村的,那年怀着小僧,上吊死了,叫董小翠……”

    郑氏只听了这一句,就抬手道:“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你也先跟我回去,回头自然有人问你,到时候你再详细说。”

    惠灵急忙点头,住嘴不说。

    郑氏满心震惊,这件事在场的人不知道,她可是印象深刻。

    当年,混世魔王胡镇在清南村惹是生非,板栗和葫芦设计恐吓他,利用的就是董小翠之死。在她的坟头上做文章,扮鬼影吓得胡镇病倒。后来小葱秦淼又出主意,借着秦大夫帮胡镇治病的机会,讹了胡镇几千两银子捐给医学院。

    这样的事,她怎么能忘记呢!

    可是后来因此牵出董小翠之死有蹊跷,周夫子还命人追查过,却不了了之。

    今日,惠灵再次提起,而且听话音还是小翠的孩子,怎不令她吃惊。

    王穷等人也惊得张大嘴巴。

    这一会工夫,就有两个死人复活了,这一个还生了孩子,这也太离奇了。

    半个时辰后,板栗带人来接郑氏。

    他是边疆统帅,在京城并不担任具体职责,因此不用每天坐衙,也就是近日外国使节在京,他陪皇帝、布防京城等,才忙一些。

    他听说缘故后,大略问了秋霜和惠灵一些话。得知惠灵之母已死,便按下不提,奉郑氏起轿回府。

    慈安寺方丈和住持均在一旁相送,王穷和王夫人也躬立一旁。

    郑氏先向方丈和住持道了叨扰,又向王夫人告辞,再三请她回身上轿,不必多礼,然后才对王穷微笑点头,谢他费心照应。

    王穷谦道:“此乃晚辈应当做的,老王妃不必挂怀。”

    郑氏看着他含笑的眼神,止不住又亲切地笑了笑,才上轿去了。

    秋霜坐了丫头们的车,惠灵也另坐了车;大苞谷等人骑马,板栗向王穷一抱拳,率众簇拥着郑氏大轿,浩浩荡荡地去了。

    王夫人见他们走远,这才回身登轿,王穷在旁伺候。

    王夫人扶着他手臂上轿,低声笑道:“老王妃对你印象甚好。如今就看张家三姑娘的意思了。穷儿,你可有把握?”

    王穷眼前浮现香荽的面容,她会答应吗?

    忽然间,他觉得家里那个通房丫头有些棘手起来。

    然而,若是特地为这个处置了她,似乎太过无情,而且有讨好张家的嫌疑,变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唯利是图的奸佞之人了。

    再想想数次见香荽的情形,以及有关她的传闻,他又放下心来。他觉得,若是香荽不喜他,他再翻腾也无用;若是香荽对他有意,绝不会为了这个通房丫头望而却步的。

    她跟张家大姑娘和二姑娘都不一样。

    不知为何,他就有这个感觉,觉得香荽不会因为妾的问题改变主意。若是她不愿意嫁他,也绝不是因为这个通房的缘故。

    看来他还得再努力,最好能单独见佳人一面。

    这么一想,忍不住微笑起来,想不到自己也有私会佳人的念头,这算不算出格?

    当然不算。

    暗自打定主意,他对王夫人笑道:“大伯母放心,侄儿心里有数。”

    王夫人微微点头,丫头放下轿帘,轿夫便起轿了。

    且说板栗和大苞谷,奉郑氏车轿到了玄武王府门前,机灵鬼不知从哪窜出来,扯住大苞谷马缰,仰脸道:“少爷,少爷!”

    大苞谷俯身问:“什么事?”

    机灵鬼先瞟了板栗一眼,低声道:“少爷,那边……忙得很。少爷不去瞧瞧?还有,小的想借少爷的望远镜,这个,观望观望。”

    大苞谷瞪了他一眼,道:“你等着,我让白猫给你送出来。你先盯紧了,我晚上过去。”

    机灵鬼忙点头。

    板栗回头问道:“大苞谷,你又玩啥花样?爹可是还等着你呢!”

    大苞谷道:“谁玩花样了?我是叫机灵鬼帮我去世子那送个信。我下午也不能去了,不得跟他说一声?”

    板栗点头道:“快点!”

    一行人进入二层仪门内,方才停住轿,随从和护卫都退了出去。周菡和小葱带领丫头婆子们迎上来,扶郑氏下轿。

    板栗则吩咐魏铁,将秋霜和惠灵分别带入两间下房,好生照应,等候传唤。

    大家进入偏殿厅堂,张槐正在上座,见了郑氏问道:“还好吧?”

    郑氏点头道:“还好。就是奇事又来了。”

    大家坐下,丫头端上茶来,周菡亲自捧了,先奉给公婆,再是小葱,然后是板栗。接着,大苞谷也进来了,又端了一杯给他。

    稍歇息后,板栗对周菡使了个眼色,周菡便将丫头婆子们都带了出去,只有刘总管和葡萄姑姑在旁答应。

    郑氏和板栗大约将情况说了。

    小葱和张槐都震惊不已。

    小葱道:“咱们是不是得派人将德胜路流花巷那一家子看起来。”

    板栗摇头道:“如今,先要分清这两个秋霜谁是真的,以免走漏了风声。若慈安寺的这个是真的,再行动不迟。”

    停了一会,他又道:“还有惠灵,董小翠背后牵扯的内情绝不简单。据说,他那个爹当时就在咱家做工,好像跟济宁侯高远有关联。”

    张槐吩咐道:“马上审问。先分清谁是真秋霜。等你二叔晚上回来,再问惠灵。你二叔对当年的事清楚。”

    板栗点头,命刘总管着人将秋霜哥嫂和两个秋霜都带进来。

    ***

    亲们加油鼓励原野哟,正在攒文,周末给大家来四更五更呢,这两天没加更不要泄气呀!

