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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乡村原野     果蔬青恋txt下载     果蔬青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4章 联姻

    板栗和葫芦这才相信,英武帝是真想收伏秦霖。

    都已经筹谋到这个地步了,皇上也来北疆了,他们还能怎样,为了紫茄,只能谋求一试。

    商议定后,英武帝宣安国使臣杨真觐见,又招来田遥,命他和杨真一道去乌兰克通,约安皇秦霖五日后在巴颜喀勒山和巴图山之间的旷野中会面,这样双方都放心。

    田遥便和杨真乘狗拉雪橇,直奔乌兰克通。

    三日后,他们到达乌兰克通,面见安皇秦霖,呈上大靖皇帝手书。

    秦霖阅书后,立即召集在乌兰克通的文武众臣议事。

    和大靖一样,安国文武也都竭力反对向大靖臣服。

    巴音亲王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秦霖,问道:“皇上被大靖赶出来,好容易建立安国,为何要向大靖臣服?谁不想自己当皇帝!”

    他非常想当,可没那个能耐!

    史将军也道:“大靖皇帝不会放过皇上的!”

    郭将军大声道:“皇上,这一战,大靖玄武白虎朱雀齐出,也未占到便宜。大靖想要灭我安国,那是妄想!皇上又何必屈居他人之下,受那鸟气?”

    ……

    只有高凡默然无语,他是早知道秦霖打算的。

    秦霖抬手令众人收声,缓缓道:“大靖想灭安国?不可能!朕就算战败,也能撤向北方,重振旗鼓再来。”

    巴音亲王疑惑地问:“那皇上还要向大靖臣服?”

    “安国不会输,大靖也不可能赢,输的是两国的百姓而已。朕打不过就跑,你们呢?百姓呢?”秦霖看着巴音等人道,“你们皆有家小,跟随朕,图的是什么?还有那些死于疆场的将士们,都是朕的子民,朕难道要用这北国黎民的鲜血一直跟大靖耗下去?”

    众人顿时沉默了。

    “这一仗,咱们虽顶住了大靖的进攻,但也耗去一半国力。再战,用什么来战?”

    秦霖仰头闭目,感慨道:“朕当年谋反时,意气风发,雄心万丈,誓要夺回江山,坐上龙椅,自觉有荣郡王辅助,大事可定。等败落后,朕来到北方,苦心励志,创建安国,那时朕发誓要领兵杀回中原!为此,朕与众卿兢兢业业,倾力治理安国。几年过后,朕却渐渐改主意了,不复当日野心和雄心。”

    他猛然张开眼睛,目光炯炯地看着众人,沉声喝问道:“知道为什么吗?”

    众人都摇头,很是不解。

    秦霖陡然提高声音道:“因为,只有坐上了这把龙椅,才会明白,为君者肩上担的责任!不为天下苍生打算的人,没有资格和能力坐在这把椅子上;便侥幸坐上了,也坐不稳;便暂时坐稳了,也绝——坐不长!!!”

    郭将军首先跪下,哽咽道:“皇上!”

    巴音等人都一齐跪下,悲呼“万岁!”

    皇上早已料到了结局,面上透出英雄末路的苍凉,声音里带着决然的悲壮!

    既然料到,便要筹谋改变。

    议和,则可改变这种结局和命运。

    只是,若他不臣服,英武帝可愿意与安国议和停战,任他当个安稳的皇帝呢?

    若不能,他便要为臣民和自己争取一番了。他虽然没能力与大靖一直抗衡下去,却有足够的本领令他那位皇兄在龙椅上坐不安稳!

    秦霖站起身,郑重道:“臣服安国,不过是朕一人有所改变——朕不再是皇帝,只是大靖的青龙王;你们不会有任何改变,百姓更不会改变,要变也是变得更好。皇兄若不能答应这点,朕绝不臣服。那时再战!”

    群臣再呼“皇上万岁!”

    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巴音亲王抹一把胡子巴拉的老脸上的泪水,对秦霖道:“老臣全都听皇上安排。要是大靖皇帝敢害了皇上,臣第一个反出来!”

    “对!咱们就再跟以前一样,南下去抢掠!”

    秦霖抬起双臂下压,等众人安静后,才道:“朕也并非苟且求安。大靖当今皇帝是朕的皇兄,朕对他知之甚深。这件事是可以图谋双赢的。”

    当下,君臣议定后,调集军队随同护驾,选派文臣陪同皇帝和谈,当天下午就往南进发。

    两日后,即永平二十三年十一月八日,英武帝秦源和安皇秦霖,这一对堂兄弟,在时隔数年后,终于在两国交界的乌力吉木伦河(吉祥河)边再次聚首。

    双方各出十名军士,共同在旷野中搭起一顶帐篷。

    两国军队在帐篷南北排开阵势,凛然对峙。

    帐篷内,英武帝和秦霖隔座相视,板栗和葫芦更是凝神盯着秦霖,惹得秦霖身边的一干将领精神紧绷、如临大敌。

    英武帝见秦霖面前摆了个大大的火盆,里面炭火烧的又红又旺,便笑问道:“皇弟伤好全了吗?”

    秦霖拱手道:“谢皇兄挂怀,已经好了。”

    英武帝对他身边的大靖旧臣和巴音等异族将领扫视了一遍,猛不丁问道:“皇弟可敢去大靖神都?”

    秦霖听了一愣,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

    英武帝见他疑惑,含笑道:“皇弟想要娶郑姑娘,朕全力从中斡旋。然郑家亲长说了,要皇弟像寻常百姓一样求亲,令他们高高兴兴地应允亲事才成。朕代弟分析后,觉得诸事都好办,唯有一条——老公爷和老夫人绝不会舍得孙女远嫁的,就算嫁给皇帝也不行。”

    秦霖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目光冷冽,反问道:“朕去了,皇兄可敢收?”

    英武帝便击掌大笑,高声道:“到底是皇弟,有气魄!只要皇弟敢去,朕就敢收!朕只要皇弟在京城留几年,待老公爷和老夫人归天后,再携王妃返北疆。”

    “若郑家坚持这点,朕就去神都!”秦霖说着对葫芦和板栗意味深长地一笑,“朕干脆孤身一人去神都,给郑家当上门女婿去。”

    板栗和葫芦听了一怔,英武帝更是神情呆滞。

    他们不知该为他的深情感动,还是该为他的大胆喝彩。

    秦霖对他们的表情十分满意,挑眉道:“为了让皇兄放心,也为了向郑家表示诚心,朕一个人都不带,孤身入大靖给郑家当上门女婿。当然,朕也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朕在大靖逗留期间,安国关闭国门,待朕回归后才迎入大靖军队和文臣。”

    不等英武帝说话,两国臣子一齐反对。

    葫芦斩截道:“不行!”

    巴音大喝道:“这不是羊入虎口?”

    秦霖转身止住巴音等人,然后问葫芦道:“为何不行?”

    板栗笑道:“你真好算计!说是当上门女婿,回头要是翻脸,我们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既然都上郑家当上门女婿了,那自然就接受青龙王封号了,安国也就不存在了,还封什么国门!”

    高凡也断然道:“谁知你们是否诚心?吾皇孤身入神都,倘若你们将他害了,又或者囚禁他不放回,那时怎么办?”

    双方就吵了起来。

    英武帝沉喝道:“住口!”

    等众人静下来后,他才冷笑道:“朕兄弟二人都是当世雄主,今日既坐在这里和谈,又岂会做那出尔反尔、背信弃义之事,为天下人耻笑?”

    秦霖也道:“不错!”

    英武帝道:“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们的担忧也不无道理。朕有个两全之策:两国先定下相关盟约,并公告天下。等来年开春,皇弟查知大靖各州府都收到两国结盟的消息,再入大靖接受青龙王封号,如何?”

    秦霖道:“好!如此便妥了。”

    巴音亲王急忙道:“等等。皇上,这怎么就妥了呢?说翻脸就翻脸,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大靖君臣听了都忍无可忍。

    王穷笑道:“巴王爷,你当我家皇上是什么人了?公告一出,吾皇便绝不会失信于天下!这是那些阴狠背信的奸雄才会干的事;吾皇何等英明,若出尔反尔,将来如何统帅海内,迎万国来朝?”

    葫芦瞪眼道:“公告一出,秦霖就是我郑家女婿,一入大靖,安危自有本公和玄武王一力承当!皇上岂肯为了一个秦霖而冷了忠臣的心?那不是自毁根基!”

    英武帝点头,含笑道:“朕还没说完呢,皇弟可带五百随从入境。一来自己人容易使唤,二来也为保护皇弟。”

    高凡等人听后,这才不再反对,忍不住又担忧,秦霖在大靖期间安国的政务要怎么办。

    于是,双方接着商讨下一步:军务、政务、民情、通商等等。

    关于秦霖提出的去国号、向大靖称臣、纳贡等项,英武帝言道,安国改称靖北,封安皇为大靖青龙王;从此,靖北为大靖属国,由青龙王统帅治理;靖北财政自理,无需向朝廷上缴岁币,只需每年向朝廷进些土产,以示尊重即可。

    军事方面,靖北只能保留四十万常备军队,另外,朝廷会派兵进驻乌兰克通。

    政务方面,靖北内政由青龙王乾纲独断,朝廷不会干涉,但朝廷会委派官员入安国监政,以察内情,每三年一更换。

    从此后,南北两地百姓可自由通商……

    一条条商议下来,安国大臣忽喜忽忧,觉得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不管怎样,有一点肯定变了:今日签订盟约后,秦霖需在年内派出一支求亲队伍,去大靖向白虎公府求亲下聘礼。

    他,就要成为郑家女婿了!

第615章 自荐枕席

    抱歉,差点断更,终于补上了。

    ***

    见秦霖淡笑着,从容不迫地和英武帝商讨盟约条款,葫芦和板栗对视一眼,不知为何,心头弥漫着一股苍凉。

    翱翔在天际的雄鹰,从此被困在了尘寰!

    从此后,他的进退兴衰都牵扯着紫茄。他若与大靖对敌,他们不能脱身事外;他若受了委屈,他们也不能袖手旁观。

    真真是左右为难!

    且说秦霖,对英武帝提出的各项条款都答应了,唯有对大靖朝廷限制靖北军队的事,他坦言道,今后不再征兵扩军,但目前这些必须保留,因为盟约的执行还需要一个期限,他必须也要有所防备。

    英武帝想了想,爽快地点头答应了。

    他的大度和豪爽很让安国文臣武将意外,除了高凡等人外,巴音亲王等异族臣子都对他消除了不少敌意,私心里认为,大靖皇帝名不虚传,气度豪迈不比自家皇上差,因此对前途放心不少。

    板栗看了心下叹息不已。

    假以时日,靖北就不是原来的安国了!

    议定条约后,由王穷誊抄出来,一式两份,英武帝和秦霖分别署名后,并盖上两国玉玺。

    至此,两国盟约达成,史称“吉祥之盟”!

    两兄弟携手来到帐外,向两国军队宣告结盟成功。

    英武帝环顾四野,猛一提气,声音如滚雷般传出:“自古就有鸿门宴,三国时孙刘联姻更是暗藏杀机。然,今日朕与皇弟携手,成就天下一统大业,远超先人,必将载入史册,万——古——流——芳!”

    众军高呼“万岁!”声浪如潮,冲向九霄和四野。

    这日是个艳阳天,蓝天映着冷冽雪原,山河壮丽!

    秦霖目光深深地看向北国方向,暗想今日之举,真会万古流芳吗?

    英武帝等潮水般的欢呼声静下来后,转向秦霖,郑重道:“朕知道皇弟放弃了什么,也明白皇弟苦心。请皇弟放心,朕必不负皇弟!”

    秦霖轻笑道:“朕也不会给皇兄反目的机会。”

    英武帝没有生气,却含笑点头。

    两国文臣武将看着他们,觉得新一轮角力又开始了。

    正在这时,大靖军阵中闪开一条通道,一名银甲覆栗衣、外罩栗色麒麟披风的女将骑着枣红马奔来,容颜娇俏、英姿飒爽!

    是玄武将军张灵儿!

    她身后跟着几百女兵,皆是红色衣甲,押着一大群俘虏。

    数万靖军注视着她们从通道穿出,来到两军阵前,不知谁开的头,高呼“将军威武!”现场欢声雷动,板栗和葫芦也高兴万分。

    英武帝盯着往自己走来的马上女将,目露异彩,不自觉地展开笑颜;秦霖和安国文武却瞧着那些俘虏面色发黑。

    当头一男一女,正是赵衡和图兰。

    原来,小葱赶来巴图山,打着红椒的旗号,向西路关隘——黄蜂谷进攻。赵衡和图兰率领五万人马镇守在此。

    图兰上次大意之下被红椒擒拿,一直耿耿于怀,正想找她报仇呢,见送上门来了,立誓要活捉她,已经准备了好些应对的招数。

    她想的是好,可这回来的不是红椒,是玄武将军小葱,最擅长的就是快剑刺穴,一个措手不及就将她刺倒活捉了,根本没给她发作的机会。

    活捉了图兰,小葱并不追杀进攻,而是拉出三百女兵,个个涂脂抹粉,打扮得明媚鲜艳、跟花儿一样。不像来打仗的,倒像来相亲的。她们站在黄蜂谷外嘲笑娇叱,说安军连大靖女人都打不过,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图兰被擒,赵衡这才明白是玄武将军来了。

    本来安军占据地利,他只要坚守即可。但他一来想会会大名鼎鼎的玄武将军,二来被一帮女子骂得忍无可忍,不信邪,于是率军出谷迎战。

    这一出来,可就回不去了。

    他不是被小葱擒拿的,而是被她手下一帮女兵拿住的。

    他一冲出来,小葱就对手下女兵蛊惑道:“这是秦霖身边第一得力干将赵衡,人称‘小赵云’。不但人长得俊,武功还高强,人品也好,尚未婚配。你们谁要是捉了他,就能得一佳婿,定能成就一门好姻缘!”

    话音未落,方桂花等三四个姑娘一哄而上,争抢夫婿。

    她们有的手持锅铲,有的手持锄头,还有的手持铁制擀面杖,甚至有人拿着一根大号“绣花针”,五花八门的兵器,看得对面安军眼睛瞪老大,忍不住戏谑哄笑。

    原来,小葱觉得,临时教这些姑娘刀枪用法,根本来不及。遂根据个人习惯,帮她们打制了趁手的用具,要别出心裁。

    赵衡见玄武将军用些不入流的女兵对付他,不禁大怒,抖枪就刺,根本不怜香惜玉。

    他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女人收拾了,再教训玄武将军,让她尝尝轻视他的后果。

    那些姑娘却先一步让他尝到了轻敌的后果。

    交手的时候,还没等他刺中一个人,姑娘们就乱糟糟一片惊叫逃窜,好像他是土匪。

    混乱中,有人还击,他举枪格挡,却是挡也挡不住——漫天迷雾,有白粉,有辣椒粉,当即被迷了眼,不辩方向。

    他心中一沉,暗叫不好,还没来得及策马回头,擀面杖、锄头等便一哄而上。

    赵衡当然不是吃素的,长枪横扫,方桂花等人俱被扫倒,“哎哟”叫唤不停。

    一个娇巧的姑娘却悄没声地绕到他侧面,见他浑身铠甲,无处下手,便把手中大铁锅铲竖着朝上,用力捣向他下巴颏。

    赵衡大叫一声,眼冒金星,翻身落马。

    偷袭他的小姑娘叫方巧儿,募兵时扮猪吃虎的那个。她见赵衡被她打落马下,兴奋地双颊绯红。

    而方桂花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和身扑向赵衡,恶狠狠地掐住不放;方巧儿又赶来朝他头上补了一铲,便将他敲晕过去了。

    看着四五个姑娘扑上去,跟捆猪一样把个俊俏小将军五花大绑,两军阵前的安国和大靖军士都目瞪口呆。

    仗,还能这么打?

    赵衡手下的将领不干了,见靖军人少,也不对阵了,直接杀过来,要抢回将军。

    小葱振臂高呼“杀!”

    姑娘们尖叫着全冲了出去,后面的男兵却纹丝不动。

    今儿娘们打头阵,爷们都押后。

    安军正抖擞精神,要给这帮小娘们些厉害看看的时候,遭遇到跟他们倒霉将军一样的命运。

    这些女军的进攻他们全挡不住,因为她们手中除了武器,腰间还挂着一样器具:一个带活塞的大竹筒。

    一拉一推,一股水箭就射了出去。

    安军没防备之下,被淋个满头满脸,顿时一片呛咳声响起,哪里还能提得起刀枪。

    原来竹筒里射出的是温热的辣椒水!

    安军阵脚大乱,女兵们便亮出五花八门的兵器,个个化身为母老虎,杀入人丛;男军也在小葱指挥下,蜂拥冲杀过去,最后大获全胜。

    这是一场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以女胜男、以杂牌胜正规、以新军胜老兵……的典型战例,被载入大靖风云录!

    且说眼前,小葱来到近前,翻身下马,冲英武帝单膝跪下,抱拳道:“微臣张灵儿叩见吾皇万岁!”

    英武帝忙道“免礼”,一边伸手扶起。

    小葱目不斜视,起身后便命姑娘们将几十个安国大小将领押上前来。众人看见秦霖,都羞愧低头。

    赵衡被松绑后,往秦霖面前一跪,请皇上治罪。

    图兰却不服,咬牙对小葱道:“大名鼎鼎的玄武将军,原来就会些不入流的鬼祟伎俩!今日两国结盟,你敢不敢跟我堂堂正正地在两军阵前公平地比试一场?”

    英武帝含笑看着小葱,且看她如何回答。

    小葱早退到板栗身边,眼皮也不抬地回道:“没工夫!”

    图兰气得哆嗦,指着她道:“你……”

    巴音亲王见女儿连续在张家姐妹手下吃亏,也气坏了,高声道:“难道玄武将军就会使阴谋诡计?”

    小葱忽然抬眼,瞪着图兰,一字一句道:“这世上没有公平!两国交锋的时候,在任何地方,在任何时间,用任何方式交手,都是比试!现在议和了,不打仗了,还比什么?有空不如回家带孩子去!”

    “她在生气,”英武帝见小葱俏脸含霜,暗自思忖道,“是不是也跟玄武王和白虎公一样,不满意郑姑娘嫁给秦霖呢?”

    正想着,就听秦霖喝道:“住口!输了就输了,还比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败一次就经不起了!”

    英武帝劝住他,率众人再进帐篷,吩咐摆宴庆祝。

    席间,小葱忽然质问秦霖:“当日,你将我表妹掳来北国,大靖无人不知,如今,要如何弥补她声誉?”

    秦霖停杯,略一沉吟,才道:“自然是倾其所有,举国相迎!想必皇兄不会怪罪。”

    英武帝含笑道:“该当如此!朕回去后,将昔日荣郡王府修葺规整成亲王府,赐与皇弟在京居住。一应娶亲花费,除皇弟自己准备的,朝廷也会按照亲王等级照样准备一份。”

    众人忙纷纷举杯向秦霖等人祝贺,唯有图兰听了芳心碎裂,怒视小葱,觉得她们姊妹都不是好人。

    冯相打量图兰,忽然笑问秦霖道:“图兰将军容貌和武功都不凡,真乃女中豪杰。不知可曾婚配?”

