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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玉倌     相国txt下载     相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二章 禅叶

    将窅娘打晕,杨延昭也犯愁,他的院子有人在监视,断不然将她带回去,左右思索了片刻,只能抱着她,趁着夜sè,到了朋来客栈。

    偷偷找来碧月,将窅娘托付于她,明rì一道出了城,回宋州,倒也能省些事来。

    “杨大哥,要是她醒来哭闹该如何?”

    对于杨延昭送来的这女子,碧月可以看出她的年岁应该在自己之上,可是肌肤与容颜却丝毫不逊于‘云烟阁’的四位头牌,虽不知与杨延昭有和干系,但既然后者交待了,必定是要完成的,遂提出了这一难题。 ..

    被碧月这一问,杨延昭思索了片刻,“买些迷药,让她多睡一会,待到了宋州后,碧月小姑娘再劝劝她,切莫再想着一死了之。”

    “奴家省得了。”

    将窅娘安排下来,再回到院子,却已经是亥时,见众人都在自娱自乐,杨延昭便径直的回了屋子。

    “六郎,你回来了?”

    罗氏女端着茶水走了进来,杨延昭露出往昔的笑脸,“恩,清儿,你没和鱼儿她们一道下棋么?”

    “鱼儿和排风玩的正兴起,奴家便在一旁看看医书,倒也是惬意。” ..

    说着,罗氏女走上前,给他揉着额头来,常人也许没发现,但是心细的她却是察觉到,自从中了状元之后,杨延昭心里的事越发的多了。

    作为妇道人家,罗氏女明白,有些事是不该问的,因而只能将话吞进肚子中,每rì给杨延昭按摩,来去除疲倦。

    闭上眼,杨延昭觉得心神宁静了许多,“清儿,李煜死了,他是个才华横溢之人,可惜了……”

    李煜,罗氏女听过,前些rì子琼林宴回来后,李至等人也说过,曾经的南唐后主,但是学识方面,她倒是不甚清楚。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他与我有几分相识,心里有着难以道明的落寞……”

    没有出声,静静的听着杨延昭所说,虽然不是完全听得明白,但依旧是默默的倾听着。

    夜也渐渐的深了,沉寂了许久,杨延昭将罗氏女拥入怀中,在她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时辰不早,清儿,回去歇息吧。”

    已经习惯了杨延昭这般,但是罗氏女仍面带红晕,低声应着,将衣襟整了整,往外走去了。

    待罗氏女离去之后,杨延昭取出窅娘给他的木盒,以及那一直带着的玉虚。

    他有一种感觉,这盒中之物与玉虚有着某种联系,将玉虚放在掌心,油灯下,玉体碧绿,那抹红sè也如常的轻盈流动。

    这是什么?

    转动着玉虚,杨延昭赫然发现瓶口的内侧有着几个字符,似乎是古篆体,也发着幽幽的绿sè,如同悬浮在玉瓶上。

    难道是封印?

    思索了片刻,杨延昭将两者再次收入怀中,进了郭淮的房间。

    “延昭师弟,你有事?”

    正在研究丹药方子的郭淮见到杨延昭,不禁开口问道。

    “合德师兄,你可认识此物?”

    从怀中拿出木盒,杨延昭径直的问着,那郭淮见了,接过打开,顿时眉头锁起,“这是佛宗用来封印气劲和灵气的‘大手印’,此金帛中必定是件宝物,延昭师弟,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将经过与郭淮说道了,杨延昭又从拿出玉虚,“合德师兄,小弟觉得金帛中所藏之物与玉虚有关,合德师兄可听闻过?”

    接过玉虚,郭淮闭眼感受了片刻,摇了摇头,“玉虚是山门宝物,也许是你整rì用气劲滋润,与延昭师弟心意相通,为兄倒是感应不出异常。

    至于关于玉虚,恩师曾经提到过,说师伯身上有一件起死回生,看破天地之规的宝物,想来说得就是它了。”

    这么厉害?

    闻言杨延昭极为震惊,如此厉害的宝物,也有些不解,恩师怎又会交予给他?

    “莫要用这种眼sè看着我,玉虚虽然是宝物,但是千百年来能发挥它功效的人却从未出现,因而也是成为道家的凡尘信物了,师伯将它交由给你,或许是想让你代他打理行走事宜。”

    “合德师兄,我想打开这‘大手印’,你可有办法将其中宝物气息消减为无?”

    郭淮摇了摇头,如实的说道,“这个为兄办不到,我想,也只有师伯能做到。”

    闻此言,杨延昭眉头皱起,“小弟可以确信,玉虚与锦帛中的宝物有着关联,甚至是一种雀跃,连着我体内的气劲都随着窜动。

    合德师兄,我想打开它。”

    沉思了了许久,郭淮道,“既然被佛宗的‘大手印’所封,而且和玉虚有着联系,问世的动静肯定小不了。

    如此,只能避开耳目,最好是到城外,这样即便是气息暴露,也能有退后的余地。”

    “延昭明白,待安排妥当之后,再请合德师兄出手相助。”

    翌rì,朝钟未起,百官自然无需进宫,汴梁城,皇城之下,最守不住的便是消息,一夜之间,违命侯夫妇丧命之事已在朝臣中传开。

    对于李煜这亡国·之君,身为宋朝之臣,当然不会觉得惋惜,与之相比,提及较多的却是小周后。

    语中虽有不屑,但是对于这官家都异常迷恋的女人,朝臣都不禁在心中暗自揣测,天子之怒下,又有何人该受难了。

    战战兢兢之下,丧钟响彻汴梁城,圣旨已下,罢朝三rì,禁酒宴欢娱之事。

    城中的百姓直到见到了告示才知晓,是曾经南唐后主病逝,朝廷以往后之礼为其厚葬,不免皆赞当今朝廷圣明无双。

    听着耳中传来的钟声,院子中,李至叹了口气,“那rì,霓裳之舞还历历在目,没想到伊人已逝……”

    如同李至一般,向敏中等人也不免得有所惋惜,倒是杨延昭沉声不语,好在众人都在感慨之中,也未发现他的异常。

    正午之时,何钰有些疲惫的走进了院子,虽说青楼比试赚了银子,但这两天,他也在四处奔波,毕竟银子留在手中不能生财,只有用它来继续做买卖才能赚取更多的钱财。

    “兄长,碧月小娘子已经离去了,她让今夕代为转告,一切安好。”

    午膳后,借着歇息,何钰与杨延昭小声的说着,后者闻言,点了点头,“国哀rì,倒也是方便了许多,那些沾花惹草的公子哥也能收敛不少。”

    “兄长说言极是,不过一直到城门处,仍是有沉迷女sè的官宦子弟跟随,小弟越发的佩服兄长了,这yù擒故纵着实巧妙。”

    眉头皱起,杨延昭沉声道,“官宦子弟多了,也是个头疼的事情,今夕,这两rì你要与杜掌柜好生的谈一谈,将‘云烟阁’的收入分他几成,并多给碧月那边派一些好身手之人。”

    “兄长是怕有人捣乱?”

    点了点头,“恩,树大招风,‘云烟阁’如今名声在外,自然也逃脱不了。”

    闻言,何钰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小弟明白,这两天便将事情给办妥。”

    “如此甚好。”

    rì落之后,夜幕垂下,杨延昭在街边的巷子中焦急的等待着,许久,一道身影疾行而来,却是他一直在等的郭淮。

    “合德师兄,你终于来了。”

    “恩,延昭师弟,秋白替你在书房看书,应该能躲过那些眼线,赶紧将衣服换上,我们这就出城去。”

    接过夜行衣,杨延昭忙换了起来,稍后,两人快速的在汴梁城中的巷道到穿梭着,避开巡夜的禁军,不多时,便到了城门外。

    寻了个城墙的死角,一跃而上,二人如灵猿攀树,眨眼睛便翻过了高大的城墙,留下守城的士兵揉着眼睛,不知发生了何事。

    城外,又奔跑了几里,却是到了离官道较远的叶树林中。

    “合德师兄,我要开始了。”

    低声道了一句,杨延昭觉得心跳快了几分,从怀中取出玉虚和那木盒,快速打开木盒,将印有‘大手印’的锦帛掀开,顿时,一股柔和的气息喷涌而出。

    这竟是一枚翠绿的叶子。

    “竟是禅叶!”

    郭淮惊呼一声,杨延昭虽然很想知道这枚叶子的来历,但是手中的玉虚已经飞出,直扑玉叶而去,哪里还由得他开口?

    强大的气息喷然而出,即便杨延昭通劲巅峰的修为,也被这股可怕的气息逼得难以睁开双眼。

    好一会,这气息才慢慢变落,杨延昭睁开眼,只见玉虚浮在空中,快速的转动着,而那玉叶不知何时已生成四瓣,与玉虚融成一体,将它包裹在其中。

    “延昭师弟,快些收了它,速速离去。”

    郭淮这以低声催促,杨延昭忙伸出手,而那玉虚竟通晓其意般的飞入他手掌,那幽绿的光芒也随之黯淡了下来。

    震惊还未散去,见郭淮已经拔腿离去,也不做多想,将玉虚和那印有佛家‘大手印’的锦帛一道塞进怀中,飞快的跟了上去。

    不多时,几道人影闪过,却是黑衣蒙面,这些人围绕着杨延昭之人所在之处寻找了许久,正yù离去之时,一个声音凭空而响,“阿弥陀佛,几位施主可曾见到了我佛坐下青莲?”

    ??

第一百六十三章 闽南为官

    此时,杨延昭与郭淮已经到了城中,在一条偏僻的小巷中,二者停下稍作了歇息,杨延昭终于忍不住的开口问道,“合德师兄,这翠绿的叶子到底是何物?”

    沉默了片刻,郭淮轻声道,“传说,那绿叶是佛祖坐下青莲中的一枚莲叶,坠入凡间,被佛宗封为至尊宝物,具有起死回生,甚至是穿梭时空之大能。

    只是不知为何与我道家至宝融合在了一起,当真是奇怪之事,等下次遇到恩师,定要询问清楚。” ..

    郭淮的话语中有着不解之意,杨延昭却是极为的震惊,他着实没想到自己手中竟有神话中出现的宝物,更让他心跳加速的是这莲叶竟能穿梭时空,那岂不是……

    想着那常出现在梦里的景象,杨延昭感觉口干舌燥起来,手也不知觉的捂在了胸口的玉虚之上。

    “时候不早了,刚才的那么大的动静肯定惊动了许多人,延昭师弟,我们还是尽快回去。”

    没有察觉到杨延昭的异常,说着郭淮再次往前纵身而去,一边的杨延昭愣了片刻,这才拔腿追了上去。

    书房中,张谦正胡乱的翻着手中的书卷,心中不知杨延昭为何请他在此,难不成此处真的被人给暗中监视着?

    若果是真的,那又会是谁,又为何要监视,而延昭兄深夜又去了何处? ..

    一时间,张谦心中满是疑问,不知为何,脑子中不禁想起两人之间的点滴,也发现他越来越看不透杨延昭了。

    “延昭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这时,就算是张谦,也不得不生出此感叹,可是没多久,他便将书往桌案上一扔,“延昭兄与自己那是挚交好友,张秋白,他的恩情你难道忘了么?怎能在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如此一声低喝,张谦一个激灵生出,也收了那胡思乱想之心,再次拿过那书卷,静心的翻越起来。

    “噗通。”

    一声轻响,书房本被打开,随之而来的夜风吹得灯火摇曳起来,张谦抬起首,却见一身黑衣的杨延昭。

    “延昭兄,你回来了。”

    一边脱着夜行衣,杨延昭一边笑着道,“出去办了些事,让秋白兄受累。”

    “无妨,既然延昭兄回来了,我便回房去了。”

    见张谦并无询问他今夜所为何事,心中对此信任生出一丝感动,待前者刚yù出门时,杨延昭拉住了他,“秋白兄,还需你帮一个忙。”

    说完,在张谦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后者闻言面sè露出不解之意,但还是点了点头,稍后,推开门,往外走出几步,却又折身,敲着书房的门来,“延昭兄,延昭兄……”

    房中,杨延昭开门而出,面露惊讶之sè,“怎么了,秋白兄?”

    “今夜了无睡意,不如到我房中手谈几局如何?”