第535章 巧辩真假

    二更求粉。

    ***

    两个秋霜见面后,不仅她们自己大吃一惊,众人也都吃惊,王大郎夫妻更是脸色煞白。

    大苞谷瞅瞅这个,瞄瞄那个,暗自想道:“这世上咋就有那么多相像的人哩?”

    他和玉米长得像,这两个秋霜也长得像,真是活见鬼了。

    等他弄明白谁在背后使坏,他非得将那人扒皮抽筋下油锅,炸成肉圆子吃了不可!

    正恶狠狠地想着,就听瘸腿秋霜叫道:“大哥,大嫂,你们来了?这个是谁?”

    王大郎哆嗦道:“你……你是谁?谁是……你哥?”

    熊氏也指着她大叫道:“你干什么扮成我妹子模样?”

    瘸腿秋霜惊道:“我是秋霜啊嫂子。这丫头哪来的?”

    熊氏尖叫道:“你不是秋霜!你不是!!!”

    她转向郑氏等人疯狂叫道:“她不是秋霜!这个是假的。”一拉先来的秋霜,“这个才是我妹子。王爷,你们千万不能被她骗了。”

    王大郎也连连点头,哆嗦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了,看来受惊吓不轻。

    先来的秋霜则质问瘸腿秋霜道:“你从哪来的?为什么要扮做我的模样?”

    瘸腿秋霜惊恐不已,看看王大郎,又看看熊氏,再看看先来的秋霜,不停地揉搓身上粗布衣衫,好一会才喃喃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小葱问:“你知道什么?”

    瘸腿秋霜朝上座的张槐和郑氏跪下,流泪道:“我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勒死我了——把我勒死了,他们找了个假的来骗我大哥大嫂,骗王爷你们。”

    王大郎听得呆住。

    熊氏则呸了一声道:“你才是假的呢……”

    “你怎么知道她是假的?她进来后,你们连问也没问,就说她是假的,有什么凭据?”郑氏放脸,威严地问道。

    “这……这还用问?我们的妹子,我们都认得的。她这模样……跟我妹子……看着有些像,仔细瞧还是有差别的。”熊氏赔笑道。

    “对,对,对!有差别。”王大郎也急忙道。

    “什么差别?”板栗追问。

    两口子就七嘴八舌地说起来,什么秋霜在家不出门,没这么黑哪;什么秋霜不可能瘸腿哪;什么秋霜眼睛比她大一点哪……都是些无用的话。

    照说,人家哥嫂都一致认定瘸腿秋霜是假的,这事应该算是弄明白了才对,可是不知怎么了,张槐等人都不放心。

    这一对夫妻言辞闪烁,表现有些奇怪。

    比如当初,两个玉米对簿公堂的时候,张家人可犹豫难受了,哪像他们,问也没问,毫不犹豫指定一个就说是假的。

    大苞谷看了半天,这时笑着上前道:“还是我来问吧。”

    他对两人问道:“秋霜姐姐,我躲在你们家的时候,睡哪儿?”

    “先躲在床底下,晚上等我爹和大哥睡了,就上床跟我一起睡的。”

    先来的秋霜含羞低头答道。

    瘸腿秋霜点头,说就是这样。

    熊氏不满道:“你跟她学。”

    瘸腿秋霜听了流泪不止。

    大苞谷又问:“我们怎么商议帮我逃走的?”

    这次,两人被分别隔开,挨个告诉大苞谷,也都说得大同小异,瘸腿秋霜说得还不如另一个秋霜完整。

    小葱摇头,对大苞谷道:“别问了。这些事,当日在公堂上你都仔细说了,稍留心的人都知道。”

    板栗蹙眉思索,忽然问瘸腿秋霜道:“当年,白县令找到你家,是怎么问你的,你又是怎么告诉他的?”

    瘸腿秋霜道:“白县令问我玉米弟弟那两天是不是躲在我家,他去哪了。有人看见我带玉米弟弟去河边,我就告诉他玉米弟弟从河里划水走了。”

    大苞谷问:“你没跟他说,我是清南村的,我家被抄了,我家住在桃花谷,有许多果树、乌龟、鸡鸭这些话?”

    瘸腿秋霜摇头道:“没跟他说。我就说,你说他们不是好人,老打你,你才跑的。你说的那些话,我都没告诉人。”

    大苞谷就笑了。

    王大郎急忙道:“你胡说!我妹妹明明说了。那个白凡不是好人,他故意弄个假玉米来骗王爷他们。”

    熊氏对小葱道:“将军,这人肯定是白凡弄来的。你瞧,她口口声声帮白凡说话。”

    小葱叱道:“白大人乃是朝廷官员。事情没弄清之前,岂能容你等轻慢忽视,竟敢直呼其名!”

    熊氏吓一跳,忙后退一步,呐呐不敢再言。

    先来的秋霜却整整衣裳,上前对小葱和板栗道:“王爷,将军,小女子当然确实跟白县令说过那些话。请王爷明察。还有,这人说她被勒死了,怎么又活过来了,这话骗谁?”

    瘸腿秋霜忽然发怒道:“我就活过来了,你不服气呀?你盼着我死了你好装我是不是?你是哪来的死丫头?你说你是秋霜,你说,你什么时候离开家的?跟谁一起上京的?我们家前后左右隔壁都住了谁?梅县十八巷子卖豆腐卤的大爷姓什么?二嘎子家的狗今年春上生了几只小狗?……”

    她噼里啪啦问出一长串话,都是梅县城街坊邻里鸡零狗碎的事,听得张槐等人忍俊不禁,又暗赞她聪明,都把目光对准先来的秋霜,看她怎样回答。

    先来的秋霜道:“跟谁上京的我已经告诉王爷他们了。你安了心,故意问我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谁吃饱了饭没事干记着狗生了几只?那我也问你,东城门守城的两个军大哥姓什么?梅河第八街的陶嫂子今年春生了,是男是女?……”

    她也问出一串,把瘸腿秋霜问得哑口无言。

    这可麻烦了。

    张槐和郑氏对视一眼,均肃然;板栗和小葱也蹙眉;大苞谷盯着两女,不住转眼珠。

    熊氏忽然上前道:“我们也怕被人害,也怕弄错了妹子。这位姑娘,我来问你,咱爹的忌日是哪一天?咱爹入土的前一天,家里都来了多少亲戚?”