    秦霖瞥了他一眼,道:“这要问巴王爷。”

    巴音亲王忙道小女尚未婚配,也未定亲。

    冯相忙笑道:“吾皇正选妃呢,不如……”

    英武帝正用小刀割羊肉吃,闻言手一顿,抬头看向秦霖;众人也都停箸,静听下文。

    巴音心一颤,斟酌赔笑道:“这个,安国虽然归属大靖了,但还在安皇统帅下,这事要看安皇意思。”

    秦霖淡声道:“朕虽然向大靖称臣,却不会搜罗美女魅惑主上。皇上若能看中图兰将军,那是她的福气;但若巴亲王和图兰将军不乐意,皇兄也定不会勉强。皇兄富有四海,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巴王爷还是自己拿主意吧。”

    巴音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望向图兰。

    图兰僵了一会,忽然出席,对英武帝跪下,抱拳道:“若能得大靖皇帝青目,小女子愿全心伺候!”

    竟是自荐枕席!

    英武帝敛去笑容,看看面前的女子,又看看秦霖。

    秦霖只顾低头吃,并无一言。

第616章 朕想改改口味

    英武帝见巴音似乎有些尴尬无措,眼神一闪,问道:“巴亲王是何想法?”

    巴亲王老眼不花,见识也不浅,自见了英武帝,便明白安皇为何要向大靖称臣,而不光是为了白虎公的妹子。

    他固然乐意女儿成为大靖皇帝的妃子,但不知图兰到底是何想法,又不知秦霖会不会介意,便有些惴惴不安。

    见问到头上来,便跪下道:“臣全听皇上旨意!”

    英武帝垂眸,沉默了一会,方才道:“如此,图兰将军……”

    说到这里,忽然顿住,看向玄武将军。

    小葱因为紫茄的事,心情本就不好,见图兰居然向皇帝自荐枕席,又想起自家姐妹也要进宫待选,诸事积攒在一块,不免对英武帝心生怨怼。

    她将一腔闷气撒在面前的烤肉上,恶狠狠地切下一块,放进嘴里用力嚼,一边在心里对英武帝鄙夷地翻白眼,暗中嘀咕“弄那么多女人你忙得过来吗?”

    她只顾心里怨愤,又撅嘴冷哼,举止就露出行迹来。忽一抬眼,见英武帝正注视着自己,面色深沉,眼神锐利,似在探究她为何这样大反应。

    小葱心里“咯噔”一下,含着一嘴肉就愣住了。

    众人见英武帝说了一半停住,都奇怪地看向他,却见他正盯着玄武将军,玄武将军也傻呆呆地看着他。

    英武帝忽然意味深长地问小葱:“玄武将军以为呢,朕是否该收了图兰将军?”

    皇上居然把这事问玄武将军,众人听了都发傻。

    板栗和葫芦一齐皱眉,刚想插嘴,小葱开口了。

    小葱虽忍无可忍,但还是忍住了。她迅速收回心神,先用力嚼了几下,将嘴里的肉囫囵吞了下去,然后对英武帝一抱拳,微笑道:“微臣恭喜皇上!”

    “哦?”英武帝挑眉道,“你真心恭喜朕?”

    小葱面不改色地点头道:“当然。安国和大靖结盟,安皇要娶白虎公的妹妹,我大靖皇帝当然也要娶一个安国女子。高宰相之女年纪太幼,等她长大有些来不及——”高凡和英武帝听得五脏同时猛抽——“巴亲王在安国位高权重,他的女儿样貌好、武功好,年纪也刚刚好,再合适不过了。再说了——”

    她停住不说,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给英武帝。

    英武帝很配合地追问道:“再说怎样?”

    小葱慢声道:“皇上的后宫还空得很呢!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如今才几个,不符合天朝上国国君的身份……”

    板栗差点喷出口中的食物,葫芦也咬紧牙关不语。

    冯相等人都觉得说不出的怪异,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因为朝中大臣之前就是这么劝皇上的,怎么玄武将军说了,听上去就那么不对劲呢!

    “你起来,跟朕回大靖!”英武帝不等小葱说完,就果断截住她的话,叫图兰起身,又对巴音虚扶一把,“巴亲王也请起。令爱先跟朕回去,待选妃后再行册封。”

    巴音和图兰便一齐叩谢天恩。

    图兰归坐后,低眉敛目,神色很平静,并无欣喜之态。

    秦霖这时才抬眼,目光在她脸上打了个转,神色莫名。

    板栗则警告地盯了妹妹一眼;小葱见自家皇帝面色肃然,识相地吞回未说完的话,低头继续跟烤肉奋战。

    余者都轰然向英武帝和巴音亲王恭贺,觥筹交错之际,秦霖对英武帝道:“弟还有一事恳求皇兄。”

    英武帝忙道:“皇弟请说!”

    秦霖对小葱瞥了一眼,才道:“巴音亲王的小女儿被一个中原少年带走了,我们的人看见他还背着一个小女孩……”

    他仔细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小葱大闹安国京城时,巴亲王的小闺女乌云其其格不在府内,出去打猎去了。等她回来后,听说了这事,立即带人往南追了过来。

    她没追上小葱,半道上却遇见了青莲,双方展开一场追逐和反击的游戏,一路相斗,往乌兰克通来了。

    在巴图山以北,青莲从黑娃手中接过高雁,又在他相助下拿了乌云其其格,挟持往西投去。

    秦霖得其其格随从报信后,派安军追撵,一丝踪影也无。他甚至不知青莲是谁,只当是玄武将军手下将士,以为这事是玄武将军授意的。

    板栗葫芦听后,马上就想到青莲,遂低头不坑声。

    小葱见大家都看她,把割肉的短匕往矮几上一丢,淡声道:“不是我的人!”

    图兰怒道:“怎么不是你!只有你往安国京城去了,还抓了那么多人。你还抵赖?还有没有一点将军气概?”

    小葱猛提高声音清叱道:“我说不是就不是!”

    众人都被她吓了一跳,觉得她比玄武王气势还足。

    巴音却不管,和图兰一起向小葱质询。

    英武帝挥手制止他们,对秦霖道:“皇弟放心,如今咱们是一家了。不管是谁拿了她们,只要进了大靖,等朕查出来,日后一定放还。”

    秦霖微微点头,他就是这样想的。

    那少年不管是玄武将军的人,还是玄武王的人,还是白虎公的人,与其费口舌向他们讨人情,不如直接跟英武帝说。

    当下,双方继续商议安皇娶亲细节,议定严格按《礼记》中六礼行事:安皇于年内派使团往大靖神都,请皇族宗令赵王为媒,上白虎公府纳彩(即提亲)、问名(合八字);安皇秦霖自己于英武元年入朝,再行纳吉(下聘书即小定)、纳征(即过大礼),婚期等来年入神都后再商议。

    英武帝命王穷继续留在安国,年后随秦霖一同回大靖;又命玄武王暂驻北疆,等秦霖入关后,奉秦霖往京城,一一安排妥当后,这才告辞散去,各归前程。

    英武帝在众军护持下南归。当晚扎营后,单独将玄武王、白虎公和玄武将军唤入王帐叙话。

    三人进来后,先拜见英武帝。

    英武帝命他们起来,坐下说话。

    小葱不起,叩首奏道:“微臣奏请吾皇:边关已定,微臣想辞去官职,归家相夫教子。”

    此言一出,不但英武帝愣住,连板栗和葫芦都愕然——他们并不知小葱有这打算,她可是才被皇帝允许正式入朝为官的,并非为了这场战争。

    英武帝盯着跪在面前的女子,沉声问道:“为何?”

    小葱道:“臣身为女子,入朝为官已是异数,况张家及母舅郑家集文臣武将于一体,掌管大靖半数兵权,如今又多了个身份非常的女婿,处境堪忧。自古明君贤臣,所谓‘贤臣’者,当有自知之明,知进退,防患于未然;若一定等到君臣相忌,那时纵有赤胆忠心,也落不到好下场。”

    板栗和葫芦才站起来,听了此言忙又跪下。

    不管小葱的用意是什么,他们都必须支持她。

    “朕知道你们心中忌惮什么。”英武帝一语道出症结所在,“无非是因为安皇罢了!”

    他将身子微微前倾,看着三人郑重道:“安皇娶令妹,不会如你们想象那般复杂。朕,不会斩杀他以绝后患的。安国,必须由秦霖掌管,也只能由他掌管,将来由他的子孙继承;派谁去,朕都不放心,也不愿意!”

    见三人疑惑,他继续道:“朕,从未想过要霸占安国,只不过借着称臣的名义,令两国言和、百姓相安罢了。大靖的疆土太广了,朕纵然自负,也不能没有自知之明。若是贪心,强将安国收入囊中,便是朕有生之年能弹压得住,朕的子孙也绝弹压不住。如此,倒不如由秦霖掌控——那本就是他打下来的江山——好歹依旧在我秦氏皇族名下!”

    板栗和葫芦震动万分。

    这是说,安国虽名义上归大靖,实质上还是一国,秦霖仍然是安国的皇帝,怪不得定了那些条款……

    “……朕只要善待秦霖,他也不会再谋反的。他如今对安国的感情,远比对大靖深厚,因为那是他亲手打下的江山……”

    小葱看着英武帝,不得不佩服:他的英明和睿智,远超大靖过去任何一位君主。若他能一直这样下去,相信历史上那些所谓明君,也未必及得上他。

    可是,许多君王都是在后期变昏聩的,英武帝将来如何,还要拭目以待。

    正想着,忽见英武帝将目光投向她,沉声道:“但是,朕必须要从张家或郑家选一女入宫,此事无可更改!郑家没有,只能是张家女儿了。”

    小葱被他黑亮深邃的目光震住,依稀觉得他在说“谁让你当年选李敬文的!若你嫁了朕,眼下自然不用你妹妹进宫了。”顿时心儿狂跳不止,急忙垂头,不敢再看他。

    耳听得板栗道:“微臣遵旨!但是皇上,微臣三妹妹……”

    英武帝打断他话,斩截道:“此事容朕细想。”

    见板栗等人沉默,又补充道:“朕会尽量成全。”

    板栗三人这才松了口气。

    英武帝便换了口气,笑问道:“三位爱卿,还埋怨朕吗?这下总该感谢朕了吧。若没有朕全心张罗,郑姑娘也不能嫁得这样一位雄才大略的夫婿。”

    板栗和葫芦一齐叩头,口称“谢皇上!”

    这是真心实意的,能真心体谅臣子的君主,难得。

    小葱无言,只跟着叩头。

    英武帝道:“起来吧。朕叫你们来,还有一事相商,就是关于这兵权,要如何制衡,才能避免将帅拥兵自重。”

    板栗三人起身落座,恭听圣言。

    板栗便笑道:“皇上不用操心,如今不打仗了,微臣解甲归田,回家生儿子去。”

    他把小葱的话学了过来,惹得大家都笑了。

    笑罢,英武帝道:“明君贤臣,臣子要知进退,君王要善治理。若一定将有功人才贬谪在家,或剪除以绝隐患,那不能算善策。长此以往,国家必定势弱。”

    他看向小葱道:“就拿玄武将军来说,朕刚下了旨,许女子投军,爱卿若是辞官,何人掌管?难道让玄武王和白虎公带着一帮女子训练?只怕你两位嫂嫂在家要睡不安稳了。爱卿须为国建立一支女军,还有战地伤患医治队伍。若你辞官,朕上哪找集将军、女人和大夫于一身的人去?……”

    他觉得要不断选拔后进人才,便于军中将领更替,这样才能避免某一位将帅专权。

    板栗和葫芦相视一笑,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英武帝眼睛一亮,道:“就是这个意思!”

    君臣遂凑一处细细商议起来。

    才商议出一套规制雏形,内侍在外道:“皇上,该用晚膳了!”

    英武帝听了,刚要应声,忽然转向小葱,笑意加深。

    小葱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小声问道:“皇上这是?”

    想干嘛呢?

    英武帝道:“若从公论,朕是为一国之尊;若以私论,朕刚促成了三位爱卿妹妹的婚事;再以地主论,朕远道而来,是为客,那朕是否可以要求玄武将军下厨,为朕洗手做一回羹汤呢?朕想做明君,出行也没带御厨,吃得跟军士们一样。今天和谈成功,朕心里高兴,想改改口味。”

    小葱长大嘴巴,一时间有些眼花:这人是皇帝吗?

    葫芦和板栗更是发怔。

    若是旁人,早一巴掌将他拍飞了,可这人是皇帝!

    皇帝吃不下军中的饭,臣子当然要想办法了,何况小葱从将军转变为御厨,也方便的很。

    只静了一瞬,小葱便起身,躬身抱拳道:“微臣遵命!请皇上稍候。但不知皇上若是吃了满意,可有赏赐?”

    英武帝正含笑等待,闻言一滞,跟着就点头道:“若朕吃的高兴,重赏!”

    小葱转身大步出帐去了。

    ***

    这章有四千字呢。

第617章 全凭皇上一句话

    这里,君臣三人继续商议军事,一边等晚膳。

    只是,英武帝明显不像先前那般聚精会神,不时将目光投向大帐门口,也许是真饿了。

    半个时辰后,小葱带着两个御前龙禁卫走进大帐,他们手上各提着一个食盒,放下后才离开。

    小葱恭声道:“皇上,请暂歇片刻,先用晚膳。”

    言毕亲自动手,将食盒中食物端出来,摆到皇帝面前桌上。

    内侍急忙上前帮忙,慌道:“将军,让小人来。”

    英武帝和板栗葫芦看向桌上,原来是几屉热腾腾的包子,一大锅黄亮亮、粘稠的米粥,四碟水泡发的干菜,或炒或拌,色泽清爽。

    摆完后,内侍将食盒收拾走了。

    英武帝不相信地问小葱:“就这些?”

    小葱点头道:“嗳!请皇上用膳。”一面用碗帮他盛粥。

    英武帝见她若无其事的模样,心下不悦,提醒道:“朕可是皇帝!朕好容易纡尊降贵对爱卿开一次口,你就用这些东西来打发朕?”

    他认定她是故意的,这女子大胆的很。

    板栗急忙打圆场道:“皇上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吃一次粗食,正好换换口味。”

    葫芦也为妹妹求情道:“请皇上将就些。”

    英武帝气道:“朕哪里天天山珍海味了?这二十来天,朕天天跟军士吃一样的食物;这几天,又天天吃烤肉,朕都上火了,嘴里都起泡了!朕想喝清亮亮、带点绿色的汤!”

    板栗和葫芦听了哑口无言。

    两人看向小葱,也觉得她弄得太简便了些。

    好歹是皇帝,还是这么大一个国家的皇帝,皇帝贤明,臣子更要尊重他才对,不能就图省事轻慢他。

    小葱笑道:“皇上,‘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军中本就食材有限,若是在玄武关还能有些存货,但这次北上和谈,为了行动轻便,根本没带多余的东西。若是春天也好,微臣总能在外面找些新鲜玩意;可这大冬天,外面冰天雪地,连耗子都钻进洞去了,微臣也变不出东西来呀!”

    三个大男人这才想起,是他们下令轻装上阵的。

    与安国和谈,两国至尊会面,护驾任务非同小可,根本不像表面看去一团和气,除必须的粮草辎重,丁点多余的物品都不许带。

    英武帝看着女将军诚恳的目光,觉得有些尴尬,心下电转,暗自找台阶下。

    小葱见他态度软下来,微微一笑,诱哄道:“皇上还是尝过再说吧。用山珍海味做出美食不算本事,若将普通的食材做出美味来,那才是至高境界!”

    板栗忍不住扭过头去,葫芦也嘴角微翘。

    妹妹可真能掰,几盘包子一锅粥,就扯上境界了。

    英武帝也顾不得了,就势下坡道:“如此,朕就尝尝。”

    说完拿起筷子搛了个包子,就要开吃。

    小葱和内侍同时制止。

    小葱道:“皇上小心烫。包子里的汤热着呢。”

    内侍道:“皇上,让小人先尝尝。”

    板栗且不管小葱,对内侍挥手道:“你也别尝了,还是让本王和白虎公先尝好了。”

    笑声中,大家开吃,君臣一团和气。

    这一吃,果然觉得好味道。

    包子馅儿有羊肉的,还有腌鹿肉的,还有素的,都搀了泡发的蘑菇、笋尖和干野菜,滋味鲜香特别;那粥更是香浓,用的是军中的精粮,是用玉米、粳米、黄豆炒熟后磨粉制成。小葱熬制时另加了些肉粒,比用开水冲泡,滋味自然不同了。

    小菜就不用说了,配这粥和包子,恰到好处。

    当下三人吃包子喝粥,等蒸屉里剩下最后一个包子时,板栗和英武帝同时伸出筷子。

    英武帝似笑非笑地看向板栗:“玄武王,你确定要跟朕抢这个包子?”

    板栗惶恐道:“微臣岂敢!可是皇上要保重龙体呀,晚上吃多了可不好。不信问臣妹,她是大夫,最懂养生的。臣不一样,臣等会还要去巡营,多吃些没事。”

    英武帝瞪着他道:“是吗?”

    板栗用力点头道:“是!”

    葫芦忍俊不禁,问小葱:“还有没有?”

    他觉得妹妹不可能只做这些。

    果然,小葱笑道:“还有,在锅上蒸着呢。留着给你们当宵夜吃的。”

    板栗听后忙缩回筷子道:“皇上真想吃,那就吃吧,多吃一个包子料也无妨。”

    英武帝受不了他,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对内侍道:“你不是要尝吗?来尝吧。”

    内侍发傻:都吃完了,他还尝什么?

    等内侍将桌子收拾了,小葱笑眯眯地看着吃得心满意足的皇帝,一副等赏的模样。

    英武帝只作不知,漱了一口茶水,又起身在大帐内来回踱步。走了好多圈,才在小葱面前站定,定定地看着她,半响才道:“朕想不出爱卿缺什么,也不知如何打赏。爱卿自己说,想要朕如何赏你?”

    小葱双眼发亮,追问道:“臣要什么,皇上都答应?”

    英武帝果断摇头道:“朕是天子,岂能随意信口开河!你且说说看,只要合理,朕就答应你。”

    他想知道她会跟他要什么。

    小葱忙道:“微臣知道轻重。可是皇上,微臣不敢欺瞒皇上,这晚膳并非臣一人做的。”

    英武帝诧异地问:“不是你做的?”

    小葱点头道:“只有粥和小菜是臣做的,包子是臣手下的女军士所做。臣不敢独据其功。原想着,皇上既开了口,臣自当要尽心尽力。因这里食材欠缺,只能在做法上下功夫,微臣又恰好知道手下军士善厨艺,便请了来,为的就是让皇上满意。”

    板栗惊讶地插嘴道:“怪道我觉得包子味儿不像妹妹的手艺,原来是这样。是谁做的?”