    “善!”

    说着,二人往一边的屋子走去,屋檐之上,那听到动向而探出身子来的黑衣人又蜷缩了回去。

    在张谦的房中待了小半个时辰,将戏做足了的杨延昭这才回到自己房中,拿出变了样的玉虚好生了瞧了起来。

    本通体如流水的玉虚被青翠的叶子包裹着,两者合而为一之后反而没了之前的那股惊人的磅礴气势,就像是沉睡了一般,丝毫没有任何的波动。

    院外有人监视,杨延昭也不敢用气劲去探视,遂将玉虚继续放入怀中,倒在了床上,眯着眼睡了起来。

    三rì后,李煜夫妇入土为安了,汴梁城再次变得繁华起来,死者已逝,可生者却无戚戚之感,毕竟那只是亡·国之君,不过为众人茶钱饭后添些谈资罢了。

    在翘首盼望中,吏部的文牒也终于下来了,不过和之前的猜测截然不同,朝廷是往各州派来通判,但是新进举子却大抵仍是六七品的官职,其中,一甲进士大抵留在了京中为职,却是要除去杨延昭与张齐贤。

    杨延昭所授之职为福建路转运使,而张齐贤则是做了宋州治下的知县。

    消息传出,不禁众人惊愕,稍许之后,有欢喜,也有觉得愤愤难平,当然,这有难平之气则是张谦等人对杨延昭任命觉得不公平。

    闽南之地自古便是艰难困苦之地,气候cháo湿,瘴气极多,且民风教化未开,前朝历代甚至是朝廷贬低官员,流放罪徒之所,而杨延昭这堂堂新科状元,怎会去那里?

    “延昭兄,我着实想不明白,论才学,你比我们强上不是一点半点;论处事,你也是我等之中最为周到的,怎么就被派到了闽南之地?”

    院子中,李至挠着头,很是不能理解,其他之人也是一脸的难平之sè,而杨延昭却是并无气恼之意,依旧是悠闲的喝着茶水,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中那朵正随风卷舒白云,似乎对此丝毫不放在心中。

    “延昭兄,难道你就一点都不觉得憋屈?”

    见他这般,韩国华不由得上前扯了扯杨延昭的衣袖,自打听到这消息之后,他们五人便心里堵得慌。

    放下手中茶盏,笑着摇了摇头,“为何要觉得憋屈,眼下诸位虽然留在京城,可是有谁的官职比杨璟还要大?

    且不谈那福建路转运使,我身上还不挂着翰林院侍讲学士,那可是货真价实的从五品,与尔等六品的官相比,可是大了不少。”

    说着,杨延昭率先笑了起来,平心而论,去闽南之地做官,他倒是毫无抵触情绪,京中风云变幻太过惊险,倒不如找个地方过着清净享福的rì子。

    到那时,山高皇帝远,他完全可以成为土霸王,快活逍遥着。

    而且他人或许不明白,但是杨延昭怎能不清楚闽南临海之地的重要xìng?

    借着手头上的权势,顺道将何钰的商会给带过去,到时候去海外做些生意,赚着交趾人的银子。

    当然,此刻那高丽王朝应该还是一帮子泥土子,终于有机会替行天道了,想到这些,杨延昭心里就莫名的激动起来。

    “延昭兄,你莫非真的毫无怨言?”

    李至有些难以置信,后者却是摇了摇头,“圣谕以下,我等自是从命,切勿妄自非议,若是被居心叵测之人添油加醋,可就是惹了大麻烦了。

    常言道天子之意不可窥,几位rì后留在了汴梁城,当需慎言慎行,可不能再书生意气,行那不计后果之事。”

    杨延昭这一番言辞,顿时皆是头皮发麻,一阵后怕,半晌才面sè凝重,不自主的点头道,“延昭兄说教的是,我等当永记于心。”

    午膳之后,稍作了歇息,杨延昭等人结伴而行,往吏部取那为官公文。待一行人到吏部衙门时,恰好见到吕蒙正信步走了出来。

    “圣功兄。”

    杨延昭微微颔首道了一句,对于这儒家弟子,他委实没有好感,不过对方实力在自己之上,给予亲近,难免有意外收获。

    一如往常,吕蒙正未有只言片语,迟疑了片刻,继而盯着杨延昭看了两眼,便转身离去。

    “好生的目中无人!”

    望着那离去的背影,李至不由小声念叨着,韩国华则是酸溜溜的接了一句,“听说人家现在可是大理寺少卿,那可是正六品,自然是不屑与我等为伍了。”

    虽然杨延昭是从五品之官,可他却是去了福建路,这翰林院侍讲学士不过是徒有虚名而已,与吕蒙正大理寺少卿相比,还是有着很大的差别。

    耳中听着李至等人的不满之言,杨延昭却不得不在心中叹了口气,儒家,实力果然不容小觑。

    与吏部的坐堂员外郎说明了来意之后,那头发半百的老者没有半点懈怠,混迹官场多年,已老chéng rénjīng的他当然明白‘莫欺少年’四字有着何种含义。

    更何况这科的士子都是由官家一改往常,提前所纳,说不定rì后便有飞黄腾达之人,哪里是他这小小的员外郎能得罪的。

    正办着手续之事,却有一名差役走了过来,“常大人,可是状元公来了?”

    眯着眼,员外郎常河忙将手中的笔放下,连连点头,“正是状元公与几位来吏部取公文之物。”

    “那便好,尚书大人吩咐了,若是状元公前来,让小人请到他的屋子,杨状元随小人走一道吧?”

    那差役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杨延昭虽不明所以,但还是走了上前,跟在他的身后,往一边走去。

    “状元公,请。”

    一间略大的房屋前,引路的差役停了下来,杨延昭与他笑着颔首道谢,继而往里走去。

    此刻,卢多逊正低首看着公文,这是两人第二次相见,杨延昭也委实不明白,吏部主管着朝廷大小官员考核升迁之事,作为其主事人,卢多逊也能算是位高权重,怎么对他这个刚跨入官场,rǔ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示好?

    心中走着解不开的疑虑,杨延昭只能将它给压下去,上前行李道,“杨璟见过大人。”

    闻言,卢多逊抬起头,看了他好一会,这才笑着道,“这便去闽南了,可有觉得委屈之意?”

    “大人让杨璟惶恐了,朝廷任命自是唯才而用,学生不过初及第,便委以重任,心中早已是感激涕零,怎会有半分委屈?”

    “果真如此?”

    见卢多逊盯着自己,杨延昭当即点头,“杨璟怎敢欺瞒大人,所说绝无半句虚言。”

    “好,呵呵”,卢多逊笑着捋着寸尺有余的胡须,“出去待几年也是件好事,等熟络了官场之道,再回来也就如鱼得水了。”

    “多谢大人提点。”

    他即将外放至闽南,应该是没了拉拢的必要才是,暗自思附着,依旧不解卢多逊为何对自己这般的亲睐有加,但还是行礼道了谢。

    又说了几句,杨延昭正要离去时,卢多逊又轻声道了句,“小心行事,二王皆不可亲……”

    闻言,正yù离去的杨延昭身子不由得为之一颤,待身后再无言语,不由得转过行了一礼,“多谢大人。”

    ??

第一百六十四章 任务在身

    出了门,杨延昭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去,可是脑子却不自主的想起了卢多逊之前那句极有深意的话语。

    “小心行事,二王皆不可亲……”

    这是给自己暗示么?但他为何要这般做?

    脑袋有些发胀,杨延昭委实想不出这其中的缘由,堂堂的吏部尚书怎么会对他出入朝堂,微不足道之人说此番深交的言语? ..

    “延昭兄!”

    正想着,耳边传来唤声,却见到张谦等人在对他招手,遂将这看不透的事情压倒了心底,疾行了两步,迎了上去。

    公文已经办好,遂与那员外郎行礼道别,一行人往外走去,出了吏部,望着手中加盖官印的公文,无不欢心的笑了起来。

    “对了,延昭兄,尚书大人寻你何事?”

    李至向来是心中藏不住事情之人,遂开口问道,闻言,杨延昭笑着摇了摇首,“也无他事,只是说了些劝勉之言,想来是对我去闽南之地寄予着厚望。”

    听闻此言,其余之人或许是有所明白了,想来吏部尚书心中有所惋惜,因而特意开导与劝慰了杨延昭几句。

    “要是尚书大人能将延昭兄留下该多好?” ..

    温仲舒叹了口气,幽幽的说着,他这一声话语顿时让韩国华他们心情沮丧了不少,皆跟着唉声叹气起来。

    “莫再如此做小娘子之态了,说起来,杨璟可是比你们之中任何一个人都要逍遥,何来这般闷闷不乐?”

    “说的也是”,向敏中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延昭兄可是福星福将,说不定在闽南可是要快活的很,我等在此也不过时平白的给自己添堵而已。”

    “常之兄所言甚是,可不能我在这里担心忧虑,延昭兄在外夜夜笙歌,那岂不是亏大了?”

    李至也跟着打趣到,杨延昭只能笑着摇头,“元沛兄,夜夜笙歌这种富贵的rì子杨璟可是没有想过,倒是听闻闽南近海,看来这次能一饱口福了。”

    正说笑着,却见一列人迎面匆匆而来,为首的衣着,却是宫中青衣内侍。

    “可是状元公?”

    有些意外,杨延昭走上前,微微颔首,“不知公公寻杨璟有何事?”

    见到杨延昭回话,那内侍一摆手中的拂尘,“哎哟,我得状元公,你可让小人好生一番的苦找,官家召见,还是赶紧随小人速速进宫去吧!”

    说着,上前拉着杨延昭的衣袖,后者对着张谦等人道了句别,自然也不敢停留,上了那青衣内侍带来的软轿,往着皇城而去。

    一路上疾行,杨延昭本想打听下洪筹的情形,但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很快,便进了皇城,跟在青衣内侍身后,匆匆忙忙的穿过汉石玉阶,终于在宣政殿前停了下来。

    此时,王继恩正焦急的等待着,看到杨延昭,狠狠的瞪了瞪那连连低头弯腰的青衣内侍,这才进殿通报。

    片刻,便再走了出来,“状元公,官家宣你进殿。”

    “有劳公公了。”

    整了整衣襟,对王继恩笑着道了声谢,杨延昭往着殿内走去。

    大殿显得有些异常安静,轻步其中,未免都显得有些声响,大殿之上,赵光义正在眉头紧锁的看着手中奏折。

    “学生见过官家。”

    弯身一礼,杨延昭恭声道着,赵光义头都未抬,轻轻的应了句,“免了。”

    好一会,丢开手中的奏折,赵光义揉着额头,“杨璟,朕送你去闽南,你可有怨言?”

    怎又是这一句?

    杨延昭心中不免的有些好笑,都已经铁板钉钉的事情,再来问自己的意愿,是不是显得有些做作?

    当然,杨延昭时说不得的,谁让对方是大宋的天子?

    “朝廷取贤纳士,让学生能一展胸中所学,报效我大宋,学生对官家感激涕零,怎会有怨言?”

    “呵呵,那便好,说实话,杨璟,朕对你很好奇。

    之前,竟然只身入我汴梁,就凭那胆识,委实是个人才。后来,待听到杨业将你逐离家门,朕还有些惋惜,没想到,你又给了朕一个惊喜。自古以武将之躯而登科及第,夺魁者,你怕是第一人。”

    “多谢官家的恩赐,学生当为社稷肝脑涂地。”

    宽大的衣袖摆了摆,赵光义摇手道,“肝脑涂地就不必了,朕现在还记得你当初所说,用胸中所学,跟随朕创出大宋的太平盛世,可还曾记得?”

    “学生一直铭记于心。”

    “好,好!”

    连说了两个好,赵光义叹了口气,“可是邦不宁,朕又有何心来治理江山?”

    杨延昭当然知晓他口中所指何事,契丹确实是大宋的心腹之患,但是这些与他眼下有何干系?

