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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玉倌     相国txt下载     相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一章 云烟阁

    司马家父子秋后问斩告示已出,街头巷尾顿时议论纷纷,宋州城府尹肖荣也因此获得赞声一片。

    至于杨延昭那血书怒告一事在两天后才流传了出来,虽然不知道是何人所为,但至少让这三人赢来了不畏权贵的赞誉,一时间在士林中的名声更响了几分。

    张谦与韩国华也未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二人只能笑叹与杨延昭在一起总是顺风顺水,倒是让温仲舒很是受伤,常故作惋惜的扼腕懊恼那夜为何没有与他们一道去看那灯市。..

    “秉阳兄,你就别在这呢做女孩家之态,只要跟着延昭兄,你还怕没有这样的机会?”

    温仲舒一副认真的模样,思索之后点首道,“秋白兄说得有理。”

    三人这番打趣杨延昭只当作未瞧见,不过胭脂馆之事确实出乎了他的意外,当初只不过怒而为之,哪里会想到有这般的收益?

    胭脂馆在何钰付出十万两与几天奔波劳累之下终于从官府手中买了回来,对于这青楼,杨延昭还是抱着当初的想法,用此来做情报收集之地。

    他不是善人,将这些风尘女子全都遣散,甚至安排个新的安身之所,至少眼下一事无成之时是不可能这般做的。

    胭脂馆中,何钰正带着一帮人在做着整修,至于那些姑娘,罗氏女带着八妹、排风与碧月给她们做着身体检查。..

    这也是杨延昭对何钰着重提出的,这检查身子虽然微不足道,但却可以给胭脂馆中的女子带来丝丝的温心。

    更为重要的是给寻欢作乐的人提供了个健康的保证。

    十数天后,胭脂馆易名为云烟阁,头牌与姑娘都未曾改变,仍是水灵灵,貌美如花,阁内雕栏砌柱,半笼烟纱,脱俗而清新。

    大堂上,挂着许多古香古sè的小木片儿,上面写着隽秀的小字,细细望去,却竟是阁中姑娘们的身体健康状况。

    “水绿风寒,不宜接待贵客。

    桃花无恙。

    秋月身子不适,不宜接待贵客。

    香雪无恙。

    ……”

    牌子下方并附着大夫诊断的时间,皆无花柳街巷的那些病垢,如此一来,生意怎能不红火?

    不过云烟阁也有让人难以捉摸的事情,每位姑娘即便是安康无病,每rì最多也只接待三位客人。

    至于那四大头牌,仍是如同往常那般卖艺不卖身,但也不过是弹奏数曲,或者跳一两支舞罢了,相比较于胭脂馆时,反而更显得jīng贵了。

    “碧月小娘子,你决定了?”

    屋中,碧月点了点头,随即又将头低了下去,这是她为数不多与杨延昭单独相处的机会,这心,怎能不乱窜着?

    我倒是要看看谁能将我杨璟的人给抢走!

    脑子中不由得闪过那夜那铿锵有力的话语,碧月的脸颊也不由得更加的发烫了,只能将头更低几分。

    “那里可是烟花之地,遭世人的唾弃,碧月小娘子要是觉得委屈,就不要强求了。”

    “不,奴家愿意!”

    碧月扬起那鲜红yù滴的秀气脸,焦急的说着,杨延昭则是思索了片刻,“那就多谢碧月小娘子了,云烟阁的老鸨我会让今夕找些个合适的人来,这风月场所我不宜露面,有难处时尽管找今夕,当然,也可以来找我。”

    “奴家省得。”

    子时已经,云烟阁虽然仍是宾客满座,但是身为头牌的嫣然、百媚、芙蓉与碧水却是清闲的很,本都已经歇息了,却听闻身边的侍女说东家要见她们。

    胭脂馆易主之后,而大兴土木到身体检查,何钰虽然负责,但却没有露过面,所以她们还未瞧见过东家,不知这深夜该是何事?

    心里暗自寻思着,这四大头牌也不敢耽误,忙起身稍作收拾,便跟着屋外那不相识的小厮往三楼最里面的小阁楼中走去。

    这些小厮平rì里不多言,正是何钰从附近几个州县中寻来的穷苦人家子弟,经过一番考核,才能进入云烟阁之中。

    在镂空的朱门前,四大头牌碰了面,都是苦命之人,平rì里也有着往来,因而相互交换了个眼神,这才由嫣然的小侍女,谜儿上前轻轻叩门。

    不多时,门开了,却是新来的老鸨,那嫣然几人忙弯身行礼,“见过张妈妈。”

    “你们四个都进来,小丫头片儿便先回房吧。”

    闻言嫣然四人都是心中一惊,那身边的小侍女虽然都还未及豆蔻年华,但都已经跟随多年,早已经心神相连,那谜儿更是下意识的出口道,“张妈妈,我家姑娘身子有些不适……”

    “不要大惊小怪的,她们可是阁中的头牌,没人会打这几个小妮子主意的。”

    如此说来,嫣然四女顿时心安了下来,将丫鬟而打发回去了,便跟着老鸨走进了小阁中。

    这还是她们第一次来此处,之前数十天的将胭脂馆改动是的胭脂馆面目全非,也多了一间这常人所不能来的小阁楼。

    “小主,她们来了。”

    老鸨对着阁中静坐的白袄少女说道着,闻言,嫣然几人都是面露惊讶之sè,这云烟阁的东家竟然是个女子。

    看模样,比她们还要年轻,似乎还是个大家闺秀。

    “都坐吧,张妈妈,你不是外人,该说得,都已经说过了,想必不要我再重复一遍吧?”

    “老妇人知晓。”

    “如此甚好”,碧月点了点头,继而转首打量起嫣然四人,都没有描眉添粉,但仍是美丽动人。

    果真是容颜绝美。

    “将几位找来,只是想交待几句,或许你们也发现了云烟阁与之前胭脂馆的不同之处,即便是最为普通的姑娘,在我云烟阁,也是有着善待。

    你们是头牌,也是我云烟阁镇阁之宝,自然也会格外的优待。

    从今往后,只要你们听从吩咐,五年之后,将卖身契归还,当然,卖艺不卖身的要求依旧可以奉行。”

    碧月的话说得很轻,但是嫣然几人都是如同耳边响起了洪钟大吕,字字撞击着心里。

    这四人都是迫于无奈才进了胭脂馆,如今听到五年便可重返zì yóu,哪有不极为震撼的?

    “东家说得可是当真?”

    百媚脱口而出,碧月则是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只要你们听从阁中的吩咐,将那些自命风流的百官权商口中说出的消息一一如实汇报,并调教出的替之人,五年之后,定放几位回乡。

    这五年期间,我云烟阁也会有所举动,或许四位将成为大宋所有青楼之中最为出名的花魁,到时候去留由各位自己拿主意。”

    从达官贵人口中套出消息,听到这句话,被欢喜冲昏的四人都惊了一身汗,不由得再仔细的打量了几眼碧月。

    好一会,那嫣然起身对着碧月行了一礼,“多谢东家成全,嫣然自当尽心尽力听从阁中吩咐。”

    有嫣然这表态,其余三人都纷纷起身行礼,她们都只是苦命的女子,现在出现了一直渴望的新生,当然不能错过。

    就算这任务有些轻松与风险,那也是值得的。

    待四女退去之后,碧月转过脸,“张妈妈,好生的盯着她们,万一有所举动,你便立刻通知我。”

    “老妇人明白。”

    老鸨行礼出去之后,碧月不由得深呼了口气,脸上生出了哀伤之sè,一国公主,最终却与青楼为舞,这酸楚谁能知晓?

    但想起杨延昭,眼中又不由得多了几分坚定,口中轻喃,“能为杨大哥分担,倒也是值得了,只是希望有一天……”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再入汴梁

    “延昭兄,我们是不是该去汴梁了?”

    又过了半个月,张谦与温仲舒一道问着。

    杨延昭想了想,点了点头,“算算时间,是差不多了。”

    书院中明德斋的应科举子已有人动身前往汴梁,而宋州城的云烟阁也正常开业了,院子中剩下的银子在何钰的多次前往汴梁考察情况之后,也花得差不多了。..

    商会的事情大抵筹备结束了,用不了多久,便可以正式的运营,所以,目前来看,一切都是朝着他的预期发展着。

    晚膳时,杨延昭说了动身前往汴梁的打算,虽然离chūn闱还有两个月,但提前过去,做做准备,与别的士子接触接触也是必要的。

    这提议自然得到了八妹率先的赞同,汴梁时宋朝的都城,肯定比宋州繁华,小丫头哪能不想过去凑凑热闹?

    一时间,满桌子的人都开始谈论起从街边听来的有关汴梁的听闻,而这一个月来不断前往汴梁的何钰更是成了焦点。

    当然,桌边一角,碧月的脸sè有些暗淡,低着首,默默的吃着碗中白米饭。

    而抬眼看着众人的杨延昭自然看到了这一情景,不由得轻叹了口气。..

    夜晚之时,碧月正在房中灯下看着书卷,突然听到敲门声,以为是何钰来寻她,当即放下手中各书,就要上前开门。

    “碧月小娘子,我方便进来么?”

    听到这声音,碧月忙折回了身子,有些慌神的将灯下几张写满字的纸张收好,左右看来,最后塞在了枕头之下。

    又看了几眼屋子,这才应声了开门,“杨大哥,这么晚,你找奴家有事么?”

    “也没什么事情,只是过来看望看望碧月小娘子。”

    闻言,碧月不由得脸颊一红,正往屋中走着的杨延昭自然是没有察觉,看了几眼整洁的房间,不由得暗自感叹生活改变着人。

    若不是一年多的苦难岁月,碧月这深宫中长大的锦衣玉食的公主又怎么会变得如此温婉贤淑?

    “过两rì我们便要去汴梁城了,这云烟阁的事情怕就要碧月小娘子费心了。”

    闻言,碧月心中的欢喜被一股无名的失落所代替,声音也小了许多,“这是奴家应该做得,杨大哥倒是见外了。”

    “我会将崔平和张汉留在宋州,这样也能照顾你,闲暇无事,也能来汴梁寻我们,待上个三五rì再回来。”

    “奴家谢过杨大哥了。”

    再碧月屋中又待了片刻,聊了些琐事,杨延昭便起身回书房了,在临走之后,很是认真的嘱咐道,“碧月小娘子,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知我,不能一个人受着苦与委屈……”

    碧月忙应了下来,待杨延昭离去之后,身子抵着门,心中生出丝许真切却又飘无的欢喜。

    已做了去汴梁的打算,杨延昭便用了一两rì的时间来走访了夫子与平rì里相识的士子。

    临行前夕,独自一人去了次藏书阁,对于这个用xìng命来救他的鬼谷前辈,杨延昭心中充满了敬意与歉意。

    只是张浩将独孤前辈的骨灰带走了,杨延昭就连叩首敬香的机会都没有了。

    在藏书阁中待了小半个时辰,将寻rì里看过的书放好,对着独孤流云曾经住过的小屋俯身恭谨一拜,杨延昭这才离去。

    翌rì,已收拾好物品的杨延昭一干人等驾着五六辆马车,望着汴梁城慢慢驶去。待他们离去之后,碧月才从巷子的那头慢慢的走了回来,双眼望着前方那已无车马声的街道。

    “碧月小娘子,你这去了何处?”

    崔平走上前,他与张汉和是杨延昭留下来保护碧月的。

    转过首,见是崔平,碧月将那红肿的眼睛挤了挤,“云烟阁有些事情,奴家便是去看了看,却未想杨大哥他们已经走了。”

    闻言,崔平不再多言,只因为他看到了碧月的眼角处变得湿润开来。

    “六哥,我们是不是快到汴梁了?”

    马车中,八妹显得很是雀跃,不时的掀开身边的帘布往外看去,对即将看到的宋朝都城充满了欢喜。

    见到八妹这模样,杨延昭不禁笑了起来,不过还要多久才能到汴梁城,他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两城之间离的并不远。

    见杨延昭笑而不语,八妹便转首向何钰,“何大哥,你给鱼儿说说,汴梁城还有多远?”

    八妹急不可待之举让何钰也是笑出声来,起身向前,掀开帘布,探头看了片刻,“马上便到了,八妹安心片刻就好。”

    何钰这些rì子常往返于宋州与汴梁之间,听她这般说,八妹jīng神大震,将头伸出,很是认真的盯着道路两边之景。

    “排风,我看到城墙了!”

    八妹一声欢呼,排风不免好奇的凑上前,顿时两个女孩儿惊奇之声不断,而杨延昭也从那掀开的车帘缝中看到了汴梁那高大的城墙。

    “清儿,你不去窗帘处看一看么?”

    虽然上次来汴梁只是惊鸿一瞥,但是瑰丽多彩却是让杨延昭印象深刻,因此看到安静坐在一旁的罗氏女,不由得轻声劝她到八妹身边,率先一睹那汴梁风华。

    “有兄长在一边,即便车外之景缤纷美奂,罗家姐姐也会觉得索然无趣。”

    混熟了,何钰与罗氏女也不觉得生疏,倒是打起趣来了,听他所说,后者则是略带羞涩的低下了头来。

    进了汴梁那巍峨高大的城门,rì还未落,耳边热闹异常,何钰也挤在了马车的窗口处,与八妹、排风说着所见之景。

    “那是水贵街的清风楼,是一家比较出名的酒楼,其中的菩提窖很是受人追捧。

    从这往左,有个同明园,假山叠石、花草树木、亭台楼阁都是布置齐全,进入游赏,别有一番风味。

    快看,那些那些穿着长袍,头戴圆帽,满脸胡须之人,那是西域来的波斯商贩,大多是经营珠宝玉器买卖。在汴梁城中,也有不少的名家酒楼有着胡人女子献舞祝酒,身形妙曼,与我朝截然不同

    ……”

    “听说那些胡人女子都穿着很少,是不是真的,何大哥?”

    八妹忽然转过头,很是不解的问着,闻言,本还是滔滔不绝说道的何钰轻咳了两声,胖胖的脸上生出掩饰不住的尴尬之sè,“也不尽然,那只是以讹传讹罢了,鱼儿还是莫信为好。”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夜深相见

    “近来可有些士子闹事?”

    “官家圣明,进京赶考的士子都心怀涕零,哪里还会滋乱生事?”

    赵光义的眉头松了些,摆了摆手,“下去吧。”

    立在他身边的王继恩躬身往外退,却又被他给唤住,“那赵普可有什么新动静?”

    止住身形,王继恩轻声回道,“司马品之事后,赵太保并未去过秦王府,整rì里除了忙于朝事,便安心待在府中,连外出走动都没有。” . .

    “嗯。”

    赵光义轻喃了一声,再次对那王继恩摆了摆手,后者领命躬身一礼,退了出去。

    汴梁河边,喧嚣夺目,轻舟画舫,醉意留恋。

    在何钰买的宅院中安顿下来,刚吃过晚膳,耐不住xìng子的八妹便吵着要到街面上逛上一番。

    “排风,你看,那边有杂耍!”

    像是发现了稀奇之物,八妹拉着排风冲向前面,吵着一堆叫好之声而去。

    笑着跟上去,还未走近,一团火焰便凭空而起,顿时人群再传欢呼之声。

    这些个口中喷火的杂把戏杨延昭是不觉有怪,就连那些小玄机都明白,可八妹等人似乎第一次看到,满脸的雀跃,就连罗氏女都大眼中露出惊奇之声。 . .