    小葱便将方桂花和方巧儿的事说了,又道:“她们正在外面等着皇上召见呢。”

    英武帝听说这两人就是活捉赵衡的女子,当日他在校场上也是见过的,也来了兴趣,便吩咐叫她们进来。

    于是,方桂花和方巧儿便很荣幸地面君了。

    两姑娘对着年轻英武的帝王,呆呆地说不出话来,也不知下跪磕头。

    英武帝身居高位,见惯了这情景,不以为意。

    小葱忙推方桂花,低声道:“这是皇上。还不磕头呢!皇上吃了你们做的包子,可满意了,说要重重赏你们。你们有什么想要的,只管说,皇上一定会给你们做主的,定能让你们遂心!”

    英武帝猛咳一声,瞪了她一眼。

    小葱犹不知,又推方巧儿。

    两姑娘这才醒悟过来,忙就跪了下去,口称“拜见皇上”,慌慌张张地说,民女的终身全凭皇上一句话,惊得英武帝一颗心陡然提起,便是与秦霖对面时也没这么紧张过。

    他努力保持冷静,强笑道:“哦,此话怎讲?”

    方巧儿被他威严的气势震住,不敢开口,使劲推方桂花,要她先说。

    方桂花一咬牙,抬头看向英武帝。

    也许是心中的渴望太甚了,她一双眼睛变得水汪汪的,激动之下,双颊绯红,对着英武帝含羞忸怩,欲语还休。

    英武帝受不了胖姑娘那炽热的目光,暗想这女子若像图兰那样自荐,他该如何应对呢?

    虽说他是皇帝,也不能把人呵斥一顿,要有些风度才对。

    正想着,就听玄武将军低声催道:“桂花,说呀!再不说,过了今儿可就没机会了。”

    方桂花心里经历天人交战,终于再度鼓起勇气,急促道:“民女……喜欢隔壁卖卤鸭的王家少爷。可是……他……他嫌弃民女貌丑,不肯应亲。民女求皇上,帮民女……帮民女说句话……”

    胖姑娘敞开心扉,说到伤心处,忍不住抹眼泪。

    英武帝松了口气,同时心里说不出的怪异感觉:她刚才这一番作态,居然是为了……卖卤鸭的……什么王少爷?

    他看向笑吟吟的玄武将军,暗忖她弄这两个女子来,想干什么?他才不信她没目的呢,准在算计他这个皇帝!

    努力整理有些混乱的思绪,好一会,才沉声对方桂花道:“这事有些难办。婚姻大事,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不然,能两情相悦也好说亲。朕于此道不大通,倒是玄武王和白虎公,他二人都曾经历刻骨铭心之爱,玄武王求亲的故事还被编成戏文呢。想必他们能帮到你。”

    葫芦不敢相信地看向皇帝,这是说他和板栗精于此道?

    英武帝威严地看着二人:主忧臣辱,敢置身事外?

    板栗见两姑娘都把目光转向自己和葫芦,当着人,又不敢跟皇帝争执,只得硬着头皮为君分忧。

    他眼珠一转,对方桂花道:“嗐!这也值得伤心?方姑娘,这事你应该求玄武将军,怎么求皇上呢?皇上虽掌管天下,也不好插手民间婚嫁呀!”

    小葱闻言吓一跳,忙道:“哥,你瞎说什么呢?”

    方桂花也疑惑道:“将军能有办法?”

    那之前为什么不帮她?

    还是她使出浑身本事做包子,才换得这次面君机会,她可不想错过了——皇上说一句话,比什么都管用!

    ***

    感谢亲们支持。

第618章 帝王情劫

    板栗很肯定地说道:“当然了。你应该找玄武将军帮你减肥治疗。本王观你长相,其实是很不错的,就是胖了点。若是变瘦了,想必就成了美貌佳人了。那时候,还管他什么‘卖鸡鸭’的少爷!他以貌取人,不值得你托付终身。你如今在军中立了功,皇上又亲自赏你,回头你再减肥成功变美女,你还怕嫁不出去?说不定哪,那人倒过来上门求你呢!不过,你千万不要理他,让他滚一边去,你再找个如意俏郎君嫁了,气死他!”

    英武帝、葫芦和小葱都听得目瞪口呆。

    英武帝和葫芦想,果然精于此道啊!

    小葱则郁闷地想,我这大夫只会帮人看病,不会帮人减肥!

    方桂花则心花怒放,执着地盯着板栗问道:“王爷说真的?我真不丑?”

    板栗笑道:“不丑。挺好看的。”

    方桂花笑得合不拢嘴,欢喜道:“那……那我就找将军帮我减肥。可是,等我变瘦了,我还是要嫁王少爷。”

    众人诧异,齐声问道:“为什么?”

    方桂花害羞低头,小声道:“小时候……我们说好的。我们……都亲过嘴呢……我不能嫁别人。”

    方巧儿叫道:“方姐姐,你怎么这样死心眼呢?在战场上你不是还抱了赵衡将军吗,那你怎不嫁他?”

    方桂花马上瞪眼道:“那是打仗,不一样!那小白脸能跟王哥哥比吗?”

    方巧儿气道:“那你还抢着捉他?”

    方桂花道:“我要不捉他,我怎么立功?不立功,我怎么出人头地?不出人头地,我怎么让王哥哥觉得我好、想娶我?”

    众人齐叹:还真不是一般的死心眼,也够痴情的。

    板栗不可思议地问:“他嫌弃你丑,你还要嫁他?”

    方桂花替情郎辩驳道:“嫌我丑怎么了?男人谁不喜欢漂亮的?要是不以貌取人,那皇上怎么要选漂亮的女子为妃,怎不选我呢?皇上要是肯选我为妃……”

    英武帝飞快地抢过话头道:“你这样痴情很好!你就嫁你王哥哥吧!你立了功,朕让玄武将军提拔你,另外,朕再帮你的包子铺写个匾额,算是赏赐。就这样!”

    说完,也不等她谢恩,就转向方巧儿,“方巧儿,你有何要求?”

    方巧儿见皇帝问她,又慌了,羞羞答答地扭了几下身子,才学着方桂花的模样,鼓起勇气抬头,娇声道“皇上……”

    英武帝忙问道:“你也有个青梅竹马?”

    他再不敢自作多情了。

    方巧儿猛摇头道:“没有!没有!我……我就是……哎呀,就是那个赵将军!他这个……我一锅铲把他下巴捣伤了,他见了我就发火呢。皇上能不能帮着……那个说合说合?我也不是故意的……是玄武将军说的,谁要能捉住他,就能得个好夫婿,配一门好姻缘,我不就拼命了!”

    小葱尴尬低头,板栗和葫芦也替妹妹尴尬,讪笑不语。

    英武帝瞄了小葱一眼,使劲憋住笑,点头道:“好,朕可以帮忙!只怕还不成,你还得找玄武将军,或者白虎公和玄武王,这事才算妥当。”

    方巧儿疑惑道:“也找他们?我又不用减肥。”

    英武帝道:“安皇就要成为郑家女婿了,赵衡是安皇爱将,若是玄武将军肯出面求安皇说合,比朕出面还要管用呢,定能事半功倍。”

    方巧儿一想,可不是吗,忙转向小葱道:“将军!”

    小葱能如何?

    当下答应替她撮合,方巧儿这才高兴起来。

    英武帝又勉励了二女几句,才让她们退下了。

    等她们出帐后,英武帝转向小葱,直接问道:“说吧,爱卿刚才是何用意?”

    小葱恭声道:“微臣想告诉皇上:并不是每个女子都向往荣华富贵和权势的,她们的要求往往很简单,就是嫁一个可心的夫君,做平凡夫妻,共度一生。”

    英武帝不动声色地接着问道:“然后呢?”

    小葱便对他跪下,道:“微臣想替三妹妹讨一道恩旨。”

    板栗和葫芦顿时一惊,想要阻止,偏小葱是背对着他们的,无法使眼色。

    英武帝盯着面前的女子,面沉如水,半响才问道:“你将皇宫当成龙潭虎穴,将朕看成洪水猛兽,不愿张水儿进宫,难道张杨两个女儿就不是你妹妹了?还是为了张水儿,你宁可牺牲她们两个?也对,你们是长房子女,自然一条心了。”

    小葱震惊地抬头,喃喃道:“不是这样!”

    她之所以牵挂香荽,是因为她已经与王穷心许了,她不忍妹妹伤心。

    可是,皇上说得对,这并不能成为理由。

    若公平论去,张家剩下三个女儿,数香荽最善审时度势,她进宫是最合适的,也对家族最有利;若以亲情论,香荽年长一些,该护着单纯的妹妹,也该她进宫;以私情论,太子秦旷对香荽有情,进宫也有利,好过青蒜和绿菠,白白填进去……

    她想来想去,竟只有进宫的理,没有不进的理,不禁失魂落魄起来。

    板栗和葫芦何尝没想过,也是难以取舍。

    正想着,忽然发现英武帝面色不对,小葱惹怒他了。

    英武帝的确愤怒了:自己乃天下第一等的男子,居然这样被人嫌弃,她居然用尽心思也不愿妹妹进宫,实在令他无法容忍!

    偏偏他还发不出火来。

    她心思灵透到极点,行事常出人意表,不过是吃了一顿包子,就吃出这样的劝诫来。

    呵呵,他该高兴吗?

    不过是跟她对面相处了一日工夫,之前搜集的关于她的一切,都变得鲜活起来,不再是详实的资料,而是活化为眼前独特的女人:

    聪明机敏、大胆果决;对敌人狠辣无情,对亲人倾心关爱;英武中透着娇柔,绵软里含着刚烈;叱咤南北疆场,喋血皇城救君,自选夫婿……和刘水生生死相恋,放手时又决然洒脱;对李敬文倾心相守,相夫教子而无怨,她在男权至上的天地间演绎着一个女人不凡的经历!

    他,喜欢上了这个女人!

    他,想要这个女人!

    刘水生,胡钧,李敬文……他们都配不上她!

    她这样的女人,就是为他这样的男人而生的!

    可是,她已经嫁人了。

    而他,是明君;明君,不好当!

    不能为时,便只能自我隐忍、望洋兴叹;可是,现在他已经站在权利的顶峰,天下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他。

    怪不得无数帝王会放纵无度,因为没有任何人可以约束他们,一旦心中有了欲望,便会无限蔓延滋长,单靠自我约束,根本就不成为约束。

    英武帝看着玄武将军,眼神幽深犀利,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仿若在炼狱中煎熬,一个声音不断在心底蛊惑他:若有了她,便不用她妹妹进宫了。

    他想牵她的手,想吻她的唇,想将那矫健的身子拥在怀里,感受那滋味!

    她会“割肉饲鹰”吗?

    板栗首先发现不对,急道:“皇上,臣妹并非对皇上不恭。不过我张家崛起于乡野,姊妹们自由惯了的,实在不适合皇家,所以才不愿送女入宫。否则的话,换一家人,若能得此殊荣,那不是欢天喜地!”

    葫芦也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英武帝,沉声道:“若有一天,张郑两家千方百计送女进宫,皇上该睡不着觉了。”

    英武帝惊醒过来,将目光转向二人,声音低沉地问道:“那么,二位卿家以为,张家该不该送女入宫呢?”

    板栗和葫芦哑然。

    英武帝深吸一口气,徐徐吐出,坚定地对三人道:“朕,不想网罗天下美女;朕的后宫,不是随便什么女人都能进的,哪怕是为了平衡朝堂,也不能任意塞一个女子给朕。任她相貌美若天仙,任她家世权倾朝野,不合朕的心意,朕也不要!选妃选妃,选谁,由朕来决定!!!”

    板栗应声道:“臣,遵旨!”

    既然躲不过,就交给皇帝决定。

    张家走到今天,他早已明白,不论家中哪一位,都不可能随心所欲;张家不行,王家同样不行,谁家也不行,除非那人能狠心不顾家人。

    自由,那是要付出代价的!

    见小葱失魂落魄,英武帝冷笑道:“别把朕当做强霸民女的昏君。如今的情势,张家不送女入宫试试!”

    板栗三人听了默然。

    紫茄嫁给秦霖,张家若不送女入宫,张郑两家在朝堂上怕再无宁日。

    英武帝又道:“也别怪朕促成了秦霖和郑姑娘的姻缘,导致如今的局面。朕就算有私心,但他二人也是倾心相恋的。你们不妨回去问问郑姑娘,逼她放弃秦霖试试!”

    有什么好试的?

    那一定是终生郁郁寡欢了。

    英武帝再接再厉,又冷笑道:“也别怪秦霖这个始作俑者。他为郑姑娘放弃了什么,你们不在朕的位置,永远不会明白!倾国爱一个女人,朕做不到,这天下也没有第二个男人能做到!说自己能做到的人,那是因为他没有当过皇帝!任何一个女人,能得到这样的爱,都死而无憾!!!”

    小葱震动之下,茫然无措地想道,她自以为是地为紫茄担心,难道错了?

    那么,家中的妹妹们,会不会也有不同的想法?

    是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连爹娘也左右不了。

    正恍惚间,目光撞入英武帝眼中,这才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那眼神她太熟悉了——泥鳅和李敬文都这样看过她,不过眼前这个更甚,带着强烈的侵略性,还有艰难的隐忍。

    她惊骇万分,差点叫出声来,瞬间神魂归位。

    ******

    祝美眉们新年愉快,健康美丽!

第619章 煎熬

    恭贺美妹们新年快乐,天天开心!

    ***

    英武帝就见跪在面前的女子陡然挺直脊背,目光凝聚,眼神灵动,宛如白狐般警惕,霎时恢复了女将军的本色。

    他不闪不避,就这么看着她。

    小葱与他对视了一会,很快垂下眼睑,叩首道:“微臣明白了,任凭皇上裁夺。夜深了,请皇上安歇。臣等告退。”

    英武帝沉默半响,才道:“去吧!”

    兄妹三人这才退下。

    小葱大步往外走,却感觉背后那道灼热的目光紧紧跟随,仿佛穿透衣甲,看入她的内心。

    直到帐外,那灼热感觉才消失。

    似有默契一般,葫芦和小葱跟着板栗去了他的营帐。

    坐定后,葫芦道:“这事等回去后跟姑姑姑父他们好好商议,也要听听香荽她们自己的意思……”

    话未说完,板栗便打断他的话道:“随它去吧。若是跟别人争,我们还能争一番;可三个都是妹妹,到底该让谁去,不但我们自己不好决定,皇上也不许我们随意搪塞。”

    葫芦轻声道:“照说,皇上不会选香荽。”

    小葱不信道:“他会顾忌张家和王家?”

    葫芦摇头道:“不是顾忌。你不了解男人,尤其是皇上这样骄傲的帝王,若知道香荽恋上了王穷,他便不屑要了。但你若逼他拱手相让,他又觉得尊严受损。”

    板栗点头道:“今儿皇上很生气。”

    小葱怔怔道:“是我鲁莽了。”

    可是,为什么刚才皇上那样看她?

    她都已经嫁人了,是别人的妻子,连儿子都生了两个,怎么他不嫌弃?

    难道是她感觉错了?

    带着一腔疑惑,她闷闷地回去歇息。

    此后两天,靖军行进在回玄武关的途中。积雪融化,英武帝和将士们一同策马奔驰。沿途中,他从板栗等人口中详尽了解北方的民情地理,趁着歇息时与众臣商议边疆治理,与军中将领研究军事布置等,一刻也不闲。

    这些事,小葱也都是参与的。

    聚集时都在商讨国事,但她却每每被英武帝看她异样的目光惊吓,心里越来越不安。不过是扫一眼,或者瞥一眼,却明明白白传达了君王的心意。

    她,并没有感觉错——皇上,并不贪念美色的皇上,居然觊觎她这个有夫之妇!

    确定后,她轻易不再看向他,也轻易不插言。

    可是,他好似故意般,总在不经意间提名相问。

    这时候,他会深深地注视她,黑眸幽深莫测,目光直透她心底;而她,在这样的目光下,再难镇定,运起顽强意志奋起抗拒,几番数次差点失态,以至于最后想要逃避。

    这个男人太强了!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征服她。

    吃了一次包子,这两天英武帝命小葱继续安排他的膳食,随同的大臣们也都跟着沾光,方桂花的包子算是出名了。

    两天后,靖军穿过巴颜喀勒山,回到玄武关。

    当晚,君臣没有议事,英武帝命大家好好歇息,三日后启程回京,一面传令玄武将军为他准备晚膳。

    他今晚要单独见她。

    翘首盼望了半个时辰,龙禁卫提来了一个食盒。

    英武帝看着面前的玉米窝窝头和两碟小菜,脸色沉了下来。

    内侍慌了,急忙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小的这就去找玄武将军……”

    “不必了!”英武帝挥手道,“帮朕盛粥。”

    内侍忙答应着,小心上前伺候。

    英武帝面无表情地啃着窝窝头,一边想着那个女子。

    一看见这窝窝头,他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要他做回明君!

    可是,她不知道:她越是表现的这么灵透聪慧、刚毅果决,他越丢不开手。

    做明君,很难!

    这一刻,他忽然理解了秦霖:活得那个放纵潇洒,争完江山争美人,哪个男人有他这般豪气万千?

    最让人羡慕的是,他争赢了!

    完完整整的赢了美人芳心,而不是如那些昏君一样凭权势抢回一具红粉骷髅。

    他,却当着孤单寂寞的寡人!

    此后,英武帝又恢复了跟将士们一起吃窝窝头的习惯。

    在玄武关停驻的三天内,西北各州府官员早得了消息,奉谕旨赶来见驾,上陈辖区内政务民情。

    泥鳅也来了。

    君臣整日聚集在一起忙碌,到第三天下午才松懈一些。

    在他们商议地方治理的时候,小葱借口处置军务,没有参加,她在集训女军士。

    想着明天要和葫芦哥哥一块奉皇帝回京,这一路上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她不禁有些心烦,独自来到关内一处要塞后的悬崖上,望着下面的军营出神。

    不知过了许久,忽听身后有窸窸窣窣的衣履蹭过草木的声音。猛回头看去,那个一身明黄箭袖、外罩同色大氅的帝王便撞入眼中,正站在一块岩石旁静静凝视她。

    小葱愣了片刻,才不得不上前拜见。

    英武帝一撩衣袍下摆,在岩石上坐下,又吩咐她道:“坐下说话。”

    小葱忽觉眼前情势很危险,因为这地方视线受阻,下面根本看不到;这又是在关内,也不是寸步都有人把守,这会儿周围居然寂无人声,只听见悬崖下传来军士训练的呼喝声。

    她后悔不该独自出来,又想不通英武帝怎会来这里。

    周围还有轻微呼吸声,她猜测是皇帝贴身的暗卫。

    英武帝见她站着不动,猛探手将她拉了过去。

    小葱被拉了个趔趄,跌入一个温热的所在,一股陌生的男性气息扑面包围了她。

    她忍不住急促地叫了一声,忙不迭挣扎脱身。

    英武帝低喝道:“别乱动!”

    小葱哪里肯听他的,使出浑身解数与他抗争。

    英武帝看着怀中因挣扎而变得粉艳艳的面颊和鲜艳欲滴的红唇,喉头上下涌动,猛然加大力气箍住她,咬牙道:“你……再乱动,别怪朕!”