    小葱道:“慢!”

    她命熊氏先将正确答案告诉自己,并且道,回头要去梅县查证这事。

    熊氏忙不迭答应了,说不敢欺瞒将军,于是将王胡子的忌日和亲戚人名都告诉了小葱。

    然后,小葱再让瘸腿秋霜回答。

    夜香王胡子的忌日她倒是答上来了,可是后一个问题她却答不上来,结巴道:“不是嫂子说,我哭了几天,让我去歇着吗,我都不知道来了谁。”

    熊氏叹道:“这位姑娘,爹死了,第二天就要入土,你能睡得安心?这话哄谁呢?”

    瘸腿秋霜顿时就哭了起来。

    她站在厅堂中央,茫然无措地转头看众人,最后把目光定在大苞谷身上,瘸着腿拐过去,对他哭道:“玉米弟弟,我是秋霜。我没骗你。你还跟我说,要来京城收夜香呢……我是秋霜……我是秋霜……”

    大苞谷心里一紧,不知如何说才好,他还是头一回如此没主意呢。

    郑氏忽然对他招手道:“儿子,你过来。”

    大苞谷走过去,郑氏低声对他说了几句话。

    大苞谷不住点头。

    完了,郑氏对王大郎四人道:“今儿就问到这吧。等我们细想想再问。这可不是小事,不仅关乎白大人的清白,还关乎我张家的媳妇。我儿子当初把玉米木雕给秋霜的时候,答应以后娶她。别的还都好说,这媳妇可千万不能弄错。葡萄,你带他们下去……”

    葡萄姑姑答应一声,刚要上前,瘸腿秋霜惊问道:“什么媳妇?玉米弟弟,你什么时候说要娶我了?没有这回事啊!”

    大苞谷纳闷道:“就是我走的时候,把那个木雕玉米给了秋霜姐姐,让她以后凭那个东西上京城张家找我,我娶她做媳妇。你不记得?那你到京城来干什么?”

    王大郎笑道:“所以说她是假的。这事整个京城人都知道,六少爷在公堂上都说了。”

    瘸腿秋霜叫道:“你给我那个玉米,是怕你们家的管家不让我进门。我到京城来……我来……我来是因为……”

    她看看王大郎,忽然一咬牙,道:“我哥哥要把我许给悦来客栈的胖掌柜做填房,我不乐意。我喜欢大久哥哥。我就跟大久哥哥一起来京城了。”

    先来的秋霜羞愤跺脚道:“胡说!这么丢人的事,我怎么会做。我就是来京城找玉米弟弟的。我在半道上碰见了大久哥哥,他出门贩货回去卖。王爷和将军不信,可以去梅县问他,他也回去了。”

    王大郎撞天叫屈道:“你要真是我妹子,你能往亲哥身上抹黑吗?咱爹的孝期还没满呢,你真是胡说八道!”

    熊氏拍手道:“你这是往我妹子身上泼脏水呢!”

    三人气愤不已,叫喊不停。

    板栗和小葱交换了下目光。

    郑氏也对瘸腿秋霜道:“这可奇了。你先头又没说这事。你跟大久来京城,那后来他怎么丢下你了呢?”

    瘸腿秋霜满脸是泪,泣不成声道:“我和大久哥哥说好,要在京城安家。我本想找玉米弟弟帮忙的……可是,我去国子监,那个玉米不认我。后来,我跟大久哥哥走散了。我的银子都在他身上,我哪儿也去不了,我就到处找活干。”

    王大郎又跳起来道:“胡说!大久如今在家好好的。人家说了门亲,九月就要成亲了呢。真要是你说的那样,他怎么不找你,丢下你自己一个人回去了?”

    瘸腿秋霜就惊呆了,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了,愣愣道:“他要成亲了?他要成亲了?……”

第536章 没想嫁你

    今天冲四更,让我们一起努力吧。

    ***

    秋霜忽然对周围一切都不关心起来,什么假秋霜,什么哥嫂,都不管了,只呆呆地、不敢相信地重复一句话:“大久哥哥真的要跟别人成亲了?”

    大苞谷看着她绝望的目光,难受极了,急忙安慰道:“秋霜姐姐,你别难过。那个混蛋,我饶不了他,一定为你出气!”

    瘸腿秋霜还是喃喃道:“他要成亲了?要成亲了!”

    王大郎等三人见此情形,都怔住了,都惊疑不定地看着郑氏等人。

    板栗盯着王大郎,沉声喝道:“说,为什么连亲妹子都不认?这个女子是谁?”

    王大郎吓得“扑通”一声趴在地上,不住磕头道:“小人没有说谎,这人真不是小人妹子……”

    熊氏也跪下呼号连天。

    先来的秋霜面色惨白,忽然扑上去抱住大苞谷胳膊娇声哭道:“玉米弟弟,我真的是秋霜!真的是!你不记得了,你把玉米木雕给我的时候说的话了?”

    大苞谷打了个冷颤,急忙推开她后退。

    他刚要发火,想想又忍住,嘻嘻笑道:“记得呀!我记得告诉你,拿着那个玉米到京城找一个张家,我家的管家爷爷就知道你是我朋友了,就会放你进来。”

    先来的秋霜颤声问:“你不是说……不是说……”

    大苞谷冷笑问道:“我说什么了?”