    至于萧慕chūn几人早就是扯开嗓子连连叫好,眼前这玩意可比其它的事物更合他们胃口了。

    待杂耍之后,托着铁盘的小童朝着周围之人讨钱,也许是看的尽兴,不少人纷纷丢了些银钱,萧慕chūn更是拿了块碎银,那让小童顿时眼前一亮,忙弯身道了谢。

    之后,杨延昭等人又在街市上闲逛起来,各种物件琳琅满目,应接不暇,除了大宋朝天南地北之物,还有波斯西域等地奇特之品。

    如此多的新鲜事物八妹当然是爱不释手,一会儿功夫便买了不少喜欢的东西,好在人多,不缺提拿的人手。

    夜到子时,汴梁才趋于寂静,杨延昭一行人也尽兴而还,身后的萧慕chūn他们则是满怀的物件,说笑着谈论之前所见景sè。

    “敢问可是杨璟,杨公子么?”

    巷口,一个青衣家仆装扮之人突然走出来轻声问着,打量了几眼,杨延昭想不出在哪见过,但还是应声接道,“正是在下,不知有何事?”

    “我家老爷想见公子。”

    说着,青衣小厮指向一侧,停在路边的马车对着他做着请的手势。

    这句话让杨延昭有些眉头微皱,他在汴梁城相识之人少之有少,仅仅是赵德昭兄弟以及赵廷美。

    眼前这家仆绝对不是王府的下人,否则也不会称自己主人为‘老爷’了,可是不尽然,那又会是谁遣人深夜来邀?

    汴梁城中多富贵,这小厮身后之人或许就是位高权重之人,但杨延昭也明白dì dū是非多的道理,所以,在不明究竟之时,他心中是有些不愿,以免得被他人所误会。

    正当他yù以时rì已晚来做推辞,那马车上却探出一人来,“许久不见了,杨璟。”

    抬过首望去,却是府州解试时他那考场的监考官,此时,杨延昭还是不知晓对方的名字,只依稀记得姓氏为上官。

    “学生见过上官大人。”

    虽然大宋官家命令勒止了考生与考官之间的师承关系,杨延昭也未打算与上官云攀上交情,但是如今他习的是孔孟之道,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少。

    “无需这般多礼,上车吧,我恩师想见一见你。”

    恩师?

    这二字让杨延昭心中有些疑惑,但是上官云露面,他也实在不好意思推脱,便转身与罗氏女等人嘱咐了几句,上了马车。

    待他上车之后,左右看了几眼,马车极为的普通,而上官云不再说话的依靠在车窗边上,那青衣小厮则是驾着马车行驶起来。

    车行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却是另一个提着药箱,郎中打扮的中年人登了上来。

    这时,上官云才像是回过神来,对着来人点了点头,“有劳邱大夫了。”

    “上官大人多礼了。”

    来人对着上官云客套的说着,继而将目光留在了杨延昭身上,好一会才收了回去,似乎略有所悟。

    车厢显得有些拥挤,三人没有言语,所以气氛显得有些怪异,杨延昭正襟危坐,而中国听着那车辕在砖石路上轻轻碾过的声音。

    终于,马车停了,一丝焦作的声音也传了出来,“邱大夫,你总算是来了,我家老夫人染了病疾,还麻烦邱大夫赶紧随我瞧瞧去才是。”

    车帘掀开,是一张满作焦急的脸,那半路上来的郎中忙应声下了车,“老管家这般慌张,难不成是老夫人病的很厉害?”

    “老夫人自晚膳时便头痛的很,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邱大夫还是快去把把脉,给老夫人开点药。”

    “老管家前方带路才是。”

    说道着,两人便往屋中疾步走去,杨延昭也透过半开的马车帘幕看清了他所在之处,两盏大红灯笼之间,‘赵府’二字苍劲有力。

    这里他来过,曾经为了见赵光义,杨延昭在汴梁城显赫街道都走过,对于这气派的府邸自然不会忘记。

    竟然是赵普寻他!

    在杨延昭思索之时,耳边却传来那邱郎中的呵斥声,“全德,你还愣着作何,还不随我前去给老夫人诊脉!”

    还在不解,上官云却将本是那邱郎中提着的药箱塞到了他手中,并使了个眼神,“快去!”

    当下,杨延昭才明白过来,忙拿着药箱跳下马车,低着头,装作知错的模样儿,快速的跟着邱郎中往赵府内行去。

    府院中,灯火辉煌,琉璃碧瓦,满壁生辉,即便是见识过赵德昭王府的杨延昭,也不得不在心里赞一句。

    随着邱郎中到了后院,左右下人快速的走动着,似乎真的是出了事情。

    不多时,便听到痛楚的呻吟之声,闻此,那老管家不禁加快了身形,走到了一群锦衣之人所围着的小屋前。

    “大公子,小公子,邱大夫来了。”

    那紫衣年长之人忙走上前,“快,快请邱大夫进屋。”

    跟在身后的杨延昭早就打量了这些人,见他们的表情,并不像作假,更何况屋中的痛楚之声也是真真切切,难道这赵普是借家中之人病危来将他混进府来?

    如此说来,赵普与他的见面,是不想让外人知晓的。

    再次扫了一眼屋外的人,杨延昭明白,赵普并不在其中,那就在屋内里,所以即便不知对方寻他作何,但是他仍是没有犹豫的跟在了邱郎中身后进了屋。

    屋中,檀香袅袅,床榻上,一妇人正眉头紧皱的痛唤着,床边,几名丫鬟正在不知所措的忙着。

    “老夫人,您可觉得好些?”

    听到声音,那妇人睁开眼,见是邱郎中,有些苦楚的摇了摇头,“邱大夫,你可算是来了。”

    邱郎中打发走那些下人,伸出食指,放在那妇人的手腕处,许久才点了点头,从杨延昭手中接过药箱,取出银针包袋,拿出几根,扎在了那妇人的几处穴位之上。

    待他做完,本是痛苦异常的妇人突然恢复了平静,而那邱郎中则是快速的走到一边,将那方檀香的香炉转动了几下。

    微小的声音响起,在杨延昭还未反应过来时,眼前半边墙壁已转动了开来,邱郎中对他指了指,“太保大人在等你。”

第一百三十五章 避而远之

    看着眼前凭空出现的机关,杨延昭没有多想,大步的往前走去,谜底就在隔壁屋中,只要走进去,便一切都知晓了。

    屋子有些简单,几张桌椅,一位发须半白的老者正在聚jīng会神的提笔在桌前书写着,目光专注于UU小说,甚至连他走进都未曾抬起头来。

    而杨延昭也趁此打量着这位北宋开国功勋,虽然贵极一时,但是半身的劳碌也使得他鬓染霜白,宽阔的额头上生着丝丝的沟壑,只是那盯着宣纸的双眼仍是迥然有神。..

    书桌上,白sè的宣纸平铺着,笔尖飞快的舞动着,杨延昭顺势望去,却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字迹苍劲有力,如游龙走舞,这时,杨延昭也才发现,其实口中说着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赵普腹中也满是经纶。

    “你来了,坐吧。”

    放下笔,赵普指了指一侧的木椅,轻声的说着。

    “学生杨璟见过赵太保。”

    杨延昭哪里敢如此径直的坐下,当即弯身行了一礼,他不知道此时赵普是不是位居相位,但是刚才那邱郎中说了‘太保‘二字,照此来称呼,想来也不会出错。

    没有理会杨延昭的行礼,拿起桌上的宣纸将墨汁吹了吹,“都说杨璟是书法大家,今rì,来看看老夫这字如何?”..

    “太保大人的字笔走龙蛇,行书遒劲郁勃,恰如颜公那化瘦硬为丰腴雄浑,结体宽博而气势恢宏,骨力遒劲而气概凛然之风。”

    说完,那赵普便生出笑意,而杨延昭则是心中暗自庆幸曾在睢阳书院的藏书阁中研习过颜真卿的字迹,否则也不可能这般的轻松应对下来。

    “不愧是大家,一眼看破,老夫的确是临摹颜公所作,只是始终得不到其中jīng髓,也成不了大的气候了……”

    字由心发,任是他人如何模仿,怎能重获颜真卿的那般的洒脱?

    更何况赵普的心中还有大宋江山为羁绊,在心境之上,早就无法成为颜真卿的那样大家,UU小说,自然就走了味,写不出颜氏的大气之风。

    心中透彻,但是耳中听着赵普的感叹之语,杨延昭当然是出言劝慰,“太保大人自谦了,江山社稷之事关系天下黎民苍生,太保大人心存于此,在笔墨之上自然是欠了些,这也是难免之事。”

    “呵呵,没想到你不仅是字写得好,话也说得中听。”

    赵普再次笑了,将宣纸折好,“既然你不嫌弃,老夫便将它送与你,年轻多娇子,以后这山河社稷还是要多靠你们了。”

    闻言,杨延昭愣了片刻,手犹豫了稍许,才双手接过,“多谢太保大人赠言,学生当尽心尽力,不负太保大人所给予的厚望,也不负学生恩师的谆谆所教。”

    或许是料到杨延昭这般的说辞,赵普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待还要说话时,隔壁传来轻轻的敲桌之声,使得他将本要说的话给收了回去,“时候不早了,跟着邱大夫回去吧,切记别露了行踪。”

    将手中的宣纸放入怀中,杨延昭与赵普道了别,回到一边的屋中,正在等待的邱郎中未多言,将墙壁复原,收起那妇人身上的银针,拿着开好的药方打开木门。

    “邱大夫,我娘她怎么样了?”

    屋外,那群锦衣之人还未散去,似乎并不知晓屋中的玄机,只是紧张的问着邱郎中。

    “老夫人是染了风寒,引起了头痛,刚才我已用银针顺疏通了体内的寒气,只是要祛除,还需吃两服药剂才是。”

    “多谢邱大夫。”

    赵普的二子很是感激的说着,待稍后,杨延昭如同来的一般,与邱郎中上了门口停着的马车,车上,上官云已经不知所踪。

    青衣的小厮娴熟的驾起了马车,在一偏僻无人的巷口将杨延昭给丢了下来,然后继续送那邱郎中回医坊。

    下了马车,杨延昭不禁想起赵普之前的那几句话来,陡然间心中涌出一股难言的压抑,也许换了别人,受到两朝元老,开国脊柱赵普的亲睐会很是窃喜,但是他却半分高兴都没有。

    赵普的解决杨延昭记得很是清楚,没有一直风光到老,而且现在他连宰相之位都没有,站到这一队上,是祸是福,显而易见。

    还是离这权势争斗远些才好,此刻杨延昭毫无根基,任何一丝的波及都能遭受,否则对他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恩师,他的意思是……”

    赵府,书房中,上官云立着首,将口中的话给咽了下去。

    赵普将手中的杯盏放下,“云开,你想得不错,他是不愿与我们走到一起,此子胸中城府极深,眼光和手段都异于常人,若是能为老夫所用,那又多了几分把握。”

    “恩师,您没有提及您与耿道长等人的交情?”

    “暂时还不打算说明,那几个老家伙当年那般的轻狂,为师倒要看看他们调教出来的徒弟到底有几分能耐,究竟能不能收服了他!”

    说着赵普本是瘦弱的身上涌出一股难言的强大气势,一旁的上官云似乎早已经见识过,丝毫没有惊奇之sè,只不过将头低了几分。

    自从这次深夜相见之后,赵普没有杨延昭想的那般,时常派人来找他,朝中也无人来扰他,甚至是赵德昭叔侄也未出现在小院左右。

    如此一来,倒是落的个清净,杨延昭便于张谦、温仲舒在院子中温读书卷,又是十数天,回了趟老家的韩国华也寻了来,四人一道,朝起捧卷而读,暮则持烛欢谈,却是有些不亦乐乎。

    而何钰,在一阵的忙活之下,终于和杜泉将商会联盟给搞了出来,至于名号,杨延昭本想起成天上rén jiān,但又怕犯了忌讳,便推荐了个‘聚宝阁’,被何钰以及杜泉拍板定了下来。

    因为寻来的其他商人都是将信将疑,所以投入的银钱并不多,所以杜泉与何钰的话语权倒是没有受到冲击,即便杨延昭的那两成都没有人生疑。

    可是纵使这样,剩下的那一层也吸了不少的银子,用了股份合作的模式,聚宝阁的生意顿时多了不少的种类,囊括了衣食住行用甚至是jì院等青楼之所。

    几rì里,杜泉也私下里来寻杨延昭,当然是求些稀奇玩意,这个他没有拒绝,不出钱,能获得两成话语权,杨延昭也是要有付出的。

    用踢毽子来将杜泉打发了,至于他能不能找到东西来代替橡胶底座,杨延昭相信,若是能做出来,这风靡记忆中幼时的小巧物儿肯定也能火上一把。

    商会的生意蒸蒸rì上,何钰自然是忙的整rì见不着身影,这天,杨延昭与张谦三人在院中对盏饮茶论书,却见他匆匆的推门而入。

    “兄长,你看,我给你带回来了什么?”

    抬首望去,却见他白胖的手从怀中取出两只五彩缤纷的毽子,见到此物,杨延昭大喜,忙伸手接住何钰抛来的一只。

    羽毛是染料着的sè,底座是照着他画的模样,用铁熔铸成的,拿在手中垫了垫,重量倒是刚刚好。

    口中赞了声好,杨延昭将毽子抛在半空之中,身子轻盈的踢了起来,儿时用过的各种花样也不自觉中的使了出来。

    顿时,那毽子如长了腿一般,跟着杨延昭的身形变动着,引来闻声而来的八妹与排风一阵惊呼。

    “六哥,鱼儿也要玩!”

    待杨延昭歇下时,八妹抢过那毽子,而何钰手中的那只被她抛给了排风,两个女孩儿满是欢喜的到一旁耍去了。

    “何钰兄弟,你咋就带了两只?”

    听到这声音,满是欢喜的何钰转过脸,见到萧慕chūn苦着个脸,其余毒蝎队员也都是这副眼馋的模样,当即更加欢喜。

    就连萧慕chūn他们都心痒了,这毽子还怕卖不出去么?

    “萧大哥,这只是作坊刚做完的,小弟一时心急便拿回来给兄长瞧上一瞧,等晚上,小弟我就带回数十个来。”

    “嘿嘿,这便好,这便好……”

    萧慕chūn等人闻言都是憨厚的笑了起来,这些rì子,一直跟在郭淮身后练着身骨,半点乐趣皆无,今天看到杨延昭踢毽子,顿时来了兴致。

    “咳咳,都在做什么?难不成要我给你们松松筋骨?”

    就在这时,房中的郭淮走了出来,轻声的咳嗽着,闻此,萧慕chūn等人皆是身形一颤,继而走到一边,再次对练起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又见故人

    “延昭兄,秋白兄,光弼兄,秉阳兄,你们都在,太好了,明rì相国寺举行兰花节,你我可要去瞧上一瞧?”

    不知不觉,已到了三月chūn暖花开之节,离chūn闱也还有一个多月,不过书卷对于杨延昭四人来说早就熟览于心。

    几人在云清榜赫赫有名,所以一个多月来结交到的同科举子也是数不甚数,这走进院子的墨绿长衫青年便是其中之一。 ..

    李至,大名府人氏,与杨延昭一样,来自北方,因而对他率先有了亲近之感。其人不属于四大书院,才华却丝毫不逊sè,甚至还要略胜于张谦,要不是杨延昭有着先打下的名声让他自愧不如,否则,真才学识仍需一较高低。

    “元沛兄,你说的可是相国寺兰花齐待,好景丛生的兰花节?”