    闽南可是在南方,而契丹处在北疆,饶是杨延昭再这么琢磨,也有些迷糊了。

    圣意难测,果真如此。

    弯身又是一礼,杨延昭很是配合的道,“学生愿为官家分忧。”

    话音刚落,赵光义点了点头,“此事你去做,朕也能放心,到了福建路那边,定要帮朕完成两件事。

    闽南之地,民智未开,且民风多彪悍,虽已归我大宋,但仍有宵小借机生事,这也是你此次前去的目的之一。

    其二……”

    说道这,赵光义的脸sè凝重了几分,“朕要对契丹用兵,闽南近海,而开设市舶司有所不便,所以要你去帮朕赚银子。

    有了充足的银两,朕便能挥兵北上,夺回幽京,一血我族数百年之耻!”

    这时,杨延昭才有所明白,怪不得要让自己做转运使,原来赵光义也看中了闽南出海的丰厚收益。

    看来,他心中还是放不下开疆辟土,不过幽云十六州是该夺回来,否者中原之地永远坦露在契丹人的眼前,任由铁骑纵横,抢夺yín掠,而毫无办法。

    “学生谨遵之意,只是……”

    “只是什么?”

    “闽南情形复杂,而学生又是出入朝堂……”

    说到这,杨延昭停了下来,他的意思已经表明的很明确了,挣银子虽有难处,但毕竟在转运使的权限之内,可安顿闽南之地,这可是逾越了。

    当然,若是要有所作为,也不是不可能,只要一把先斩后奏的尚方宝剑在手,还有什么不可以的?

    作为天子,赵光义又怎能不明白?

    “这好办,朕会给你一道令牌,凡事皆可便宜行事。”

    闻言,杨延昭顿时一阵窃喜,忙弯身行礼,“学生谢过官家。”

    一句便宜行事,怎能让他不喜,这可堪比尚方宝剑在手,即便他斩杀一方官员,只要有理有据,想来也不会有所重罚。

    将事情交待完,赵光义让殿外的王继恩取来一枚金sè令牌,杨延昭自当是双手接过,口中谢着天子的恩典。

    “对了,朕听说你的身边有些好身手?”

    像是随意问起,而杨延昭却是慌忙行礼,“官家圣明,这些都是学生舅父的侍卫,特意派来,以好护杨璟的周全。”

    杨延昭完全没有想到赵光义会拿萧慕chūn等人来说事,这当然是不能被他知晓的,思念之间,也只有用折御勋来圆场了。

    “府州折氏?”

    赵光义眼睛眯了起来,眉头也微拧,杨延昭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惹怒了他,连累了折氏一脉。

    “既然如此,那朕便不派人保护你了。”

    闻言,杨延昭松了口气,之后,赵光义又是交待了几句,正当他准备行礼退出大殿的时候,身后传来那似乎自言自语的声音。

    “若不是燕王请奏,朕倒是忘了闽南之地缺的正是杨璟……”

    听到这细弱浮丝的声音,杨延昭不由得心中猛然一沉,竟是赵德昭的主意!

    已经答应助他,却又为奏请赵光义将自己派到闽南?难道是起了戒心,还是别有用意?

    “状元公,请把。”

    正当杨延昭思虑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轻哼,抬起头,却见王继恩召来的青衣内侍正给他引路出宫。

    正走着,却听到一阵斥骂传来,抬首望去,却见宫墙的一边,几名青衣内侍正对着一级别低等,穿着灰衣的小内侍打骂。

    见杨延昭停下了脚步,那引路的内侍不由得笑了笑,“状元公莫理会这些,宫里面一些不听话的就得教训教训。

    这个洪筹呀,惹了盛怒,幸好王公公出手,才保了他小命,这不,当了阵子祗候殿直,杂事也就做不好了,真应该好生的调教调教。”

    语中满是幸灾乐祸,正yù继续引路,却发现身边的状元公已经大步往那宫墙边上走去。

    疾行了几步追上,并挥着拂尘尖声道,“都在这作何,还不去干活!”

    正在大骂的青衣内侍闻言,抬首,皆唯唯诺诺的散开,虽然他们都是青衣内侍,但是所处门庭却大不相同,前省押班怎能和后省的相提并论,更何况对方还是王公公身前的红人。

    “洪公公,你没事吧?”

    杨延昭上前扶起脸上已有淤青的洪筹,此刻的他,比之前多了狼狈,很是感激的看了杨延昭一眼,随即对着那引路青衣内侍行礼道,“多谢李公公。”

    后者仰着头,面相有所不屑,“免了。”

    “杨璟!”

    正在这时,一个略带惊喜的声音传来,待杨延昭转过身,却见赵元佐由一队宫女内侍陪同从远处走来。

    “见过卫王。”

    “免了,听说你要去闽南了,小王还思量着今后很难见到你了,没想到今rì竟在宫中遇见了。”

    “多谢王爷挂念,官家召见,杨璟便进宫来了。”

    与杨延昭聊了稍许,赵元佐有些歉意的挠了挠头,“小王本该请你去喝杯茶,怎奈何要去太保大人那边听课,这……”

    杨延昭心中一凛,太子太保授课,难不成?

    暗自吸了口气,对着赵元佐行了一礼,“无妨,卫王正事要紧。”

    赵元佐笑着转身,正玉离去之时却转过身,指着洪筹,“杨璟,你认识他?”

    闻言,杨延昭忙点头,“洪公公曾经关照过杨璟,有过数次交情。”

    “这样啊?”

    后者眉头拧了拧,“我临华宫恰好缺个掌灯的,今rì你便过来吧。”

    说着,转过脸,对那有些不安之sè的引路青衣内侍道,“至于王公公那边,小王会派人去说的。”

    闻言,洪筹忙躬身行礼拜谢,对着杨延昭再露感激之sè。

    ??

第一百六十五章 萍水聚逢

    出了皇城,杨延昭不由得感叹造化弄人,洪筹因小周后之事被牵连,如今又借自己与赵元佐相识而伴随这未来太子爷身边,如此一失一得,或许也是因祸得福。

    到了院子,张谦等人已经是自娱自乐了,见杨延昭回来,免不了要问上几句,后者笑着坦然说着官家令他去闽南好生办事之类的吩咐云云。

    官文任命以下,前往闽南也是近在眼前的事情,虽有伤感,但在杨延昭的故意调动的气氛下,倒也少了愁绪。..

    晚膳后,何钰有些不安的拉着杨延昭走到了一边,略带无助的低声说着,“兄长,你过几rì便要去闽南,小弟今后有些难处可该与谁询问?”

    闻言,杨延昭笑了,在他厚实的肩头拍了拍,“今夕,你经商很有天赋,哪里一直需要为兄的指点?

    不过你不提,我也有件事要与今夕商量,若是此事做好了,富甲天下也只是唾手可得。”

    眼中露着些疑惑,虽然何钰不会怀疑杨延昭所说,但不解之意还是有的,难道是兄长在临走之前想要交待他一些东西?

    思量着,何钰开口问道,“兄长是不是有事情要嘱咐今夕?”

    “恩。”

    ..

    点了点头,杨延昭右手在桌上敲了敲,似乎在犹豫该不该将所想之事说出来,好一会,深吸了口气,“今夕,我要去闽南了,世人皆知那里荆棘遍地,穷山恶水,好比人间炼狱一般。

    但在我眼中却着实不然,特别是对今夕你,闽南无疑是一块聚财之地。闽南靠海,而海外有他国,所以……”

    说到这里,何钰已经有所明悟,“兄长是想让小弟走海上的买卖?”

    “不错,此间,我大宋的上至玉石,瓷器,丝绸,下及茶食药典在海外都是稀少之物,而他们手中所有的黄金白银也是我们所需要的。”

    “可是兄长,海外经商自前朝伊始便是由市舶司负责,而我朝亦随之,若是贸然所为,会不会?”

    何钰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之举,这等事若是被朝廷发现,想来是要追究下来的,可要是做得好,三五年之内应该不会有大问题,而那时,早已经赚够了钱财。

    将心一横,杨延昭沉声道,“今夕,富贵险中求,这次官家让我去闽南,明面上虽是转运使,但实则也是负责此事,所以,这是一个契机。”

    脸sè飞快的变幻着,何钰宽硕的额头上溢出丝丝的汗珠,许久,一咬牙,“兄长说得对,富贵险中求,何今夕唯兄长之言从事。”

    “好,待我在闽南将根基打下,到时候派人通知你,不过今夕你得提前准备,这件事千万不能让他人知晓,需你亲自来做。”

    “小弟省得。”

    秦王府,赵廷美喝了口手中的茶水,闭着眼,满是陶醉之sè,“卢大人,原来点茶比煮茶可口多了,而这点茶的茶水与茶叶也确实至关重要,如今本王可是极其喜欢这西山甘泉点的芊螺茶了。”

    “王爷在茶道上的造诣谁人不晓,下官只不过是班门弄斧,让王爷见笑了。”

    对于卢多逊的话,赵廷美笑着摇了摇首,也不再上面继续言语,放下杯盏,转而问道,“卢大人,可有合适之人?”

    闻言,卢多逊收了笑意,捋着胡须,半晌才道,“本来杨璟是极佳人选,只是眼下已被派到闽南;而那吕蒙正,xìng子孤僻,怕是不好使唤,探花李至则恰恰与吕蒙正相反,也不适宜,想来想去,下官只觉得一人可行。”

    “哦?”

    见赵廷美眼中多了些神彩,卢多逊缓缓的继续道,“向敏中,向常之,此子也是颇有才能,最为要紧的是,心xìng沉稳,而他的同门师兄,毕世安如今在大内都部署,很是得沈大人的赏识,王爷或许可以一试。”

    “善。”

    下午之时,院子中仍是谈笑一片,但是笑声之后,总是掩不住的那丝许的离别感伤,半个时辰前,宫中来了旨意,让杨延昭后rì前往闽南赴任,罗氏女、八妹以及排风已经开始收拾物件了。

    “状元郎可在院中?”

    院外,一声询问,萧慕chūn不由得探出身子去,却是一身穿甲胄的汉子。

    “你可是找我家公子?”

    在外,‘教官’二字是唤不得的,萧慕chūn也明白,遂都是以‘公子’来称呼杨延昭。

    见到一五大三粗的汉子,对方明显愣了片刻,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继而又释然了,抱了抱拳道,“在下李易,与状元公有过一面之缘,还望通报一声。”

    都是武人,而且还颇为知礼,萧慕chūn也不由得生出了丝好感,“我家公子在院中,某这就去告知他。”

    一边,正在打趣韩国华的杨延昭听到萧慕chūn所说,不由得在脑子中回想着,可是任由他想破脑袋,也不记得何时结识过院外之人。

    待他走出去一瞧时,这才猛然记起来,竟然是那rì出手救潘影的厢军壮士,只是他来寻自己做何?

    “状元公,不请而来,还望莫怪。”

    对方的话语打断了杨延昭的思索,忙笑着道,“李壮士说笑了,杨璟岂会如此,那rì见壮士身手便极为惊叹,只是近来琐事缠身未能登门拜访,没想到今rì会见到壮士,还请进屋,你我也好能畅谈一番。”

    “院子李易就不进去了,以免叨唠了状元公的家眷”,李易摇首道,“在下听说状元公要去闽南,自作主张的订了桌薄酒,还望状元公能赏个脸面。”

    “这……”

    杨延昭面露犹豫之sè,二人不过一面之缘,萍水相逢,只不过是记得个模样而已,他连对方的身世都不甚了解,又怎得会给自己饯行?

    或许是看出了杨延昭的为难,李易有些歉意的笑了笑,“是在下唐突了,不过得知状元公为代州人氏,遂想打听些事情罢了。”

    代州?

    听到‘代州’二字杨延昭不由得重新打量了李易几眼,心中也多了些jǐng惕。

    “状元公莫误会,李易自幼孤身一人,唯有叔父为伴,后来我与他分别了,这些年虽然知道他在代州,可是为了混着生计,也无闲暇去探望,只是听说叔父在代州城的兵营中,遂想跟状元公打听打听。”

    原来是这样,杨延昭有些释然,想到对方应该是厢军中有些地位之人,也起了结交之心,遂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便要多谢李壮士的一片盛情,杨璟交待两句,这就随你去。”

    不多时,二人便到了巷口的酒楼,此时离rì落还有一个时辰,店中的活计也闲的气劲,见到杨延昭,忙迎了上来,热情的招呼着,“状元公,您今个儿可是来早了!”

    笑着指了指一旁的李易,“胡兄弟,我的朋友已经在你们这订了酒菜,难不成现在来吃不到?”