    先来的秋霜嗫嚅道:“你说过娶我的。大家都听见了。”

    大苞谷喝道:“我什么时候说过?”

    王大郎道:“你在刑部说过,说过秋霜是你原配夫人。”

    大苞谷大怒,踢了他一脚道:“猪油蒙了心的东西!我那是为了堵别人的嘴,才故意说的。我并没有在堂审的时候,告诉主审官大人,说我把木雕玉米给秋霜姐姐是为了下定。你就丧良心了,以为有便宜占了,连亲妹子都不认了?”

    他上前扶住瘸腿秋霜,恨声道:“我跟秋霜姐姐当年那么小,我又在逃难的时候,谁会想起来说那事?”

    王大郎等三人这才明白郑氏刚才是故意诈他们,顿时瘫倒在地。

    小葱起身,和大苞谷一起扶瘸腿秋霜在椅子上坐下,然后蹲下身子为她检查瘸腿。

    大苞谷紧张地问:“大姐,可能治好?”

    小葱白了他一眼道:“别吵我!”又冲秋霜努嘴示意,“你还不安慰安慰她!”

    原来秋霜根本没听见他们的话,依然是呆呆的,并没有高兴,可见小姑娘被心上人背叛,受打击有多大。

    大苞谷只得想出各种道理劝解、安慰秋霜。

    秋霜一时之间哪能转得过弯来,只是流泪。

    这情形看得假秋霜又妒又恨,不明白有这么一个富贵少爷在身边,秋霜还惦记那个大久干什么。

    偏偏这就是她想求的,偏偏还求不得。

    她在心里不停诅咒痛骂,为何这丫头就没死呢?害得她一场富贵打了水漂。

    原来,板栗和张槐正逼问王大郎三个呢。

    板栗严厉地警告王大郎夫妻:若是实话实说,他会看在秋霜面子上酌情处置;若有半句隐瞒,明日就将他们送往刑部,然后就等着流放吧!

    王大郎吓坏了,根本没等板栗问第二遍,当下一五一十就把实情交代了。

    原来,当日大苞谷在刑部堂审结束后,顺嘴说他把木雕玉米给了秋霜,所以秋霜算是他原配的话,被王大郎夫妻惦记上了,只是苦于找不到妹妹,没法子攀上王府这门亲。

    夫妻二人返家后,就那么巧,王大郎离乡在外多年的叔婶回来了,还带着一个闺女。

    看着跟秋霜十分相像的堂妹玉如,两口子喜出望外,当即就和叔叔定下计策:用堂妹冒充秋霜,上京认王府这门亲!

    本来他们还有些胆怯踌躇,然玉如却是个有心计的。她跟着爹娘在外多年,极善察言观色,又会讨巧说话。她在王大郎夫妇的指点下,竟把秋霜扮得至少有七八分相像,外人再看不出来的。

    王大郎夫妇这下放心了,觉得万无一失。

    因为他们也不是傻子,觉得妹妹八成已经被人害死了,再回不来了。

    那背后的坏人为了不让张家认回儿子,才害死了秋霜。所以,张家欠他一个妹妹,就该娶了堂妹做媳妇,好补偿王家。

    计议妥当后,王大郎的叔婶就带着玉如悄悄地离开了,在城外找了地方住下,当没回来一样。反正他们回来的时候是傍晚,天快黑了,也没人注意他们。

    第二天,玉如便假扮成秋霜,说是从京城回来了。

    王大郎夫妇就大惊小怪地骂她,问她去哪了,说玄武王满京城替弟弟找媳妇云云,引得左邻右舍都来瞧。

    梅县的老何夫妇也上京城作证过的,得了消息也赶来,又是叹又是笑,又撺掇王大郎夫妻赶紧送妹子上京,给王府送媳妇去。

    王大郎夫妻便喜气洋洋地收拾行装,二次上京。

    老何夫妇还托他们带了些土特产给大苞谷呢。

    谁知正高兴的时候,当初跟秋霜一起走的大久也回来了,看见假秋霜吓坏了,心虚地说他不是故意丢下秋霜云云。

    玉如很厉害,三两下套出了秋霜跟他一起出走的经过。便假说不许他再提这事,那些银子就当送他了,不然,就送他去官府。

    就这么的,她不但把大久拿捏住了,还套出了不少秋霜在京城活动的情形,因此来到王府后,说得更像了。

    听完真相,板栗不禁释然——还好只是求富贵,不是有人暗中行使阴谋。

    张槐却猛拍桌案骂道:“之前的事还情有可原,刚才看见亲妹子没死,又被人伤成这样,你们怎忍心不认她?说她是假的,这不是把她往死路上逼么?真是畜生!”

    郑氏也冷眼看着他们,觉得这两口子真不是人。

    王大郎使劲磕头哭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小人怕呀!小人也是没法子了……骑虎难下呀!”

    熊氏更是没命哭喊道:“我们是怕戳穿了,要丢性命哪……”

    小葱忽然插嘴道:“我看你们不是怕,你们是被富贵蒙瞎了眼。秋霜说玉米弟弟没跟他定亲,又说她喜欢大久,你们生怕这富贵飞了,就狠心踩她。是不是?”

    王大郎原先言辞闪烁,有些犹豫害怕,后来却说话干脆的很,就是这个缘故了。

    板栗心里惦记暗害秋霜的幕后凶手,不耐烦再问,命人将三人押下去分别看管,等查明详情后,再送刑部审判。

    然后,他让小葱扶秋霜过来,问是谁害的她。

    秋霜还是心不在焉,不能好好回话。

    大苞谷急了,推她道:“秋霜姐姐,你怎么这样糊涂呢?大久那样的坏坯子,他这时候扔下你再好不过了。你想想,你们还没成亲,你就是丢了些银子——这个我帮你要回来,其他都没怎样,这不是万幸?要是等你嫁了他,才发现他不是东西,那你才该哭呢!”