    他觉得自己好像抱着一块火炭,瞬间点燃了全身,血液沸腾,直往头上涌去。

    数步外的另一块岩石后,一人见此情形震惊不已,才要冲出来阻止,从旁边伸出一只铁钳般的手,一把拽住他,另一只手死死捂住他的嘴,轻轻移向岩石后。

    那人愤怒挣扎,根本不是对手。

    来人是泥鳅。

    他听着外面的声音,心中焦灼愤怒,又无奈。

    那边,英武帝也紧紧箍住小葱,将她圈在怀里。

    他早年征战疆场,经历过数年戎马生涯,绝非文弱之人,小葱居然不敌他力大。

    “你再叫,把人叫来了看见会怎样?”英武帝一边用力钳制怀里的人儿,一边在她耳边低声道,“就不能静下来好好跟朕说话?”

    小葱大怒,转头与他来了个脸对脸,冷声道:“皇上定是魔怔了。”

    英武帝居然点头道:“朕是魔怔了。所以,特来找你这个大夫医治。”

    小葱心中一动,停止挣扎,暗自思索对策。

    “你是第一个让朕动心的女人,”英武帝见她不再暴动,遂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朕从未这样为一个女人失控过。”

    小葱讥讽道:“皇上在说笑话吧?皇上之前那些女人难道都在守活寡?”

    英武帝嘴角抽了两下,皱眉道:“胡说什么呢!你不会明白的。朕从不会花言巧语哄女人开心,朕没那个兴趣和闲工夫!”

    小葱听了火大,道:“既这样,皇上就该去跟大臣们商讨政事。若都忙完了,不妨去找图兰,想必她很乐意皇上召见。”

    英武帝隐忍地说道:“张灵儿,你到底想怎样?”

    他显然不知如何面对这样的玄武将军,正如他自己说的,他不知如何取悦女人,从来都是女人上赶着取悦他的。

    小葱气得笑了——倒成了她的不是了。

    略一沉吟,她索性靠在英武帝的怀里,仰面盯着他的眼睛,软声道:“皇上若想做亡国之君,微臣就陪皇上玩玩,当个颠覆天下的妖女。”

    英武帝被她地上一句天上一句、时而杀气腾腾、时而柔媚如狐的变化弄得思绪有些混乱,不知如何作答,遂沉脸不语。

    “皇上若强了臣,两位哥哥会怎样微臣实在难以预料。微臣虽是嫁出门的闺女,对张家和郑家的影响绝非旁人可比,连微臣的弟妹也不能比。”小葱将手抚上帝王肩头,感叹道,“皇上别不当回事。谁让皇上亲自和安国签订盟约,又亲自促成安皇和表妹的婚事呢!丢了江山也怪不得旁人。”

    单张家和郑家,即便掌控兵权也不能成事,因为名不正言不顺;倘若他们辅佐秦霖,颠覆大靖江山就易如反掌了,这也是张家为什么一定要送女进宫的缘由。

    英武帝眉峰骤然聚拢,怒道:“你胡说什么!”

    这女子一反之前的刚烈,改用柔媚之态来面对他,他却浑身紧绷,仿佛抱着一包炸药,又或者是浑身长刺的花儿。

    小葱道:“胡说?是了,微臣说的也不尽然,皇上可以铲除张家郑家,以绝后患。然自古朝代更迭,绝少因为一件偶然事件造成,大多是弊端厚积薄发、支撑不下去了然后山峦崩塌。皇上今日若任由心中贪欲恣意妄为,霸占臣妻,开了这个头,便会被心魔掌控,跟着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天下出色女人多的很,有了微臣开头,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皇上将从此沉沦,与那些昏庸帝王没有两样。就算今日无人谋反,以后也迟早会有人谋反,我大靖毁矣!”

    英武帝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忽然恶狠狠地攥紧她两肩,用力摇晃道:“你这个蠢女人!你……你为什么不能蠢笨一些、无耻一些,你这样,让朕如何放手?”

    小葱万没料到他说出这样的话,顿时愣住。

第620章 明君难为

    英武帝看着手下的女人檀口微张,一副不明事态的模样,胸中爱如潮水汹涌,浑身浴火焚烧,痛苦地将头埋在她肩窝,呻吟道:“张灵儿……小葱……你……要毁了朕!”

    是上天专门派她来磨砺他的吗?

    一定是!

    自从永平十四年大靖遭遇战乱以来,数次倾国之祸他都应付自如,早练就钢铁意志,今日却在一女子面前痛苦挣扎,露出如此丑态,她分明就是他命中的魔劫!

    见他这般情态,小葱僵住身子不敢动弹分毫。

    可是,她不能任由他这样下去,她必须脱身。

    这样的英武帝,比霸道的英武帝更危险十倍!

    静了一会,她轻声道:“前日微臣还想,皇上是古今少见的睿智帝王,只不知将来怎样,因为无数帝王都是在后期变昏庸了。如今,皇上等不到后期,也等不到中期,竟连初期也挨不过吗?”

    英武帝抬头,双眼血红,瞪着她质问道:“朕并没有广罗天下美女,朕只要你!何至于此?”

    小葱垂眸道:“臣已经嫁人了。”

    英武帝当然明白这点,喘息不止,无法可想。

    半响冷笑道:“既然你要朕战胜心魔,那你就充当磨刀石吧!你……不许离开朝堂,不许离开朕!你敢辞官试试!”

    小葱猛抬眼,凝视他好一会,才郑重点头道:“微臣不离开。微臣会在一旁看着皇上,看着皇上成就千古帝业!成为千古圣君!超越历史上那些所谓的明君!”

    “千古圣君?”英武帝低声念了两遍,冷哼道,“你不用拿大话框住朕。朕也做不了圣君。退下!”

    小葱不动。

    英武帝怒道:“还不退下?”

    小葱很无语,侧头瞧了瞧他抓住自己肩头的手,小心道:“请皇上松一松龙爪……”

    英武帝这才发现自己还死扣着她,尴尬之余,又听她说“龙爪”,气得眉头直跳,双手一松,猛将她推开,低下头去。

    小葱站起身,默默地看着那个埋首膝间的男人,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却再也生气不起来。

    她看得出他的隐忍和痛苦,她无法恨他。

    他终究是非常人,若换一个帝王,哪会管她的感受,哪管什么江山社稷,只图眼前消受再说。

    英武帝没听见动静,抬头见小葱还站着,疑惑地问道:“你还不走?你改主意了?”

    他眼中迅速升起希望之光,亮得吓人,却听那个女人道:“若微臣夫君有任何不测,微臣绝不独活!”

    他顿时暴怒,大喝道:“退下!”

    小葱不依不饶地看着他,仿佛在问:“你难道没起过这念头?”

    英武帝紧闭嘴唇不语。

    他有过吗?

    当然有过!

    而且正在筹谋中!

    不然的话,他堂堂帝王,难道要干偷情的勾当?再说了,他要这个女人,可不是为了一晌贪欢,必须名正言顺地将她接入宫。

    可是,这该死的女人……

    小葱摸了一把老虎屁股,又揪了一把虎须,然后恭声道:“微臣告退!”淡定地整了整衣甲,下山去了。

    临去时,她对旁边丛林扫了一眼,仿佛那里有什么动静。

    等她走后,英武帝独坐在岩石上,任傍晚的寒风刮过他的脸颊,冻僵了手脚。

    好一会,他才低声叫道:“沈良。”

    一个身穿灰衣便服的男子从岩石后走出来,单膝跪下道:“皇上。”

    “刚才是谁?”

    “是刘水生大人。”

    “带上来!”

    “是!”

    泥鳅脸色灰败,被推到英武帝面前跪下。

    两人定定相望,好一会,泥鳅才涩声质问道:“你怎能如此对她?欺凌臣下之妻,这便是我大靖英明神武的帝王……”

    沈良低喝道:“大胆!敢如此对皇上说话!”

    英武帝挥手,示意他退后,问泥鳅道:“你来干什么?”

    泥鳅冷笑道:“若不来,怎能撞见皇上的好事?”

    忍不住悲愤绝望:他再也别想回去了!

    英武帝猛然沉喝:“说,来这干什么?”

    泥鳅不语。

    英武帝冷笑道:“朕已经下令,命你们下午返回,你因何滞留不去?还上这来了?”

    泥鳅木然想,自然是来看小葱,跟她告别。

    只没想到这一眼竟成了永别。

    “你是为她来的,对吧?”英武帝盯着他,眼神如刀,话语似剑,“你身份地位远在张家之下,又与李敬文是旧友,尚且牵挂放不下她,真乃色胆包天!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朕?试想,你若处在朕的位置,怕是血流成河也要把人弄到手!”

    泥鳅心如重击,涨红了脸,颤声道:“臣不会!”

    英武帝冷笑道:“不会?你偷偷摸摸地来见她,难道应该?你没有非分之想,是因为你没有能力做非分之想;若有能力,你便不止于此了。”

    泥鳅无可辩驳,无力闭目。

    他没可能当皇帝,如何知道要是当了皇帝会怎样。

    英武帝起身,冷冷地说道:“你该感谢她意志坚定,才救了你一命。否则,你再难见到明天的太阳!”

    说完,一抖外氅,转身就走。

    沈良愕然,忙问道:“皇上?”

    英武帝头也不回地命令道:“让他走!”

    沈良十分意外,对泥鳅瞅了一眼,转身跟了上去。

    等英武帝走远,泥鳅颓然跌坐在地,满心苦涩。

    皇上说得对,他没资格指责皇上。

    羞愧之余,他既担心小葱,又担心李敬文,想要去找葫芦和板栗告知此事,又不知小葱作何打算,怕坏了她的事。

    还有,皇上饶他性命,若他还插手其中,不但性命难保,还会让事情更复杂。

    说不得,只好当自己是瞎子,当今天什么也没看见。

    带着满腹心思,他黯然下山,返回漠西。此后只在暗中关注小葱动向,以判断她和李敬文是否安好。

    第二日,英武帝便率一班文武启程回京。

    因来时有重任在身,御驾并未在沿途州府逗留;如今事毕,为了考察北地民生和官员治理状况,回程时英武帝吩咐挑选州府停驻。

    如此一来,白天要纵马赶路、关注吏治民生,夜晚因挂着小葱,辗转难眠,加上天气严寒,奔波辛苦,不过数日,他便清减了一圈。

    小葱自那日后,总避着英武帝,无事不在他跟前露面,又悄悄将白雪等四女派回去,命她们守在李敬文身边。

    她可不敢想当然地以为,皇上已经放手了。

    英武帝揪心煎熬了几日,再忍不住了。

    这日傍晚,大队人马赶到一处军驿停下。

    众军士安营扎寨,皇帝等人则住进驿站。安顿妥后,英武帝吩咐传玄武将军来见。

    结果,玄武将军没传来,白虎公倒来了。

    英武帝疑惑地问:“玄武将军呢?”

    葫芦躬身道:“臣妹先行一步,往凌云关去了。”

    英武帝喝道:“谁让她先走的?”

    他想,肯定是她自作主张跑的,这女人胆子大得没边了。

    谁料葫芦答道:“是臣让她走的。”

    英武帝诧异地问:“为何?”

    葫芦道:“大军返回,各项军务……”

    英武帝不等他说完,便道:“不管什么事,军中那么多将领,难道你只肯派自家人?马上让人去追,命她原地等候!”

    身边一阵寂静,他没有听见惯常听见的“遵旨”。

    正奇怪,就听葫芦道:“恕臣难以从命!”

    听了这话,英武帝心中一沉——白虎公知道了!

    他盯着葫芦看了半响,先挥手命侍卫和内侍们都退下,然后冷笑道:“躲得了一时,还能一世都躲着朕?”

    没有其他人在旁,葫芦一反刚才恭敬态度,抬头挺胸,直视着英武帝,一字一句道:“那皇上就先杀了臣,再杀了玄武王,否则,断难如愿!”

    英武帝气得面色铁青,怒道:“你……滚!”

    葫芦毫无惧色,恭声道:“臣告退。”

    英武帝看着他决然而去的背影,气怒交加,又焦躁难耐,浑身如在炼狱中煎熬。

    竟是连见都不让他见了,他还是皇帝吗?

    有他这么憋屈的皇帝吗?

    他在房内如困兽般转圈,忍无可忍之下,冲门口喊道:“传图兰来见!”

    他就不信了,不都一样是女人么!

    内侍不知白虎公怎么惹了皇上了,正胆战心惊呢,听说传图兰,不禁大喜。——皇上肯召女人侍寝,那就没事了。

    可他空欢喜了一场。

    英武帝再次发现,自己与其他帝王没什么两样。

    他曾经嘲笑他们:天下那么多女人,竟会为了某一个女人动摇心志,除了无能,他再找不出别的词来评价他们。原来,并不是自己比他们英明,而是他还没遇见自己命中的情劫。

    既遇见了,便在劫难逃!

    再看其他女人,便是“六宫粉黛无颜色”。

    一样的英武,一般的容貌,图兰甚至更美些,怎么面对她他还是那般焦躁难受呢?

    本想探探她的底细的,却因为没心情跟她说话,倒把气撒在她身上,训了她一顿:“朕不管你来大靖有什么目的,你给朕记住了:别兴风作浪!否则,朕决饶不了你!”

    说完,就吩咐她退下。

    图兰羞愤欲绝。

    她当日自荐,是想着日后好歹离秦霖近一些,还能在宫中见机行事,帮他一把;次后见英武帝着实不凡,便发狠想,既不能嫁秦霖,嫁一个比他强的君主,也算出了口气。

    谁知,她竟自误了!

    将来,渺茫难测!

    赶走了图兰,英武帝忍无可忍之下,厉声道:“传白虎公来见朕!”

第621章 大闹一场

    惭愧,之前有事,断更了几天,今日起恢复。

    ******

    累了一天,英武帝却招白虎公陪他下棋闲谈。

    凡涉及小葱的话题,葫芦要么沉默,要么简短回答。

    英武帝不悦道:“朕问话,你敢不回?”

    葫芦低头道:“是微臣不善言辞。”

    “不善言辞?”英武帝冷笑道,“是不想说吧!”

    葫芦听了,就要起身下跪请罪。

    “别用这不卑不亢的手段对付朕——”葫芦半抬起的身子顿时僵住,英武帝斩截道——“朕就敞开了跟你说,朕就是喜欢玄武将军!”

    葫芦争锋相对地回道:“皇上不能喜欢她!”

    英武帝道:“朕知道。朕虽是皇帝,可也是凡人,朕不是圣人,就不能有情爱之心?若朕贪恋美色,你们责朕还有道理;可朕喜欢的正是她不同于一般女人。”

    葫芦道:“可是……”

    英武帝抢着道:“可是她已经嫁为他人妇,朕不该喜欢她。这朕知道。朕也不想这样。以公论,你身为臣子,应该进谏忠言劝诫朕;以私论,她是你妹妹,你更要劝朕放手。因何只知对抗?果然招得朕发怒,玉石俱焚,这便是你想要的结果?”

    葫芦顿时愣住了。

    英武帝又道:“朕曾对她说过,要将她当做磨刀石,磨砺意志。只要过了这一关,相信朕的心性必定坚如磐石,以后再不会有别的女人能动摇朕的信念。”

    说着这话,他面色异常冷峻。

    这样的感情,一次就够了,就算以后再喜欢别的女人,也绝不会像这次这样来势凶猛和刻骨铭心!

    他,绝不会再像这样爱第二个女人!

    葫芦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圆润的棋子,眼神闪烁,好一会,才跟述家常一样,从小葱小时候说起,到刘家和李家上门提亲,再到婚事变化,再到张家抄家、板栗小葱出走……

    “朕很奇怪,你为何没有娶她?”英武帝疑惑地问,“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怎么反倒跟皇姑姑相爱了呢?”

    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对葫芦未娶小葱实在不能理解。

    葫芦轻声道:“太亲了!比亲兄妹还亲。臣的小妹妹,臣也就是关爱她;她却不同,玄武王、臣、玄武将军,我们三人在亲情之外另有一种相知相契……”

    原来是这样,英武帝默默点头。

    静了会,他又道:“可是玄武王,他也喜欢皇姑姑。”

    玄武王也爱上不该爱的人。

    葫芦直视着君王道:“不错!可他放手了。不但他,还有臣妹和刘水生,最后也放手了;还有安皇秦霖,他为了臣妹放弃了帝位。他们都如此决断,皇上难道不如他们?”

    英武帝傲然道:“朕自有主张,你无需相激。只是,别人倒罢了,朕若是玄武王,就绝不会放手!凭什么要让你?”

    葫芦静默了一会,才幽幽道:“不是他让臣,是淼淼的决定。他们,因为尊重心爱的人,懂得退让,所以才能两全。连安皇也是如此——他赢了臣妹,赢得民心,甚至赢得皇上这个对手的尊重。若皇上一意孤行,不肯退让,其后果不言自明。”

    房里气息顿时压抑起来。

    好一会,英武帝才道:“秦霖是两全了,玄武王、刘水生明明就是输家,何来两全?”

    葫芦淡声道:“皇上若想不通,微臣说也无益!”

    板栗放手了,淼淼心里始终对他存有一份情意;还有泥鳅,小葱更是不会忘了他。若是双方结亲了,彼此的情意定会在与世俗抗争中消磨殆尽,那才是真正输了。

    然并非世人都有这样高洁情怀,更多的人只想占有。

    英武帝当然不笨,只是一时之间还舍不得放手罢了。

    他忍不住焦躁,已无心下棋,“白虎公这还叫‘不善言辞’?哼,好厉害的一张嘴!”

    葫芦垂眸道:“忠言逆耳!”

    英武帝心中升起怒气,又不能发。他如愿听到了关于玄武将军的许多事,却好比饮鸩止渴,沉沦更深了。

    葫芦走后,英武帝又艰难地度过一个不眠之夜。

    如此反复煎熬,十二月初十,御驾终于踏入凌云关。

    英武帝也如愿见到了小葱,而她正挖了个坑等他呢。

    小葱赶到凌云关,没见到李敬文。

    西部有一个部落遭受雪灾,户部和兵部交涉后,议定先从凌云关调军粮物资救援,过后拨补,李敬文被派去赈灾了。

    小葱觉得这是英武帝使的招数,又急又怒又悲愤。

    御驾到日,她当堂弹劾凌云关统领将军马中宇:克扣军中物资、怠忽职守,前方战事那么紧,他在关内纵情酒色,晚上四五个姬妾大被同眠,闹得军中乌烟瘴气……

    一条条都证据确凿,也不知她都是怎么搜来的。

    英武帝看着冷飕飕的女将军,气得心揪紧,再次觉得她就是上天专门派来“折磨”他的,就是他命中的煞星。

    马中宇是他的心腹将领,跟随他多年的家将,忠心有能力,也有毛病:贪小利,爱美女。他都清楚,另用人从旁掣肘,只要不太出格就行,在用人方面他手段纯熟的很。

    水至清则无鱼,官场就是如此。

    谁知今儿为了千来两银子犯到玄武将军手上,只能当堂贬谪。

    马中宇委屈地看着英武帝:怎么主子当了皇上,他反而倒霉起来?他横想竖想不知哪得罪了玄武将军,这姑奶奶怎么就盯上他了呢。

    英武帝被逼处置了心腹,喝退众人,单留下小葱。

    葫芦还不肯走,却被小葱使眼色,命他走。

    他见她面色非常,又素知她的胆色,今日所为一定有缘由,便出去了。

    等人都走了,英武帝才皱眉,不悦地对小葱道:“你是怎么了?为了这点小事大张旗鼓,除了给自己和家族树敌,又有何益?”