    院子中,温仲舒与韩国华下着象棋,杨延昭陪着八妹几女踢着毽子,也只有观看棋局的张谦抬首应了句。

    对院子中一干人等已是熟悉的李至点了点头,走近棋局,一边打量着交战形势,一边应声道,“嗯,每年此时,相国寺后山兰花烂漫,着实是不可多得的好景致,而且明rì还有件彩头。”

    “什么事情,元沛兄说得如此神神秘秘的?”

    闻言,杨延昭不禁开口问道,正在下棋的二人也停了下来,很是疑惑的看着脸上满是卖着关子的李至。 ..

    “明rì燕王在兰花池设酒,广宴风雅之士,延昭兄你们可一定得去,想必常之明rì也会前往,到时候力挫张齐贤,吕蒙正之流!”

    向敏中本就是开封府人士,所以杨延昭几人最近与他也相交甚多,李至当然也熟悉了,而张齐贤,则是卞粱举子中另一风头劲盛之人,行事有些孤傲,所以即便极有才华,也不遭李至所喜。

    “整rì里也没什么事,倒不如明rì去看看兰花,不过燕王的酒宴我就不去了。”

    “为什么不去,延昭兄,你若不前往,那张齐贤与吕蒙正可又得趾高气扬,嚣张跋扈乐!”

    见李至脸上露出的焦急之sè,杨延昭不由得叹了口气,科举在即,而赵德昭又是先帝遗子,身份极为敏感,怎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相交?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延昭兄我说的可对?”

    韩国华笑着转首对杨延昭说道,此言一出,李至脸sè白了几分,好一会才开口轻声问道,“难道我们便不去挫挫他们的嚣张气焰?”

    文人相争,重的就是这口气,与张齐贤、吕蒙正既有南北之争,也有学识之争,才学过人的李至当然很想削一削对方的颜面。

    察觉到李至的失落,温仲舒笑着开口提及,“要不我们就去看看,也不过是以文会友,想来也不会招来多大的猜忌才是?”

    “也罢,那边去瞧上一瞧。”

    翌rì,杨延昭等人刚做完晨练,李至便匆匆而来,与他一道的还有依旧穿着厚袄的向敏中。

    “向大哥,你最近身子可好些?”

    见过面之后,罗氏女轻声的问着向敏中,相交了些rì子,关系熟络了,才知道他是年幼之时寒气入体,所以才不得已身穿厚衣,而懂得医术的罗氏女翻阅了众多医书,找了几个方法正在给向敏中做着医治尝试。

    “多谢罗姑娘,用了姑娘的方子,手脚倒是有了几分暖意了。”

    听到药方起了效果,罗氏女很是欢子,“这便好,奴家又看了些医书,有个新方子,不知道向大哥是否愿意试一试?”

    是药三分毒,很多药方只有不断的被人所尝试,才能证实它的疗效,所以,罗氏女也是要征得向敏中的应允。

    “那是自然,幸苦罗姑娘了。”

    又是说道了一阵子,因为何钰要忙着商会的事情,便没有跟着前往,而郭淮对这兰花之物也不感兴趣,遂待在院中研究他的炼丹之事,萧慕chūn一干人等自然被留了下来,继续做着训练。

    “三月里一路烟霞莺飞草长,果真是好时节。”

    马车中,杨延昭透过窗帘道了一句,顿时迎来张谦几人附和,“延昭兄说得极是,三月chūn暖花开,鸟鸣物泰,人心也安逸了几分。”

    相国寺本就是汴梁名寺,平时上香祈福之人络绎不绝,而最近又是兰花盛开之时,前来之人更是络绎不绝。

    行了不多时,马车停了下来,因为访客众多,马车已经不好前行,眼看也要到了,一行人遂下车步行。

    拾阶而上,香火弥漫,佛音飘渺。

    很快,眼中便看到了相国寺宏伟之貌,殿式山门厚重庄严,两侧十三位身穿袈裟的佛家弟子行着佛礼迎接着往来之人。

    “今天是什么rì子?怎么有十三身着金襕衣的僧人迎客?”

    向敏中好奇的低吟了一句,闻言,杨延昭也不禁回首多看了几眼,“常之兄,这有什么不妥么?”

    “佛教将十三作为大圆满之数,而金襕衣是只有在佛教大节rì才能穿的袈裟,看来今个儿赶巧了,相国寺来了佛教大师。”

    “那可是要一睹为快了,或许是个得道高僧!”

    温仲舒笑着接道,而杨延昭却不知为何有些抵触,或许是经历了华山论剑,知晓了宗派之间的隐秘,对这披着普度众生的佛教难以产生发自内心的敬畏。

    进了山门,眼前人流攒动,而相国寺的宏伟气息再次扑面而来,迎前一殿面阔五间,进深三间,单檐歇山,绿琉璃瓦顶。

    绕过它,这才是到了相国寺的大雄宝殿,重檐斗拱,雕梁画拣,金碧交辉,其内供奉有释迦摩尼、阿弥陀佛和药师佛三世佛,均高一丈三尺,其后是大型雕塑海岛观音,东西两壁供奉的是十八罗汉。

    看到如此大手笔的景物,杨延昭心中自然是赞叹连连,也不禁暗想,与佛家齐名的道家山门又是何种模样,作为道家的弟子,rì后有机会还须前往拜上一拜。

    “这莫非‘严华经’中善财童子五十三参之事?”

    指着观音之象,韩国华略有所思的问着,对于佛家典故较为熟悉的向敏中则是点了点头,“光弼兄说的不错,这画像正是取材‘严华经’,向世人揭示了观音大士普渡众生之德。”

    “这作雕画之人技艺当真是高超出群!”

    “那是自然,相国寺自前朝便是声名远播的寺院,其中名作不计其数,画圣吴道子,塑圣杨惠之以及很多名家都在其中留有真迹,秋白兄稍后可随意行走参观。”

    “甚好,算是张秋白见识了,从未知晓这寺庙之中还有如此多的绝世佳作,今rì当真要好生的看上一看。”

    赵德昭的酒宴在晌午,还为时较早,遂一群人在相国寺中转了起来,杨延昭等人主要是看哪些名家之作,而罗氏女与八妹等女孩儿家则是见佛求拜。

    “了空大师来了!”

    几人正在相国寺藏经楼前观赏,却闻有人道了这么一句,顿时周身的人皆往着左侧蜂拥而去,似乎迟迟的等待便是为了此人的出现。

    “果真是有德高望重的大师在,我们也赶紧去瞧瞧。”

    八妹一声欢呼,也随着人流而去,杨延昭等人紧跟着她,不多时,看到一慈祥善目的老和尚,在周围百姓的呼声中,手握着佛珠,徐徐的往大雄宝殿而去。

    看模样,的确有着得道高僧的风范,不过须臾,杨延昭的瞳孔便猛的收了起来,因为在这大师的身后,他看到了曾在华山之上交过手的佛宗弟子,悟则,以及他的师弟,曾与郭淮生死相搏的悟行!

第一百三十七章 禅机

    “这了空大师可是佛家了不得的人物,三岁便得佛缘,入了佛门,十岁佛法通彻,舌吐莲花,与众多高僧激辩而不处于下风。

    待到二十岁时,更是佛法高深无人可及,遂行走于九州之中,散佛法,渡世人,在曾经的乱世诸国中都极有名声,被当时人尊为佛徒。

    而后,了空大师选择了静禅参悟佛法,这一坐,便是到如今。

    实在没想到了空大师会出现在这里,二十多年的苦禅,佛法道义肯定又是更加jīng湛了,也怪不得相国寺会来如此多的来人。” ..

    看到剃光了头发,穿着袈裟的佛宗弟子,杨延昭顿时感觉到有些yīn谋在其中,待听着向敏中的话语,不禁脚步更加快了几分。

    大雄宝殿,相国寺众多的僧人盘坐于内,唱着梵音,而那垂老的了空众星拱月般坐在当中,而悟则与悟行随在他身后。

    大雄宝殿外聚集着越来越多的百姓,口中都念叨着‘了空大师’四个字,看来这老和尚的确是名声远播。

    不过,此景在杨延昭看来,却是多了些深意,佛宗为了保悟则师兄弟二人出世,竟然动了位佛徒来护驾。

    诵经之后,了空移步到会客讲座之殿,数千人,在其中倒是不觉得拥挤,而了空将佛的声音有些低,不过殿中无人说话,也是能听得清。 ..

    一番说道,杨延昭也不得不佩服了空的佛法jīng湛,让本还想寻个机会当众驳斥都无从下手。

    半个时辰后,了空面露疲倦之sè,“贫僧求佛多年,深知佛海无边,终我这一生也难以窥得一二,天命将尽,却是我佛所唤,不敢有所辞。

    贫僧师侄悟则与佛更有因缘,rì后便有他弘扬我佛慈悲,渡化黎民百姓之苦。”

    说着,了空在一边僧人陪伴下走进了后殿,悟则却是依旧静坐,了空离去,顿时使得他处在焦点之上。

    对于这位年轻的高僧,前来拜佛之人多有好奇之心,但也不敢轻视,毕竟眼前之人是了空大师亲口所荐,修行自然差不了。

    不多时,悟则便接替起了空,与人前讲起了佛法来,明白背后这一切的杨延昭依旧是立耳倾听,不去质疑,也不去揭穿。

    佛教安排了这么一手,将悟则推到世人眼前,如此一来,儒道佛三派核心弟子又有了交锋之时。

    抬首看了眼满脸神圣的悟则,杨延昭心里却是暗生决心,rì后不管如何,定不能输于他们!

    这悟则的佛法一讲便是一个多时辰,待他离去之时,已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了,杨延昭遂将带的点心拿出来,一边吃着,一边听着周围百姓满是兴奋的称赞悟则的修行。

    吃完点心之后,恰好也要到了赵德昭酒宴之时,罗氏女与八妹、排风身份不便,就留在了寺中参拜菩萨,自行观赏,而杨延昭与向敏中等人往着后山走去。

    “真是美不胜收啊!”

    相国寺后山,兰花齐放,幽香扑鼻,走在其中,任谁都要感叹几,早已有不少的姑娘家儿在其中流连忘返,也有参加酒宴的文人士子在摇头晃脑的吟诗作赋。

    赵德昭的酒宴是在兰花丛边的一块空地之上,杨延昭到的时候已经摆了不少的低案,其上摆着酒水点心,粗略的看了眼,所到之人并不多,也没那吕蒙正和张齐贤的身影。

    主位之上,赵德昭一身紫sè长衫,头束金玉簪,在他的左手边,是在宋州曾有一面之缘的青年文士兄弟二人。

    而右手边,仍是穿着红衣的清秀少女,以及杨延昭可望而不可得,满目冰霜的金花郡主,柴清云。

    守在宴席之外迎客的侍卫乔鹏见到他,面露出一丝的喜sè,忙上前道了句,“诸位公子,我家王爷早已等候多时,请。”

    既然已经来了,也不好再折身离去,杨延昭遂笑着向前,对嘴角含着笑意的赵德昭弯身一礼,“学生杨璟见过王爷。”

    见到杨延昭这一行人,赵德昭显然很是高兴,忙挥手止住了他们的行礼,“呵呵,免礼,快快入座!”

    在座之人,大抵是听过杨延昭等人的名声,因而见到他们前来,皆是脸sè黯淡了几分。

    燕王相国寺兰花节设酒会文士,这些人来,大抵是为了和大宋朝的王爷攀上关系,也好能顺风顺水的走进官场。

    本因风头较盛的举子无人前来而心中暗自欢喜,如今见到杨延昭、向敏中等六人,那窜出来的小火苗顿时熄灭了。

    而杨延昭的出现也让有些百般聊赖的潘影来了jīng神儿,一双美目,总是略有略无的朝他望去,心中有些欢喜,自从宋州一别,这心里时常会想起那深夜相救的场景。

    当听到杨延昭来了汴梁,潘影便期待着能见到他,只是兄长和王爷都没有举动,自己一女孩儿家,怎能不知那羞耻,遂将这心思强压了下来。

    盘膝坐在垫子上的杨延昭怎知潘影的心中的想法,他只是静静的坐着,听着左右或高歌,或作诗赋,当然,也会时不时的眼睛瞄一瞄冷着脸的柴清云。

    他这小举动,正襟危坐的柴清云是没有察觉到,但是身边的潘影却是脸sè羞红,忙将头低了下来。

    “好,好一句群芳斗艳了无心,清香淡抹脱尘俗!”

    赵德昭笑着称赞一士子所作的咏兰,接而将目光转向杨延昭,见他没有作诗的模样,再扫眼看了下其他人,不禁又笑了。

    群芳斗艳,清香淡抹,用在此处也恰到好处。

    暗笑了几声,将乔鹏招来,在耳边吩咐了几句,后者应命而去,一盏茶的功夫后,一阵唏嘘生出。

    因为乔鹏的身后跟着一名面容恬淡的和尚,而此人,在座的大多人也见识过,了空大师所荐,佛法也很是高深的悟则。

    或许应该称为悟则大师。

    让人给悟则在上首看了座,赵德昭笑着介绍道,“这位是悟则大师,想来诸位中有人已经见识过,悟则大师是了空大师的师侄,佛法jīng湛,今rì我等在相国寺欢聚,怎能少了悟则大师的讲经释义?”

    “阿弥陀佛,王爷谬赞了。”

    悟则此刻俨然就是一名得到高僧,谦虚了几句后,便行云流水的讲起了佛经来,通透晓理,让人心生明悟。

    当然,也有人感觉不喜,甚至是深深的抵触,至少杨延昭时这样的,虽然他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一世,对于鬼神之论心中是存着敬畏。

    但是知晓几大学派之间争斗之后,这种敬畏在无形之中少了许多。

    “大师,我有个问题不甚明白。”

    在悟则歇息的间隙,杨延昭出声问道,而后者像是习惯此类的开场白,笑着应首,“施主请说。”

    “敢问何为佛?何为佛心?何为佛xìng?”

    此言看似简单,却让悟则陷入沉思,身为佛宗核心弟子,自幼研习佛法,二十多年来,可谓是佛经无所不知,可是杨延昭提出的这三个问题让他有了些懵然。

    但他毕竟是佛宗核心的弟子,在众人眼光之下,怎能大庭广众下失了颜面,遂清了清嗓子道,“觉行圆满方能为佛,六尘缘影皆所成方能有佛心,慈悲世人方能谓佛xìng。”

    话有些深奥,不要说其他的书生士子,即便是杨延昭也没有完全明白,但是他却是知晓悟则话打了佛语的深奥。

    “大师所说,学生不是太为明白,在学生眼中佛即为大彻大悟之人,因而终rì修行可成佛,忙碌于世亦可成佛,佛便是众生。”

    杨延昭的话听起来简单了许多,悟则思索了片刻,行了一僧礼,“阿弥陀佛,施主所言甚是,施主如此有佛缘,不如留在相国寺继修佛法,感召我佛慈悲如何?”

    这是传说中的求才若渴?

    杨延昭哪里会去做那整rì敲木鱼的和尚,起身对着赵德昭行了一礼,接着对向敏中之人笑了笑,“大师,学生只不过是尘世一俗人,佛法无边,哪里是我辈轻易恣意之所,而且,只要心中有佛,何处不是修行?”

    ??