    那胡姓的小厮这时才看到落后杨延昭半步的李易,不由得收了脸上的欢喜之sè,连连点首道,“有得,有得,两位这边请。”

    “有劳胡兄弟了。”

    杨延昭到了声谢,跟在小厮的身后往楼上走去,身后的李易双眉微聚,稍许,才大步跟了过去。

    “对了,李大哥,你还未说令叔父姓甚名谁?”

    几杯酒之后,倒是熟络了几分,杨延昭本就无那些位卑尊优的思想,所以对李易倒也是亲切了不少。

    “叔父姓李,单名一个牧字,不过在营中为何,还是不怎么清楚。”

    李牧,名字有些耳熟,但是杨延昭确信,这不是他在代州城中的营地所听到的,想了半晌,不由得讪讪的笑了笑,“李大哥,实在对不住,小弟似乎未曾留意过。”

    放下手中的酒杯,李易叹了口气,“罢了,代州城中兵士数万,延昭兄弟没有见过,倒也是正常,待过阵子,闲暇之后我在去代州寻一寻他。”

    “确该如何,树yù止而风不静,子yù养而亲不待,李大哥还是趁早为之,名利不过转眼云烟,世上最值得你付出的,除了至亲之人,还能有何?”

    说着,杨延昭脸上浮现出一丝的失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苦麻略带酸辣的酒在胸膛中生出丝丝的热意,但却始终暖不了那突然生出的凄楚之意。

    情绪低落的杨延昭再次饮了一杯,那低着头的李易许久低低的问道,“延昭兄弟难道你不恨么?”

    “恨?”

    他是在问自己恨杨业么?

    这确实说不清楚,他二人的作为父子相处的时间短之又短,其后,被逐出了家门,平心而论,杨延昭却没有恨过。

    毕竟在心底,杨业还不能等同于‘父亲’一词。

    摇了摇头,杨延昭露出个凄楚的笑意,“恨什么?又为何很?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如今,杨璟在外,不能奉孝与身边,已是自责万分。

    若是能有机会,我绝不会倒恣意而为,如今连见上一面都已是不可能之事,说实话,杨璟心中无恨,唯有悔。”

    听完这句话,李易有一次的沉默不语,捏紧的拳头慢慢的张开了,端起桌上的酒仰头饮完,“延昭兄弟说得极是!”

    之后,二人继续喝着酒,只是杨延昭的情绪似乎一下低了很多,以至于到最后竟浑然没了知觉,留下李易听着他口中喃喃自语,眼中多了几分坚定。

    “我要回家,老天爷,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临行

    翌rì醒来,杨延昭直觉得头有些疼,嗓子也干的厉害,起床摇了摇脑袋,蹒跚到桌边,拿起茶壶晃了晃,发现里面仍有茶水,当下直接猛灌了几口。

    凉透的隔夜茶顺着喉咙淌到心里,杨延昭顿时觉得舒服多了,这时才想起来昨rì的事情。

    怎么会与一个初识不久之人喝的这般烂醉如泥?

    脑子仔细回想着,心中不由得生出些后怕,昨天应该没将深藏的秘密说出来吧?..

    不过即便有,想来也是会被认为无稽之谈,只是希望没有讲出什么大逆不道之言,背后生出一丝的怯意,不禁暗自下定决心,今后决不能再如此的饮酒。

    正在杨延昭后怕之时,屋门被推开,却是端着清粥的罗氏女,见他已经醒来,后者忙将手中的粥碗放下,上前关切的道,“六郎你醒了,身体可有不适?”

    笑着将罗氏女拥入怀中,“睡醒了,酒自然就无事了,倒是让清儿担心了。”

    脸sè朝霞满布,罗氏女将头埋在他胸口,“奴家是挺担心的,从未见六郎在外面喝了这么多的酒,想来是与那厢军的壮士投缘了。”

    “他确实人还不错”,说着,低下头,在罗氏女的额头上轻轻一吻,后者嗯咛一声,将头埋得更低,稍后才想起桌上的那碗清粥,遂推开杨延昭道,“六郎,你饮酒过多,是该吃些清淡之物,喝完粥润润胃吧。”..

    待杨延昭吃过早膳,已是朝阳破云而出之时,萧慕chūn等人正在做着晨练,温仲舒与张谦则是持卷摇头诵读,八妹依旧是看着手中断裂的木棍儿撅嘴。

    光景一切如旧,杨延昭不由得笑了笑,见到他,八妹不由得扑了过来,摇着手中半截的木棍,“六哥,鱼儿的长枪什么时候才能做好,这样下去,哪里还是排风的对手?”

    见八妹这样,杨延昭挠了挠头,长枪的事情交给何钰的人也不过半个月的时间,而这种事又不能拿到明面上来做,既然何钰没有送来,那应该是还没打造成功。

    遂有些歉意的笑了笑,“今夕那边还没有消息,鱼儿你再等上些时rì可好?”

    “可是我们明天便要去闽南了。”

    八妹嘀咕了一句,似乎为那看不到的长枪而感到失落,杨延昭不禁在他脸上捏了捏,“鱼儿尽管放心好了,等打造出来了,你何大哥必定会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到闽南,绝对不会少了鱼儿的。”

    “兄长是在说我么?”

    说曹cāo,曹cāo便到,杨延昭正说完,便见何钰跨进院子来来,手中提着一狭长木盒,足有半丈长。

    见此,杨延昭不禁朝着他努了努嘴,“看来不要等了,鱼儿,你的兵器来了。”

    闻言,八妹满是欣喜,急忙迎了上去,“何大哥,你手中可是送给鱼儿的长枪?”

    眯眼笑着,何钰将木盒吃力的摆了摆,“鱼儿又聪明了,不过在给你之前,可得答应我一件事。”

    整rì盼着,终于近在眼前,八妹哪里还会犹豫,也不听何钰的条件为何,连连点头应了下来,“何大哥,赶紧将长枪给鱼儿,你的话都应了便是。”

    瞧着八妹这般的雀跃,何钰不禁大笑起来,惹得萧慕chūn等人皆围了过来,想一睹那盒中之物。

    “好了,今夕,别再逗鱼儿了。”

    杨延昭发了话,何钰自然听从,将木盒交由萧慕chūn拿在手中,然后将其打开,一支带着金光的半丈钢枪顿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枪身上,金sè闪耀,镌刻着几朵祥云,似乎正随风飘散。

    “好,果真不错。”

    杨延昭虽对枪不很是了解,但好得半路而来的他也用了许久的点钢枪了,当然能看出这支枪的好坏。

    “这不是棱刺的样式么?”

    见到枪头上的锯齿倒钩,萧慕chūn低声念叨了一句,而八妹却已是欢喜的从他手中将长枪拿走,眨眼睛便舞的有模有样起来。

    好一会,才满意的停了下来,对着何钰笑着道,“何大哥,多谢你了,不过,你刚才让鱼儿答应你什么来的?”

    张了张嘴,许久,何钰才憋出一句话来,“这枪身被我加了十两黄金,鱼儿你可要当心才是。”

    闻言,众人不禁皆是莞尔。

    接过八妹手中的长枪,杨延昭仔细的把玩了片刻,见到枪尾处那稍微凸起一丝的云朵儿,当下明白了他所要的效果全部做出来了。

    只是眼下被人监视,杨延昭自然不会将这rì后八妹保命的机关展示出来,拿着比他点钢枪短了一截的长枪舞了舞,倒也是有些顺手。

    “六哥,排风的鞭为青鸾,你也给我的长枪起个名儿吧。”

    眼睛扫过那朵朵泛着金sè的云彩,杨延昭沉思了片刻,应声道,“此枪云叠景依,不如唤它‘朝云’,也是希望鱼儿今后能与它一般,朝云勃然而又绚人之目。”

    欢喜的拍着手,八妹接过长枪,“‘朝云’,却是个好名儿”,说道着,长枪右手斜指,“排风,这下我算是能与你一战高下了。”

    说罢,两个女孩儿又是战到了一起,萧慕chūn等人则是在郭淮的一个眼sè下继续cāo练起来,又是回到了往昔的情形。

    郡主府,绿珠看着那下巴半托许久一言未发的柴清云,心里不免的有些焦急,杨璟明rì便要离开汴梁了,闽南一去,不知何时能归?

    况且再归时,是否还是如现在没有家室?毕竟小主身为郡主,绝不可能嫁人为妾,所以眼下是最好的时机,若再不抓紧,怕是就没有机会了。

    “小主……”

    绿珠轻唤了一声,见柴清云并无反应,她焦急的捏着手,好一会,眼中闪过一丝果决,转身往着屋外走去。

    “绿珠,你是要去哪?”

    身后传来略带疲惫的身影,绿珠点着头,轻声道,“绿珠见小主如此劳费心神,不禁想自作主张与杨公子言明了,也省的小主茶饭不思,rì渐憔悴。”

    “这事无需你插手”,说这柴清云叹了口气,信已经送往山南道那边了,可是要等到芳哥哥回信,却不知该到何时了,而他,明rì便要出京了,

    半晌,起了身,对着绿珠吩咐道,“备车,去燕王府。”

    小半个时辰后,燕王府,赵德昭正在庭院中的品茶阅读着书卷,柴清云匆匆疾行,直到他的身边一侧坐下。

    放下书,赵德昭见柴清云眉头不展,遂开口问道,“玉儿,你似乎有事?”

    “德昭哥哥,玉儿心中有人了,想请德昭哥哥拿些主意。”

    听柴清云这般说,赵德昭不禁来了兴致,“这些年,我与德芳也未少给玉儿推荐文德兼备的少年俊杰,可都无一人入得了你的慧,不知这次是谁家的少年郎走了运,被我大宋的金花郡主给瞧上了。”

    没有理会赵德昭的打趣,柴清云深吸了口气,幽幽的道,“德昭哥哥,玉儿确实心有所属了,他便是杨璟。”

    听到‘杨璟’二字,赵德昭的眉头不禁微皱了一下,须臾便舒展开了,“杨璟确实才华横溢,只是做我朝驸马,尚不是最佳人选。”

    “可是玉儿心里唯有他了。”

    闻言,赵德昭眼中露出一丝喜sè,但随即又变得沉思,“官家派他去闽南,说不好便是个三五载,或许更久,玉儿你可是要想清楚了。”

    “我心意已决,其实今rì来便是与德昭哥哥告别的。”

    听到这句,赵德昭失声惊道,“玉儿,你是要去……”

    见柴清云脸上露出的坚定,知晓她xìng子的赵德昭只能点首,“凡事小心,朝廷这边我会给你办妥。”

    夜深而下,院子中,杯盏相举。

    “延昭兄,明rì你便去闽南了,你我兄弟,不知何时才能相逢……”

    话已经说不下去,李至便径直的将酒给饮完,向敏中等人眼中皆有不舍之情,何钰更是双目泛红,隐约有着泪珠。

    这夜,酒量不佳的他们都醉语喃喃。

    天微微亮,杨延昭将写好的书信放在了温仲舒的房间中,几人当中,也只有温仲舒敦厚老成,想事情比较周到,在这天子脚下,水异常的浑浊,自己不在的rì子,便希望他能顾全上大局。

    想了想,又回了屋,将八妹翻了许久的‘三国演义’手抄版拿了放到了温仲舒的房间,并留下一张纸条嘱咐他将这手抄交给洪筹。

    如今洪筹在赵元佐身边当差,想要得到这未来太子爷的赏识,自然是要靠些别出心裁的手段才是。

    待一切收拾妥当,杨延昭等人便yù离去了,温李氏经过数月的医治,倒是好了七七八八不,在临走之时,罗氏女也开了不少的方子,足够她用个一年半载,想来,那时候的病也痊愈了。

    “老夫人,我们这就走了。”

    杨延昭对着温李氏笑着道别,八妹有些失落的嘀咕着,“怎么张大哥他们都不起来为我们送别?”

    “喝醉了,自然是醒不来了,我们还是先走吧。”

    七八两马车缓缓的朝着城外驶去,待车声远离之后,院中的屋门不禁络绎被打开,张谦等人先后出了房门,望着比平rì宽敞的院子,默不作声。

    宋州城,‘云烟阁’,老鸨心中有些后怕,不知为何,东家今rì的脸sè如何这般冰冷,只能暗自祷告不能再出错字,惹来东家大发脾气才是。

    ??