    “何益?”小葱瘪了瘪嘴,珠泪滚滚而下,哭着质问道,“那微臣该如何?是学宫斗还是宅斗,还是不动声色中尔虞我诈?可微臣面对的是皇帝,如何斗!”

    她觉得自己要崩溃了,也不顾体统了。

    英武帝看着痛哭失声的玄武将军,惊得张大嘴巴。

    好半天,他才气急道:“你……你哭什么?怎么又怪上朕了?”

    小葱向堂上逼近一步,哽咽道:“微臣怎敢!皇上是天!八年前,你的父皇抄了张家,我们兄妹苦熬了八年才有今日;八年后,你又来算计我,难道还要我再熬八年?还是十年二十年?人生总共有多少个年头?”

    英武帝瞪大眼睛道:“你就为这个暗算马将军?”

    他真是怒了!——自己还没开始算计呢,她倒先出手了。

    小葱哭得泪眼模糊、目不能视,悲痛道:“微臣……不能把主人怎么样,还不能打为主人效命的狗吗?都这时候了……打狗还要看主人吗?”

    她一想到李敬文再回不来了,就撕心裂肺。

    若真是为国捐躯也罢了,可他却因为娶了自己,才遭受无妄之灾。

    她暂不能把英武帝怎么样,只好拿马中宇开刀。

    英武帝气得发抖,可这女人哭得那样伤心,他怎么也怒不起来。因而逼问道:“你如此冒犯君威、目无君上,到底是仗着朕对你的爱恋,还是明知朕是贤主,不会降罪于你?”

    小葱睁大泪眼,努力吞下泪水,凄声道:“都不是!绝望之时,便‘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了。”

    英武帝不可置信地问:“朕喜欢你,让你绝望?”

    这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事!

    小葱再逼近一步,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皇上,你是天子!我本就属于你,这天下的男人、女人、老人和孩子,都是你的子民!你是他们头顶上的天!你应该为他们撑起一片天,而不是予取予求!”

    清叱呼喝,振聋发聩!

    英武帝觉得血脉喷张,四肢百骸一齐颤栗。

    “……可是,我张灵儿一介村姑,走到今日,张家又有如今的权势,尚且福祸难料,你让天下百姓还有什么指望?你是不是要告诉他们:只有当了皇帝才能保平安,就可以为所欲为?你在鼓励你的臣民:不管有没有能力,都要往那个高位上奔!你在鼓励他们造反!!!”

    她满脸是泪,悲愤质问,令英武帝既震动又揪心。

    他切实感到她的悲伤,还有看透人生的苍凉和绝望!

    见她伏到面前桌案上痛哭,双肩抖动,他再忍不住,走出来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安慰。

    并没有激励的反抗,小葱任他抱着,还将头埋到他胸前。

    她都想好了:若李敬文有了不测,她绝不会去死,她会跟了这个男人;不仅如此,她还要当皇后!

    若不把他的江山颠覆,她就不叫张灵儿!

    哭着想着,却听见抱着她的九五之尊在耳边坚定地许诺:“朕明白了!朕知道错了。你放心,从今往后,朕一定会护着你,不让你再难过;也护着这天下的百姓,不使他们绝望。来,坐这边来。告诉朕,出什么事了,你这样伤心?”

    小葱这么大反应,他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他半抱半扶,将她移到桌案后的椅子上坐了,又从袖中扯出黄绢,亲自为她拭泪。

    从今往后都护着她,不让她难过?

    那李敬文定然回不来了!

    小葱心都凉透了,待要不理他的装模作样,又实在悲愤难忍,哭道:“皇上问我么?难道不是皇上把我夫君派去关外赈灾的?”

    英武帝听了一呆。

第622章 动心

    他真不知这事,忍不住在心里嫉妒起李敬文来:都是男人,他怎么就这么好命呢!

    刘水生与玄武将军互相爱恋,都没能称心如意;他贵为帝王,也不能称心如意;偏他赶的时机好,天时地利人和占全了,白捡了这么个出色的媳妇,还这么关切他。

    他面色古怪,不自觉地柔声问道:“将军觉得,李大人不该出去?那……要不要朕回头给他换个安逸些的职位?”

    小葱听得大怒——都这时候,还讥讽她!

    她霍然抬头,大声道:“该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是赈灾!若出了意外,那不是名正言顺的很!”

    英武帝又是一呆。

    原来症结在这里,她以为他要暗算李敬文。

    天地良心,他是有这想法,可不是还没动手嘛!

    他急忙解释,说李大人赈灾不是他派的。

    小葱哪里肯信,一条条列举规章:李敬文乃兵部派来调度和督运粮草的,凌云关驻守了那么多将领,马中宇却派他一个文官出去,没有他的谕旨,他敢吗?到底有何居心?

    英武帝听得一愣一愣的。

    自他从边关返回朝堂,因身处高位,这类具体军务经历少了,还真忘了这些关节,仔细一回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他便努力解释,说他绝没有下令暗害李大人。

    说到这,忍不住心里担心起来:万一李敬文真有个好歹,他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而且,往后李敬文也不能有一丝差错……

    这可真是没吃到鱼还惹一身腥!

    他满心郁闷,又顾不上生气。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玄武将军:赤裸裸地将自己的愤怒和无助暴露在人前,又尽情宣泄哭泣,哭得那么凄怆绝望,任何一个男人见了都会怜惜,何况是他——坚强的帝王心早就被揉搓得支离破碎了!

    从不会哄女人的他,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百般安慰保证,又笨拙地用手为她擦泪,完全颠覆了往日威严形象。

    小葱见他这样,又说马上派人去接应李大人,又信誓旦旦地保证,回京后就将李敬文调往礼部等等,不禁也疑惑起来。

    “真不是皇上下的令?”

    “朕以太祖皇帝的名义发誓,绝没有下令过!”

    小葱这才相信是马中宇自己捣的鬼。

    这一醒悟过来,就回神了,就觉得不对劲了:皇上半抱着自己,满眼怜惜,满口安慰,太不成个体统了!

    夫君既然无事,还跟他纠缠什么!

    她挣扎起身,硬邦邦地说道:“微臣告退!”

    英武帝还舍不得,急忙拉住她道:“你这个样子,怎么出去?连朕也要跟着背黑锅。再等会儿。”

    小葱生气地想:什么背黑锅,你本来就占了便宜。

    遂猛一甩手,大声道:“微臣身正不怕影子歪!”转身大步往外走。

    英武帝心猛抽了下,无限怀恋她刚才的柔弱无助,又后悔不已,他怎么就答应放手呢?

    又想,你不怕被人误会,难道朕还会怕?

    正腹诽间,就听门口传来熟悉的清叱声:“看什么?狗仗人势的东西,本将军被皇上责骂你高兴了?别得意太早!”

    英武帝听得目瞪口呆。

    大堂门外,众将领见玄武将军红肿着双目走出来,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女将军居然哭了!

    及至她怒喝马中宇,大伙才明白缘故。

    铁血男人,那不是怜香惜玉的,纷纷上前安慰。

    玄武将军多厉害一个人,哭得这样,可见皇上是责怪她了。女人面子薄,被皇上骂几句,受不住也难免。大伙就心疼了,这可是大靖唯一的女将军,为人又谦逊,那是他们的骄傲!

    马中宇更加慌张,赶着小葱一个劲赔不是:“将军,都是我老马不对!猪油蒙了心,不该贪那银子……将军弹劾的没错,老马这就去告诉皇上。”

    于是,一群人涌入大堂,替玄武将军求情;马中宇对罪行供认不讳,请皇上不要责罚玄武将军。——他在女人面前,一向都是很有担当的。

    英武帝气得青筋暴起:刚才是他被责了知不知道!

    还被挤兑得向她认了错,发誓当明君!

    这个女人,这手段,折腾得他都要疯了。

    他后悔了,十分想做昏君。

    因一腔怒气无处发,又不好追问李敬文的事——为了夫君闹得这样,他也替小葱怪不好意思的——便将马中宇狠狠骂了一顿,命他将所有的妻妾都送走,一年不准碰女人。

    这惩罚正中马将军七寸,立即就怏了。

    闹了一场,英武帝对玄武将军更难割舍了。

    从来他见过的女人都是端庄、美丽、高贵,也不乏聪慧机智的,就是没见过像玄武将军这样“丰富”的。

    第二天,安国求亲使团赶上来了,御驾便再次启程。

    葫芦得小葱告知详情,为防不测,忙派三千军士出关接应李敬文。

    小葱这才放心,和他一起跟随御驾往京城而去。

    安国派了使团来,为的是向郑家求亲,所以他们要赶回去张罗接待,好多事呢。

    十二月十八日午后,大雪,御驾返回京城。

    当看见京城那高大巍峨的城墙、城门附近熙熙攘攘的人群,英武帝长长地吐了口气,仿佛从修罗地狱闯出,终于得见天日!

    太子秦旷率文武百官接出西华门外数里。

    大家看见皇帝,第一个反应就是:皇上瘦了!瘦好多,面上胡子拉碴的。于是纷纷道辛苦,秦旷斥责近身伺候的内侍没有照顾好父皇。

    内侍唯唯诺诺,有苦说不出,可委屈了。

    英武帝打断众人的关切,命急速回宫。

    来到城门口,百姓们纷纷跪下,高呼“皇上万岁”。

    英武帝见有好些人在道路两旁支起棚子卖吃食,远处道上冒雪赶路的行人车马也多,奇道:“这么大雪,为何还有这许多人?”

    秦旷兴奋地答道:“父皇,都是因为招商!”

    原来,黄豆出了个招商的计划,引得天下豪门富户和商贾纷纷云集京都,加上皇上选妃、安皇称臣迎亲,这腊月底,大靖京城便热火朝天了。

    形形色色的人都往京城赶来,漫天大雪也不能阻住他们的热情,反而雪助人势、人借雪景,把个京城装点的空前繁华。

    英武帝坐在玉撵上,所过之处,百姓密集如蚁,均自动跪下叩首,山呼万岁。此情此景,令他精神振奋,素日的宏图大志和冲天豪气再度回归,缠在心上的情丝松动许多。

    望着道旁顶礼膜拜的百姓,想起玄武将军说的“这天下男人、女人、老人和孩子,都是你的子民,你是他们头顶上的天!”他不禁默默在心中道,“朕就如你所愿,做个圣君!”

    皇帝回宫后,在乾元殿传出一道旨意,震惊朝堂:

    “朕受天之命,身居九五。虽夕惕若厉、如履薄冰,也难保无咎。然天子乾纲独断,无人可制,此非善事。今朕开祖制,创新举,成立内阁,以制君权……”

    他宣布:分别从六部选二人、左右丞相二人、都察院右都御史、大理寺卿,共六人组成内阁。内阁除督察朝政之外,另督察天子。凡涉及朝廷重大事项,若内阁六人全部反对,可驳回天子旨意。

    因各职少则三年、多则六年即会变动,也就意味着不会有人永远呆在内阁,避免了权臣控制朝堂。

    他还道,此条要列为祖训,后世君王都要遵从。

    这可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文武重臣都惊呆了。

    朝中设有御史大夫,众臣也能阻谏君王,但那也只是进谏忠言而已;如今的内阁,可是明明白白分了皇权!

    可想而知,从此后大臣们打破脑袋也要挤进内阁。

    当下,除了皇室王爷和太子,其余大臣都激动万分,呼啦啦跪倒一片,高呼“吾皇圣明!”

    赵王等人则竭力反对:“皇上,此举有违祖制,请皇上三思!”

    英武帝坚定地说道:“朕非圣人,自然会犯错。内阁大臣来自朝廷各部各职,不易结党,用以督查天子也正合适。不管什么事,若是六人都反对,这便意味着举朝都不赞同,难道天子不该反躬自省?非要等忠臣来个死谏不成!”

    赵王哑然。

    自听了圣旨,小葱便神情木然,茫然随大家跪下叩首。

    再听后来这番话,心中一颤,猛抬头,正对上他炯炯有神的眼睛。

    一时间,她看痴了,只觉心底某处松动了一下,双目迷蒙,被坐在巅峰的那个男人闪花了眼,依稀听他道:“朕答应你,做千古圣君。你可满意了?”

    满意吗?

    她已经不会思想了,御座上的人光芒万丈,英明、神武,一切伟大的词句都不足以形容他,倒是他之前急切地拥抱她、柔声安慰她的印象清晰起来,证明他也是凡人、俗人,会贪恋一个女子……

    她的心沉了下去,觉得不妙。

    她仿佛……有些动心了!

    她被这一念头吓坏了,慌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他。

    英武帝看见她的眼神,激动万分,忽然就体会到白虎公的话“懂得退让,才能两全。”果然如此!

    他,已经赢得了这个女子的心!

    他清清楚楚看见她眼中的爱慕。

    可同时,他也永远失去了她!

    他清清楚楚看见她眼底的恐慌挣扎,让他心疼,只恨自己没有早些情动,在她未嫁时就图谋,必能如愿。

    这是永远无法两全的!

    他深深地望着那个跪在人丛中的身影,咫尺天涯!

第623章 香荽的命运

    英武帝怔了好一会,才恢复如常,随后命太子将他北上期间朝中发生的大事一一奏来。

    秦旷便上前禀奏。

    听完太子陈述,又逐一询问了王丞相等人,英武帝对招商的进展格外感兴趣,道明日亲去查看;又传旨礼部和赵王,即日起全力筹措安排安皇的亲事,然后宣布散朝。

    他看向玄武将军,却见她根本没抬头看他,就转身决然而去,忍不住气得在心里骂“心肠比石头还硬!”

    这女人,真是太无情了!

    又一想,她若不是这般果断有主见和意志坚定,也不能招得自己魂不守舍了,可见还是他有眼光,通常庸脂俗粉是不能迷惑住他的。

    这么一想,心里才舒坦了好些,暂丢下此事不提。

    随后,他往偏殿休息,并招太子过去伺候。

    秦旷待父皇更衣净面后,又略进了些饮食,然后才把不便当着人言的私话问出来,首先就是内阁的问题。

    英武帝便向儿子传授这为君之道。

    秦旷听得不住点头,又问道:“父皇,儿臣还有一事不明:将白虎公妹子嫁给安皇,还可理解,为何准许安皇入京呢?”

    英武帝道:“入京怎么了?正好可试探他有无野心、可能安分。皇儿不可像那些臣子一般眼光狭隘,只贪恋安国是块肥肉,也不管自己能否降得住。大靖如今疆土辽阔,安国更是遥远,想完全掌控太难了!”

    “……秦朝以前,帝王采用分封诸侯制,便同朕今日对安国一样。秦统一六国后,才废除分封制,改用郡县制。然秦时疆土尚不及我大靖今日一半……”

    “……秦霖这个青龙王,就等于朕分封在北疆的诸侯。看似养虎为患,然你切不可被这表象迷惑,以为杀了他北疆就能安定。之前的安国就是证明,那可是与我大靖比肩的大国!”

    英武帝十分耐心地为儿子分析天下大势,进退取舍间要考虑各方势力平衡、内外权衡掣肘等,运用手段不可拘泥于当时祖制,须审时度势,随机应变,万不能生搬硬套……

    秦旷仰慕地看着父皇,连连点头道:“儿臣受教了。”

    因又问道:“父皇,那选妃之事如何,儿臣能不能选张三姑娘做太子妃?”

    一句话把英武帝问得出神起来。

    若是两月前,他还不能下决心;然他往北走了一趟,经历了情劫,至今尚未平复,禁不住就设身处地为儿子打算起来。

    试想,秦旷贵为大靖太子,那张三姑娘也未嫁人,这都不能让他如愿,他们父子还算这大靖的至尊吗?

    那张灵儿已嫁,这张水儿就不同,既然张家一定要送个女儿进宫,就是她了!

    连个女人都争不过来,这不是明君,这是窝囊废!

    圣君要做,男人的志气也不可丢,皇家的尊严更不容轻视!

    英武帝起了护短之心,斩截道:“朕决定:立张水儿为太子妃!”

    秦旷大喜,急忙跪下叩谢:“儿臣谢父皇!”

    英武帝挥手叫起,又道:“此事还需慎重处置,毕竟之前张王两家在议亲,不能寒了王家的心。回头朕宣王相来,讲明情势。”

    秦旷担忧地问道:“若是王相恳求该如何?儿臣还曾答应王穷,绝不使卑劣强逼的手段呢。”

    英武帝威严道:“皇家没有逼!撇开君臣纲常不论,以目前情势,张家非送女进宫不可。虽然张家还有两女,但太子妃将来母仪天下,岂能随便将就!张三姑娘身为玄武王亲妹子,比张家二房姑娘更合适。王爱卿身为宰相,当知轻重。”

    秦旷笑着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

    这下,他可真是称心如意了。

    不说英武帝父子三言两语就决定了香荽的命运,且说小葱散朝后,匆匆和葫芦说了两句,便回了将军府。因李敬文的爹娘弟妹来了,她自然要先回家拜见公婆,一面命人去王府那边送信,说稍后再过去给老太妃和爹娘请安。

    到家后,与公婆姑叔等见过,其寒暄热闹也不消细说。

    当下,早早陪家人用过晚饭后,小葱跟公婆禀告一声,往玄武王府看望爹娘,小姑子李慕棋也跟着去了。

    因外面下着大雪,姑嫂二人便坐车去。

    来到王府门口,却听见乱糟糟的吵嚷声。

    小葱纳闷:谁这么大胆子,敢在王府门口闹事?

    也等不及让随从去查看,忙掀开车帘自己瞧。

    却见一个罩着红色毛披风、头上戴着兜帽的小矮人正在王府西角门前的雪地里叫嚷,声音稚嫩,气势十足:“让我进去!我要进去!我是俘虏,我要进去!”

    旁边两丫头不住劝,王府门房也不住哄,矮人只是不听。

    小葱听得大奇,命人唤门房来问。

    那门房见了小葱的马车,又见跟随的人都是熟面孔,知道是姑奶奶回来了,大喜,急忙迎了过来。

    听小葱询问缘故,他急急忙忙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是高凡的女儿高雁,自从被青莲带回来后,张家将她送去她外祖杜家。谁知小姑娘不肯住杜家,要住张家,说她是小苞谷哥哥的俘虏,要给他当丫鬟,赖在张家不走了。

    “王妃命人将她送走了,隔日她又来了。来就来了,玩一天,到了晚上也不走。老王妃觉得不妥,便命小的们不放她进来。她就闹上了。一天一闹,直到放她进去为止。杜家也不管,说管不住。”

    如今两国结盟,这小丫头是安国宰相的闺女,那是外宾,哪能把人家真当俘虏呢;放她进去也不成,她赖着不走,若有一点闪失,玄武王府难辞其咎;不放她进去也不成,这大冬天的,她能在门口耗两时辰,回头冻病了,更麻烦。

    打不得,骂不得,赶不走,又不能放进去,真真是为难死门房了,所以说,在哪当差都不容易。

    正说着,那边高雁又喊:“小苞谷,你出来!你说带我玩的,又不管我了。出来……张苞谷……出来——”

    王府守卫道:“我家小少爷去国子监读书了,不在家。”

    高雁一点不怕,掐着小腰反驳道:“你胡说!我去国子监问过了,他没上学,我才找这来的。”

    王府守卫听了干瞪眼。

    高雁便跳脚嚷道:“让我进去!我要进去!我要进去!我要进去!我要……”

    有一堆弟妹、还生了两个儿子的小葱听得很无语:高凡那样一个人,怎么养个闺女这样?