第一百三十八章 兰花漫山头,我却纵身而下

    出了酒宴之所,向敏中等人并未跟随而来,或许是怕赵德昭心中会有不快,这些,杨延昭倒是不以为意,开始在相国寺中寻起罗氏女等人来。

    寺中往来人众多,走了几处,却没有发现三女的身影,正当杨延昭要往别处寻时,却看到柴清云从一座宝殿中走了出来。

    她是何时出来拜佛的?

    心中有些惊奇,杨延昭离座之时分明还看到柴清云静坐在赵德昭的一侧,见她要离去了,遂不做多想,悄声的跟在了身后。 ..

    几经曲折小道,却是往后山而去,好在此时看兰花的人儿络绎不绝,所以柴清云倒也没有注意到尾随身后的杨延昭。

    或许是不喜人声嘈杂,左右看了看,柴清云往着山后行去,那里,兰花亦是烂漫无边,身影纤细的她置于其中,那如同兰花那般的婉约容颜,清秀弥香。

    不知觉中,杨延昭停下了脚步,看着不远处柴清云脸上的冰寂之sè罕见的融开,盈盈的笑意绽放在眉宇之间,突然,一种怦然心动涌了上来。

    世有奇女子,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想来说的便是她了吧!

    杨延昭暗叹了一句,正在俯首嗅着兰花的柴清云似乎听到了声响,转过首,见到是他,那笑意顿时消散无踪。 ..

    扰了对方的赏花之意,杨延昭有些歉意的笑了笑,毕竟他不再是那羞涩躁动的少年了,在一边偷偷看着爱慕之人,被发现,只会红着脸跑开。

    “你跟着本郡主作何?”

    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杨延昭继续讪讪的笑着,微微行了一礼,“郡主误会了,在下只不过是赏花之时无意到了此处,见这里人少寂静,图个清幽来自得其乐,没想到却是遇到了郡主。”

    “哼!”

    话说得无可厚非,也无可挑剔,柴清云不禁甩了甩衣袖,冷目怒视,鼻中轻哼一声。

    这模样让杨延昭有些不爽了,即便你是皇亲国戚,他是一介布衣,但是这种高高在上,盛世凌人的态度着实有些讨厌。

    更何况这柴清云还是他的媳妇,虽然现在八字没有一撇,可至少千年里百姓口耳中都存在过。

    于是,杨延昭也收起了笑意,很是认真的对着柴清云道,“郡主,杨璟很想知道,是哪里得罪了郡主,让你这般的冷言冷语?”

    这一问,柴清云倒是有些语塞,心里暗想一番,确实如此,他杨璟似乎也没有顶撞过自己,就算那句调戏之言,也是对方不知身份情况下。

    世人皆道‘不知者无罪’,况且他还三番五次的出手相救,论起来,这功早已经将过给抵去了。

    知道有些理亏,但是柴清云毕竟也是女人,自然用起了女孩儿家的特权,大眼瞥了下杨延昭,“本郡主欢喜,你管得着?”

    闻言,正在等待答案的杨延昭有了些傻眼,不禁苦笑了几声,“原来是这样,既然郡主喜欢,那便是杨璟的荣幸,再下还要去寻家人,这就告辞了。”

    说着,杨延昭便转身离去,那柴清云见他渐行渐远的身影,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一股难言的低落,再次嗅那兰花,也无了之前的清香扑鼻。

    而此刻,杨延昭对于柴清云的那丝丝的幻想也清醒了许多,就让那些有关杨六郎与柴郡主的美好姻缘就随风散去,他已不再是曾经的杨六郎,而这柴郡主,也不一定会是自己的最爱。

    一切错乱因天意而成,那他与柴清云之间的事还是让上苍来作安排。

    将杂乱的思绪抛出脑中,杨延昭顿时觉得心情再次好了起来,穿梭在人群中,一边看着左右之景,一边寻找起罗氏女等人来。

    突然间,杨延昭的眼睛猛地睁大了,而他的目光处,一道身影疾闪而过。

    那不是之前还穿着袈裟的悟行么!

    虽然他剃得锃亮的脑袋上变成了半束的长发,也穿起了较为普通的灰褐sè长袍,但是杨延昭怎能会不识得他特为关注的佛宗弟子!

    不由多想,便大步跟了上去,走了一会儿,周围之人越发的稀少,景物也变得熟悉开来,这时,杨延昭才发现,这竟然是刚才他跟着柴清云所来过的地方。

    这悟行事要做什么!

    打扮成这幅模样,而后山上,人迹罕至,难不成是要对柴清云下手!

    心中猛地生出一丝惊骇,论身手,就算他已经达到通劲,可哪里是悟行的对手,而柴清云还要逊于几分。

    哪怕是二人联手,也难以敌住这悟行的出手。

    “要是合德师兄在就好了。”

    心中暗念了几句,杨延昭本想转身离去,就当做没有发现此事,但是不知为何,脑中那绝美的容颜总是挥之不去。

    “唉,罢了,权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跟过去看看,或许还能暗算一把……”

    打定了主意,杨延昭也豁了出去,悄悄的跟在悟行的身后,往着相国寺的后山走去。

    “柴郡主,请把东西叫出来。”

    声音有些低沉,果然是悟行,此刻他一个闪跃挡住了柴清云的去路,伸出大手,不知要什么。

    “哼,本郡主不知你在说什么,还不赶紧滚开,否则别怪本郡主对你不客气!”

    悟行摇了摇头,语中有些轻视,“柴郡主,你觉得你的身手会有用么?也或许,不交出东西,我会让你离开么?”

    “大胆!”

    娇喝之下,几道亮光闪出,却是玉手打出了数根绣花针直扑着悟行的面门而去。

    一声叹息响起,悟行身形丝毫未动,那绣花针在逼近他脸的时候都停了下来,就这样直直的停在了半空,那针尖上闪着的寒光映出了悟行脸上的那副以卵击石的不可思议模样。

    “柴郡主,赶紧将你身上的金帛交出来,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本郡主哪里有什么金帛,赶紧滚开!”

    此时,柴清云也发现了二人之间实力的悬殊,脸上多了凝重之sè,而这句之下,飘在悟行脸前的绣花针纷纷落下,他的身形也动了起来。

    柴清云怎么会是这佛宗核心弟子的对手,只不过几招的功夫,便处在了下风,两人越交战越往后山,似乎都到了崖边之上。

    另一边,杨延昭也满是焦急,手中握着他一直绑在右腿上用作防身的的棱刺,等待着出手的最佳机会。

    在柴清云翻滚在地,躲过悟行一击时,酝酿多时的杨延昭出手了,凭着前世竞技游戏所带来的jīng准,匕首直飞悟行的后脑勺。

    对于这佛宗弟子,出手无需留情。

    正要纵身去擒拿柴清云的悟行听到脑后的风声,当下弃下柴清云,朝着一边多去,可即便如此,匕首还是划破了他的右肩头,几丝鲜血滴落了下来。

    在悟行身形刚稳下来,杨延昭的拳头也到了,趁着对方没有防备,结实的打在了他的胸口。

    “是你!”

    身后的柴清云发出一声惊呼,杨延昭却是苦笑了下,“柴郡主,这可是第四次了,杨璟都记着,若是今rì能有命活着出去,你可是不能忘了啊!”

    “活着出去?”

    刚说完,那吐掉一口血水的悟行恼怒的迎了上来,“竟然敢暗算我,今天便是你的死期!”

    拳风咧咧,周身气势也越发的紧逼,杨延昭越发的吃紧了,即便有柴清云在一旁相助,但还是难以抵挡。

    “去死吧!”

    悟行一声低吼,陡然间,杨延昭周身一丈内的气息全都被锁定,而他那一双铁拳也砸了过来。

    眼中的拳头越来越近,使了全劲的杨延昭仍难以逃脱,一边,靠着的柴清云自然也是难以幸免。

    就在这时,杨延昭回首看了下身后几步远的悬崖,脸上闪过一丝决绝,吃力的抵住悟行的气势压迫,抱着已经无法动弹的柴清云纵身一跃而下。

第一百三十九章 山谷清幽

    “你是说她掉下山崖了?”

    相国寺厢房中,本闭目打坐的了空睁开了双眼,而他身前已换回袈裟,低着头的悟行忙应道,“那偷袭之人似乎也有些古怪,通劲的修为竟然在弟子的气势下还能动弹,是他抱着柴清云一起跳下了山崖。”

    “在你大般涅磐经的气势下,通劲修为之人竟然还有动弹之力,当真有些蹊跷,你确定他只是通劲?”

    . .

    了空脸上露出了疑惑之sè,以他的见识,怎么会不知晓大般涅磐经威力,而徒孙悟行的功力在佛宗后辈中已属翘楚,能在他施展大般涅磐经之下抱人跳崖,委实是难以置信。

    “回师祖,弟子说的千真万确,那人不知为何压制了功法,所以弟子没有认出是师承何派,但是他的招数却很奇特,对了,这是他偷袭弟子的匕首,师祖可识得?”

    说着,悟行将杨延昭偷袭他的匕首棱刺拿了出来,了空接过仔细的端详片刻,其中的奥妙他当然看得明白,“这匕首边有锯行开口,中间加上这一条细长的凹槽,确实巧妙了不少。”

    叹了一句,将匕首递给悟行,“将它交给下面人去查了看看吧。”

    悟行点头应是,犹豫了片刻,“师祖,这后山也不过三百来丈,要不弟子下山搜查一番,或许能够寻到金帛。” . .

    “不可,这柴清云虽是前朝遗孤,但是莫名失踪,即便朝廷不会派人来,相国寺肯定会有各方眼线,还是不要下山搜查,她是生死便看天意了。

    若是有人来,无需多言,就将我这佛珠给他。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将手中的佛珠给了悟行,了空行了一个佛礼,闭上了眼睛,而后者则是躬身一礼,轻声的退了出去。

    紫宸殿,灯火通明,赵德昭罕见的穿起了紫sè蟒服,头戴玉冠,满脸急切的对着高位之上的赵光义谏言道,“官家,臣请求再派人手,定要找出金花郡主才是。”

    一边,同样王爷蟒袍的赵廷美则是上前道,“金花郡主失踪之事的确非同小可,但是臣以为不可再增兵,毕竟这相国寺可不是一般的寺院……”

    闻言,心中很是焦急与懊悔的赵德昭不禁斜眼看了看赵廷美,仍想继续开口,但是心里很是清楚的他明白,后者说的话确实没错。

    “金花郡主乃是先帝所封,那自然是我大宋的郡主,如今下落不明自然要加紧搜查,燕王,你再领一营兵马全城搜查,至于相国寺,还是不要扰了僧人的修行。”

    赵光义如此说,赵德昭的心猛然一沉,柴清云自幼与自己兄弟二人相伴,对于这个xìng子沉静的妹妹,赵德昭很了解她,绝不会胡乱走动而没了消息,问题也肯定出在相国寺身上。

    只是圣旨已出,作为臣子也别无他法,只能应声领命。在赵德昭正要躬身退出殿外时,身后再传细微的声音,“德昭,听说今rì你在相国寺设宴?”

    转身一礼,“相国寺兰花开了,官家也知晓微臣好些风雅,所以带了点薄酒会一会文人墨客,只是贪得这美景,将玉儿给……”

    “好了,金花郡主不会有事的,朕会派人严加搜查的。”

    三月天,山谷之中却是雾气弥漫,俯身望去,竟是飘渺一片。

    “水……水……”

    柴清云断断续续的叫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嘴边多了丝清凉,干渴难忍的她下意识的大口喝了起来。

    “咳咳……”

    连续喝了好几口,便被胸口的疼痛呛了剧烈咳嗽起来,而这时,耳边略带陌生的声音传来,“柴郡主,你慢点,没人会跟你抢的。”

    听到这男子的声音,柴清云立马惊吓的睁开眼,眼前是一张和善笑脸,虽然他的长发胡乱的搭在额头上,下巴上也是拉渣的胡须,但是带着笑意的眼睛却是很明亮。

    “杨璟……”

    见柴清云认出了自己,杨延昭笑着将手中盛着水的树叶放下,“没错,正是在下,柴郡主你总算醒了。”

    正说着,那柴清云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扶着她的杨延昭一把推开,随即看了眼身上,左臂衣襟已被撕开,被胡乱的扎着白sè的布块。

    见此景,柴清云看了看未扣整齐的丝绸小褂,怒声道,“杨璟,你这无赖之徒,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好雷人的桥段,杨延昭怎么也没想到,他也会遇到这一幕。

    努力的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摸了摸鼻子,“这里荒郊野地,孤男寡女,郡主你说呢?”

    “大胆!”

    柴清云暴怒的就要伸出拳头朝着杨延昭打来,只是身上有伤,又疼的收了回去,伏在地上,喘着粗气的瞪着他。

    “好了,郡主,勿要动怒,在下不过和你开个玩笑。”

    连连摇手之后,杨延昭将右腿上的布袋紧了紧,“郡主大人,你从山崖上落下,昏迷不醒,左肩出血很严重,情急之下杨璟便撕开了你左臂处的衣衫,刚好附近有些止血的药草,否则还不知该如何是好。

    至于这扣子,郡主你可要看清楚,那是从在石头上磨掉的,怪不到我头上。”

    闻言,柴清云低首看了看,这布扣子的断口是一副磨损的迹象,看来是真的错怪了他,不过已养成孤傲的xìng子,怎会主动低头来认错?

    “诺,这还有些水,既然郡主你已经醒了,我就不必担心了。”

    刚才喝了几口,但呛了之后,大抵也咳掉了,嘴唇仍干的柴清云不禁伸手去接,可是这手刚伸出去,便觉得胸口疼痛,接到手的水也洒落在地。

    “怎么样?郡主你没事吧?”

    见柴清云眉头紧蹙,脸sè痛楚之sè杨延昭忙出言问道,后者脸微红,这衣衫都磨破了,胸口怎么会没有伤痕?

    心中暗自埋怨杨延昭,好一会,她才缓过来,轻轻的应道,“从山上跌下来,应该是受了内伤。”

    “内伤需要好好调息,郡主你先躺在这休息,我去前面小溪再盛点水,顺便看看有没有化瘀通气的草药,对了,你身边有些野果子,饿了可以用来充饥,只是口感不怎么好。”

    说完,杨延昭拿起地上那树叶,左腿盘着,右腿略微向前伸,一只手撑着地面,开始往前挪去。

    “你这腿怎么了?”

    这时,柴清云才发现他这怪异姿势,当下出声问道,正要往前的杨延昭回过头苦笑着,“掉下来的时候摔断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估计没有些rì子是好不了。”

    说完杨延昭便继续艰难的前行,见他缓慢的身形,柴清云不知为何心中有了些悸动,这家伙似乎也并非那般的让人讨厌。

    许久,杨延昭才回来,将手中宽大树叶捧着的清水递到柴清云口边,待她喝完,又从怀中取出些形状与野草无异的绿sè草物。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附近竟然有川芎,只是现在你我身在困境,柴郡主你便将它与这牛膝一道嚼碎了抹在伤口上吧。”

    这还是当初跟罗氏女学来的,想到罗氏女,心中不由得生出无奈叹息,他落下山来也有数rì了,不知道家中还好?

    收了惆怅,见柴郡主有些扭捏,杨延昭拿起地上的两颗野果在衣服上擦了擦,笑着往一边移去。

    窸窸窣窣的声响之后,杨延昭正为支撑着身体移动而被扎破的左手包扎,柴清云吃了几个野果子,身子好了不少,遂开口问道,“我们落下山来多久了?”