第一百六十七章 再见徐少阳

    马车轻悠悠的出了城门,还未行多远,却不得不慢了下来,掀开帘布,杨延昭不禁头疼了起来,因为不远处,潘影怀抱着包裹正翘首望来。

    听到杨延昭的咂嘴,带着些头疼的叹气,罗氏女也不禁探了半个身子,恰好看到了路边的潘影,眼中一丝的异样闪过。

    将帘布放下,杨延昭闭目思索了片刻,只觉得很是不可思议,怎么只是见过几次,她便抱着包裹,明显是想与自己私奔来了。..

    这年头是怎么了?

    想到这,杨延昭不由得转首看看了罗氏女,继而暗自打定主意,虽然他喜欢美女,但也不是见好便收,因而,这潘影,是动不得,更是收不得。

    正想着,马车戛然而止,车外传来那清脆而略带欢喜的声音,“请问杨公子还在车中?”

    “你可是说得状元公?那正是我家公子。”

    “可是潘姑娘?”

    萧慕chūn那憨厚之语顿时将杨延昭给出卖了,别无他法,只能掀开车帘,故作惊奇道,“潘姑娘果真是你,你这是要去往何处?”

    闻言,潘影面生cháo红之sè,低首扭捏了许久,“奴家是想与杨公子一道前往闽南。”..

    马车中,罗氏女揪着胸前衣襟默不作声,排风眼中已经明显生出了厌恶之sè,而八妹则是小手拽着杨延昭的衣袖,不满的嘀咕道,“六哥,你又做了什么事情来了?”

    对于此,后者只能转过身子,无奈的翻了翻眼,随后跳下马车,“潘姑娘,你去闽南为了何事,可是探亲?”

    别无他法,唯有装疯卖傻。

    羞红之sè再染潘影的面颊,娇艳yù滴,与她那红sè群衫相映,只觉得脖颈更加白皙动人。

    “奴家是想随公子一道。”

    声音细弱蚊蝇,但杨延昭怎能听闻不到,只觉得头皮顿时发麻起来,“杨璟受朝廷之命,前往闽南例行公事,姑娘随行怕……”

    话还未说完,便见潘影面露凄楚之sè,最见不得女人落泪的他顿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恰在此时,身后传来马蹄之声,踏的官道上尘沙飞扬,不多时,停在了杨延昭的身边,“延昭兄,离去怎么也不知会一声,也好让潘文凤为你送行才是。”

    听到这声音,潘影的眼中生出一丝的错乱,而杨延昭却有些欢喜,总算有人来给他把这焦头烂额的事情给收拾了。

    “文凤兄,国山兄,朝廷旨意已下,杨璟行走匆忙,未曾去府中道别,确实是在下的不是。”

    “无妨,原来蓁儿来得比为兄还早,想来是感谢延昭兄的救命之恩,特来送行的。”

    说道着,潘集跳下马,走到潘影身边,“蓁儿,待稍后随为兄一道回府吧。”

    “我才不回去!”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潘影坚定的说着,闻言,潘集脸上闪过一丝的不悦,继而低声喝道,“莫耍小孩儿家的xìng子,难不成你连娘都要丢下不顾了?爹的颜面也全然不要了?”

    堂堂的大宋开国功臣,一品大员之女怎能这般的离家而走,这番传出去,岂不是成了朝廷的笑柄?

    见潘影不做言语,潘集转首对杨延昭笑了笑,接过潘颌递过的酒水与两只玉杯,倒满之后,递与杨延昭,“延昭兄,今rì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潘文凤在此祝愿延昭兄早rì归来。”

    “多谢文凤兄,待他rì山花烂漫之时,你我必定会把酒言欢。”

    有人来解决了难题,杨延昭自然是多了欢喜,将酒一饮而下,与潘集笑着说道。

    “杨公子,你愿意带奴家走么?”

    潘影突然出声问道,抬着头望向杨延昭,脸sè依旧是绯红,大眼中满带着期冀之sè。

    此言一出,四周皆寂静开来,车上的罗氏女更是脸sè猛然一白,凝神静听着杨延昭的回答。

    “潘姑娘”,话到了嘴边,却是停了下来,委实不知该如何出言,怕将潘影心给伤透。

    但是让他就这样接受一个很不了解的女孩儿,杨延昭自问不是君子,但是如此的随意收下潘影,却也是做不到的。

    更何况潘影明显是自作主张从家中跑了出来,追问起来,可是要背上诱拐良家少女的罪名,而且这少女还是朝廷大员的千金。

    当然,她还是燕王所倾心之人。

    沉思了片刻,杨延昭终于开了口,“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消,多情总被无情恼。

    潘姑娘,杨璟这就别去了,望姑娘多多保重。”

    弯身作揖,继而上了马车,萧慕chūn则是挥鞭前行,留在原处的潘影好久有了反应,身子如被抽断了弦,幸好潘颌眼疾手快的扶着,否者便要跌坐在地。

    清泪流淌,脸上生出自嘲之sè,轻声念叨着,“好一个笑渐不闻声渐消,多情总被无情恼……”

    见此情形,潘集不由得叹了口气,“蓁儿,我们回去吧。”

    汴梁西城门处,李易一身简装,牵着一匹黑sè良驹出了城,跃身上马,竟不觉的转首向南,“这时,你应该去闽南了,希望一切安好才是。”

    说完,抬首望了望天,深吸了口气,双腿一夹马肚,马蹄轻扬,渐起轻沙弥漫,飞快的朝着北方而去。

    马车中,杨延昭闭目养神,罗氏女则是在一旁时不时的看着他,眼中多了份不易察觉的感动。

    马车轻摇,不知不觉,行了半个月,已经出了淮南西路,到了江南东路,拿着手中买来的地图,这时,杨延昭才发现,原来龙虎山所在之地倒是与福建路相隔不远。

    身为道家的子弟,理应去拜祭一番才是。

    心中有着如此的打算,遂与郭淮说了出来,后者却是摇了摇头,“延昭师弟,我们身后有着人跟踪,回师门怕是不妥。”

    闻此言,杨延昭不觉得心中有些惊讶,但随即也就释然了,想来是赵光义对他所有不放心。

    这也难怪,否则怎会放心让他前往闽南搞银子?

    总得有人来汇报情况才对。

    既然如此,回山门也成了杨延昭的心中想象,只能叹声气,等待着下次的机会。

    这天,rì薄山头,在饶州,寻了家客栈,将马车交给伙计,杨延昭一行人便点了些酒菜回了房间。

    越往南,说话便是越觉得吃力,即便是杨延昭,也觉得如此,因而不免有些担忧,看来到了闽南之地,首先要解决的还是言语上的不通。

    好在各地都有走南闯北的客商,客栈的伙计还是能听懂的,不多时,便将菜食送来上来。

    连rì的舟马劳顿,纵使是八妹,也无了兴趣出门逛街市,吃完了晚膳,便直接倒在了床上。

    杨延昭与罗氏女说道了几句,看到萧慕chūn等人正jīng力旺盛的下着棋,遂不做逗留,便回房拿出怀中的玉虚开始琢磨起来。

    离开了汴梁,杨延昭时常拿出它,可是那四片玉叶将玉虚包裹着,完全瞧不出其中的变化,不过在隐约间,分明又能感觉到它的气息。

    比以前多了难言的灵动,似乎是有了生命一般。

    突然间,窗子无风自动,啪的一声打开,分明是有人进来了,而且还是个高手。

    心中一沉,杨延昭忙将玉虚塞进怀中,身子一跃而起,拳头却是已经砸了过去。

    “延昭师弟,是我。”

    一股柔和的气息将杨延昭的拳势挡下,继而熟悉的声音响起,待他抬起头,不禁失声惊呼道,“少阳师兄,怎么会是你!”

    来人白衫飘然,脸上满是温和的笑意,不正是多rì未见的徐少阳?

    “小师弟,你在汴梁城弄出那么大的动响,恩师放心不下,便让为兄前来一探究竟。”

    正说着话,屋外传来敲门声,“可是少阳师兄来了。”

    是郭淮,语中还有些惊喜,杨延昭忙上前开门,后者进了屋,见果然是徐少阳,不禁欢喜的道,“少阳师兄,许久未见了,师伯,小师叔与我恩师可好?”

    “合德师弟,恩师与两位师叔一切安好”,说着,徐少阳手在杨延昭的胸口隔空一抓,那玉虚在怀中微微而动,好一会才浮现出来。

    “想不到它已经与小师弟有了心意相通,连我都难以唤动了。”

    见这玉虚浮在半空之中,杨延昭忙出口问道,“少阳师兄,这玉虚到底有何秘密,还望师兄告知才是。”

    关于玉虚的秘密,杨延昭在心中已经憋了许久了,再见到徐少阳,他打定了主意,必须得打破沙锅问到底。

    出乎杨延昭的意料,徐少阳沉思了片刻,竟缓缓开口道,“其实,玉虚与这禅叶本就是一体。皆是不入五行的无上宝物,据传言,玉虚生叶,逢甘露,则化衍乾坤。

    只是,这一切都需要契机,更何况,还三样都是极为稀少的宝物?

    因机缘巧合,玉虚为我道家所得,禅叶到了佛宗人手中,而甘露却是下落不明,有传言是世上本无此物,也有传言说它在儒家或者塞外摩罗教手中,只是无人见过。

    所以,三件宝物千百年来从无变合为一,小师弟,也算是你的大气运,才能使得玉虚生叶。”

    听到这,杨延昭不由得暗自高兴,但随即也有了不明之处,“少阳师兄,以前,玉虚未生叶之时,小弟还能感知到它吸收着灵气,如今与禅叶融合,怎么像是没了知觉?”

    “小师弟难道未听过器灵?”

    见杨延昭满是不解,徐少阳笑着解释道,“像玉虚这种由天地灵气所生的至宝都有着器灵,只有大气运的人才能得到它们的认可。

    自此心意相通,器灵佑主。

    而禅叶传言是佛珠坐下青莲之叶,其中jīng华可想而知,玉虚如今没有反应也算是正常,待他rì醒来,定是威力骇人的顶级宝物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闽南之境

    往南,山脉逐渐的变多,郁郁葱葱,茂林遮蔽住了四月的暖阳,行在其中,倒是有几分凉瑟之意。

    车马粼粼,山道之上,杨延昭闭目静坐着,脑子里却想着前两天与徐少阳相见的情形。

    徐少阳并未一道而行,他前来,只是告诫杨延昭,那rì的汴梁玉虚生叶已经惊动了许多高人,嘱咐自己rì后行事需要小心谨慎。

    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在天地至宝之前,任何的道义cāo守,也不过是那最无用的贞节牌坊。. .

    其次,徐少阳还奉了师命,赶往山门一趟,至于何事,并未多言。

    不过离别之时,杨延昭也询问了自己何时能前往山门,拜一拜师祖,如此才能算是道门的弟子。

    闻此言,徐少阳则是儒雅的笑了笑,轻轻的道了句,“小师弟,时机不可强求,恩师说了,rì后他会亲自引你上山。”

    言罢,与他和郭淮二人又说道了些,便长衫舞风,飘然离去。

    凭心而论,杨延昭很想徐少阳也能随他一道前往闽南,有他与郭淮在,即便前方是龙潭虎穴,他也有胆识与信心闯上一闯。

    只可惜少阳师兄心不在红尘之中,清影脱俗,只愿流水山野得一静,朝饮露,暮餐霞,怡然清悠。. .

    因而,即便杨延昭有着数次这样的念头,话到了嘴边,也怎么道不出来。

    手在胸前抚过,那熟悉的淡淡温和醇韵顿时从手心传来,任是他怎么遐想,也没有猜到自己是大气运者,怀中的玉虚依旧如同沉睡一般,但是想着rì后苏醒来,那惊世骇俗的能力,心里难免有些欢喜。

    “吱呀……”

    马车不知为何停了下来,感觉到动静的八妹将头从帘布间探了出去,“萧大哥,怎么停车了?”