    高凡后来对人道,他闺女之所以变得这样,全拜张家小苞谷所赐,因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且说眼前,小葱觉得不能任由高雁闹了,心思一转,把脸一放,跳下马车,喝命王府侍卫“既是俘虏,那就把她带进去关起来。”

    侍卫们都愣住了。

    高雁也愣住,转头仰脸看向小葱,问道:“你是谁?”

    小葱威严地喝道:“我乃玄武将军,是小苞谷的大姐。按照军中处置俘虏的规定,现将你关押!”

    转脸对侍卫们吩咐道:“带进去交给王妃,派几个婆子看押起来,不许她到处走动,也不许随便见人。当然,我大靖对俘虏一向优待,饭还是要给她吃的。还不快去!”

    随同高雁来的两个丫鬟慌了,急忙恳求。

    高雁却“哼”了一声,小嘴一撅,不屑道:“关就关!我不怕。我能吃苦。等我长大了……哼……”

    斜了小葱一眼,分明说“到时候要你好看!”然后不等侍卫来押,自己就跑进门去了,十分的有胆色。

    两丫鬟只得一齐跟进去。

    小葱望着小不点背影使劲咬牙。

    她转身上车,进入内院,先去见大嫂周菡。

    寒暄已毕,将高雁的事说了,又如此这般说了一番话。

    周菡拍手笑道:“这主意好!妹妹出面也更好。”

    商议安排妥后,两人才结伴往老太妃院里去,正是晚饭的时候,一家人都在那边呢。

    见了面,长辈兄弟姊妹们都开心不已。

    “大姐姐,怎么二姐没回来?”

    “她现在哪能随便回家呢,当军营是什么地方了。”

    “那我们找一天去瞧她。”

    ……

    说笑间,大家入席吃饭。

    因小葱吃过了,便在奶奶跟前伺候。

    饭后,兄弟姊妹闲话说笑,喜气非常。

    这是有缘故的,因紫茄平安归来,且意外得了好姻缘,大家自然转怒为喜,此其一。

    其二就是,两国结盟,安皇要亲自来神都迎娶王妃,张郑两家最近都在预备紫茄出嫁的事,上下都喜气洋洋。

    其三便是为了张家姊妹入宫待选的事了。

    原来,长辈们心里虽不愿送女进宫,面上却不曾透露一点——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被人知道了,便是对皇家大不敬之罪,所以小辈们只觉得新奇。

    再加上年关已近,大姐出征回来了,大哥年后也要回来,诸事赶在一处,老老小小都乐得合不拢嘴,总是未语先笑,不笑也像在笑;主子们如此,王府属官和下人仆妇更不用说了,自然与有荣焉!

    喧嚷声中,张杨回来了。于是他兄弟妯娌和小葱将香荽姊妹三个叫去郑氏外屋议事。

    当下,张槐张杨在上首坐了,香荽挨着郑氏,绿菠依在曹氏身边,青蒜被小葱揽住腰,都坐定了。

    小葱便将来意说明:“我跟大哥本来想先问问你们自己的意思,然后再筹划,省得不想进宫的反阻住了想进宫的道路。可是皇家规矩森严,不容咱们自己做主,只好听天由命了。”

    她并没透露自己向英武帝恳求又被呵斥的事。

    三女都静静听着。

    小葱又道:“你们也别太担心。不论谁被选中,只管坦然面对,未必将来就不好。我张家保一个娘娘还是能的。”

    张杨也道:“皇上乃难得的英明君主,太子也德才兼备。不论你们谁被选中,那都是天大的福气……”

    郑氏看了他一眼,无意识地轻抚香荽的头发。

    福气不福气的,每个人看法不同,但不可否认,无论古今,无论什么时空,女人都希望嫁一个优秀的男人。

    英武帝恰是这样的男人,太子也不凡。

    香荽眼光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才笑道:“爹,娘……你们放心,我们都准备好了。那些待选人家,谁不是费尽心机,希望被选进宫。咱们得惜福。只管担心,别人听了,要说咱们矫情呢。”

    青蒜和绿菠相视一眼,重重点头。

    绿菠天真地问:“皇上长得什么样儿?凶不凶?”

    张杨愣住,不知如何形容英武帝。

    曹氏对小女儿嗔道:“皇上龙颜,不可随意置评。”

    青蒜道:“五妹妹不记得了,上次二姐投军的时候,咱们在校场不是见过皇上?一点也不凶。”

    绿菠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没敢抬头瞧。我怕他也逮着我问许多问题,我可没三姐姐胆大会说。”

    众人都笑了。

    小葱想了下,将英武帝的形象描述了一遍,又将他登基以来所作所为、桩桩件件都说了一遍,证明他是少见的英明睿智之君……

    不管哪个妹妹被选中了,她都希望她能对皇上有个好印象,这样在宫里的日子才会好过些。

    青蒜和绿菠都认真听着,香荽眼里透着一抹深思,嘴角挂着一丝浅笑……

第624章 圈钱

    正说着,小苞谷跑进来,劈头问小葱道:“大姐姐,是你让人把高雁妹妹关起来的?”

    小葱点头道:“不错!俘虏就该关起来。不然由着他们闹,会出事的。军营里都是这样。”

    小苞谷一肚子话被堵住,哑口无言。

    高雁这俘虏虽然小了点,这些日子闹得可凶了,大姐姐秉公执法,做得没错。

    郑氏等人听了,忙问怎么回事。

    小葱便说了缘故,故意道:“在军中,敢这样闹事的,那都是要打五十大板,再套上手脚镣关起来。”

    众人顿时明白了小葱的用意,忍住笑,对小苞谷道:“你大姐做的对,该这样。不然,人当咱们玄武王府没规矩。还有,当年她爹抓了你六哥,可不就是这么关着的吗!没听你六哥说,派‘斗鸡眼’和‘瘦竹竿’看着他呢!”

    小苞谷瞧着这群亲人,怔了半天,转头就走。

    郑氏急忙问:“要睡觉了,你还去哪?”

    小苞谷停下脚步,想了想道:“我去瞧瞧雁妹妹,劝劝她,省得她想不开哭闹。”

    小葱道:“那你去吧。不许放她出来。”

    小苞谷忙道:“大姐的人看着,我又使不动她们,放不出来。”说完就跑了。

    这里众人又说笑一回此事,方才散去,小葱也回府去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小葱正吃饭呢,玄武王府来人请姑奶奶,说高雁吵着要见玄武将军。

    小葱慢条斯理地用完早饭,才乘车回娘家。

    周菡不敢把高雁放在别处,就搁自己院里,关在东厢内室。外面是婆子丫头守着,里面则是小葱的贴身侍卫看守,要水要东西都有人送进去,就是不准出来。

    才过了一晚上,小丫头就受不住了,加上小苞谷昨晚劝她“好汉不吃眼前亏”,又说“你爹当时还打我呢,说我要不听话,他就把我杀了,后来我就慌忙听话了。”等许多话,今日一早,她便闹着要出去。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不是,我不要回家,我要去外祖家!我不是俘虏……”

    小葱才进三层仪门,就听见那熟悉的稚嫩声音,见她这时候还生怕人送她回去安国,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在东厢外瞧热闹的张家兄弟姊妹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唯独小苞谷没笑,玉米则站在窗下不停劝。

    高雁终于被放出来了。

    她气呼呼地瞅着小葱道:“将军有什么了不起的!我长大了肯定比你更厉害。”

    小葱沉脸道:“就会吹牛!你以为将军是那么好当的?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整天读书、习武、学医、学女红、学厨艺、学种田、学管家,你会什么?就会哭闹!就这样还说长大了比我厉害,你做梦吧?”

    高雁被打击,不服气道:“我也学了!我从前天天都学的,‘许多’年了。我回去让外祖父帮我请师父,我再学,天天学,一定比你厉害!”说着,转向两个丫头挥手道,“走,回去读书!还要学武,还要刺绣,还要……”

    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她忘了小葱刚才说的一长串,那种田什么的,她听也没听过——哪有千金小姐学种田的!

    笑声中,玉米亲自带人把高大小姐送走了。

    此后,她也还常来王府找小苞谷玩,不过再不敢赖着不走了;而且,听杜府的人传,高姑娘读书习武可用功了,天不亮自己就起来了。此是后话。

    此后,张家和郑家越发紧张忙碌起来。

    主要还是为紫茄的亲事,还有预备三女进宫的事,并过年之事,将一应摆设动用之物全从库房搬了出来,另外还添置许多,偌大府邸整天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回事报信、采买运送东西等,没个歇的。

    不说张郑两家,自英武帝归来,大靖京城沸腾了,除了招商、皇上选妃和安皇进京,还有一事:来年是大比之年,各地学子也逐渐云集京都。

    眼下且说招商的事。

    皇上免三年农税,令户部尚书赵耘想法子充实国库。

    赵耘会生儿子,但是不会生银子,虽也拟了不少经济对策,却都是于国于民有利的长远规划,解不了眼前窘境,便和黄豆日夜筹划。

    黄豆心中一动,就去找姑姑。

    郑氏想了想,道:“我是有点想法,也不知行不行。你先提出来请皇上定夺。等定了,先尝试着慢慢做,千万不能急。还有,你不许跟人说是我说的。”

    黄豆大喜,忙不迭点头。

    郑氏便如此这般告诉了他一番话,又取纸笔来,反复解说。

    黄豆本是灵透的,当即领悟了,越听越心惊。

    姑侄两个研商了两晚上,连张杨都瞒着。

    择日,黄豆便对英武帝提出了一项规划:扩建大靖神都!

    近几年,大靖连灭三国,又有边疆和海外诸国来朝圣,神都作为大靖天子坐镇之地,人流物流逐渐扩增,其繁华昌盛早超越从前,城内房价一涨再涨,最后有钱也难买。

    城内挤不进,商家民众便在京城外面买地建房,或搭个棚子经营过路生意。几年下来,京城四周竟聚集了许多人,形成了好大一片“外滩”。

    郑氏便针对这一情形,仿照她前世投资基本建设,让朝廷在“房地产”上捞一把之外,还能带动经济发展。

    征得英武帝初步同意后,黄豆和赵耘先去城外勘察,又请来园林名家、工程好手以及善画之人等。

    忙得人仰马翻,才将新城规划出大概,形成图纸和文字。所有款项来源和建造程序,也一一注明,然后才上呈皇上宰相和朝廷重臣商议裁决。

    不用说,大多数朝臣都反对,觉得不可行。

    英武帝却道,既不动用国库银子,试试何妨。

    当下,他便传旨大靖各州府:朝廷要扩建京都,现在东华门外,以原来南北长度为准,往东拓展十里宽的地域建新城。

    因京城非比别地,若是任凭商家和民众自己购地建房,必定不成个样子。所以,朝廷会统一规划建造,然后发卖。

    发卖时,为方便民众,附有新城详细图样,各坊市街道、居民住所、酒楼商铺等,皆可在图上查看,以供买家参考。

    另,凡是在预定期限内先交银的,朝廷将按内城同类房价五成计算;超过期限,则竞价预购;若不想预购,等朝廷建造完成后,实地查看了再买的,则要按以后的市场价计算。

    这是郑氏严格叮嘱黄豆的。

    大凡新生事物,都有一个让人接受和适应的过程。她可不会自以为是地认为,这点子一出就能圈到银子。所以,她制定了几个步骤:

    首先,就是抛出巨大的价差诱饵,先把人吸引过来。

    其次,有了第一批捷足先登的人,其他人再来,便以人多房少为由,以竞价的方式拍卖,价格就涨上来了。

    第三,物以稀为贵,等抢的人多了,剩下的便水到渠成。

    最后,东华门外的新城建成了,那西华门、南华门、北华门的规划便可依次分期进行,不然,京城从整体上也不规整。

    通过这种方式筹得第一批银子,并不算完。京城扩大后,东西南北商贾巨富云集京城,物流通畅、商业发展、商税增加,因减农税而藏富于民的银子,便回流到国家手中,还不会引起百姓怨言。

    如此行事,前面的不成功,后面就不启动,降低了风险。

    圣旨一下,各世家大族、豪门富户和商家百姓,纷纷震动。

    世家大族就不说了,这样的事怎么能少了他们呢,他们并不缺银子;豪门富户为了巩固根基;商家是为了生意;连小老百姓也不甘寂寞——那房子是分档次的,也有许多小铺面,买不起贵的,买间小铺子,在京城做小生意多好!

    大家都不是傻子,也知道朝廷是为了筹银子。

    只是,这条件实在太诱人了:这时候不预购,等新城建起来,再想用这个价在京城买房买铺子,那真是痴心妄想。

    至于会不会坏事,则没有人担心。

    因为,这可是朝廷发的圣旨!

    就算没银子,把房子盖起来抵债就是了。

    “吉祥”之盟后,朝廷又发了安国向大靖称臣的邸报,大家更有信心了——如今的大靖,正如日中天,真正的天朝上国!国富民强,这便是最好的信誉!

    开张预售第一日,赵耘和黄豆生恐冷场,特意约了各大世家来捧场,另外,各王公大臣也都要卖皇帝个面子,或多或少都出手了。

    谁知现场火爆万分,当日就收了三百万两银子。

    大苞谷再次倾出全部身家买房,连珊瑚的钱也给挪用了,想要大炒房地产。只恨自己太穷,不能买多些,又一次后悔自己捐出去的银子。

    他想得倒好,郑氏得知后,严令他将当日买的房子都退了,只留一两处铺面,“你身为玄武王之弟,公然投机取巧,是要被人诟病的。”

    大苞谷不服道:“人人都能买,我为什么不能买?照娘说的,我认王爷哥哥还吃亏了!”

    郑氏瞪了他一眼,道:“你既借了王府的势,当然要受束缚。好事不能占全了。这买房并不违法,可是新城建成后,是要靠商家民众聚集才能活跃市场。你一人买许多,做生意有限,分明是为了转手倒卖谋利。这在旁人不算事,在咱们王府就不行,御史要弹劾的。”

    大苞谷气得不行,哪舍得退。

    那不是要他的命嘛!

    郑氏无可奈何地瞅着他道:“儿子,咱能不能别这么贪财?当然了,有钱不赚也不对。机会来了,下手要准;但对有隐患的钱财,放手要狠!”

    众兄弟姐妹听了轰然大笑。

    大苞谷哭丧着脸道:“娘,我也没法子,我瞧见银子打心眼里觉得亲……”

    众人更是笑翻了。

第625章 菊花出手

    在郑氏的逼迫下,大苞谷最后还是将买的房子退了。

    这事玉米也参与了,被张杨骂了一顿,也退了。

    赵耘和黄豆一对奸猾大小,见开张首日便如此火爆,哪肯再卖,推说没想到这结果,要是都照半价卖了,朝廷非亏本不可。

    后来,架不住人多吵闹,即日起开始竞价拍卖。

    只三天工夫,就卖出一半,筹集了一千六百万两白银。

    这一下,赵耘死也不肯再卖了,对监国的太子秦旷道:“太子殿下,不能再卖了。这亏大了!”

    秦旷听了好笑:都是算好账的,怎会亏呢,不过就是少赚些而已。

    他也知父皇登基之初,急需这银子,能多赚些当然好,便道:“就算不卖,也要找个理由才是。父皇圣旨已经下了,如何能失信于天下?”

    这时候,黄豆又出个主意:每天只拿出有数的房子来卖,既平息了纷争,又能哄抬价格,还能炒得沸沸扬扬,令更多的人为之侧目。这样,等新城建好后,自然就红火了。

    这当然又是郑氏支的招数。

    于是,就这么一天卖一点,一天卖一点,最后剩下中心一片坊市和各坊市间的园林住宅还没卖。

    太子便亲自出面,说这些要等皇上回来后再竞价拍卖。

    至此,大家心里都有数了:那坊市铺面就不说了,那些园林住宅,正是要卖高价的,非大户不能拿下。

    要说,也是黄豆和赵耘把点子想绝了:所有商铺连铺子后面的内宅均按大小分类,每类都是同一种格局;酒楼茶楼等外形则各式各样,但也有重复的;园林住宅却绝不重复,因总共只有三十座,全是名家设计,名手绘就图样,地段风水格局布置无不独具匠心、独一无二!

    豪门贵族就不说了,大多在京城有宅院,并不稀罕在新城买住宅;但外地那些豪绅富户就不同了:就算有钱,也请不到这些名家为自己规划家室,如此省心省力,如何不肯花钱?且正是抬高身份的时候。

    所以,等皇帝回来,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歇息一天后,英武帝将赵耘和黄豆招去议事。

    因年底还有两场拍卖,定在腊月二十四、二十五,诸事还要先商议定夺。

    黄豆殷切地对英武帝笑道:“皇上,新城总共大大小小五万多间房子,都卖差不多了。如今剩下几千户大的,除了那些住宅园林,剩下的是微臣帮皇上留的。皇上手里攥着这些铺子,收租做私房,省得急用银子的时候,不凑手。”

    话刚说完,赵耘便喷出一口茶,连太监都忍不住偷笑。

    英武帝黑着脸道:“你是不是也留了私房?”

    黄豆忙摇头道:“微臣有那么傻吗?这么多人瞧着,要是伸手,没吃了鱼倒惹一身腥。我郑家连一间铺子都没买。”

    英武帝点头道:“算你聪明。知道避嫌。”

    又命赵耘上前,对他们二人道:“朕昨天细看了这拍卖经过记录,觉得不大对。”

    赵耘忙问道:“如何不对?请皇上明示。”

    英武帝道:“建新城,是为了疏散原来京城人流和商贸压力,并非单纯为了给国库筹银子。然买的人多了,有那投机取巧、爱钻营的,就大量购买。虽然朝廷并未损失什么,但爱卿想:若新城不能曾加新人,还是原来那些人,如何繁荣京都?或者,他买了许多铺子,却用不了,等将来再转手卖给外地来的商户,谋取私利。这岂不坏了市场风气?想我大靖以农为本,商贸毕竟是末事,若此风滋长,非同小可!”

    赵耘听了惊悚不说,黄豆更是震动,他想起郑氏命大苞谷退房的理由,当时他也很不以为然的。

    赵耘急忙躬身道:“皇上虑的是!是微臣疏忽了。”

    英武帝道:“这项规划,无非卖的是未来。倘若未来不能做到预计的那样好,便成了坑害百姓之举。”

    赵耘黄豆连连点头道:“正是!”