    “不知道,我清醒后到今rì也有七八天了,虽说山中无甲子,但是应该也没过多久。”

    “你怎么知道的?”

    将包扎伤口的布条结用嘴系上,杨延昭摸了摸下巴,“至少我的胡须还没到胸口,你说呢郡主?”

    见半寸长的胡渣杨延昭做着寻常那种胡须飘飘的抚摸之状,当下不禁莞尔,只是这一笑扯了伤口,当下又疼的脸sè冷了下来。

    “其实你笑起来很美。”

    杨延昭说的是实话,放在后世,也是极为普通的话,但是在如今却是不折不扣的浪荡之言,使得柴清云的脸又冷了几分。

    “柴郡主,我们可是说好的,要是活下来,你可对我好一些。”

    闻言,柴清云想起了那rì在山头杨延昭挡在她身前的那场景,心里不由的为之一暖,但口上依旧是冷声道,“我可没答应过……”

    听她这般说,杨延昭刚要理论,可是仔细想了想,似乎真是这般,当下撇了撇嘴,“可是杨璟救了你四次,没有功劳还有苦劳,不求郡主你赏赐黄金万两,这笑脸总得给上一些吧?”

    “就你嘴贫,你我深陷于此,难道就一点不着急?”

    这话一出,杨延昭的嬉笑之sè全无,眉宇间多了焦作,“眼看就要chūn闱了,杨璟怎能不急,要知道我这一生可都寄托在chūn闱之上了……”

    柴清云沉默了,虽没有参与科试,但也明白为了这些应试,读书人十年寒窗,而杨延昭眼下深陷于此,都是因她而起。

    二人不再说话,山谷中吹过一丝寒风,舞动着野草蔓藤。

    “柴郡主。”

    “嗯?”

    “既然出不去,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权当是苦中作乐,打发时间。”

    柴清云没有说应声,杨延昭寻了个舒适的姿势躺下,自顾自着的说道,“很久以前,有个读书人,家里很穷……”

第一百四十章 离去山谷

    “你在做什么?”

    山谷之中,柴清云望着一边杨延昭用巴掌大的绿sè小瓶子在右腿上来回滚动,不禁好奇的问着。

    “活动活动,疏通断腿上的血脉,说不定能早点恢复。”

    杨延昭笑着回到,将手中的玉虚收进怀中,这也是他无意中发现的,这恩师送的道家宝物玉虚竟然能发出丝丝暖意,恰好能温润他的伤势。 ..

    或许能让右腿早rì康复,当然,这件事是不能与柴清云说道的。

    “那祝英台真的嫁给马文才了?”

    柴清云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的开口问起来,昨夜听到祝英台上了花轿,她便一夜辗转反侧,没有睡好。

    “郡主,民以食为天,眼下我饥肠辘辘,哪里还能记得这些男女情事?”

    说罢,无力的躺在地上,见他这般,柴清云白了一眼,但还是起身去寻吃的了,毕竟此刻杨延昭腿伤未好,而她的伤已经差不多痊愈了。

    柴清云离去后,杨延昭从身边拿出一根木枝并从身下抽出一把垫着的干草,便开始快速的转动起来。

    好一会,细细的烟升起,而柴清云也提着只兔子走了回来。 ..

    “今天你有口福了,竟然看到只野兔。”

    “口福是有了,这几天烤鱼也是吃腻了,只是郡主你怎么也不将它收拾干净了?”

    “我不会……”

    柴清云说得一本正经,杨延昭只有无奈的笑着接过野兔,往小溪边移去。

    又是捣腾了好一会,在火上烤着的野兔开始泛起了金黄,油脂往下滴着,使得火苗猛的窜了起来。

    看着杨延昭的大口咀嚼,柴清云很难相信眼前他竟然是名扬士林之人,哪里有读书人的斯文。

    脑中暗想着,鼻中香气传来,看着手中被杨延昭抹上野果酱汁的兔腿,不由得再次轻轻咬了一口,顿时香嫩萦绕在舌尖,还有些酸甜。

    “现在可以说说祝英台与梁山伯的故事了么?”

    吃完东西,稍做了收拾,柴清云不禁又出声问道,杨延昭也吃饱了,遂继续开口讲道“话说祝英台答应了那马文才的婚事……”

    山谷的rì子只有以rì出rì落而定,虽是无聊的很,到时间也是过得极快,转眼又是五rì过去了。

    “喏,这是你要的么?”

    将一根拳头粗的树枝丢给杨延昭,柴清云不知道对方要作何,只是这两rì他用自己防身的防身匕首一直在弄着树木桩子,就连野兔都提不起之前的兴趣。

    “呵,终于做出来了!”

    在暮sè即将笼罩山谷之时,杨延昭举起手中的木棍,脸上满是笑意。

    问声望来得柴清云还有所不解时,便见杨延昭将手中的木棍放在了右臂下,原地站了起来,还走了好几圈。

    原来他是做了只拐杖。

    “汴梁城中并多少无深涧裂谷,相国寺这后山也算是为数不多的,攀爬我这腿是没看来是没指望了,而且即便我们爬了上去,那袭击你的佛宗之人便在相国寺中,说不定会来个守株待兔。”

    “什么?你说他是佛宗的人?这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察觉到自己说漏了嘴,杨延昭无赖的笑了笑,“我有我的门道,郡主你就不要多问了,问了,杨璟也不会说的。

    今夜你我早点休息,这几天,郡主你摘得野果也够我们吃上几天,明rì便沿着山谷寻找出路,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是不要待的太久才是。”

    说着,也不管柴清云盯着的目光倒头就睡了,也许是真的累了,没多久,轻微的鼾声便响了起来。

    “他竟然知道佛宗……”

    看着已经入睡的杨延昭,柴清云低声道了一句,对于佛宗,她也只是有所听闻,甚至连见都未曾见过,他又是怎么认出的?

    脑中又不禁想起这些rì子的相处,那些奇特的举动与言语,柴清云只觉得越发的看不清这个外表风雅,却又很是讨人厌的无赖之徒。

    明天终于要离开这里了,只是为何心中会有些不舍?

    “萧大哥,有没有我兄长的消息?”

    天sè还是灰蒙蒙,朝阳半隐,yīn霾也未去,萧慕chūn等人刚进院子,何钰便冲了出来。

    双目通红的萧慕chūn看着脸sè憔悴的何钰以及他身后听到动响而出来的罗氏女等人,许久,无力的摇了摇头。

    “六哥……”

    八妹突然哽咽起来,随后用袖口胡乱的擦了脸,拔腿便要往外走去。

    “鱼儿你已经多rì未休息了,就不要出去了……”

    罗氏女忙拉住了她,杨延昭失踪的这些rì子,所有人都是竭力寻找,只是不知为何,始终半点消息都没有。

    “罗姑娘,八小姐,我等再出去寻找,一有消息立马来通报。”

    说着,刚回来还没有歇息的萧慕chūn立马带着毒蝎成员往着院外走去。

    “我也让手下的伙计去打探消息。”

    萧慕chūn刚走,何钰也坐不住了,甩着袖子往外。

    看着他们离去,罗氏女的眼圈红了起来,排风与八妹更是抽泣起来。

    屋中,张谦满脸的焦急与担忧,“光弼兄,秉阳兄,元沛兄眼看着后rì便要chūn闱了,延昭兄到底是去了哪里?”

    跟韩国华三人相比,张谦认识杨延昭较早,也清楚的明白chūn闱对他同样的至关重要。

    “秋白兄,我等也寻了多rì,甚至是与汴梁举子打听了,只是……”

    温仲舒说到这叹了口气,而其余之人也随他一起沉默了。

    又过了两rì,汴梁因为chūn闱在即而变得异常热闹,小院中张谦正拍着桌子,脸上有着从未见过的怒气.

    “延昭兄此刻生死未卜,张秋白岂参加科举,秉阳兄,元沛兄,光弼兄你们不必多言,我心意已决.”

    “秋白兄……”

    温仲舒还yù说什么,但是张了嘴却说不出来,而在这时,木门应声而起,罗氏女垂泪的站在屋外,”张大哥,你对六郎的情谊奴家心领了,只是这chūn闱,万万不能因此放弃,否则即便是六郎,他也不会同意的.”

    “罗姑娘,延昭兄待我与手足,张秋白即便去参加chūn闱,也没了作答之心,去了自是无用,倒不如不去.”

    张谦如此果决,罗氏女也不知该怎么说,这时屋外却响起让人熟悉的声音,”当然要去,秋白你不去,我这状元做的不是有些无趣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春闱伊始

    “是六郎!”

    闻言,罗氏女身形一颤,立马转身,急走了几步,又猛的停了下来。

    眼前,衣衫褴缕,满是落魄,却不改那温和笑意之人不是她朝思暮想的杨延昭又会是谁?

    “六郎,你回来了……”

    说着,罗氏女又垂起泪来,杨延昭则是笑着轻声应道,“嗯,我回来了……”. .

    “六哥……”

    这时,听到动响的八妹冲上前扑进了杨延昭的怀中,排风也是泪水涟涟,紧紧拽着他的衣衫。

    看着院中满是喜极而泣的面庞,杨延昭心中生出了难言的暖意,自己本就是孤空而来的流浪者,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有如此多的人为他而担忧。

    这种感觉真好。

    “出了些意外,让大家跟着受累了。”

    杨延昭歉意的笑了笑,温仲舒几人则是露出罕见的傻笑神情,口中念道着,“延昭兄平安回来就好……”

    好一会儿,张谦才反应过来,一拍脑门子,“看我这欢喜的,今夕和郭大哥,萧大哥他们还在寻找延昭兄的下落,得赶紧去知会一声!”. .

    说罢张谦便出去了,而八妹在杨延昭的安抚下情绪好了许多,罗氏女也从惊喜中回过神,却被杨延昭身边同样狼狈,却绝美异常的女子震惊了。

    凭着女人特有的直觉,她知道杨延昭这些天的失踪是与这个女子有关。

    可此刻还不是吃味的时候,因为她见到杨延昭的拐杖,随即也发现了他右腿的伤,顿时心头一乱,“六郎,你的腿……”

    “受了点伤,并无大碍,对了,这是我的朋友,清儿你去准备准备,这些rì子遭罪了,让她好好的梳洗一番。”

    一边,柴清云对于杨延昭孙所用的朋友二字并无表情,但是心里却不知为何有些酸意。

    这登徒子身边竟然也有如此貌美女子,但随之想来,他似乎也不是那般的无赖,出了山谷,从今以后怎还会有数rì来的说谈有趣?

    一个时辰后,梳洗后,杨延昭觉得清爽多了,断了的右腿在罗氏女银针之下也舒服了几分,接到张谦消息的何钰,郭淮以及萧慕chūn等人也都赶了回来。

    与众人简单的说了些这些天的经历,当然,佛宗弟子被他故意抹去了,只说是在相国寺后山赏花恰巧遇到柴清云失足,为了救她,才跌落到了山谷。

    “延昭兄回来就好,总算是没有错过明rì的chūn闱。”

    温仲舒很是高兴的说着,韩国华、李至几人连连附和,“有延昭兄在,状元之位肯定是虚席而待了。”

    等众人离去之后,郭淮却是留了下来,压低着声音,“延昭师弟,你这次跌落山崖是不是和佛宗的人有关?”

    闻言,杨延昭则是心中生出丝惊讶,“合德师兄是如何知晓的?”

    “因为我在相国寺见到了了空,或许别人不清楚,但是跟随恩师多年,对于佛宗隐秘之事还是有所了解,这了空正是佛宗的护法长老之一。”

    原来是佛宗的长老,怪不得有如此多的信徒,但随即杨延昭的心头涌出几分压抑,佛宗的一个长老便有如此的影响力,那整个佛宗岂不是到了骇人的地步?

    与郭淮继续说道了片刻,罗氏女敲门走了进来,“六郎,柴姑娘不辞而别了。”

    柴清云走了?

    难言的失落不知为何涌出。

    汴梁大街热闹喧哗,佛宗的人应该不会对她下手了,想来也能安全回府,如此,杨延昭倒是心安了些。

    午膳之后,收到消息的向敏中也赶来了,杨延昭与他们谈笑了许久,最后指了指还未恢复的右腿,“看来,我要成为第一个瘸腿的状元了。”

    “延昭兄,可别太为自信了,说不定我等几人就你能挫了你的风头!”

    李至笑着说道,其余之人也随之一同笑了起来,口中附和着他,杨延昭也随着笑语道,“无妨,大不了到时候我杨璟拄着拐杖与几位牵马游街便是。”

    夜幕洒下,罗氏女等人也将杨延昭考试用的笔墨灯盏,点心茶水一一准备好了,而后者本是早早的上床歇息,可却是难以入眠。

    心中有着些忐忑,甚至是激动。

    虽然他如今吟诗作赋小有名气,诗书古卷也阅览了不少,但科举毕竟是举国士子都在参加,其激烈程度,不亚于对阵千军万马。

    而且杨延昭已经将这一生全都压在了上面,所以,容不得半点闪失。

    辗转反侧,寅时还未到,就起身了,腿脚不便,穿衣倒是费了些功夫。推开门,寂静的院子中左右屋舍的灯火都在亮着,因为张谦,温仲舒还有他要参加chūn闱,这一晚,怕是众人都没有好生的歇息。

    “六郎,你醒了么?怎么不多睡会,等寅时三刻的时候奴家再唤你起身也是来得及的。”

    刚好走来的罗氏女上前搀扶住了他,语中带着些心疼,杨延昭笑着摇了摇头,“睡不着了,就起来走走,吸些新鲜之气。”

    “六郎,你是紧张了?”

    罗氏女抿着嘴,一下子揭穿了他,很少有机会能见到总是自信满满的杨延昭有这种紧张的神情,自然是觉得有些稀奇,也觉得这样的他才是真实的。

    “说不紧张,怎么会呢?”

    在罗氏女的搀扶下,杨延昭走进院中,深深的吸了口清新的空气,淡淡的说着。

    将头轻轻的倚在杨延昭肩头,罗氏女轻声道,“奴家相信六郎会夺魁,六郎也一定会成为金科的状元。”

    手在罗氏女的秀发上抚过,杨延昭心中慢慢的浮出一片祥和,“有清儿这句话,杨璟自当会奋勇而行,连夺三元。”

    寅时之后,天边的墨sè开始慢慢消散,李至与向敏中也坐着马车前来汇合了,杨延昭与他们寒暄了几句,便一起登上马车,往着贡院行去。

    路上,夜sè仍在,不过无数的灯笼已经将街道照亮,车轮声与脚步声也将宁静给打碎,掀开车帘,眼前尽是人影匆匆。

    等待已久的chūn闱如约而来,能否鱼跃龙门,天高海宽任zì yóu,便全在此一搏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大三元

    天刚破晓,一抹白sè浮在东方,贡院之前,早已是人山人海,无数的举子在翘首以待,等着贡院开门。

    杨延昭等人也下了马车,见到他们出现,不少人都望了过来,眼中有些惊讶,毕竟前几rì杨延昭失踪的消息可是在汴梁传开了,没有料到竟然还能来参加科试。

    人群的东西两角,吕蒙正和另一面相温和的青衣中年之人皆望了过来,眼中本是不屑与清高随之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戒备之sè。..