    小葱也劝道:“往后,你好好地活出个人样来,气死那个负心汉。”

    大苞谷用力点头道:“对!你嫁给我,不比嫁给他强?”

    听了这话,秋霜终于抬头,定定地看着他。

    郑氏忙喝道:“胡说!秋霜为什么一定要嫁你?她好好的,难道就不能嫁个好夫君?秋霜,我收你做干闺女,往后帮你找一门好亲事。你别嫁这小子,他已经有两个媳妇了。”

    大苞谷没想到娘横插一脚,郁闷道:“娘,我不是想占秋霜姐姐便宜,我是为她好。我都在刑部大堂上那样说了,我要不娶她,那不是害她嫁不出去吗?”

    板栗和张槐一齐点头,觉得大苞谷这话对,这时候抛弃人家会被戳脊梁骨的。

    郑氏断然道:“这事说清了就成了。关键是她又没想嫁你。你为她好,就该替她着想。你弄了两个媳妇了,再加上她,日子能好?我就收她做闺女,保证把她嫁的风风光光的。”

    张槐疑惑地瞅了妻子一眼,不知她为何要拦儿子。秋霜若不嫁给大苞谷,她往后可就难嫁人了。

    板栗道:“娘,这事等会再说……”

    秋霜忽然道:“我没想嫁给玉米弟弟。”

    郑氏微笑点头道:“所以我才要收你做闺女……”

    “我也不想做王妃闺女,我当不了小姐。我那年帮了玉米弟弟一回,也就给他吃了几口玉米糊糊,买了几个馒头,又没帮什么忙。就这样,玉米弟弟走的时候,还送了我好些银子呢,说起来我还欠他的呢。”

    郑氏顿时张大嘴巴,强烈感觉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真有些羞愧;张槐板栗小葱也都愣住。

    这小姑娘,跟她哥嫂和堂妹还真是天壤之别。

    大苞谷见秋霜就好像说着再平常不过的事一样,怔了一会,才呵呵乐道:“我就知道秋霜姐姐是不一样的。秋霜姐姐,你想怎么样都随你。可是,你既然来了我这,就好好住着。我当年不是答应你,要带你去桃花谷作客吗,等有空了我就带你去。”

    秋霜微笑点头道:“好!”

    大苞谷欢喜地问道:“你不伤心生气了?也对,咱们不跟那个坏蛋生气。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他!秋霜姐姐,你就跟我住在京城,咱们不收夜香了——那个有人做了,咱不好抢穷人家的活计,咱们干别的。”

    秋霜恹恹地笑了下,道:“我先想想再说。”

    小葱忙拉着她手道:“你这腿还能治好。我是大夫,你就住我们家,我帮你调治,几个月就能恢复了。”

    秋霜这时才精神一振,睁大眼睛问道:“真的?”

    大苞谷抢着道:“当然是真的。我大姐医术最好了。”

    下更十二点。

第537章 隐露端倪

    二更求粉。

    ***

    秋霜被治好残疾的喜悦鼓励,心情好多了。

    她便细细地告诉板栗等人,她是如何被金家收留,如何被勒死,又如何在丢进河以后苏醒过来,一直到跟着惠灵回到慈安寺等经过。

    板栗立即派人去德胜路流花巷悄悄打听金家底细。

    这里,他又将惠灵叫来,继续询问。

    这下,牵出更大的隐秘。

    这事牵扯出当年被灭门的济宁侯高家,以及张家玉米被狼叼走内幕,董小翠因此被灭口,惠灵的爹商平最后也是死于此因。

    虽然还不能让整件事情真相大白,但板栗和小葱已经隐隐窥见端倪,好似抓住了些许头绪。

    板栗命人安排惠灵在王府住下,并吩咐不许走漏风声。

    小葱道:“等孙大哥回来,说不定能有所发现。”

    孙铁又回湖州下塘集去了。除了送玄龟返乡,还奉命再次对白凡当年在书院的生活仔细追查。后来板栗又派了王忠回去,也是跟此事有关,顺便给田夫子送信。

    板栗点头,目光炯炯道:“要把白凡看紧了。”

    他感觉,就要掀开内幕了。

    正商议间,去德胜路流花巷打探的人回来了,说金家是英王世子妃姜玘奶嬷嬷的兄弟家。

    板栗小葱均一愣,张槐寒声道:“又是她!”

    这女人真是疯了,无缘无故地吃香荽的醋,跟张家为敌,害得张家郑家和姜国公府交恶,这个仇结的实在是莫名其妙的很。

    板栗霍然站起身,冷笑道:“她不知死活,可怪不得我!”

    天已经快掌灯时分,板栗一面命人去流花巷悄悄拿了金家夫妇等人,一面修书一封,和拜帖一起派魏铁送往英王府。

    这时,张杨李敬文也回来了,大家一齐聚在偏殿议事。

    郑氏便和张槐先离开了,去老太太那吃晚饭,免得家里人怀疑。

    不大一会工夫,魏铁便回来禀告,说英王有请。

    于是,板栗便坐小轿往英王府去了。

    英王也在王府偏殿接见了板栗。

    便是偏殿,也极为巍峨堂皇。殿内高悬三重帷幕,一眼望去,那正中的紫檀桌案和两旁排列的雕花太师椅,仿佛更加遥远,衬托得华宇深殿,肃穆凛然。

    板栗来到大殿中央,抬头向上看去,只见英王爷正装肃容端坐,世子秦旷站在一侧。

    这一刻,他居然有一种朝拜的感觉。

    按下心头惊愕,他躬身施礼道:“微臣参见英王爷!”