    “教官,此地怕是不善。”

    声音有些低,闻言,杨延昭睁开了双眼,萧慕chūn等人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侦探敌情,感知危险早已经是一流斥候的水准。

    掀开车帘,此刻马车正在蜿蜒的山道之上,两侧,山岩耸峭,繁茂的林木遮天蔽rì,着实是劫掠的好地方。

    跳下马车,恰好郭淮也从后面的马车走出,脸上的假面具看不出表情,但眼中有着谨慎与凝重之意,“延昭师弟,有杀气。”

    话不多,却是证实了萧慕chūn的推测,抬首望着两边的岩石与林木,感知了片刻,杨延昭沉声问道,“合德师兄,可有高手?”

    自己是通劲后期,对于天地灵气的波动感应远不如郭淮,因而每遇此,都要与他询问上一句。

    这也是他唯一关心的事情,若是对面只是普通的绿林盗匪,那只能怪这些人下错了手,可若是有高手,那就得换一换道路。

    哪怕绕几天的道,杨延昭也不愿身边的任何一个受到损伤。

    默不作声,往前走上几步,脸对着半空,郭淮右手捏出一个手诀,带出淡淡的光晕随之生出。

    随着他右手轻扬,那光晕快速的消散在了山林之中,悄然了行踪。唯有一丝在左边上空的古木中犹如萤火一般,闪耀了片刻。

    气通武道者,都会与天地之间有着联系,纵使如何的掩藏,总有气息流露在外,而道家的‘三清归元’正有引发武者体内灵气共鸣的效果。

    “有,不过在通劲阶段,后面的那批人还未跟上来。”

    既然如此,倒也不觉得后怕,“合德师兄,稍后若是有危急时刻,还需你出手相助。”

    郭淮点了点头,身子已经移到了第一辆马车前,显然,是为了保护罗氏女等人去了。

    “萧大哥,带着兄弟们小心点。”

    听到杨延昭发话,萧慕chūn忙点头,与其他人皆是面露欣喜之sè,多rì来,一直被郭淮蹂蹑般的训练,总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转眼间,十人兵分两路,分别朝着两侧登岩而上,身形轻若矫猿,很快便融入到了青葱的林野之中。

    细风在山林中吹过,似乎带着低低的呻吟声,杨延昭站在马车前方,闭着眼,竖耳倾听,终于,身子猛然的动了。

    脚尖踮起,白衫随风舞动,身形飞快的在岩壁上踏过,直扑之前那光晕停留之处。

    拳风未到,那古木的茂密枝叶中,一道身影破树而出,手中的一柄长剑闪着冷冽寒光,剑锋直挑杨延昭的右手筋脉。

    竟是个用剑高手!

    心中有些骇然,侧身躲过,脚在岩壁点过,碎石随之而下,还未喘息下来,对方的长剑又横扫了过来。

    看来这蒙面之人已经察觉到杨延昭是车队的关键人物,也不再管手下的死活,想要径直取了他的xìng命。

    哪有这般的容易!

    留着眼前这修为与自己相仿的通劲之人,杨延昭要的就是能试一试身手,即便他剑法超绝,那也注定要为这次伏击付出代价。

    眼中闪过一丝的果决,杨延昭躲过那一剑,开始用起擒拿之术,手顺势缠绕在对方的右手上。

    似乎被这出其不意一招给惊住了,黑衣人身子被杨延昭拉着往岩石上砸去。

    可他毕竟是通劲的高手,哪有这般轻易就束手就擒的,右臂虽被困,却把手中的剑扬起,左手顺势接住,继而一剑朝着自己的右臂砍来。

    这是要鱼死网破。

    见此,杨延昭哪会随他断臂,忙收了手,顺道着一脚将对方给踢飞。

    “六哥,接着。”

    探出头来的八妹将‘朝云’甩了出来,杨延昭几个轻跃,将枪纳入手中,顺手舞了几个枪花,再逼黑衣人而去。

    长枪在手,虽在修为上二人相差无几,但毕竟一寸长,一寸强,很快,那黑衣人的剑势便被压了下来。

    见到这情形,郭淮也不再戒备了,转身往后面的一辆马车走去,倒是八妹与排风侧身挡在罗氏女身前,小脸上依旧满是紧张。

    朝云枪挑飞那寒光冷冽的长剑,枪尖直指黑衣人的咽喉,杨延昭沉声的问道,“说,谁派你来的!”

    通劲的修为,怎会为山林匪寇?

    未说话,那黑衣人竟右手握着枪头,直插胸口,很快便断了气息。

    将朝云拔出,扯开黑衣人的面罩,却是个方面的汉子,脸sè与手指皆有些发白,显然是常年被水浸润的结果。

    “教官,山上的人都被收拾了,这是兄弟们发现的。”

    这时,萧慕chūn等人也从山上下来了,手中拿着的赫然是弓弩。

    默不作声,杨延昭将‘朝云’染上的血擦拭干净,递还给八妹,或许是亲眼见到‘朝云’饮血,八妹的眉头有些微皱,甚至将鼻子也捏了起来。

    见此,杨延昭不由得苦笑了两下,确实是年幼的女孩儿,纵使平rì里怎般的喊着提枪上阵,但是初次见血依旧会感到有所不适。

    马车再次慢悠悠的上路前行,杨延昭的眉头深锁,手中拖着那弓弩,看着那弩箭上所散发的清幽冷光,显然是抹了剧毒。

    朝廷对于兵器管制,特别是弓弩之类,严禁民间所用,若是猜测不错,前方的道路将异常的难行。

    又是行了数十天,终于,进了福建路,首先引人眼球的便是那些奇异的土楼,依山而建,构筑于山岭狭谷之间,猛然间,大有鬼斧神工之势。

    进了建州,所遇的百姓脸sè明显白了许多,麻布裙裹身,语中带着闽南独有的浓重口音。

    这里,民智未开,见到生人,眼中明显的露着jǐng惕之sè,行了许久,都未见到用来歇息的客栈。

    费了一番功夫,倒是寻得一家酒肆,屋舍简陋,几张破旧的桌椅,屋内正有少许人在用膳,见到杨延昭等人,皆是抬首望来,眼中多是戒备之意。

    店家是个须发花白的小老儿,虽然杨延昭这些天好生的研究了些闽南话,但点些酒菜还是费了些力气。

    半个时辰后,杨延昭将手中的地图收起,越发的近海,杨延昭只觉得这空气中也多了cháo湿之气。好在有罗氏女在,帮着众人准备了些药材,免得因水土不服,而生出不适。

    “教官,我们是去福州?”

    一路走来,进了闽南之地,倒是未见到像样的市集,萧慕chūn等人也无了闲逛之意,吃完食物,遂径直的问道。

    将手中的带着清香之气的茶水喝完,感叹了一句好茶,杨延昭点了点头,“福州是福建路的重镇,安抚使等朝廷要员皆在那里,我虽是朝廷所封的转运使,但也理当是去福州先行拜见。”

    与那有些生愣的老头儿又买了些吃食,杨延昭一行便继续上路了,车中,八妹透过帘布看着四周的萧条破败之象,不由得咂摸着嘴,“没想到,闽南之地如此荒芜,一点都不好玩……”

    “建州之地本就偏属荒芜,即便往来客商都少有前来,不过待到了福州或许会好上许多,至少会比此地繁华几分。”

    “当真,那真是太好了。”

    闻言,八妹眼中露出欢喜之sè,这些天,眼中多是高山林木,罕见市集,小丫头早已经闷得慌了。

    待得到杨延昭点头之后,八妹又探出头,与排风一道朝着车外望去,突然间失声惊呼起来,“六哥,快看,他们是要做什么!”

第一百六十九章 林默娘

    掀开车帘,顺着八妹所指望去,恰好见到一群人带着面具,**着上身,跳着不知名的舞,口中念着难以听明白的言语,似乎在做着某种祭祀。

    或许是因为好奇,萧慕chūn不禁将马车慢了下来,没多久,一身披印满奇怪字符,头戴黑sè鬼脸面具之人走到了那简陋的高台上。

    只见他摇着手中的短木杵,木杵周边的细小挂件顿时发出‘哗啦哗啦’的碰撞之声,似乎是念了一段极其长的咒文,突然将木杵半指着天空,其周身竟喷出了火焰来。..

    “这人好生的厉害!”

    车中,八妹一声惊叹,杨延昭却未作声的继续盯着看,只因高台上搬来了许多的木材之物,而这场景,让他想起了旧俗中以人祭祀的陋习。

    在中原之境不会有此类事情,但这闽南之地,民众仍有蛮夷之风,就很难说得清了。

    正想着,耳边传来哭喊之声,却是几个带着面具之人拖着一泪水涟涟的女子往高台上走去。

    女子的衣衫被撕扯开,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虽有反抗,但哪里敌得过身强力壮的汉子,很快便被绑到了高台的木材之上。

    随即,那黑sè鬼脸面具之人又举着木杵跳起舞来,在他的一侧,其余的面具人也随着舞动起来,而四周,越来越多的百姓走出来,放佛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场景,纷纷跪伏在地,满脸的虔诚。..

    “救命……!”

    高台上,女子垂泪含着,闻此言,八妹猛然惊呼起来,“六哥,她是在朝我们呼救!”

    杨延昭也是被这声音惊了一下,进入福建路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如此熟悉的声音,这女子竟然是中原人。

    未作考虑,随即纵身下了马车,“萧大哥,你带着清儿他们先走!”

    萧慕chūn愣了片刻,但还是驾车离去了,而后面的马车中的郭淮却也是轻跃下来,“延昭师弟,你可是yù出手?”

    “合德师兄,若是没有遇见也就罢了,可是如今小弟可是朝廷所命的转运使,有监察与财赋之责,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如此草芥人命?”

    摇了摇头,郭淮叹了口气,“延昭师弟,救得了一时,却救不了一世,此景,在闽南巫教盛行,此事极为常见,即便恩师,也是束手无力。”

    看着马车已经离去,杨延昭不禁咬定了嘴唇,“哪怕是只救下一人,杨璟也绝不会坐视不理,至于整个闽南,只要我在一rì,便会尽全力而为之。”

    说话间,杨延昭撕开下摆,将脸给蒙了起来,叹了口气,郭淮也随他这般,此时高台上已经很是热闹,火把也开始点燃,而台下的百姓也沸腾起来,很是激动的说着让人难以听懂的话语。

    “延昭师弟,小心那黑sè面具之人,巫教都有些邪门的伎俩,切不可大意了。”

    “恩。”

    点着头,眼看着火把即将点燃干柴,杨延昭身形移动,快速的朝着高台冲了上去,一脚踢开那yù点火的面具人。

    似乎没有预料到有人会出现,顿时sāo乱生起,趁着这功夫,杨延昭忙将缚着的女子松绑。

    一声怒吼想起,杨延昭虽未听明白,但从扑上来的人大致也知晓是要抓住自己。

    将受了惊慌的女子护在身后,一个侧扫腿,将四面扑来的人给踢飞,正当他要带人离去之时,耳中传来怪异的声音,只觉得全身乏力,甚至险些栽倒在地。

    “延昭师弟,你带她走。”

    有了郭淮在身边,杨延昭顿时没了刚才的无力之感,丝毫不敢犹豫,抱着那女子快速的朝着高台下冲去。

    台下的民众显然还处在呆滞之中,似乎从未预料过有人会在祭祀之时出来横生是非,这倒也有利了杨延昭,一阵疾行,总算是甩掉了身后的面具人。

    前方,萧慕chūn等人正停着马车在等待,三两步冲了过去,将救下的女子塞进车厢,交予到探出身子的罗氏女手中,正yù回去接应郭淮时,却见他已经闪动着身形而来。

    “延昭师弟,赶紧离开这里。”

    进了马车,郭淮低声道了一句,而萧慕chūn也不待杨延昭吩咐,却已是手中马鞭抽出清脆的鞭花,往着前方疾驰。

    “师兄,为何刚才小弟会觉得全身无力?”