    “看来延昭兄回来让某些人头疼了。”

    向敏中身上的衣衫似乎比之前薄了一些,至少没有裹着两三件的袄衣,眼睛扫过,很快便瞧出了吕蒙正与张齐贤的神sè。

    “常之兄说笑了,我朝人才济济,哪里算得上杨璟说话的份?”

    看着那一眼望不尽的身影,这时,杨延昭才知道有多少人与他一道争那龙门一跳,心头免不了有些压力。

    不过这句话在温仲舒等人耳中自然没有压抑的味儿,皆当他是在做着自谦,李至甚至笑着拍起杨延昭的肩头,“延昭兄,依你的才学,我等是极有信心的,还是别落了士气才是,否则你让李元沛以心中更加局促不安了。”

    又是过了小半个时辰,贡院的大门终于慢慢的打开了。..

    接下来的流程与解试相差无几,搜查衣衫与所提的食盒,只不过要严格不少,到了省试,大抵都是不愿在这上面被查处,所以作弊携带之人倒是寥寥无几。

    经过盘查,杨延昭也同样领了个号,与张谦等人互勉了几句,道了别,在他人异样的眼光中,一步一瘸的往着木牌上写着的考舍走去。

    进入考舍,寻到位置,杨延昭便坐了下来,闭目,听着左右之人行走的动向,心里突然间变得异常平静。

    待试题发下之后,这才睁开双眼,看到那些似乎有些熟悉的语句,杨延昭轻轻的磨起砚台来。

    十年寒窗,磨此一剑。

    杨延昭虽未如此,但两世相加,却早已是十多年,况且他已不是杨家的少将军,一世富贵,全都在这些作答的试题之上。

    心神全都放在科试之上,因而这时rì倒也过得毫无知晓,知道贡院中响起清脆的铜铃之声,正在复查的杨延昭放下了笔,。

    太平兴国三年的科举便如此结束了。

    收拾了东西,慢慢的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去,长时间未看到阳光,倒是被考舍外的大好chūn光给闪了眼睛。

    随行出来之人,有沮丧,有欣喜,也有为了哪种言辞较好而争的面红耳赤。

    看着这些场面,杨延昭只是感觉有些熟悉,心里也轻松了几分,一边继续顺着人流往外移动,一边寻找着张谦等人。

    “延昭兄,几rì不见,你倒是憔悴了几许。”

    贡院门外,挤满了车辆与家仆,杨延昭行动缓慢,好不容易到了门口,抬首望见了笑脸走来的向敏中几人。

    “常之你莫说我,你与身边四人哪个不是蓬头垢面?”

    杨延昭撇着应着,一言换来几人大笑,“延昭兄说得是极,一场chūn闱可是彻底将李元沛给折腾完了,不过也好,终于能歇息了。”

    “元沛兄说得如此轻松,难不成是铁定高中了?”

    被韩国华如此一问,李至倒是有些语塞,毕竟身边众多应科士子,任是谁都不敢狂妄的宣称高中今科。

    憋了许久,李至不满的瞪了瞪后者,“光弼兄,你末拿我说事,与延昭兄、常之兄相比,我等都要避其锋芒。”

    见到郭淮往这边走来,杨延昭打断了几人的说笑,“好了好了,不要在此贫嘴了,合德师兄已经来了,我们先回去再说吧。”

    chūn闱之后,举子如去重负,朝堂却为之忙碌开来。

    夜灯之下,负责此次科考的学士吕端正带着人小心的批阅着众多的答卷,而就在此时,耳边惊呼声传来,“臣等见过官家。”

    再抬首,却见到微服而出的赵光义,吕端忙放下手中的试纸,走上前躬身行礼,“微臣见过官家。”

    “免礼,吕爱卿,已经五rì了,可为朕发现了多少可用世之才?”

    坐在上首,赵光义恰好看到了之前吕端放在桌上的一叠试题,随意的拿起最上面的一份,已经率先的看了起来。

    “回官家,此次科举士子的作答臣等大抵批阅完成,官家手中拿着的也是微臣等觉得文笔与才思皆尚佳之辈。

    本想明rì一早便送呈到宫中请官家过目,却不想官家如此求才若渴,真是我大宋之兴,社稷之福。”

    省试之外,仍有殿试,状元郎需要当今天子钦点,赵光义也知道,只不过登基二载,对于天下之才,仍有虚席以待之情,遂等不及的伴着夜幕前来。

    吕端不再言语的立在下首,赵光义则是接过身边王继恩的笔墨,开始在那叠试题上题注起来。

    屋子再次变得静谧,甚至连大声呼吸都不敢为之。

    几个时辰之后,赵光义终于将手中看了时间最久的一份试题放下,拿起吕端评的进士名单,排在首位者正是他手中所拿。

    赵光义不由的轻笑了起来,“看来吕爱卿与朕眼光颇像,这小子,学识倒不是捕风捉影那般吹嘘来的,朕记得当初是欠他一份赏赐,如今便一道给他,也省的殿试再出风头。”

    说罢着,赵光义便提笔在上面写了‘魁首’二字,站在他身边的王继恩眼睛猛然一睁,将宣纸右侧的‘杨璟’给记在了脑中。

    大功告成,赵光义笑着起身,“吕爱卿,这几rì辛苦你了,待朕回宫自会奖赏,这名单让人钞誊了送到宫里来,明rì也送一份往吏部入案,之后便张贴出去,免得夜长梦多。”

    “微臣领旨。”

    交待完后,赵光义带人离去,上轿之前将王继恩唤道跟前,“等名册送到宫里之后,你去一趟吏部,看稳点,别生出什么乱子。”

    “小人明白。”

    仅是名册送进宫中的几个时辰之后,早已等待多时之人,也终于知晓了今科进士。

    “大师,这儒家的吕蒙正可是成了榜眼了,您还不有所表示?”

    相国寺的厢房之中,为大宋纳才祈福,留在寺中吃斋沐浴的秦王赵廷美正与了空手谈着棋局。

    “王爷难道你的眼界中也只有这些?”

    说话间,了空白子放在棋盘之上,顿时,赵廷美的整条大龙被杀机所住,后者瞧到此景,不由笑着道,“了空大师说的是,是小王着了相了。”

    小院中,chūn风满面,萧慕chūn十多人没有练武,而是站在门外,不时的探着头往外看去,八妹与排风两个娇小的人儿则是在院子里来回的走着。

    抬首看了眼这与张谦等人笑饮手中茶的杨延昭,八妹不禁更加埋怨起来,这六哥也真是的,今rì发榜,竟然还能安闲的坐在此处谈笑风生。

    你不去看榜也就罢了,偏偏还不让别人去,说着中便是中,中了举自会有人通报,不中就是不中,去看了也是白看。

    当真是急死人了。

    “来人了,来人了!”

    突然间,萧慕chūn大声的叫着,将所有人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李至当即大笑起来,“我等遂然人在此处,但是心却是在外,再这样做下去也是独受煎熬罢了!”

    “元沛兄说得极是,我何今夕也是这么认为的,你们这些人啊,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硬要充当什么风雅之士。”

    坐在一侧的何钰连连点首应道,一言之下,引来众人笑着附和。

    锣鼓之声渐近,萧慕chūn等人早已经按捺不住的跑了出去,不多时,传来报喜之声,

    “恭喜府州张老爷讳谦,高中进士一甲第十名!”

    却是张谦的中举消息,听到这声音,后者握在手中的杯盏落在了地上,半晌才回过神来,眼眶却开始泛着红来。

    “恭喜你,秋白,明rì我便让今夕派人将消息传到府州去,让张婶也高兴高兴。”

    听着杨延昭的话,张谦重重的点了点头,“多谢延昭兄。”

    捷报传来,还是自己兄弟,何钰当然是欢喜异常,忙将准备好的银子取出,将那报喜之人给打发离去了。

    有张谦这一开始,小院前捷报连连而来。

    “恭喜信阳韩老爷国华,高中进士一甲第七名!”

    “恭喜宋州温老爷讳仲舒,高中进士一甲第六名!”

    “恭喜开封向老爷讳敏中,高中进士一甲第五名!”

    “恭喜相州李老爷讳至,高中进士一甲探花!”

    ……

    一时间整个小院为之沸腾了,五名进士一甲,甚至还出了探花,左右看热闹之人无不是为之咂舌。

    可是待报喜之人为李至送完喜之后,便没了动静,看着身边之人欢喜的神sè,杨延昭虽然面无异常,但是心却是备受煎熬。

    “延昭兄,放心,我李元沛都能摘个探花郎,以你的学识,这状元应当跑不了。”

    其余之人也纷纷出言安慰,罗氏女则是不做声的依偎在杨延昭的一侧,听着他那噗通噗通的心跳之声。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rì头都开始西斜,可是院外仍是没有动静,渐渐的,一股失落与压抑在杨延昭心口涌出。

    李至几人早已忍不住的站到了院门口,来回的走动着,xìng子急的何钰甚至开始埋怨起来,“这萧大哥平时腿脚很利索,如今去看个榜怎么会如此的慢?”

    话音落下没多久,一道魁梧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中喘着粗气,但是脸上却是欢喜,“来了,来了,教官中了状元,后面报喜的人来了!”

    如此一言,锣鼓之声也由远及近,顿时,众人再次沸腾起来,罗氏女看着嘴角边露出丝许笑意的杨延昭,心中的石块也不禁落了下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进宫

    “我都说了,延昭兄肯定是状元郎,来,喝!”

    夜幕虽然拉下,但是院子却很是热闹,向敏中也留了下来,如此说来,一宅中坐着六位进士,这是何等的风光!

    李至等人自然是欢喜异常,平时都是酒量极小的他端着酒壶豪饮起来,即便滴酒不沾的向敏中也端起了酒盏。

    毕竟这金榜题名时可是人生大喜之一,怎能不让人为此而心醉?..

    另一边,罗氏女与温李氏几人含笑看着对面桌上举杯之人,心中最爱之人获得上天垂青,十载寒窗终于有所成,当真是无比的欣喜。

    当然,最为开心的非萧慕chūn等人莫属了,在这个大喜的rì子里,郭淮没有约束他们,这样一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倒是觉得畅快的很。

    这一夜,酒到酣处,醉语喃呢。

    不甚酒力的李至、向敏中等人早已经是不省人事,杨延昭也是面sècháo红,在罗氏女的搀扶下,进了屋子。

    排风端来了洗漱的热水,小丫头本还想留下给杨延昭洗脸泡脚,但是看到罗氏女在,也只好放下热水离去了。

    看着不断傻笑的杨延昭,罗氏女不禁有些莞尔,帮着他脱下鞋,轻轻的洗着脚来。..

    好一会,才将半醉的杨延昭安稳的睡下,罗氏女轻脚的走出房间,合上门,耳边莫来由的想起了之前用膳时温李氏与她低声所说的话语。

    “老天保佑,秉阳这孩子中了进士,这下,也总算能给他张罗婚事了,罗姑娘你可有认识的姑娘?

    我们娘俩相依为命,以前家穷,没有机会,如今秉阳被官家相中,是时候为温家添上香火了。”

    越想,罗氏女的脸越发的烫了起来,抬头看了左右,幸好无人,回首听着屋中已经响起的细小鼾声,知晓杨延昭已经入眠,便低着首往屋中疾行而去。

    翌rì,天未亮,因为昨夜的饮酒,几人都还未醒来,但好在有罗氏女与郭淮在,将他们一一唤醒。

    进士榜虽放了,但还是要进宫谢恩,参加那羡煞无数人的琼林宴,作为状元郎,更是要跨马游街,这可是大事情,马虎不得。

    脑袋有些晕呼,因为要进宫,衣着上自然是要穿得仔细些,向敏中和李至便先行离去,打算回住所沐浴洗漱,换上得体的衣物。

    至于杨延昭四人,排风早就烧好了热水,崭新的衣裳也在多rì前便准备好了,清洗一番,换上之后,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了几分。

    “延昭兄你的腿可真是好的及时,如今打马御街前,不知道夜里让多少小娘子难以入睡了。”

    至于断了的右腿,杨延昭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康复,或许是他这一世练武使得体质好上许多,当然其中功不可没的要算罗氏女每rì的针灸活脉,以及郭淮时不时拿过来的丹药。

    “光弼兄,我杨璟可是正人君子,即便那些姑娘家思念,那也会坐怀不乱,怎会跟你一样,心猿意马,恨不得左拥右抱?”

    终于如愿所长,登科及第,杨延昭心情自然很是欢愉,对韩国华的打趣也不在意,倒是他的回话让韩国华有些语塞的抓耳挠头,尴尬的笑着。

    几人当中,也就他在老家有一房媳妇,尝过男女之间的鱼水之欢,因而才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来。

    谈笑间,换过衣物的向敏中与李至再次赶来,见向敏中脱了罩在长袍外的短袄,毕竟是要进宫面圣,怎么能病怏怏的让官家见而不喜?

    见向敏中身体有些鞠缩着,杨延昭拿出从郭淮处要来的一颗丹药,笑着递上前,“常之兄,这是合德师兄捣腾出来的,服下之后,身子骨中会有些暖意。

    他本来想炼出来给常之兄排除身体中的寒气,只是还未成功,这残次品用来取暖倒是可以的。”

    “延昭师弟,话可不能这般说,这丹药也是我忙活了许久才炼出来的,怎么会像你所说的那般不堪。”

    郭淮恰好在一边,当下有些不满的开了口,杨延昭则是讪讪的笑了笑,向敏中接过丹药,对着郭淮弯身一揖,“多谢合德兄。”

    将丹药服下,果真,一股细细的暖意从腹部升起,当下再次与郭淮道谢,后者则是摆了摆手,憨厚的笑了笑。

    说笑了一阵之后,几人看了看天sè,觉得时辰差不多了,便开始上了马车,往皇城走去。

    马车在朱雀门州桥处停了下来,毕竟再往里走可就是皇城的南城门,宣德门了。

    州桥上,早已经有小宦官在垂首等着,也有三三两两的中举进士在一侧,想来是要等这科的士子到齐了再领入宫中。

    “可是状元与探花郎来了?”

    一面白无须,的年轻宦官在几个随从的陪伴下迎了过来,见到此人,深知皇帝身边小鬼难缠的杨延昭忙走上前,“杨璟见过公公,让公公久等了。”

    杨延昭弯身,那宦官心里顿时欢喜异常,他只不过是宫中小小的祗候殿直,今rì有幸才遇到出来引领及第士子进宫入殿之事。

    知晓官家爱才心切,也期望能与这些不久后便是朝中重臣的进士们攀上交情,可他来此处许久,那些书呆子竟没有拿正眼相看。

    眼下,杨延昭却朝他欠着身子拱手,当即慌忙上前,“状元郎客气了,切莫折杀了咱家,洪筹哪里受得。”

    “公公为官家cāo劳,杨璟rì后还望公公多多指点。”

    说话间,借着洪筹宽大的衣袖,杨延昭将事先从怀中取出的一小包金银之物塞了进去,

    至于后者,自然察觉到了,但见杨延昭仿若无事的模样,当即也不动神sè,只是话语间更加亲近起来。

    另一边,李至等人虽对宫中的宦官没有好感,但杨延昭这番表现,作为挚交好友,也不能拉下脸来不吭声,遂也都与洪筹打了招呼。

    如此一来,本来心中很是恼火的洪筹顿时倍加欢喜,六位进士与他以礼相待,其中更有状元与探花,这次出宫也算是值得了。

    等了稍许,待吕蒙正与张齐贤等人到来,一旁的小太监看了看,附到洪筹耳边轻声说了句,后者收起正与杨延昭说着的笑脸,“状元公,人已经齐了,我们这就往宫中吧,也省得官家与诸位大臣等着。”

    “洪公公说得极是,全听公公的安排。”

    又是客套了几句,洪筹走上前,而杨延昭则是趁势看了下左右,这时他才发现,中了进士的人约莫有百人。

    似乎有点多,但当中有着发须半百之人,杨延昭心中有些释然,从举国读书人中脱颖而出,这些人,委实也不多。

    “延昭兄,你为何要对这宦官如此的客气?”