    英武帝道:“因此朕想,须得广集天下商贾富户来新城,才能令京都更繁荣昌盛。来的人多了,南北东西商货才能通达,如此方是正道。若只管都卖起房子来了,那房子还能当饭吃?”

    赵耘猛点头道:“皇上圣明!只是,这剩下的房子……”

    黄豆已经醒过神来,忙道:“臣有个主意:剩下的房子,凭户籍拍卖,只卖给外地人,并加上一条,已经买过了的,不许再买。”

    英武帝点头道:“如此最好。还有,要限定最高价不超过内城同类房屋的八成。”

    新城还是空中阁楼,就闹得这样,他总觉得不踏实。

    赵耘忙道:“可是,若这样规定,肯定是不够卖的了。”

    黄豆也点头,说还有好多人没买到呢。

    英武帝斩截道:“那也不能再高了。一户房舍,若是被多人拍中,就凭抽签决定最后得主。没抽中的人,由户部登记存录,等其他三门再建外城的时候,先照应他们。”

    赵耘笑道:“吾皇圣明!”

    黄豆也笑道:“皇上,怎么微臣觉得皇上不像行伍出身,倒像做过买卖的……”

    英武帝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即刻传旨下去!”

    等太子亲自领着户部尚书,来到松山南山脚的拍卖场地——乃是一所皇家别院,张贴皇榜,传达英武帝的旨意,那些人都疯狂了,叩头高呼“皇上万岁”。

    这真是得民心之举!

    因此,腊月二十四、二十五的拍卖空前火热,来的都是外州府的有钱人,虎禁卫出动了三千人在现场维持秩序。

    这竟不是花钱了,竟是砸钱了。

    几乎每一户房子,一开始就被参与的人抬到最高价,然后凭抽签决定得主。

    没抽中的人不甘心,坚持要预购,东城不行就等南城、西城、北城的房子。

    他们等得起!

    这情形,令现场朝廷官员都十分动心。

    黄豆忙站出来,对大家道:“大家好意,但朝廷不能这么做。再建新城,必须等这东城建完,并经营红火了,才能再动工。大家想,若不这样,回头房子是卖出去了,市场冷冷清清,大家伙都自个蹲自个铺子里睡大觉不成?那这银子不是白花了!皇上再三交代,决不能坑害百姓!所以,你们这银子朝廷不能收。不过大伙放心……”

    他滔滔不绝,将英武帝的旨意又重述了一遍。

    这些富户听了,无不感动,加上他们大多都是生意人,最会计算利益得失,这次能令皇帝关注他们,那是天大的面子,只会有好处,绝不会吃亏的。

    所以,当有个豪绅将准备购房的银子以捐款的名义捐给皇家慈善机构后,现场的银子就如同流水般,有了流向。

    这些有钱没地位的豪绅是铁了心要在皇上面前露脸!

    当英武帝听说卖房还顺带筹集了五百多万两捐款,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大靖有钱人真多!

    安国使团和其他各国使节,面对近日大靖京城的盛况,真是各种羡慕嫉妒恨,滋味难尽!

    玄武王府,大苞谷急忙忙赶来对郑氏道:“娘,你真是神了。幸亏我把房子退了。皇上……”

    噼里啪啦将皇帝旨意说了一遍。

    郑氏听后,怔了半天。

    是不是所有伟大的人物都具有超前的战略眼光?

    自己前世见识过,才知道那些;大靖是以农耕为主的国家,英武帝却一眼就看出这项规划的未来隐患和弊端,岂能用“英明”二字可以概括!

    撇开这招商的事不说,再说紫茄的亲事。连日来,宗令赵王亲自为媒,领安国使团忙忙碌碌,直到向白虎公府送了聘书,这头亲事算是定下了。

    接下来,只等安皇秦霖进京。

    张郑两府更忙了,不仅仅为了亲事,更是为了过年。

    这个年,对她们姊妹来说,很可能是在娘家度过的最后一个年了。紫茄自不必说,年后是一定会嫁的;就是香荽、青蒜和绿菠,也都难以估计结果;还有红椒,张家已经跟刘家说定,明年也是一定要嫁的。

    所以,两府里忙得人仰马翻,竭尽全力筹备新年。

    这日,香荽带着白果和鲁三,往崇阳街的铺子查看生意。到地后,她将鲁三叫入后院,对他道:“鲁三叔,你往西北边关去走一趟,找黑娃和虎子。”

    鲁三忙点头,望着她,等她再吩咐。

    香荽却停了下来,垂眸喝茶。

    过了一会,她才抬眼道:“等安皇入境后,让他们去对王翰林说,我要进宫了。”

    鲁三又等了一会,见她没话了,才小心问:“就这句?”

    香荽点头道:“就这一句。”

    鲁三又问道:“要是王翰林问其他的事……”

    香荽轻声道:“照实说。”

    鲁三重重点头。

    眼前的三姑娘虽然笑吟吟的,他却看着心疼。

    原来,并不是位高权重就可以随心所欲的。

    香荽在铺子了四处转了一圈,叮嘱交代了一番,又派发了过年赏银给王大爷他们,然后才回府。

    回去后,去了爹娘院子里。

    郑氏见了香荽,借口让丫鬟去倒茶,支走了她,轻声问道:“都交代了?”

    香荽点头,有些不安地问:“娘,四妹妹和五妹妹……”

    郑氏打断她的话,道:“你不用内疚,我自有主意。”

    见她不大释怀,又低声解释道:“她们比不得你,未必就不愿意进宫。”

    她终于还是不能袖手旁观。

    不仅为了香荽的一生,也为了张家。

    香荽不想进宫,可是,青蒜和绿菠未必也是这个心思。回头香荽牺牲了自己,没准将来还落人埋怨,说大房好事都占全了。此是一。

    其二便是,皇上刚登基,又正当壮年,太子将来的命运实在堪忧。历史上做不到头的太子她随便就能数出好些。譬如大秦的扶苏公子,又譬如隋朝的杨勇、唐朝的李建成,还有那不知被拐到哪去的大清王朝——康熙家的老二胤礽……

    不是他们不成气,而是登基之初就立太子,看似风光,却顶在风尖浪口,或者说被架在火上烤;若是皇子多的话,更沦为众矢之的。日久天长,一个心志不坚或疏忽,就成了兄弟上位的踏脚石。

    张家郑家握有兵权,在她看来那不是秦旷的保障,而是给别人发难时的借口。到时候,就不单是张家跟着遭殃,而是九族被灭了。

    所以,张家女绝不能做太子妃!

    可是,张家自己无法破这死局,她甚至不敢提出来跟张槐张杨和小葱商议,请赵耘出面也不妥,于是她想到王家。

    那个状元郎,他肯不肯为香荽费心呢?

    若是他果真用心筹谋,以他的才智,加上王丞相的老谋深算,她不相信他们没办法。

    当然,光凭王家还不够的,郑氏默默地想道。

    第二天,张槐便派鲁三去北疆,一是给板栗送信,二是为了紫茄的亲事,代白虎公府跑腿。

第626章 秦霖入关

    鲁三只带了几个精锐护院,一路马不停蹄往西北行去。遇见大雪阻隔,便弃了马匹换上滑雪板。又因为沿途军驿相接,很是方便,竟丝毫不比春夏行路慢。

    如此,他在英武元年正月十二赶到玄武关。

    此时,安皇秦霖的迎亲队伍已经快到玄武关了。

    当日,与英武帝签了盟约后,秦霖便传书上京留守臣子,命将各种奇珍异宝、北国土产、甚至珍禽异兽等,大批运来乌兰克通,准备带往大靖。

    王穷眼看运的差不多了,便催他早日起行。

    秦霖问:“王大人急了?”

    王穷含笑道:“不是下官急,是安皇陛下该急。陛下难道没接到传信?如今天下豪门富户齐聚大靖神都,来年更是大比之年,加上吾皇选妃,神都盛况空前哪!陛下与郑姑娘结秦晋之好,牵涉到安国与大靖结盟,正要让天下人做见证,所以才要赶快去。陛下以为呢?”

    秦霖心中微动,眼前浮现紫茄的面容。

    他好歹算个英雄人物,把她从大靖掳来,于自己英名和她的闺誉都有妨碍,正要办一场轰动天下的大婚,让世人称赞他们的奇缘,方可弥补之前瑕疵。

    期盼着与紫茄大婚的情形,心里十分喜悦。

    他亲长都没了,又反出大靖,却因为和英武帝签订了盟约,而能得秦氏皇族宗令为媒、大靖皇帝为证、礼部出面操办这场令两国瞩目的大婚,真是意想不到!

    想必父亲在九泉之下见了,也会高兴的。

    想罢,他对王穷笑道:“不管你的用心是什么,这理由打动朕了。”

    遂与高凡等人商议后,传旨:

    命高凡和大将军洪方监国,苏建仁将军镇守东部边疆,郭大将军镇守乌兰克通,乌力吉将军镇守西部边疆,其余诸将各有分派,协同镇守安国各地,巴音亲王和赵衡陪他去大靖。

    一一分派完毕,他便带着巴音和赵衡,率五百精锐,押着敬献给大靖朝廷的贡品和聘礼出发了。

    秦霖一行于正月十三到达玄武关。

    板栗率众迎出,看着雪地里排着一溜狗拉雪橇,五六百只矮墩墩的雪橇狗“汪汪”叫,声音此起彼伏,简直是群狗荟萃,忍不住对秦霖道:“安皇该不会是嫌带五百人太少,所以拿狗来凑数吧?”

    众人听了,怔了一会才大笑起来。

    秦霖咬牙道:“不用狗,这些东西王爷帮朕弄神都去?”

    板栗笑道:“本王说笑的。主要是看着太惊人了。”

    遂邀请他入关。

    秦霖边走边道:“惊什么人!一入凌云关,这些东西就换马车装,朕会派人把狗送回来。”

    板栗急忙道:“送回来多费事,就留在凌云关好了。”

    秦霖停住脚步,问道:“王爷是说,这狗也算聘礼?”

    板栗猛摇头道:“不算不算。当我没说。”

    当下众人进王府议事厅,等坐定后,秦霖便问板栗何时启程。

    板栗沉吟道:“过了十五再走吧。一路都是大雪,晚些时候走,到大靖正好二月,正是春回大地,那才清爽。”

    秦霖摇头,道:“不好。咱们行伍之人,管在哪里过元宵,都是一样。再说,王爷就不想早些见到家人?至于道路难行,不是有狗拉雪橇吗!王爷派人沿途去前方打点,遇见旱路就换马车,遇见大雪就用雪橇,咱们日夜赶路,快些去神都要紧。”

    一席话说得板栗动心,想了想便道,那就明日启程吧,遂去安排此事不提。

    再说王穷,从议事厅出来,在王府官员安排住入客房,黑娃便找来了。

    “大人,我家姑娘要进宫了。”

    王穷一惊,急忙问道:“你如何得知?”

    黑娃恭恭敬敬地回道:“鲁三叔来了边关,三姑娘让他带这句话给大人。”

    “你是说,是三姑娘让人特地来告诉我的?”王穷追问道,“不是你听了消息,自己要来说的?”

    黑娃摇头道:“是三姑娘特地让鲁三叔告诉大人的。”

    王穷道:“能不能带鲁三来见我?”

    黑娃点头道:“小人这就去。”

    鲁三来后,照样把香荽交代的话说了。

    王穷上下打量他,轻声问道:“三姑娘这些日子可好?她……可说了在忙什么?”

    鲁三老老实实地回道:“三姑娘过得很好。忙什么,也没跟小人说。不过,为了进宫参选,老王妃请了嬷嬷教导三位姑娘规矩,这事小人是知道的。还有,近日两府里都热闹的很。呃,有喜事嘛……”

    王穷听了点头,沉思一会,才道:“我知道了。回去告诉你家姑娘:安心玩吧,京城这样的盛会可不常见呢。”

    鲁三忙答应一声,然后看着他不语。

    王穷挑眉,问道:“还有什么事?”

    鲁三忙道:“没事了。王大人可还有交代的?”目光甚为期盼。

    王穷见了微微一笑,摇头道:“没什么交代的了。你若无事,赶快回去复命吧。听王爷说,我们明天就要启程了,你该先行回去报信才是。”

    鲁三道:“小人马上就走。”

    停了下,又不放心地追问:“大人真没要交代的了?”

    王穷意味深长地笑道:“没了。就算有些‘家务私事’,也不方便嘱托你带信,还是本官回去亲自对家人说比较好。”

    他倒很想写封信给大伯父,可是,此事绝不能落在纸上,别说写信了,哪怕三两个字,他也不能写。

    鲁三无奈,只得告辞。

    走时看王穷的目光很不满,想姑娘特地派他来北疆见他,没回信不说,也没带样东西,也没给句安慰的话,真是个死木头!

    还是状元郎呢,看来是徒有虚名。

    他已经传达了白虎公府的一些要求,此行任务完成,又受玄武王嘱托,先一步赶回京城报信。

    第二天,板栗则和秦霖一行启程,浩浩荡荡往凌云关行去,暂且不提。

    再说京城,腊月二十七日,李敬文赈灾返回,先去兵部交割了差使,又上复王丞相,然后才回家。

    正在爹娘上房与弟妹们说笑,小葱从城外军营回来了。

    小姑子李慕棋飞奔出去告诉道:“大嫂,我大哥回来了。”

    小葱听了精神一振,忙道:“真的?在哪呢?”

    李慕棋笑道:“在娘那。我这不是来接大嫂么!”

    一边嘻嘻笑着,一边挽了她胳膊,姑嫂两个亲密密地往李长明夫妻住的院里去。

    看见李敬文,小葱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埋怨道:“怎么才回来?你也太实诚了,那马中宇让你去赈灾你就去?知道我多担心!”

    李敬文见了她十分喜悦,笑道:“担心什么?我虽是文官,也不是那么文弱的。”

    小葱因怕公婆担心,不好多说问,等晚上夫妻回房,洗漱完毕后,一边帮他擦湿发,一边细问当日情形。

    “是这样,”李敬文道,“皇上让你领军,我怕是在兵部做不长了。若我外放到内地,咱们就不能在一起了;我若是自请去西北,你就可在关外领兵戍边,咱们便能夫唱妇随。所以我这次趁着去赈灾的机会,往雁州走了一趟。”

    小葱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自己要去的,不是马中宇故意使坏?”

    李敬文嗤笑道:“他呀,也有小心思,也想推我去。凌云关那时候忙得很,他的一个偏将,应该派去运粮赈灾的。可是,他想趁着皇上回来经过凌云关的时候,引他在皇上跟前露个脸,所以我就顺水推舟,我就去了。一来我想去瞧瞧,二来也卖他个人情……”

    卖人情?

    小葱鼓着嘴道:“我把你这人情卖砸了。”

    李敬文奇道:“怎么回事?”

    小葱就把弹劾马中宇、害他被贬的事说了。

    李敬文侧头,惊问道:“你为何要弹劾他?凌云关可不归大舅哥管。”

    凌云关因其重要的地理位置,其驻守的统帅直接受皇帝管辖,就算板栗和葫芦经过或者调兵调粮,都要持皇上发下的兵符才能调动。

    小葱咕哝道:“我还不是怕他欺负你么。”

    李敬文更惊,失声问道:“你就这么跟人说的?”

    小葱白了他一眼道:“我能那么傻吗?我一个字没提你!”

    李敬文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被媳妇挂心当然高兴了。

    小葱见他一无所知的模样,鼻子又是一酸,不禁想起前段日子的遭遇:被皇帝盯上的慌乱、得知他想法后的愤怒、以为他对李敬文下手时的恐惧和悲痛,最后堪堪脱身,心绪还差点被搅乱了。

    她独自面对这一切,无人可诉,无人可依,连葫芦哥哥也羞于告诉;今日看见丈夫,忽然一颗心就落了下来,感觉踏实许多,觉得自己不再是单独面对那个人了。

    “就依你,咱们就去西北。”她道,“过了年就递奏折。”

    她本想说辞官的,又怕触怒英武帝——她可不认为皇帝对自己已经死心了。

    并非她自觉魅力无穷,而是人性使然:一个站在权利巅峰的男人心有多大,谁也无法估计,还是远离他比较安全。

    为了自己,也为了大靖!

    大靖需要的是圣明的英武帝,而不是欲望膨胀、恣意妄为的英武帝,她不能给他一丁点希望!

    想起那天在大殿上,她因听到圣旨后心神震动失守时,他看她的目光,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那是一头翱翔在九天的飞龙,英明、睿智、雄才大略等词都可以用在他身上,但“善良”绝不是他的品性!

    再说,辞官也于事无补,还会令李敬文落单。

    哼,她虽比不得飞龙,也要做一只金凤,绝不会逃避他!

    至于眼前么?

    她眼珠转了转,心想,是时候再生一胎了。

    谁让她是女将军呢,为国效力应当,生儿育女更是本分。皇帝管天管地,还能管她生娃不成!

    三五个孩子一生……玄武将军会是什么样子?

    她微微一笑,低下头在李敬文耳边嘀咕道:“咱们生个闺女如何?山子他们两个猴儿太淘气了。”

    李敬文大喜,转身一把抱住她,含笑道:“我就是这么想的。爹和娘今儿还在说这事呢……”

    一时睡下,李敬文悄声问小葱:“忘了问你,怎么你好好的叫白雪她们四个来伺候我,晚上睡觉也守在外面,我赶也赶不走,是什么缘故?”

    小葱懒懒地窝在他怀里,喃喃道:“是我不放心你……你要小心些……咱们如今不同了,要……防止……别人……暗箭伤人……”

    李敬文听愣了。

    小葱到底担心谁会害他?

第627章 黄豆当爹

    一夜无话,次日两夫妻上衙门的上衙门,去军营的去军营,李长明夫妻带着儿女在家张罗年事。

    京城的老百姓也不知怎么了,寒冬腊月天,屋顶和墙角背阴处还残留着未化净的积雪,冷风刮在脸上,像被荆棘扫过般生疼,可他们根本不在意,个个喜笑颜开,张嘴喷云吐雾。

    无论是酒楼客栈或者茶肆,或者大小商铺,都人声鼎沸、群情火热:有抢年货的,议论新城房子拍卖的,议论来年大比的,议论皇上选妃的,议论白虎公妹子和安皇亲事的,打听过年京城有什么好玩乐的……

    冷硬的街面上,也是人潮汹涌。

    白虎公府所在的清华街,香满楼酒家,一群书生正聚在雅间内饮酒说笑,南瓜和山芋都在里面,大苞谷也在。

    原来是他们同窗聚会。

    乡试后,学子们来不及归家,都留在京城用功,等来年二月的会试。大年下的,南瓜怕好友思乡,时不时约他们出来吃酒,聊表关切之意。

    一个书生指着南瓜对山芋笑道:“张艮兄,令弟中举,本是意料中的事;可是兄弟你中举,就有些出乎人意料之外了。”

    山芋呵呵笑道:“我自己也觉得意外。”

    马上有人打趣道:“这么说,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众人轰笑。

    张家兄弟也不生气,跟着笑。

    笑毕,南瓜向众人解释道:“家父仔细分析了二哥的答卷,说二哥文章做的好。——非是文采非凡,而是内容颇有见地。是关于农耕农储的,虽比不得治国良策,却于南方农事大有益处,正好入了礼部侍郎房大人的青眼……”

    众人都恍然:如今朝廷极重视农耕,这也难怪了。

    一书生感叹不已。

    山芋笑道:“冯兄别叹了。我也就这样了。明年会试,那可是一点都含糊不得。我就算能在地里种出金子来,也别想中进士。”

    冯书生听后,睁大眼睛道:“张兄果然能在地里种出金子来,皇上定会点你做头名状元。”

    众人愣了会,轰然大笑,拍桌不止。

    山芋也笑道:“这话说的……我就是打个比方嘛……”

    笑声中,忽一人问道:“怎么郑昱还没来?这酒楼就挨着白虎公府,他还迟了。等来了,定要罚他三杯。”

    靠门的一个书生便起身,掀开门帘往外张望。

    “哎呀郑昱兄,怎么才来?就等你了。”

    冷风过处,身披蓝缎毛披风的青莲走了进来,俊面被冷风吹得泛红,越发风采不凡。

    众人忙起身拉他就坐。

    大苞谷叫道:“青莲哥哥,是不是大舅舅不放你出来?”