    多了一个人,前面的马车自然会显得拥挤,而且刚才救下的女子明显处在惊慌中,杨延昭便跟郭淮同乘一辆。

    “这应该是巫术的一种,闽南之地,巫教很多,相传有七门八宗,因而巫术也是种类繁多。

    虽然修炼之人对闽南巫教很是轻蔑,言其为蛊惑民心的不堪之术,但若是真的到了闽南之境,最为提防的还是要算这巫术。”

    听着郭淮语中少有的郑重,杨延昭心里也不觉得多了丝忧虑,此行对于他来说,似乎又多了分无形的压力。

    疾行了半个时辰,出了建州城,到了林间小道上,萧慕chūn的马车停了下来,察觉动响,杨延昭也下了马车。

    “教官,罗姑娘让某去寻些水来。”

    闻言,杨延昭抬首望了望天,却已经到了正午,那些面具人想来也追不上了,遂让众人做着歇息,拿出之前买的糕点来充饥。

    萧慕chūn取来了水,送到马车上后,过了半晌,罗氏女将那女子搀扶了下来,虽然脸sè仍有些惨白,但是遮不住清秀动人的脸庞,长发已垂,恰好半掩那雪白的脖颈,粗布群在身,但盖不住那婉约可人之气。

    这时,杨延昭也才发现原来自己顺手救下的是个美人儿。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走上前,对着杨延昭微微一福,很显然,他已经从罗氏女口中知道是后者所出手相救。

    “姑娘切莫多礼”,杨延昭忙道了一句,并让罗氏女扶起了她,从萧慕chūn手里接过糕点,“刚才姑娘定是受惊了,这有些吃食,权当做给姑娘压压惊。”

    有些扭捏,但或许是真的饿了,犹豫了一会,与杨延昭再次道了谢,伸出纤细的玉手,接过糕点,小口的吃了起来。

    见她这举止,分明是生于大户人家,否则哪有这般的涵养,有可能是跟着父辈行商,出了意外,流落到了建州,才遭了那不幸之事。

    人已经救下了,应该想一想怎么来安置,或许在中原还有家可回,这样杨延昭也能寻个机会送她回去。

    “姑娘,你是怎么到了建州城的?”

    闻言,女子停下正在吃的糕点,用手在嘴角边轻拭,低声说道,“奴家本是兴化人氏,只因被逼婚,着实无奈,才独身理家出走,想要前往中原之地,却没想到……”

    说到这,面sè仍有些惊怕,显然还心有余悸,而杨延昭却是觉得意外,对方竟然是闽南人,可是又如何说得如此纯正的中原之语?

    也许是察觉到他的疑惑,女子轻声的继续道,“祖上皆为在朝中为官,父亲对对中原之事很是欢喜,奴家因能耳濡目染,也能略知一二。”

    原来如此,这倒也是,闽南虽未蛮荒之地,但是中土文化源远流长,自然也传播到了此处,那些为官为绅则为了迎合朝廷,在这方面上有所研究,也不为稀奇。

    “既然姑娘家在兴化城,不如我等送姑娘回府,也省的家中双亲担忧才是。”

    杨延昭此言一出,女子顿时脸上闪过凄楚,“林默娘自幼随父亲习得名家典籍,深感乡里民生之苦,心中早已立志此生誓不嫁人,尽己所能,为百姓祈福。

    如今被逼无奈,家中父亲也是无力相护,不得已而为之,只能独身离家。所以还请公子救人救到底,暂且莫将奴家送回家中才是。”

    以一己之力,启万民之智,这是需要何等的决心?

    闻言,杨延昭心中满是肃敬之情,即便是低首坐在一边的郭淮,眼中也满是惊讶之sè。

    “六哥,林家姐姐这般的凄苦,我们便留她在身边好了。”

    见林默娘脸上的黯然伤神,八妹不禁上前摇着杨延昭的衣袖,小声的说道。

    在小丫头的脸上捏了捏,杨延昭笑着道,“鱼儿说的话,六哥何时有过不应允的?”

    听到这句话,林默娘很是欣喜的对着杨延昭再做一福,“多谢公子。”

    “姑娘客气了,只可惜姑娘是女儿身,否则,以姑娘的胸襟,定能入朝为官,造福一方百姓。”

    林默娘摇了摇头,“奴家虽只是一介民女,即不为官,亦不为将,但只是心中存着善意,终能减他人之苦。”

    闻此言,杨延昭不由得赞叹道,“姑娘果真是大智慧之人,积善为德,心中有善,却是处处为善。”

    被如此称赞,林默娘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公子谬赞了。”

    又是聊了片刻,杨延昭像似无意,随口道问,“默娘谈吐不凡,想来家中也是本地命门大户,又会是谁来逼你成亲?”

    迟疑了片刻,林默然垂首无助的应道,“不瞒公子,家父乃是朝廷所封的都巡检,掌管兵甲cāo练,巡视着福州、兴化等诸州邑,但却奈何不住对方官职在家父之上。”

    “是谁?”

    “想要娶奴家的却是朝廷派来的安抚使之子。”

第一百七十章 赴宴

    都巡检与安抚使?

    听到这,杨延昭不禁眉头皱起,他委实没有想到林默娘身后的事情竟然与闽南之地的两员重臣联系在了一起。

    作为转运使,他要受制于安抚使,不过好在身上有着官家钦赐的令牌,倒也能便宜行事。

    而林默娘的父亲是都巡检,执掌着福建路近海四城的甲士cāo练,若是能为自己所用,这闽南之行或许要减少不少的困难。 . .

    思量间,杨延昭便为rì后打定了主意。

    又是歇息了片刻,上了马车,继续赶起路来,rì落之时,若是到达不了南剑城,便得在林野中安营扎寨了。

    好在有林默娘在,对于闽南地形颇为熟悉,走着近路,终于在最后一道残晖隐入进城外山脉时,一行人风尘仆仆的到了剑南城。

    与建州城并无多少的差异,剑南城也显得有些衰败萧瑟,行走其中,路人皆是眼怀jǐng惕,也不时的能看到戴着鬼面具,胡乱的跳着不知名的舞,口中念念有词,身边跪伏着满脸虔诚的寻常百姓。

    “哎……”

    见到这情形,掀开车帘的林默然叹了口气,语中满是凄凉。

    . .

    “怎么了,默娘。”

    听到这丝许的清凉之意,罗氏女不禁轻声问道,将身子缩回车中,林默娘似乎有些痛楚之sè,“罗姐姐,默娘是在为这里的百姓感到心痛,事无大小,皆以巫教之言为信服,哪怕是身体染疾也不寻救病之方,只是一味的听信这些子虚乌有的巫教之徒。”

    见她这般,罗氏女也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默娘,事情总会好的,若有难处,便让姐姐帮你,罗清虽然别无长处,但是行医救人还是懂的。”

    “对呀,林家姐姐,罗姐姐的医术可高超了,而且六哥现在是转运使,虽然鱼儿不知道是多大的官,但是六哥肯定也会帮你的。

    还与鱼儿和排风,你别看我们年岁小,可伸手很是厉害哦。”

    八妹很是认真的说着,那稚嫩脸上故做出的老成模样让林默娘有些莞尔,忙出声道,“默娘在此先行谢罗家姐姐,鱼儿和排风了。”

    在剑南城歇息了一夜,待天明,杨延昭等人继续上路,又是一rì疾行,终于到了福州城。

    进城之前,林默娘有些担忧,好在罗氏女帮她做了些易容,换了身衣裳,如今看起来只是杨延昭的家眷。

    城枪依山而建,青褐砖石厚重敦实,城门朱红如新,映着余晖,闪着丝许刺眼的红晕,与其他的城池相比,福州城确实高大雄伟了不少。

    城中,屋舍偏高,少了中土红墙绿瓦之气,却是多了粗犷不羁之感,此时虽已rì落,但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走了片刻,杨延昭不禁有些惊奇,这福州城,竟然汇聚了各地之人。身穿丝绸的中原人正买着中土带来的布匹银器,也有穿着头戴黑sè高帽,宽大似乎儒袍衣衫之人,从林默娘口中得知是交趾的商人,更有带着面具,在大街上成群而过的巫教信徒。

    “这还真是让人一展拳脚的好地方。”

    叹了口气,杨延昭开始找着入住的地方来,今rì再去拜访安抚使已经是时辰尚晚,便开始寻客栈下榻。

    好在商旅往返较多,福州城的客栈酒楼还是有数家,虽布局与中原大不相同,但也是迎客做买卖的。

    要了些吃食,用过膳,正yù打算歇息,却有敲门声传来,走上前打开门,却是客栈的伙计带着一面生的差役。

    “可是杨大人?”

    对方如此开口,杨延昭当即明白,这是安抚使钱白的人,作为福州的乃至整个闽南之地掌权人,或许自他进入福州之时,便已经知晓了他的动向。

    “正是本官,不知……”

    来人虽行了个礼,不过语中似乎并无敬重之意,“小人是安抚使大人的侍卫,大人得知杨大人已到了福州,特地摆下了宴席,为杨大人接风洗尘。”

    此人言语没有闽南之音,想来是安抚使的亲信随从,也难怪对自己不加脸sè,看来这安抚使在福建路倒是一手遮天了。

    心中暗自思索了片刻,杨延昭不免将脸sè板了板,“安抚使大人却是费心了,待本官稍作收拾,便随你前去。”

    待那侍卫下楼之后,杨延昭对着屋中的粗糙模糊的铜镜理了理衣裳,又去隔壁与罗氏女等人说道了几句,这才带着萧慕chūn下楼。

    此时,天sè已晚,不过街市上的喧嚣还未褪去,灯盏消散着黑夜的静谧,走卒商贩仍在对往来行客叫唤着,似乎要将手中的货物在今rì全都卖完一般。

    随着那侍卫行了约莫两刻,前方出现一座屋檐粉黛,挂着灯笼,带着雅致气息的院子,院门的红柱上写着‘近海听cháo,举杯对月’两联,几株绿映着墙头而出,在这众多拔地而起的砖石结块的闽南倒算是一抹难得的清新。

    “杨大人,大人正在‘近海院’中等候。”

    那侍卫敲开了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杨延昭往院子中走去。顿时,眼中尽是花草伴檐廊曲回,亭台与溪水潺潺,正是一副曲径通幽,恬然雅致之景。

    难不成这安抚使也是个附好风雅之人?

    物随人xìng,院子布置如此,杨延昭不免心中暗自猜测,倘若这安抚使骨子里是个文人,那他在闽南却是有些麻烦了。

    自古心狠手辣的文人数不胜数,况且镇住闽南之地,绝对不是泛泛之辈。一山不容二虎,赵光义交待的事情,算起来,本皆是安抚使所为,而他来完成,铁定会有所逾越。

    即便有令牌在手,对方在闽南多年,早已经根深盘结,想来是极难撼动,想到这,杨延昭不由得心中多出了丝压力。

    檐廊之后,水池边的凉亭中,此时挂着大盏的灯笼,还未走近,便已见到里面正侃侃而谈的几人。

    不用那侍卫多说,杨延昭让萧慕chūn在一边等候,自身则是大步上前,“杨璟见过诸位大人。”

    听到这声音,凉亭中的三人皆是起身走了过来,为首者发须已经半百,带着一顶黑sè方形帽,穿着黑sè印花对襟长衫,而其余二人则是玉簪束发,长袍裹身。

    “这位就是我朝的新科状元?果真是一表人才!”

    为首者这一发话,杨延昭当即知晓,他便是福建路的安抚使,钱白,钱志友了,遂再行一礼,“晚辈见过安抚使大人。”

    “呵呵,杨大人莫如此,你我同朝为官,是为同僚也”,钱白捋着胡须笑道,口中虽说着无须多礼,但也并无扶起杨延昭之意。

    “大人折杀杨璟了,晚辈rǔ臭未干,行事也多不周全,今后还望大人提点,若是大人不弃,可以延昭唤晚辈。”

    听到这句话,钱白的笑声更加的红亮了几分,一边的二人对望一眼,相视而笑。

    “既然延昭这般说,那老夫便依仗这痴长的年岁了”,稍后,指着一旁道,“这是司法参军,邱姑苏,而这是曹掾,余平,余元和,他二人都是来未杨大人接风洗尘的。”

    邱遇是那高瘦的中年人,司法参军负责福建路的刑狱之事,因而眉宇间总有一丝厉sè,而余平则是有些矮胖,眯着眼,满是笑意。

    又是寒暄了几句,这才各自进了座,而钱白也令人将酒菜之类摆上来,“延昭,闽南的菜食与我中原大不相同,老夫与姑苏二人初来此地很是不习惯,好在带了府中的人,虽然此处食材调料很难寻见,但也能做出些家乡的味道来。”

    说话间,桌上已是摆了不少的菜肴,却正是那些熟悉的蒸煮炒炸之食,让这些rì子尽是些寡然无味的闽南当地吃物,如今再看到这些熟悉的菜肴,到倍觉得亲切之感。

    满酒,钱白笑着举杯,“闽南荒蛮,延昭前来,老夫在此以杯中薄酒来以示接风洗尘,也望rì后我等能齐心齐力,为朝廷效力。”

    此言落,杨延昭出声应道,“多谢大人,杨璟应当如此。”

    几杯之后,却是诗词歌赋谈的好不快活,果不其然,这钱白胸中还是极富才华,即便是邱遇和余平也是能信手拈来风雅之句。

    酒过三巡,杨璟面露红晕,双目生出迷离,即便口齿也有些不清,“大人,两位兄长,杨璟初来闽南,官家命我执掌漕司,这些rì来,越发觉得无从下手,是否能指点两句,提携晚辈一番?”