    英王摆手,朝一旁示意道:“玄武王不必多礼。坐下说话。旷儿,上茶!”

    秦旷应了一声,亲自捧了茶给板栗。

    板栗忙起身道谢。

    英王道:“玄武王不必客气。人都带来了吗?”

    板栗点头道:“都带来了。只是秋霜,此事不宜让她知道内情,微臣便未带她来。王爷可派人去玄武王府询问。”

    今日过后,这些人肯定都会被灭口,他若要保秋霜,就不能让她知道内情。

    英王道:“本王在此谢过王爷手下留情。也不必去问了,本王相信玄武王。”

    说完对世子一点头,秦旷便走了出去。

    稍后,金家夫妇就被带了上来。

    听说秋霜没死,金家夫妇顿时如筛糠一般,根本没费什么工夫,就将前事都交代了。

    这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当日姜玘命侍卫姜非杀了秋霜,姜非怕留了把柄给金家夫妇,为绝后患,他强逼金嬷嬷兄弟亲手杀了秋霜,这样他们就算被拖下水了。

    可金嬷嬷兄弟哪里干过杀人的勾当!

    他抖手抖脚的,勒得秋霜死去活来。几次过后,秋霜晕死过去。大家只当她已经死了,遂装在运货的马车里拉出城外抛尸,这才让秋霜捡回一条小命。

    也因此,今日才会东窗事发。

    可见,天下事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了。

    英王冷着脸,沉声吩咐秦旷,带世子妃奶母金嬷嬷上来。

    然而,世子妃也不是省油的灯,尽管板栗行动迅速,她还是得了消息,世子秦旷去的时候,金嬷嬷已经服毒自杀了。

    英王得报后,对板栗道:“玄武王放心,本王绝不姑息她。然而……”

    板栗闻弦歌知雅意,忙起身道:“但凭王爷处置。微臣这就告辞!”

    他丝毫不担心英王徇私,世子妃已经触犯了英王府的利益,英王是不会放过她的。

    等板栗走后,英王静默了一会,才沉声吩咐将金家夫妇一干人等“送走”,又对秦旷道:“即日起,世子妃移居兰院养病,无关人不得打扰。”

    秦旷不满地说道:“父王,为何不休了她?”

    “为什么?”英王猛然抬头看向儿子,双目射出迫人光芒,“连玄武王都知道替本王隐瞒,不声张此事,你居然问为什么!”

    秦旷心里一激灵,惶恐低头道:“孩儿知错了,请父王恕罪!”

    如何处置姜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英王府绝不能有半点差池,英王也绝不可以在这个时候有事。

    英王盯着秦旷看了好一会,才道:“你心里想什么,父王明白。但是父王要告诫你:本王的儿媳妇已经够蠢的了,不想再看见儿子也跟她一样蠢!”

    秦旷急忙躬身道:“儿子记下了。”

    英王端起茶盏喝了口茶,然后放下茶盅冷笑道:“本王看未必!”

    见秦旷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便慢声道:“你可知道,今日王尚书夫人约了玄武王府老王妃去慈安寺上香,晌午的时候,王穷也去了。而张家二姑娘正和田翰林纠缠不清,王穷不可能求红辣椒,要求也只能是张家三姑娘了。”

    秦旷听得目瞪口呆,忽然咬牙叫道:“他休想!”

    英王喝道:“你想干什么?本王告诉你,王家也好,张家也好,都是大靖纯臣,不许你动他们!”

    秦旷眼睛都红了,疾声道:“父王!”

    英王毫不退让,冷声道:“你最好不要做出跟世子妃一样的蠢事,令父王失望。再说,这事还未定呢。那王穷家中已经有一通房,以张家的行事风格,未必会选他。”

    秦旷冷静下来,苦涩道:“可是孩儿已经连正妃都娶了。”

    英王忽然笑道:“这就要看张三姑娘的了。同等条件下,她会选择对她最有利的人。张水儿,绝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单纯,她有心计的很。”

    秦旷不满地嘀咕道:“香荽妹妹从不会干那些下三滥的事,从不会使阴谋手段。”

    英王见儿子听不得香荽一点不好,气得笑了。

    他戏谑道:“本王也有心计,难道本王就不是好人?本王说她有心计,并不是就说她阴险歹毒。同样使心计,她比你的世子妃要聪明高明多了,懂得顺势而为,善用人心。上善若水,好啊!”

    秦旷这才转了笑脸,道:“那是。香荽妹妹总让人如沐春风,从心底里对她感佩。妙在她从不装模作样,她本就是这样纯善,旁人学不来的。”

    英王喝道:“你既然明白这道理,为何还如此冲动?”

    秦旷目光炯炯地看着父亲,道:“难道我皇家儿孙该这样懦弱退让?”

    英王不屑道:“你不用激将。我皇家的锐气威风自然不可堕。然而,身为皇室子孙,有时候可以心狠无情,行使霸道手段——比如今晚之事,金家人断然不能放过一个;有时候却必须堂堂正正,遵循王道之途。便是用计,那也该用阳谋,绝不可以欺之以心,否则,必将自食恶果!”

    秦旷听后,默默思索。

    好一会,才问道:“那父王以为,孩儿该当如何争取?”

    英王道:“这要看张水儿自己了。听说你跟她通了几年书信,往来都是经学世理,难道都白练了?若你使手段逼张家或者王家,令她不得不从你,或者为了利益从你,这样的女人,你要来有何用!”

    秦旷颓然。

    是啊,若是这样,仿若一锅好汤,加了些不该加的东西,都不是原来的味儿了。

    他只能以情打动香荽,让她心甘情愿地嫁他。

    英王却在想别的事,低声自言自语道:“为何田遥如此糊涂,为了一个女子背弃张红椒?便是张家,也不应该得罪才对呀?”

    秦旷听见,撇撇嘴道:“瞎了眼的糊涂东西!”