    青莲摇头,简短解释道:“有点事耽搁了。”

    等他除了披风坐下,冯书生才道:“郑兄往北边走了一趟,越发高深莫测了。嗳,那个安国的小郡主,她……”

    一言未了,就听外面有个女儿声叫道:“郑昱,你给我出来!”

    众书生眼睛一亮,互相看看,又一齐笑看青莲。

    青莲眉头就皱起来了,低头吃菜,也不理外面叫喊。

    “郑昱,你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哼,忘恩负义的家伙,要不是我救你,你早就死在草原上了。敢不理我!”

    外面一阵嘈杂,好像是小二和张家随从拦阻那姑娘。

    冯书生忙对青莲道:“郑兄,果真如此,那就是你的不是了。怎好怠慢佳人呢?”

    众人纷纷点头,戏谑之色溢于言表。

    青莲抬头,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正要说话,外面人破开阻隔,掀开门帘冲进来了——

    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圆脸大眼睛,戴着雪白毛茸茸的帽子,贴近额头中央露出三颗血红宝石;穿一身劲装,腰带、胸前均镶珠嵌玉,光华灿烂,耀得人眼花;外罩一件绚烂的彩羽大氅,整个人野性奔放!

    这便是乌云其其格,巴音亲王的小女儿。

    她本随安国使团住在驿馆,可她哪里待得住。

    使团里大多是男人,她姐姐图兰又进宫去了,她成了没人管的野马,整天找青莲麻烦,就跟高雁赖住小苞谷一样。

    “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

    乌云其其格一见青莲,劈头就来了这么一句。

    青莲板脸道:“我没救过你?我要不救你,死十次你都不够!”

    乌云其其格昂着头,理直气壮地说道:“你救我是应该的。你抓我是为了要挟安皇和我父王,要是我死了,你抗一具死尸回大靖有什么用?我就不同了,我救你那才是真心救人。你得报恩!”

    众书生听了都笑:原来是历经生死的患难交情!

    一个书生嘴快,脱口道:“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众人忍俊不禁,青莲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南瓜忙站起来打圆场,对乌云其其格笑道:“我知郡主必不是这个意思。当日既伸手救人,而不是杀人,说明郡主心地善良、义薄云天,是大草原上的英雄儿女。郡主是因为我表弟不理人生气吧?他从小就是这样的——不大说话,外冷心热。来,郡主请上坐!”

    一席话听得乌云其其格眉花眼笑,又见这么多人,十分之热闹,正符合她爱玩的性子,也不生气了,忙上前坐下。

    南瓜又一一为她引见座上诸人。

    听说都是来年会试的举子,其其格道:“我们皇帝也在安国搞这个考试,那头名状元我还见了呢。”

    众书生对她也都十分好奇,你一言我一语,套问她是如何被青莲捉住,“拐”来大靖的,路上又遇见什么危险等等。

    正说得热闹,外面冲进来一个随从,冲青莲大喊道:“四少爷,大喜呀!三少奶奶要生了。”

    青莲急问道:“生了个什么?”

    来人是韩庆,他傻笑道:“还没生哩。小的这就去衙门给三少爷报信。小的是路过这,先跟四少爷说一声。四少爷你赶紧回去吧。”

    青莲急忙起身就要走,被南瓜一把拉住。

    众人都忍俊不禁,等韩庆走后,才道:“郑兄,令嫂生孩子,你急什么?你回去也帮不上忙。还是先吃酒,等散了再回去,正好看小侄子。”

    乌云其其格兴奋极了,忙道:“我也去瞧瞧。”

    青莲把脸一放,道:“你去干什么?”

    乌云其其格纳闷道:“不是说了看孩子吗!”

    青莲无语,发现跟她没法沟通。

    白虎公府,黄豆院内,上房,郑长河正眉飞色舞地对大儿子青木道:“哈哈,是个性急的,这还没到日子呢,揪着年尾巴就出来了。”

    原来,黄豆媳妇该在明年正月生的,谁知今天也没跌着碰着,不声不响地就发作了,所以郑长河才说孙子性急。

    众人都笑,忽听一声响亮的啼哭声传来,里面就喊“生了,生了!”

    老两口异口同声地问道:“生的是什么?”

    一个俏丽的丫鬟跑出来,对他们蹲身拜道:“恭喜老公爷!恭喜老夫人!三奶奶生了个哥儿。”

    “又是个带把的!”郑长河说不出的失望。

    “死老头子,怎么说话的?也不怕初雨听了难过。她挣命一样才生了孙子出来,你还嫌弃!”郑老太太虽然也想要孙女,面上却不肯露出来。

    郑青木两夫妻十分好笑,又顾不得笑,忙吩咐打赏。

    等黄豆一阵风似的赶回来,听说生了个儿子,哈哈笑道:“儿子好!我当爹了!”

    忽见爷爷奶奶的表情,赶紧又解释道:“爷爷,奶奶,咱先生男娃,让你孙子先捞个顶门户的,心里就不慌了。往后有的是工夫生女娃。我娘不就是先生了我们兄弟好几个,然后才生了紫茄的!这么的也好,哥哥能照看妹妹么。”

    郑长河没好气地说道:“你不慌,你有工夫,爷爷能等得起?爷爷这把老骨头……”

    黄豆急忙打断他的话,道:“咱下一胎就生闺女!”

    斩钉截铁的口气,好像这事凭他做主一样。

    郑长河听了,正要骂他瞎吹,紫茄抱着新生儿出来了,又有婆子来回,说姑太太带着几位表小姐来了,于是顾不得斗口,都忙了起来。

    亲朋渐次都打发人来问候,人来人往,刘氏、秦淼妯娌都忙着招呼应酬,郑氏等人便去了郑老太太院里。

    紫茄将香荽等人让进自己屋里,大家围坐在外间炕上吃茶说笑。

    小雪莲蹦蹦跳跳地跑进来,对紫茄笑嚷道:“三婶也生了个弟弟。三叔说,我和姑姑还是老郑家的宝贝,地位没人能搬得动。”

    紫茄等人都笑了起来。

    香荽逗她道:“雪莲,将来你娘和几位婶婶生许多妹妹出来,你就不算宝贝了,你喜不喜欢?”

    雪莲忙道:“喜欢!我想要许多许多的妹妹玩。跟小葱表姑一样,有红椒表姑、香荽表姑、青蒜表姑、绿菠表姑这么多妹妹。”

    青蒜听她脆呱呱地数出一溜人名,笑道:“哎哟,听得我头晕。你这小嘴,跟切萝卜似的。”

    雪莲乐呵呵地爬上炕,扑进紫茄怀里。

    姊妹们议论起过年的节目,绿菠兴奋地说道:“今年好热闹的。扎了许多精巧的花灯,请戏班子都不算什么了,哥哥们还要亲自上阵舞龙狮呢,还要玩冰上杂技,连七弟都带着小侄子们排了一出动物闹春,笑得我肚子疼……”

    顿时,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喜气。

    雪莲忙问道:“姑姑,我们家都去姑太太家过年吗?”

    紫茄摇头道:“那怎么成。好些人呢。”

    香荽忙道:“都安排妥了:年三十没空乱跑,初一初二去我家,初三初四来大舅舅家,初五去大姐姐家……”

    ***

    祝大家元宵节快乐,情人节快乐!

第628章 美女云集

    姊妹们从过年的节目谈到安皇迎亲,忽然起了兴致,一齐盯住紫茄,逼问秦霖其人其事。正笑作一团,忽听外面丫头报:“二奶奶来了。”

    门帘掀开,黄瓜媳妇锦鲤领着一个异族小姑娘走进来。正是乌云其其格,她到底还是赖着青莲上白虎公府来了。

    紫茄等人忙都起身让客。

    锦鲤忙引见,乌云其其格听说紫茄就是白虎公妹妹,急忙单膝跪下拜道:“乌云见过……郑姑娘。”

    她差点就叫出“娘娘”来,好险才刹住。

    紫茄忙伸手挽住,微笑道:“郡主不必客气。外面很冷,来,炕上坐。这几位是我表妹……”

    因为秦霖的关系,她看待乌云便很亲近。

    乌云其其格见这么多小姑娘,又都笑容灿烂,真纯的很,不像她去皇宫见过的女人那般矜持端庄,顿时收了拘谨之心,喜欢起来。

    先一一认了姓名,再坐下叙话。

    从天气寒温到各自身上不同的衣饰,再到两国饮食民情等,越说越高兴,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她就跟紫茄等人熟稔了,加上小雪莲时不时插上一句天真的话,屋内笑声一阵紧一阵。

    很自然的,双方又谈到两国结亲的事。

    绿菠便问安皇是什么样的人,长得什么样等等。

    乌云其其格立即来劲了,挥舞着双手,绘声绘色道:“我们皇上有本领有智谋,是安国的大英雄!草原人心目中的天神!飞在云端的雄鹰!当年在战场上……”

    噼里啪啦将秦霖创建安国过程中,有名的战役和举措数了一遍,“……我们皇上长得可好看了,安国不知有多少女儿想嫁他呢。可是皇上一直不选妃,好些女子就不肯嫁人……”

    青蒜惊住了,替紫茄担心起来,试探地问道:“郡主也喜欢安皇,非他不嫁?”

    香荽和绿菠也都盯住乌云其其格,看她怎样答。

    乌云其其格忙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因在屋里,又坐在炕上,热的很,她便摘了那毛茸茸的帽子,露出满头彩带编结的小辫子,这么一晃,左右乱动。

    “我不喜欢皇上……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怕皇上。他冷冷的,见了怪吓人的。郑姑娘,你不怕皇上吗?”

    紫茄被问红了脸,微笑辩道:“其实,他没那么凶的,就是不大爱说话。青莲也是这样,所以我不觉得有什么。”

    乌云其其格忙点头道:“对,对!他们是有点像,一点像。我们皇上更冷些,跟大雪山的冰雪一样。”

    绿菠天真地问道:“你不是喜欢青莲哥哥吗?”

    安国郡主总撵着青莲的事早传开了。

    乌云其其格瞪大眼睛道:“谁说我喜欢他了?这一路上,他把我气死了。我才不喜欢他呢!我在这,一个人不认得,我不找他找谁?他还欠我一条命呢。”

    紫茄等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竟然是这个理由!

    乌云其其格气呼呼地说完,忽然眼珠一转,拍手笑道:“我今儿见了一个人,我喜欢那样的。咱们是好朋友了,你们可要帮我。我想嫁他!”

    大家异口同声地问:“是谁?”

    乌云其其格看向香荽,破天荒地有些不好意思,右手食指绞着耳边小辫子,忸怩道:“是张姑娘的兄弟。”

    众人都哑然,佩服她的大胆和豪爽。

    已经说出来了,乌云其其格仅有的一点害羞都没了,问香荽道:“你弟弟娶亲了吗?”

    香荽便问:“郡主说的是哪个弟弟?还是哥哥?我好几个兄弟呢。”

    乌云其其格嗔道:“你亲弟弟不就两个吗!一个才几岁,还有一个就是了。”她都问明白了的。

    “大苞谷!”香荽青蒜绿菠一齐大叫,相互对视一眼,又同声大喊,“不行!”

    喊完又忍不住笑了起来,都佩服大苞谷。

    乌云其其格忙追问道:“怎么不行?”

    绿菠好心地解释道:“我六哥虽然还没娶亲,可是已经定亲了。还不止一个,有两个呢!”遂把黛丝和珊瑚的来历说了。

    这一说,就扯出大苞谷从小流落在外的经历,就算长话短说,也是好大一篇,把乌云其其格听得双眼冒光。

    绿菠尽量简要叙述,说完了,海外丫鬟蓝猫急忙递上杯热茶,让她喝两口润嗓子。

    青蒜见妹妹说得口干,便接过话头,向乌云其其格解释道:“所以说,六弟已经有媳妇了,不可能再娶你了。”

    香荽和紫茄也都看着乌云肯定地点头。

    乌云其其格却直起身子,正色道:“这不正好!他有两个女人,加上我三个,中原的海外的都齐了,南边的和北边的也都全了,分别来自三个国家……”

    姑娘们都听傻了。

    香荽再也忍不住,忙拦住她道:“我这个弟弟,最是小气贪财……”

    “那好啊,会攒银子。”

    “他还很霸道。”

    “那更好啊,免得被人欺负。”

    “……”

    见香荽滞住,绿菠忽然想起一事,高声道:“六哥发过誓,一天不中进士,一天不成亲!”

    “有志气!”

    大家哑口无言,忽然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笑完,青蒜对香荽道:“三姐姐,咱们是瞎操心。我猜大苞谷肯定能自己应对。”

    香荽点头笑道:“不错。还有两个人呢。”

    她并不说下去,但她们都知道她说的是珊瑚和黛丝。那两女跟着大苞谷,越来越精明,绝不会再让大苞谷往家领女人的。

    笑闹见,人来回,上房摆饭了,请姑娘们去用饭。

    众人便去上房,热闹至晚间方散。

    暂不说京城街市的热闹繁华和张郑两家的喜庆,京城其他王公贵族、大小官员府邸也都十分忙碌活跃,车马辚辚,川流不息,正是:

    “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龙衔宝盖承朝日,凤吐流苏带晚霞。”

    永平二十三年末,辞旧迎新的日子,也是新君登基伊始,来年就是英武元年,又逢安国向大靖称臣,朝廷新立内阁、新皇选妃……

    一朝君子一朝臣!

    在这样的时候,朝廷上下、京城内外,各方势力无不倾力出动,各显神通,谋划将来。所以,越是天寒年关将近,进京的车辆越多起来:符合条件的送女进京待选,不符合条件的也送女进京——

    择婿!

    皇上选妃,人数有限。选不中的女子,其家人自然要为她们安排婚事,最好的结果莫过于在京城豪门中择婿。

    不能嫁入皇家,选个权贵也不错!

    想想看,一大批被皇帝退回的女子在京都择婿,这么一挑,还能剩下几个好的?怕都只剩些歪瓜裂枣了。

    所以,那些不够条件参选的人家,只要方便——或有亲戚在京城,或有世交在京,也都纷纷把女儿送来,想抢先下手,反正她们又不用入宫参选;不方便的只好叹气了,总不能让女儿来京城住客栈吧!

    傍晚时分,王丞相府迎来了两女,是崔家的姑娘。

    自唐以后,五姓七望如崔氏、卢氏、郑氏、王氏(王丞相并非出自此王氏一族)、李氏等世家大族已经没落,不复历史上的荣光。

    但他们毕竟是延续了几百上千年的氏族,有其尊贵和傲气,等闲人家也是不肯结亲的。

    这两女,有一个是王夫人妹妹的女儿,叫崔寒烟,其父乃渝州学正,是来京城参加选妃的;另一个叫崔寒梦,是寒烟的堂妹,却不符合选妃条件,是冲着王穷来的。

    说起来,这崔寒梦与玄武王妃周菡倒有些渊源。

    周菡祖母——周夫子之妻林氏,和崔寒梦祖母是姐妹。当年,林家败落并没有牵连到崔家。只是,周家因为林家坑害周夫子一事,连带与崔家也断绝了姻亲关系;周耀辉离家出走后,也从未去崔家找过姨母。

    因王穷之父王令宜已转去云州任巡抚,崔家则居于云州,两家因是亲戚,互有走动。

    月前,崔家暗托人去王令宜处说媒,言称崔寒梦不但品貌一流,且才情过人,与状元王穷正是天作之合,二人若是相配,定能成为誉满京华的才子佳人,比当年周宰相与夫人也不遑多让。

    因崔寒梦相貌极像祖母,才情又比祖母更甚,很有老宰相之妻林氏当年的天资,所以来人才这样对比。

    王大人听后嘴巴不自然地咧了下,他是知道周老宰相当年退隐内幕的。

    当年的事乃是因林家而起,王大人倒也没有因此对崔寒梦心生恶感,只说儿子现在京城他大伯父膝下受教导,亲事须得兄长点头。

    那人便笑说不妨,但请王丞相定夺。

    他竟是知道张王两家议亲之事,因在言语间暗示道:张家乃爆发新贵,底蕴根基是不能与绵延上千年的崔家相比的;目前张家势必要送女进宫,张水儿与太子又有些牵连,王家若不放手,恐日后会被皇家记恨云云。

    王大人淡笑着,不置可否,一味含糊其辞。

    他并未被说服,却也没有推拒干净。

    不管怎样,儿子总要娶亲。娶不成张水儿也要娶别人,终不能终身不娶。

    因此,崔寒梦就被崔家送去渝州,并与堂妹崔寒烟一道进京,以亲戚身份住进了王家。

    除了王家,其余文臣武将家也是娇客盈门。

    寒冬腊月,各地美女云集京都,将京城装点得春意盎然。

    再说张杨,这日落衙后,往户部绕去,在户部衙门碰见户部姜侍郎,乃是姜国公的第二个儿子,忙停下客气地招呼。

    姜侍郎也恭敬地见礼,称“见过张大人。”

    张杨笑问:“姜大人尚未落衙?本官却先走一步了,实在是近日府中忙得紧。”

    姜侍郎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说道:“张大人即将成为皇亲,这气色果然就不一样了。”

    张杨忙摆手道:“哪里,哪里!都是皇上恩重,推却不得,张家可不敢有半分奢望。”

    听了这话,姜侍郎心里一抖,气往上撞。

    忍了又忍,才堆出一脸若无其事的笑,与他告辞。

    转过身,便咬牙咕哝道:“姜家要是把这太子妃之位被张家夺了,也不用在京城呆了!哼,等着瞧!”匆匆而去。

    张杨望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竟转身回府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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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蔬青恋介绍:
一曲荡气回肠的初恋, 催生了两个草根家族的崛起。 一群可爱的农家儿女, 演绎了寒门成长兴盛的传奇。 性格各异的兄弟姊妹, 谱写了各自不同的爱情结局。 ************* 本故事纯属虚构。已有完结文《丑女如菊》,敬请跳坑!果蔬青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果蔬青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果蔬青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