    洪筹走远,李至不禁小声的问着,回首看了下左右,其他之人也是眉头微皱之sè,杨延昭不禁笑了,“元沛兄,今后行走官场,切莫小瞧了任何一个人,特别是身份卑微的下人仆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帮上你的大忙。

    今rì我们也只是与这洪殿值和颜相待,举手之间便能做到,而他便指点了不少宫中行走应注意之事。

    这,何乐不为?”

    李至面露沉思之sè,向敏中则是叹道,“延昭兄为人处事之道当属我等之首。”

    对于这赞声,杨延昭笑了笑,他的灵魂不属于这一世,再加上半路出家,耍弄笔墨,自然没有读书人的那份清高与孤傲。

    向敏中等人才思与xìng情都极佳,因而才说出了缘由,也希望能帮助他们在官场上少些麻烦。

    “既然诸位都已经到了,那便随着咱家进宫吧!”

    洪筹尖锐的声音响起,杨延昭等人自然也不再说话,跟着他往皇城行去,百十人倒也有成群之像,只不过行走之时三五成团,沟壑分明。

第一百四十四章 推迟的殿试

    进了宣德门,辉煌的皇宫也逐渐展现在眼前,飞檐斗拱,玉石栏阶,恰如那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望着眼前砖瓦琉璃,龙蟠凤踞之象,即便早已经见识过,并还在北汉的宫中出入过数次,杨延昭也有些赞叹。

    那些初进皇宫之人,自然就不用说了,皆是目瞪口呆,看着身边一列列甲胄长矛的巡卫禁军,连大气都不敢出些。. .

    甚至有人迈着步子的腿都开始不由自主的打起颤来。

    身为状元,杨延昭自然走在群英之首,一侧,却是沉着脸的吕蒙正,对于这个孤傲的儒家弟子,他心中有些抵触,甚至在相国寺落山之后,对儒佛二家有了些反感。

    跟在洪筹之后,沿着玉石台阶而上,待停下身形时,眼前却是一座大殿,看着泼墨挥洒而出的‘垂拱殿’三个大字,杨延昭明白,这便是上早朝的地了。

    洪筹转过脸,对着他微微颔首,之后,小跑上前,对着殿门口候着,一着青衣,手拿拂尘的宦官低声耳语。

    没多久,那宦官对洪筹摆了摆手,后者低首躬身往一侧退去,不过在离去之时,仍不忘朝着杨延昭看了几眼。

    青衣宦官猫着身子往大殿中悄声走去,很快,又俯身退出来,而殿内也传来尖锐的声音,“官家宣新科士子进殿!”. .

    要见到大宋天子,这些终rì苦读书卷之人心中顿时又紧张了几分,即使他们平rì里如何的自命风流,但对于大宋朝的权力主宰者,还是有着难以言明与抑制的敬畏。

    而杨延昭,却是有些不同,‘君天地’对他来说,可有可无,自然不会有那胆怯,不过努力了许久,终于再次进入到大宋权力核心之所,难免心生激动,也有些意气风发。

    看着身后李至等人都是一副郑重模样,杨延昭微微的笑了笑,继而率先往大殿中走去。

    他这一动,那吕蒙正也紧随其后,李至愣了片刻,待他们二人走出了几步之遥,这才回过神,大步跟了上去。

    大殿中,灯火辉煌,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群臣也与那面上带笑的大宋天子一般,将视线投在了殿门口。

    朝臣前方,赵德昭嘴角处露着一丝的笑意,而身前的赵廷美则是身子斜对着殿门,半眯着眼,似乎并不在意。

    终于,一张俊朗的脸出现,看他的模样,也不过是弱冠年华,早已经知道状元花落在何家的朝臣暗地里不免赞叹了起来。

    这便是燕、秦二王极为赞赏的杨大家,如此一表人才,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此刻,杨延昭半低着头,哪里会注意到四周那些少许的赞赏目光,待离高位还有十来丈,与那都察院御史欠半个身形。

    “学生见过官家!”

    领着百人,一道给赵光义弯身行礼,行的是弟子礼,后面之中,有人太过紧张,但好在能眼睛看着左右,没有出现差错。

    “免礼,诸位爱卿,你们来看看这科所取我大宋才俊!”

    赵光义的声音很是红亮,语中带着笑意,想来是很欢喜,一老臣颤颤巍巍的对着他躬身行礼,“官家圣明,如此多贤才为朝廷家所用,乃是我大宋之福,百姓之福。”

    话音落下,群臣皆跟着行礼,口中齐声道,“官家圣明。”

    “薛爱卿说得很好!大宋江山锦绣万里,自然也是人杰地灵,朕便要将我大宋有才之人用到其为,如此一来,我朝必定民欢物丰,举国开泰,现古之盛世之举。

    “官家圣明,臣等当效死而为之!”

    群臣又是行礼恭声道,后者则是有些享受的挥了挥衣袖,“这次取士,朕没有进行殿试,便定了名次,尔等可有不服?”

    “学生不敢!”

    如此发问,杨延昭等人只能低着头口中呼着不敢。

    “那便好,今rì众位臣子都在,尔等可作诗赋一首,若是得赞誉,朕zì yóu重赏。”

    赵光义则是让侯在一边的王继恩取来桌案和文房四宝,很快,每人身前都摆着一张半丈长宽的小桌案。

    “尔等都是为大宋社稷谋福祉之人,便以江山为题吧。”

    一言落下,中举的进士皆面露为难之sè,‘江山’二字其实他们所能指点的?

    但是君无戏言,既然官家已经发话,就由不得他们了,或许这便是别出心裁的殿试,遂皆眉头皱着,苦苦冥想,打算写出惊世骇俗之作,以此博得圣眷。

    朝臣之中,也大多在想着此题,偏好笔墨的赵德昭也不例外,只是,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待抬起头,却见那杨延昭已在奋笔直书,不由得目光随着笔动,心中猜想他所写之句。

    一气呵成,杨延昭放下笔,当他听到‘江山’二字时,几乎是本能的反应,想起了曾经耳熟能详的一首词。

    或许这还不能算作词,只是希望能蒙混过关,否则他还真没有办法想出什么佳句,作出惊天之作。

    见杨延昭放下笔,赵光义不禁出声问道,“状元郎,你可是做作好了?”

    “学生才疏学浅,胡乱作了些,还望官家宽恕。”

    “你是朕钦点的状元郎,若是才疏学浅,那岂不是说朕也是如此?”

    闻言,杨延昭忙大惊的请罪,所幸的是赵光义没有怪罪,只是命王继恩将他所写呈了上来。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

    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yù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rì,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拯。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

    隋文唐宗,稍逊风sāo。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没错,这又是将无耻进行到底了。

    随着赵光义一句一句的读出来,朝殿之上不禁出现窃窃私语声,这是哪里是诗?

    所谓诗,需言意,歌长言,声依永,律和声,八音能谐,毋相夺伦,神人以和,而这简直就是几句大白话。

    而他们之中也有闭眼沉声不语的,几位站在朝臣之前,须发已白的老臣便是如此。

    “秦皇汉武,略输文采;隋文唐宗,稍逊风sāo。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赵光义将这句读了两三遍,那未出声的吕端走出列,“官家,臣以为杨璟所作虽无韵无仄,但却也琅琅上口,细细琢磨,更有磅礴之气,乃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吕端之后,又有几人站出,但褒贬不一,而对于此,赵光义似乎都没有理会,又是低吟了几句,望向杨延昭,“这可有名儿?”

    “回官家,此作名‘沁园chūn’。”

    “好,好,诗本就是言情咏物,你这‘沁园chūn’虽离经叛道,但意境的确是上乘,好一句‘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朕很是喜欢!”

    听到这句话,杨延昭心里松了口气,他也算是赌对了,赵光义登基不久,那比美历代贤明君王的豪情自然是蓬勃待发。

    ‘沁园chūn’被官家赞可,即便有多么的俗不可耐,那也成了大雅之物,殿中其他仍在埋头苦写的进士们不禁停下了笔。

    毕竟第一已经出了,官家龙颜大悦之作也呈了上去,他们也无力去争些什么了。

    之后,赵光义大笑着一挥衣袖,让着王继恩领着杨延昭等人前去换上朝服,打马游御街,并下旨明rì申时摆宴琼林。

    谢恩退出垂拱殿,杨延昭深呼了口气,眼光从身后瞥过,那吕蒙正面sè更冷了几分,想来作为儒家弟子,再次失颜面,特别是挡着朝中不少读孔孟之书的儒家弟子,对于自己开始有了愤恨。

    暗自对吕蒙正有了jǐng惕,也暗自下了决心,今后若是有机会,定要在他出手之前,先解决了对手。

    因为很多时候,杀人凭的不是武艺。

    在王继恩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另一座偏殿,早有候着的小太监捧来不同华丽朝服,按着进士及第的顺序,各自领了换了起来。

    待换好之后,杨延昭看着身上那耀眼的红sè,宽大的袖口以及头顶上两根伸出的冠翼,只觉得有些不习惯。

    “我也曾打马御街,千呼万拥任平生。”

    李至低声说了一句,顿时,张谦几人皆是笑了起来,寒载不知chūn秋过,窗前埋头笔墨间,多年的努力,终于有功成名就之时,风光于千万人之前。

    正小声的说着,一颗细小的石子却丢到了杨延昭的脚前,抬起头,却看到身前窗边那绝美的容颜。

    脸上的冰霜少了许多,大眼略弯,似乎想要微笑,但是却没有笑出来。

    宫中有着规矩,杨延昭自然不能随意走动,遂对着柴清云笑着微微招手,后者看到之后,嘴角上扬,顷刻间,露出让人窒息的笑容。

    朱唇轻启,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杨延昭还是从口型中看出,她是在与自己道喜,当即拱着手,做出客气之样。

    在柴清云离去之时,她伸出玉指,对着杨延昭指了指,后者则是笑着点了点头。

    “延昭兄,这位是不是那rì与你一道回来的姑娘。”

    张谦轻声的问了一句,杨延昭没有否认的点了点头,向敏中则是接着道,“能在宫中行走,怕是身份不简单……”

    周边都是聪慧之人,杨延昭也不想瞒着,直接开口道,“她是先帝所封的金花郡主,因而能出入宫中。”

    “郡主……”

    温仲舒低声重复了一遍,须臾很是认真的望向杨延昭,“延昭兄,虽然温秉阳知道你为人,但是罗姑娘对你的情谊可是有目共睹,rì后你可不能厚此薄彼才是。”

    “秉阳兄说的是何话,我与郡主也是萍水相逢,哪里会有非分之想。”

    话这么说,可是杨延昭心头还是生出了些乱意,自幼脑中便是一夫一妻,虽说这世三妻四妾很是寻常,对于现在的他还是有些别扭。

    罗氏女是万万辜负不得的,可是,为何心里还会想着柴清云,难道这是宿命姻缘?

    在他不知何解之时,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却是那王继恩返来,见众人已经穿戴整齐,便甩了手中拂尘,尖声道,“吉时要到了,诸位都随咱家走吧。”

第一百四十五章少年风流,打马御街行

    跟在王继恩的身后,不多时,便有礼部的人迎了上来,对于他这官家身边的亲信,即便是礼部的侍郎也不敢怠慢。

    “田侍郎,人交给你了,咱家便回去听候官家差遣了。”

    闻言,那田中对王继恩颔首示意,笑着道,“王公公您请。”

    王继恩离去后,一行人随着田中之后,出了宣德门,重回到天街,待出了朱雀门时,早已经准备好的礼部之人躬身走了过来。 . .

    “侍郎大人,一切都已准备就绪,还请侍郎大人过目。”

    田中轻哼了一声,双目朝前望去,挂着红绫绸的骏马,每匹马旁都立着两侍从,一人拿着马缰,另一人则是手中擎着红木牌,上面写着进士的籍贯姓氏与所获甲第。

    看了看天sè,时间大抵也差不多了,田中便下令下开始,那锣鼓之声顿时响了起来,杨延昭等人则是各自上了马。

    无需他们费心,那牵着马缰的随从便引着马走了起来,行了一会,观看的百姓并不多,或许是此处多是官宦府邸,对于新进科的士子没有那追捧之情。

    待出了朱雀门,过了龙津桥,围观之人才越发的多了起来,老少男女,黄发垂髫,皆争先恐后的挤向了街头。 . .

    甚至有妇人将还在襁褓中的幼儿抱了出来,口中指着杨延昭等人,念念叨叨的自语,似乎在对懵懂不知的孩子说着将来之事。

    也真是被韩国华说中了,大宋虽是纲常伦理极为重视的国度,但是女子还是能抛头露面,所以街边众多的小娘子不时的指指点点,掩嘴而笑。

    这种感觉,让杨延昭觉得他在jīng神上被人给非礼了,有些不自在。

    御街并不算长,但是却走得极为缓慢,杨延昭的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而李至他们早已经乐开怀,笑不拢嘴。

    若不是顾着颜面,或许会伸出双手,对着看热闹的百姓舞上一舞。

    “六哥!六哥!”

    人群中,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抬首望去,杨延昭见到了挥着手臂的八妹,她的左右,罗氏女,排风,温李氏,何钰,郭淮以及萧慕chūn都来了。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之sè。

    见到他们,杨延昭的笑意更加浓了,身后的温仲舒见到已经垂泪的温李氏,双目也开始酸楚起来,一直回着头,直到已看不清才转过身来。

    过了御街,经南熏门大街一圈折返,再回到礼部之时,已经到了晌午,折腾了几个时辰,面相上文弱的进士们竟毫无疲倦之意。

    在宫中换下来的衣物早已经有人送来,杨延昭等人遂换回了衣衫,与田中行礼道别,这才往回走去。

    大街上喧嚣还未散去,酒肆茶舍中最离不开的话题自然是刚刚放的皇榜,杨延昭等人本就在士林中很有名气,如此高居皇榜,百姓闲话之中怎能少了他们?

    “人生能有一次打马御街,当真是无憾了。”

    还沉浸在刚才的万众举目之中,李至不禁感叹着,他这一言,顿时引来其他之人的附和。

    “的确是风光无限,元沛兄,你可注意到之前有许多小娘子对你抛媚眼,或许其中便有当朝哪位国公家的千金,到时候你可就是飞黄腾达了。”

    士子中了进士,成了天子门生,其后最忙的不是入朝为官之事,毕竟做官得由官家说了算,等着吏部的公文的下达。

    所以,应酬之事才是接下来的重头戏,特别是中了前几甲之人,家中无妻室,大有被在朝为官之人拉为府中的乘龙快婿的趋势。

    “光弼兄,你莫说我,秋白兄,常之兄他们不都是还未成家,不过若是那千金小姐的确有闭月羞花之貌,我李元沛倒是可以思量一番。”

    看着李至自鸣得意的模样,韩国华等人不禁笑了,看着他们打趣,杨延昭也满是欢喜之sè。

    “对了,有个问题我一直没想明白,不知道你们可想过?”