    英王再次喝道:“我看你才糊涂瞎了眼!最近是怎么了,怎的想也不想,就凭表相做出结论?田遥再不济,也不是会被美色迷惑之人,这其中一定有不为人之的关窍,否则,张家早就放弃他了。”

    言毕,他沉声道:“来人!”

    一个黑影从外面急速掠进来,跪下抱拳道:“王爷请吩咐!”

    英王道:“翰林院田翰林那里,你们留心一下。”

    那人问道:“王爷可是因为田翰林纳妾之事?”

    英王诧异道:“这事难道已经天下皆知了不成?”

    黑影摇头道:“没有。属下接信,说青山书院山长清明书生进京了,属下才注意他家的。没想到……”

    他低声说了一番话,令英王大吃一惊道:“果真如此?”

    黑影道:“千真万确!镇国公夫人刚才去找清明书生了。”

    英王喃喃道:“奇怪!当年……”

    过了一会,他挥手道:“田夫子既是为家事上京,不必再管了,随他去吧。”

    黑影抱拳应道:“属下遵命!”

    随即没入帐幔之外。

    ***

    给我四更的鼓励!

第538章 弥留

    三更求粉,俺还准备冲五更哩,亲们不帮忙?

    ***

    关注田家事的,除了英王,就是张家了。

    板栗雷厉风行地处置完两桩大事,又连续做了各项安排,未及喘口气,就向爹娘问起田夫子进京之事。

    张槐便将上午跟田夫子的谈话说了。

    “如今,就等田家将此事了了,看田遥怎么样。”他叹息道,“不管如何,夫子对张家不薄,田遥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总要给他一次机会。”

    板栗点头,道:“也好。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观察田遥应变处置能力和心性为人。人的一些心性,平常是看不出来的,也需要磨砺。”

    张槐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谁还能不遇一点事呢?”

    又对小葱道:“你抽空劝劝红椒。”

    小葱轻声道:“爹,红椒自己也有主意。我们的想法,她未必能接受。”

    郑氏却没有出声。

    板栗问道:“红椒今儿怎样?”

    小葱道:“在盈虚园练轻功、练飞镖、练翻墙越壁……”

    板栗和张槐听得张大嘴巴——红椒准备投军么?

    张家人在等田遥的选择和决定,田遥会如何呢?

    傍晚,田遥落衙后,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进略显空旷和寂然的小院,看门老汉面色惶恐,再也不复往日的笑颜。

    果真赶走了?

    他果真认错亲了?

    这真是一个笑话!

    慢慢地走进上房厅堂,他对着端坐在八仙桌左侧的田夫子跪下:“父亲!”

    田夫子沉声道:“起来!坐下说话!”

    田遥起身后,并不坐下,垂手站在父亲跟前,聆听教诲。

    可是,等了半响,却没听见疾言厉色,或者语重心长的话语,抬头一看,田夫子正眼神锐利地盯着他看。

    “父亲有何吩咐,尽管说。”田遥道,“儿子无不遵循。”

    “果然如此,你会瞒着为父,自己认了娘亲?”田夫子讽刺地说道。

    田遥心头震动,接着鼻子一酸,眼睛也红了,呛声质问道:“那请问父亲,孩儿娘亲是谁?镇国公夫人为何会有孩儿……”

    “你娘亲温婉大气,温柔善良。”田夫子打断儿子话道,“绝不是这个不知……不是这个庸俗女人可以比拟的。”

    他想说“不知廉耻”,不知为何,又生生咽了下去。

    田遥追问道:“她是谁?”

    田夫子用力闭了下眼睛,轻声道:“她叫司徒水云。是善郡王玄孙女。为父不告诉你,是因为你不能认她,不能玷辱她死后清誉。”

    田遥听着这陌生的名字,心里空荡荡的不知所措。

    田夫子似乎看穿他心思,冷笑道:“你不相信为父的话!很好!为父教导你二十年,还不及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对你几个月的蛊惑。你真是太让为父失望了!”

    他看着儿子满心伤感,难道真是剪不断的血脉相连?

    这个认知让他十分痛苦。

    田遥艰涩地回道:“可是父亲……”

    田夫子断喝道:“你枉读了满腹诗书,便不论真相,这个女人如此不顾你感受和处境,逼你纳妾,有这样的亲娘吗?”

    田遥分辨道:“国公夫人并未逼我什么。”

    田夫子大怒道:“看来老王爷并未说错,是你自己贪花好色,想纳美妾了。”

    田遥涨红了脸,用力道:“父亲,孩儿昨天见了红椒,已经想明白了,并不想纳素谨为妾,正要好言劝慰国公夫人呢。可是,国公夫人若真是孩儿亲娘,她所作所为并没有错。别说她早替孩儿和素谨定亲,就算没定亲,当母亲的给儿子房里添人,这放在谁家都是很正常的事。不能因为张家没这规矩,就说人家不配当亲娘。”

    田夫子厉声喝道:“糊涂东西!她不问情势,强逼你答应,就是居心不良!”

    田遥怔怔地问道:“什么情势?父亲不会是惧怕……吧?”

    田夫子气得哆嗦,猛拍桌子道:“逆子,不管如何,你休想让那妖女进田家门!”

    田遥见父亲动了气,忙跪下道:“父亲息怒!儿子刚才说了,儿子并不想纳素谨。再说,既然父亲说国公夫人不是儿子亲娘,这事就更谈不上了。”

    田夫子仿佛也精疲力竭,不想再谈,挥手道:“此事休要再提起。为父累了,先去歇息了。”

    田遥忙道:“父亲尚未用晚饭呢!”