    说笑着,向敏中皱着眉头说道,似乎有件事已经困扰他许久,见他如此,李至不禁搂着他肩头,“常之兄,你有何事直接说便是了。”

    “照着往常,三月chūn闱,四月放榜,之后才是赏花垂钓宴琼林,而我们这一科chūn闱至放榜不足十数天,是不是快了些?”

    闻言,温仲舒点了点头,“常之兄说的不错,我等这一科开科至放榜时间,的确是古往今来所罕见的。”

    其实杨延昭也察觉出了这不正常之处,之前他便思量了许久,唯一能有的揣测便是赵光义眼下急需用人。

    而且更加需要培养自己的亲信,来剔除仍忠于太祖之臣,或许,他甚至知晓儒道佛三派的存在,所以才有些急不可待。

    只是这些,杨延昭不能与向敏中等人说道,遂在他们猜测时低声道,“官家求贤若渴是我等读书人的幸事,又何必去想这些琐事?

    各位还是好生做好准备,我等初入朝堂,需低行其事,切莫得意忘形,遭来灭顶之灾。”

    杨延昭的话让众人脸sè凛然起来,虽说登上飞龙榜,一举成名天下知,从此成为朝中人。

    但是聪慧如斯的他们也知道朝堂的凶险,这是一个暗藏杀机之所,一步不慎,便有那杀身之祸。

    “延昭兄说得是,我等差些忘了此事,看来还需静下心来,不能乐极之后反而生出悲来。”

    在张谦话后,韩国华眉头皱着,下意识的出声道,“万一朝中大臣要员派人来该怎么应对?”

    情形确实有些为难,他们只是新科士子,朝中大员的脸面不能不给,可若是应承,很容易被贴上标签。

    杨延昭也很是犯难,昨rì放榜,今rì进宫,所以这局面还没有发生,但用不了多久,肯定会出现,作为状元,所要面对的绝对比韩国华等人多得多。

    看着几人往来的询问目光,唯有叹了口气,“无妨,尽管出席,只是忌讳之事千万莫提,只要跟在官家身后,自然不会出了差错。”

    说着话,到了小院,罗氏女等人早已回来,桌上自然是摆满了美味佳肴,香气飘满整个院落。

    于是乎,喧闹温情再次涌现,吃完午膳,杨延昭正和张谦等人闲谈着,院外突然响起车马之声。

    “难不成我们之中真有谁被哪家千金相中了?”

    李至自嘲了一句,不多久,却是多rì未见的崔平抱着一木盒走了进来。

    见到崔平,正在训练的萧慕chūn等人喜得停了下来,随后朝着一边炼丹的郭淮看了看,察觉到他脸上并无怒意,这才纷纷上前,围着崔平说起话来。

    再见袍泽,崔平也是显得极为高兴,说了几句,便朝着杨延昭走来,“见过教官,崔平给教官与诸位公子道喜了。”

    虽然,杨延昭已经吩咐这帮子老部下今后以‘公子’唤他,但是已经习惯的事情那是轻易改口的,所以也就由他们去了。

    “道喜?如此说来,崔平你着怀中之物可是给我等的贺礼?”

    听到张谦的话,崔平面露出为难之sè,“张公子,这可不是我说了算的,木盒中之物是碧月姑娘所准备的,让崔平赶来送给教官。”

    听到‘碧月’二字,其余之人皆望向了杨延昭,而他脑中也不禁浮现出那楚楚可人的脸庞,不禁叹了口气问道,“碧月姑娘近来可好?”

    “云烟阁的买卖是越做越红火,碧月姑娘整rì里也是劳累多了。”

    接过木盒,打开,却是两件衣裳和一只香囊,顿时,杨延昭心头麻乱开来,即便他能泰山崩于前而心境不改,但是对于感情之事还是做不到得心应手。

    “好漂亮的衣衫,碧月小娘子倒是费心了。”

    不知何时走过来的罗氏女在衣裳上抚过,轻声的赞道,杨延昭盯着她看了几眼,确定没有失落,这才对崔平道,“回去之后替我与碧月姑娘道声谢,并让她爱惜身子骨,别cāo劳过度,若是忙不过来,直接与今夕道明,他会派人手去的。

    你一路上来辛苦了,今rì便在这歇息一晚,明rì再往宋州去吧。”

    听到杨延昭这句话,崔平大喜,忙应声抱拳,往一边与萧慕chūn等人叙旧去了。

    残阳半坠西山,果然被杨延昭命中了,院子外,一辆马车停下,待打开送来的请帖,却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

    竟是吏部尚书卢多逊。

    之后,半个时辰内,又是收到了好几份请帖,其中便有燕王赵德昭,秦王赵廷美,太子太保赵普……

    皆是居高位,握重权之人。

    “延昭兄,如今该怎么办?”

    望着手中的请帖,张谦等人有些为难,他们虽然名气上略逊于杨延昭,所请之人在分量上低了些,但对于初入朝堂的他们来说,每一个都是不能得罪的。

    此时,杨延昭也很是为难,他委实没有预料到这吏部尚书会发来请帖,更闹心的是赵廷美叔侄的请帖,握在手中,很是烫手。

    如今在天子脚下,赴宴定会让赵光义心中不快,可是视而不理,则是不遵礼数,这两难境地着实难以抉择。

    想了许久,杨延昭轻声道,“便以地位来取先后吧,看来今夜我与元沛兄要前往秦王府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身不由己

    夜幕已经落下,秦王府外,大盏的灯笼映着砖瓦琉璃,使得王府多了丝威严之气,与门口执着长矛守卫说明了来意,其中一人忙进府通报去了。

    “元沛兄,稍后可定要记得不该说的话千万不能说。”

    “省得,延昭兄你放心,进了王府我依你的眼sè行事,绝不会多说一个字。”

    二人说话间有脚步声传来,随即便看到一身便服的赵廷美走了出来,身后跟着面sè冷淡的吕蒙正。 ..

    “杨璟,李至,你们来了,本王与圣功可是等你们许久了。”

    赵廷美如此热情倒是让杨延昭有些不适应,忙与李至弯身做揖道,“学生见过王爷。”

    “不必多礼,今rì进士三甲来本王府邸,可谓是宅院蓬荜生辉啊,来,都进府饮上几杯!”

    赵廷美似乎很是欢喜,杨延昭则是口中说着不敢,跟着他走了进去。

    作为王府,雕搂画刻自然是少不了,这秦王府比起赵德昭的王府,确实要华丽上几分。

    后院,怪石嶙峋的假山偎依着一湾清潭,清潭边上,立着座亭子,此刻亭中挂着几盏大灯笼,照亮了已摆满菜肴的方桌。 ..

    “你们俩来的也是赶巧,本王我与圣功正yù起杯,再晚来一步,就没有口福品尝本王珍藏多年的竹叶青了。”

    看着桌上早已摆好的杯盏与筷箸都是四副,杨延昭明白对方只是与他说着客套话,万一今夜没有前来,这被打了脸的大宋亲王不知会有怎样的举动?

    面不露sè,笑着应道,“早就听市井传闻王爷对美酒佳肴颇为喜好,学生二人怎会错过这大好机会?”

    “算你们走运,今rì这些可都是本王府中的拿手菜,来,坐,良辰美景,饮琼浆论诗赋岂不快哉!”

    赵廷美这般说,杨延昭心里当即窃喜,也不管对方是否有其它之意,他只会将所说之言全都西在了那‘只谈诗赋’四字之上。

    随即,觥筹交错,吕蒙正虽然对杨延昭与李至仍有不喜,但有赵廷美在,他也只能收敛了情绪。

    因而,一时间也算是饮酒作诗,好不风雅。

    杨延昭再次毫无下限的剽窃了两首,顿时被赵廷美呼为惊天之作,命左右取来笔墨纸砚,让杨延昭书写下来。

    一个多时辰的宴席之上,赵廷美果真未提官场之事,使得心中一直提防的杨延昭有些意外。

    不过,很快也就释然了,作为大宋的亲王,赵廷美地位尊贵,身份显赫,即便再怎么爱才,也不会拉下见面来主动提出。

    更何况他眼下只不过刚中了状元,还未踏入仕途,还是半点根基全无的毛头小子。

    至于拉拢之意,早就在这王府酒宴之上了,哪里还用言明?

    所以,直到杨延昭等人离去之时,赵廷美都只字未提,并将三人送至门口,那里,秦王府的家丁早已准备好了三辆马车。

    再次道了谢之后,杨延昭与李至话了别,转过首与吕蒙正微微颔首,“圣功兄,改rì再叙。”

    虽然他不喜吕蒙正,但是在言语上是不能表露出来,甚至还要有结交之心,这样,或许能使对方戒备放松少许。

    对于杨延昭打的招呼,吕蒙正显然没有预料到,愣了片刻,只是开口生硬的道,“再会。”

    等马车离去之后,赵廷美面带微笑的往府中走去,进了书房,却早已经有人在里等候。

    “见过王爷。”

    “卢大人不必多礼,杨璟他们未到尚书府赴宴,你不会心生忿恨吧?”

    “下官怎敢?”

    口中呼着不敢,卢多逊忙笑着摇头,“下官唯王爷马首是瞻,他们来王府赴宴,不就是对下官的应承么?”

    闻言,赵廷美笑的更加惬意,“卢大人,这些rì子你可是要忙了,作为吏部尚书,这些大宋才俊可都是需要你来安排啊!”

    “王爷这是说得哪里话?下官眼目短浅,怕识人有误,到时候还需王爷多多指点才是。”

    举起手中的茶盏,对着卢多逊扬了扬,赵廷美笑着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马车行驶的很稳,应该是王府中驾车的好手,杨延昭坐在车中,想着今夜的宴席,他知道,很快这则消息便要出现在关注他的人手中。

    皇宫中的那位,自然也不会落下。

    心里有些摸不准的忐忑,一时间思绪很是凌乱,论起身世,他本就是降臣之子,即便已被逐出家门,但赵光义内心深处肯定会有些戒备。

    再算起赵廷美叔侄,杨延昭可算是苗根不正,又入宫闱之争,看似有着状元郎的风光,其实已经处在了危局之内。

    该怎么办才好,或许,写个表忠心的折子?

    随即,他便将如此荒唐的想法给压下,若是真的这般做了,赵家的两位王爷就够他喝一壶的。

    没有半点头绪,却感觉马车平稳的停了下来,耳边传来驾车人的声音,“杨公子,到了。”

    摇了摇有些发晕的脑袋,杨延昭跳下马车,对那驾车人致谢道,“有劳小哥了,天黑路远,小哥回去之时还需注意些才是。”

    “多谢杨公子提醒个。”

    待那马车出了巷口,被夜间晚风吹得舒服了几分,杨延昭正要转身推门进院子,一道黑影从右手边的巷口冒了出来。

    “杨公子,多rì不见,小人要恭喜杨公子了。”

    抬首望去,却是赵德昭的贴身侍卫,乔鹏。

    今晚真的是不走运,杨延昭心中暗叹着,但还是笑着上前,“多谢乔大哥,对了,这么晚来此,莫非是燕王要请杨璟前去一会?”

    乔鹏未说话,只是笑了笑,做了个请的姿势。

    该来的还是来了,知道躲不过,杨延昭只能跟着他往着巷子里走去。

    走了一刻,拐了几处,乔鹏在一处较为偏僻的小院停了下来,左右看了看,似乎在确认没有人跟踪,这才上前轻叩木门。

    “谁!”

    “我,乔鹏。”

    吱呀一声,木门半掩的开了,里面探出一张脸,看到乔鹏,忙往一边让着,“乔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看着眼前这情形,不知为何,杨延昭脑中闪出地下工作的桥段,心里也不禁暗自叫苦,看来,今夜这赵德昭是与他说些不能外道的事情了。

    可是已经到了此处,怎能再折身离去?

    而且古人有云,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初五,反正迟早要来,倒不如一并遇着算了。

    自我安慰一把之后,便与乔鹏进了小院,那守在院门口的侍卫当即将门关上,如临大敌的双儿贴在门边,听着院外的动响。

    院子和在外面看的一样,不大,但布置的却很jīng致,花草满院,散着淡淡的香气。

    乔鹏走向那还亮着灯光的小屋,躬身轻声道,“王爷,杨公子到了。”

    “快请。”

    还未等那乔鹏上前开启镂空雕花的木门,门便打开了,那常常扰乱杨延昭心境的绝美容颜出现在他眼前。

    “你下去jǐng惕吧。”

    柴清云对乔鹏吩咐道,后者领命往院门口走去,稍后,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杨延昭的身上,好一会,露出一个笑意。

    顿时,院中百花都为之倾倒。

    “上次你说的给我讲书生与官家小姐的故事,何事才能说起?”

    婉约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杨延昭这才从沉醉中回过神来,“见过郡主,杨璟可是很有空闲,只是怕郡主无暇。”

    “我哪里会忙碌,那以后便去寻你,可别寻着理由来推辞。”

    “郡主驾临寒舍,杨璟求之不得,哪里会避而不见?”

    正待两人说话时,屋中赵德昭的声音传来,“玉儿,你将状元公堵在门外,难不成是怕我与你争人儿?”

    闻言,柴清云脸上竟出现罕见的羞涩之意,发现杨延昭在望着她时,转过身朝着屋内挥了挥秀拳,“德昭哥哥,你莫胡言乱语。”

    继而身子侧到一边,杨延昭笑着上前,淡淡的清香之气沁人心脾,而此刻柴清云脸上的红润还未散去,不禁让他心神一荡。

    “郡主,其实你真的很美。”

    说完,也不顾低下头的柴清云,笑着从她身边走进屋中,后者关上门,却未跟进来,显然是出去了。

    难不成又是害羞了?

    想着柴清云的女孩儿家的模样,杨延昭不禁暗自庆幸,看来上次摔落山崖还是有好处,至少两人的关系改善了许多。

    “状元公,眼下要见你可得费些周折。”

    赵德昭的话将杨延昭思绪拉了回来,忙上前弯身行礼,“学生见过王爷,王爷说笑了,只是有些事也由不得杨璟来做主……”

    话说得很直白,赵德昭也明白他的苦衷,遂也不在这上面继续追究,“罢了,深夜寻你,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延昭兄,我需要你出手相助……”

    说着,赵德昭竟起身做了一揖,即便料到对方会收买自己,但着实没想到他会这般做,杨延昭心中一慌,忙上前扶着赵德昭道,“王爷万万使不得,杨璟不过是初入官场,rǔ臭未干,何德何能让王爷如此。”

    可是赵德昭就是不愿起身,“延昭兄,此刻,赵rì新不是王爷,只不过是个寻常家人家之子,以后你我相交,也无这尊卑之分。

    从你只身从太原前来,凭着一人之力,颠覆整个北汉,赵rì新便觉得延昭兄非常人所能及。

    如今,延昭兄高中状元,rì后在朝中定会大鹏展翅,扶摇直上,我虽有王爷之称,但是处境凶险想来你早已明白。

    赵rì新别无他求,只是希望延昭兄能在危急关头出手相助,如此,便是感激不尽……”

    以王爷之尊,竟然这般低声下气,杨延昭实在找不出话来拒绝,更何况对方还是走得他最没有抵抗力的感情路线。

    许久,深吸了口气,叹道,“既然王爷这般看重杨璟,我定当竭尽所能,为王爷的安危献上绵薄之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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