    田夫子摆手道:“不用,为父下午用了些点心,尚不饿。”

    说着背手踱出厅堂,往后面歇息去了。

    等他走后,田遥呆呆地站着,心里空空的,又有些如释重负。

    他还是一个没娘的孩子,几个月的纠缠牵扯都是笑话。父亲说的那个温婉大气、温柔善良的女子,离他太远了,远得连想象一下都不能够,无从想起,无法想象,远不及国公夫人触手可及。

    可是,他还有红椒。

    想起和红椒在浮舟亭画画、烤鱼的情形,他禁不住泪流满面:亲娘是不指望了,有一天,他会生下自己的儿女,当好他们的爹娘,再不要制造孤苦无依的田遥!

    厨房崔婶端上晚饭,他一个人吃。

    吃得很香甜,吃了两碗。

    然后,他带着甜蜜的微笑睡去了,想着明天去玄武王府吃晌午饭,再为红椒画一幅画。

    他睡得也很香甜,不知什么时候,被一阵打门声惊醒。

    急匆匆披衣起床,开门问道:“怎么回事?”

    看门的老崔手里提着个灯笼,站在门外回道:“少爷,明心来找少爷,说是有要紧事。”

    田遥皱眉,想了下道:“什么事,大晚上的找来?让她去镇国公府找国公夫人吧。”

    说完转身要回屋。

    老崔忙拦住道:“少爷,老汉原本也不想理她的。可是她说,是老爷有事。”

    田遥吓了一跳,急忙又转身问道:“老爷?老爷不在家?”

    老崔点头道:“老爷出去有一会了。”

    田遥心里有不妙的感觉,忙穿好衣裳,跟着老崔来到二门口。只见素谨的丫头明心缩着脖子站在门外,原地打转,又不住搓手,似乎很着急。

    田遥的长随马三站在一旁盯着她。

    “明心,什么事?”田遥不动声色地问道。

    “田少爷,快去,老爷要杀夫人呢!”明心见了他,拖着哭腔道。

    田遥怒道:“胡说!到底怎么回事?”

    明心急道:“少爷跟我去,就知道了。就在松树胡同。”

    田遥心里升起异样感觉,禁不住心咚咚狂跳起来。

    松树胡同是素谨被赶出田家后,新租住的地方,他下午还去看过。这黑更半夜的,父亲去那里干什么?

    他招呼马三道:“牵马来!”

    等马三转身,又忙阻止道:“不必了,咱们走去。”

    晚上骑马声响大,还是不要惊动街坊的好。

    等三人赶到松树胡同,明心带着田遥进入后院,指着小花园中间的亭子道:“老爷和夫人在那里。听,他们一直在吵,吵得好厉害呢。姑娘身子不好,不敢上去劝。”

    田遥借着天上忽隐忽现的半月,果然看见亭子里有两个人。侧耳细听,隐隐传来争执声。

    他不自觉地顺着花径往那边走去,越近声音便越清晰。

    是田夫子和镇国公夫人的声音。

    他这时才放下心,转头对明心道:“你且在这等,我过去劝劝。”

    明心忙点头,乖乖地站在花径上。

    田遥放轻了脚步,慢慢地走近。

    走近后,声音清晰地传来,一句句灌入耳鼓。

    “……你真恬不知耻!”田夫子的声音。

    “你才无耻!明明是我的儿子,你敢不认?你枉读了圣贤书,却始乱终弃,有什么面目对遥儿?”镇国公夫人的声音有些尖锐。

    “始乱终弃?你也配?”田夫子冷笑不已。

    “田清明,不管你怎样否认,我都是你儿子的亲娘!这一点你永远改变不了!”镇国公夫人歇斯底里地叫喊道。

    “你不配做他的母亲!你永远也别想他叫你母亲!”

    “配不配我都是,你永远改变不了!”

    “改变不了?我就改变给你瞧瞧!田遥,他是我田清明和司徒水云的儿子。”

    “你……你……你还惦记她!任你如何喜欢她,她也生不出你的儿子。遥儿是我的儿子,是我的儿子!谁也别想抢走!”

    “你若再不收手,别怪我不给你留活路!你想身败名裂也由得你!”

    田夫子丢下这句话,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田遥听着父亲毫不留情的威逼,心底一片冰冷。

    他觉得心不断往下沉坠,仿若堕入无底深渊。

    为什么,为什么父亲不让他认亲娘?

    看父亲刚才的模样,十分无情,即便母亲有错,也不该罔顾事实,说他是别人生的才对。

    这到底为什么?

    他心中崇敬的父亲真的始乱终弃?

    他茫然四顾,在昏暗的花园内乱走,不知何往。

    最后,他跌坐在一丛花树下,千思万想,不知是该回去问父亲,还是该去问国公夫人。

    不知过了多久,明心找到他,使劲推他道:“少爷,不好了!夫人服毒自杀了。快去……”

    田遥一个激灵,急忙爬起来,惊慌地问道:“在哪?”

    明心抽泣道:“在前面。姑娘已经让人叫大夫去了。可是……夫人看样子不行了……”

    田遥使劲推开她,朝着左前方一星灯火疯狂地奔过去。

    镇国公夫人躺在炕上,面色苍白,口鼻流血,仿佛陷入弥留之际,素谨在旁哀哀地哭泣。

    田遥呆看了会,忽然扑上去嘶声喊道:“娘——”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7214/ 第一时间欣赏果蔬青恋最新章节! 作者:乡村原野所写的《果蔬青恋》为转载作品,果蔬青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果蔬青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果蔬青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果蔬青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果蔬青恋介绍:
一曲荡气回肠的初恋, 催生了两个草根家族的崛起。 一群可爱的农家儿女, 演绎了寒门成长兴盛的传奇。 性格各异的兄弟姊妹, 谱写了各自不同的爱情结局。 ************* 本故事纯属虚构。已有完结文《丑女如菊》,敬请跳坑!果蔬青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果蔬青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果蔬青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