    闻言,正喝酒的钱白放下了手中杯盏,邱遇也将眼光投了过来,倒是余平,依旧是笑容满面,“延昭老弟,兄长让我负责福建路的仓司,之前的财赋一事经大人的准许,由我来顺带看着,今天老弟来了,明rì我便派人将账簿以及银库的钥匙交予给你。”

    端起酒,杨延昭舌头打着结对余平道,“原来元和兄长做过此事,那小弟便心安了不少,今后不免要多多叨唠兄长,还望莫怪才是。”

    那余平则是笑着举杯应道,“我等都是为朝廷办事,延昭老弟何须这般多礼。”

    ??

第一百七十一章教化之事

    屋中,油灯的黄sè光晕撒在了红案朱椅间,钱白正眯着眼靠在木椅上,来闽南多年,依旧还是习惯了这当初从家中带来的檀木椅。

    不多时,脚步声传来,却是邱遇和余平,二人进了屋,坐在下首,取着已经倒好正冒着烟气的茶水,轻泯起来。

    “他走了?”

    声音有些疲惫,钱白手敲着木椅的扶手,不经意般的出口问着,闻言,余平忙放下手中的茶盏,“恩,看来是喝醉了,在下人的搀扶下,醉语不断的回去了。”. .

    “哦,是么,他都说了哪些话来?”

    邱遇冷目中露出一丝不屑,“能说什么,无疑是对朝廷感恩戴德,要造福一方之类云云,不过是痴人说着梦罢了。”

    睁开眼,钱白摇了摇头,“姑苏,切不可这番说,你狱中还有些的麻烦得赶紧解决了,元和,账簿上可还有问题?”

    笑眯着眼,余平点首应道,“大人放心,账面上我已经做得干干净净,自然是瞧不出任何端倪,至于仓储,想他也没有胆量去查看。等时机成熟,便来个替罪羔羊,我等皆相安无事……”

    “这便好,只是能解决薛华,身边想来有着高人,一切还需谨慎才是,这样吧,先将他送到兴化,那里的畲族蛮夷最近有些烦人,便由他去折腾吧,也省得看着心烦。”. .

    钱白慢悠悠的道了一句,余平笑着附和,而那邱遇的脸sè依旧带着寒意,双眸中露着丝毫不以为意之sè。

    客栈,进入房间,本已是醉眼惺忪的杨延昭恢复了清醒,让听到动向的罗氏女回房歇息后,自己则是坐在了灯下,皱着眉头开始想着今夜的所见所闻。

    钱白竟然轻易的将账簿交给了他,这委实有些难以置信,习惯了遇事有所防范的杨延昭不禁暗想其中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眼下,朝廷设立的转运使权力算是很大,除掌握一路或数路财赋外﹐还兼领考察地方官吏﹑维持治安﹑清点刑狱以及举贤荐能等职责。

    倘若自己是福建路的安抚使,朝廷突然派来这么一个牵扯权力的人来,该怎么做?

    不知不觉杨延昭想到了初入闽南之地的那场刺杀,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这场角力需得费些头脑,而他眼下能做的,唯有以静制动,韬光养晦,待时而动。

    翌rì,天还未亮,却听到屋外有敲门之声,杨延昭故作醉酒未醒的模样,好一阵子才开了门,而门外站着的却是几个面生,官服整齐之人。

    “下官等见过大人。”

    语中有着浓厚的闽南之音,但好在杨延昭能听得明白,在领头老者弯身行礼之下,其余人也皆随着,这时,杨延昭才明白过来,这些是他转运使司的下属。

    “大人,知州大人已将账簿送来了,还请大人前往亲点。”

    见完礼,那老者指着身后几人抬着的数个大箱低声说着,而他口中的知州大人自然就是指的钱白了,身为安抚使,他还兼着福州知州与马步军都总管,执掌福建路的军政大权。

    杨延昭一边换着衣服,一边道,“恩,知晓了,对了,转运司衙门在何处,都有哪些人?”

    闻言,后者面露为难之sè,犹豫了许久,这才吞吞吐吐的道,“本地本无转运司衙门,如今朝廷派大人前来,所以知州大人在兴化设立了转运司,并命下官等跟随大人前往,以为大人分忧。”

    兴化?

    竟然把自己踢到了兴化,杨延昭穿衣的手不由得慢了几分,不过随即倒是欢喜了几分,默娘似乎是兴化人,如此来,岂不是更加的如鱼得水?

    离开福州,可以放开手脚来,先蛰伏数月,再作打算。

    理清了思绪,杨延昭不禁回首看了看屋中的六人,不是发须半百,已入垂暮之年,便是眼神呆滞,木楞之辈,当即明白,这也是钱白特意为他准备的。

    罢了,有总比没有强,心中叹了口气,继而问道,“尔等可是福州人氏?”

    “回大人,下官等皆是福州人氏。”

    “既然如此,本官与你们些盘缠,带着家眷一起前往兴化,可要在那里待上好一阵子的,且速速回家安置,明rì再出发。”

    说着,唤来了萧慕chūn,给这几人各自分发了些纹银,后者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出,皆是感激万分的离去了。

    好在客栈仍有空房,杨延昭让伙计又开了间房舍来装这些账簿,并随手取来几本,细细的翻了翻,账面上极为整洁,看不出任何的不妥之处。

    将账册扔到一边,杨延昭摇了摇有些发晕的脑袋,自嘲的笑道,“既然敢送到你手中,这账册怎又会有问题?”

    走出屋子,却已经到了正午,八妹与排风由萧慕chūn他们随着去集市闲逛了,林默娘因为怕被人给识破身份因而留在屋中并未出去,竟是很认真的与罗氏女学着医术来。

    没有打搅二人,杨延昭回了屋子,推开那靠街的窗户,看着身前人来人往,煞是热闹,虽偏居一隅,蛮夷之地,但也有着自身的繁华。

    rì后,这里也将是他大展拳脚之地。

    突然间,面sè上生出一丝的厌恶,街市上,不知何时出现一群鬼面黑袍人,所到之处,路人皆退散到一旁,低首满是恭谨之态。

    这些异教邪巫,倘若能减少民生之苦也就罢了,但却以民之苦来取己之利,着实的可恶!

    拳头打在窗台上,杨延昭自认自己不是救世济俗的圣人贤者,但是眼睁睁的看着活生生的xìng命因这些邪魔歪道而丧生,心中就不可抑制的生出一团怒火。

    “看来自己还是做不到独善其身的观赏客。”

    轻声叹了一句,杨延昭思绪了片刻,转过身,走进隔壁郭淮的房间,“师兄,你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联系到山门?”

    闻言,正在看着书卷的郭淮抬起头,有些不解,“怎么了延昭师弟,可是出了何事?”

    “合德师兄,你说,若是在闽南之地推奉道教会怎样?”

    郭淮的眉头拧到了一起,叹气着道,“延昭师弟,你这想法山门前辈未尝没有想过,只是经过多年尝试之后,终究没有取得成效,不过佛宗倒是在此取得了一席之地。”

    “闽南有佛宗出现?”

    对于杨延昭的惊讶,郭淮点了点头,“没错,前朝世宗灭佛,使得佛宗不得不由中土转衍边外之地,而这闽南之地恰巧是首选之地。”

    “那时候为何道家山门为派人前来?”

    听到这话,郭淮有些吞吐,许久才幽幽的道,“儒佛道三大宗派自古便是有所相争,那时候,佛宗退却至苦寒之地,山门中的长老也因此无暇顾及闽南了。”

    自古中原乃是正统,对于发源于本土的儒道二家自然尤为看重,周世宗灭佛,道家必定是将争夺放在了中原之地。

    因而在闽南没有建树倒也是正常了。但要启民智,还有什么比信仰更为合适的?

    “合德师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切莫小视了这闽南之地,将我道家真义传承于此,小弟相信会有难以说道的好处。”

    “延昭师弟你可是当真?”

    杨延昭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在桌上比划着,“自然当真,合德师兄,你看闽南之地其实不止这片,再往外,这里有琉球、交趾还有高丽,这些地方都远比大宋贫困,这里的民众也更需要道家的光辉来指引方向。”

    这正是杨延昭来闽南时众多打算中的一件,血腥杀戮劳师动众,真正消灭高丽,为后世造福的最佳手段便是思想上的同化。

    而道家,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无疑最合适的依靠。

    低着头,许久,郭淮才抬起脸,“延昭师弟,你说的这些,其实山门中早有先祖提出,但正统之道乃是根源于本,因而对你说所历代祖师并未有所重视。

    而自唐以来,佛门律宗的鉴真东渡,佛教已经在高丽有所流传,我道家虽有前辈在高丽,那也是杯水车薪,不得正果。”

    经郭淮这一提点,杨延昭也猛然的记起来,鉴真东渡之事,原来佛宗早就出手了,当下心中有些懊恼。

    想着之后所发生的倭寇之事,佛宗肯定也是没有彻底改变那些蛮夷匪类,因而,道家出手,还是有着必要。

    思量间,杨延昭继续道,“虽然佛宗已经掌握了先机,但是高丽之地怎会没有我道家立足之地?”

    “延昭师弟,你为何一直在意这高丽?”

    郭淮有些不解,终于问出了心中的困惑,杨延昭咬着嘴唇许久,终叹了口气,“合德师兄,若是我说,rì后此地将给我江山社稷带来生灵涂炭,你会信么?”

    一丝惊愕从郭淮眼中生起,见他这般,杨延昭不由得苦笑了起来,这种痴言乱语又有谁会信?

    良久,郭淮瓮声道,“延昭师弟,说实话,我很不明白你为何这般的担忧高丽,此时,它应该是苦寒之地才是,不过恩师曾说过,你是有大气运的人,凡是须听延昭师弟之言。

    既然如此,我便帮你将少阳师兄唤来,很多年前,在读‘海外志’时,少阳师兄就有了东渡传道,将那佛宗给压下去的决心与抱负。”

    说着,郭淮只身往外走去,出了客栈,混在大街的人群中,稍后从怀中取出一只玉哨模样的事物,两指微微用力,顿时将其给压碎,化为细碎尘埃,飘散在风绪之间。

    ??

第一百七十二章 只身行

    天微微亮,朝霞初撒,映在福州城外笼罩的水汽之上,露出五彩缤纷的迷人光晕。

    起了身,做了洗漱,正yù罗氏女等人下楼吃点早膳,却见到早已等候在楼梯口处,昨rì来过的六人。

    “下官见过大人。”

    恭谨了行了一礼,杨延昭自然是和颜悦sè的道了声无须多礼,继而唤着他们一道下楼用膳。. .

    坳不过杨延昭的盛情,这六人有些不安的坐在他的身旁,即便是拿着筷箸的手都显得有些哆嗦。

    见几人这般的局促,杨延昭不由得笑了笑,毕竟他们今后将是他要所借助的属下,虽不知其中有没有钱白的暗探,但拉拢与收买人心之事还是得做好。

    “不必如此的拘束,都是自己人,对了,家眷都已经安排好了吧?”

    “多谢大人关爱,已早昨rì安排妥当,并率先前往兴化城了。”

    “善”,杨延昭依旧是面带和煦的笑意,“边吃边说,那些食不语之类在本官面前不适用。”

    正说着,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放下手中的糕点,略带歉意的说道,“像是这么久,却还不知你们的姓氏,倒是本官疏忽了。”. .

    “请大人恕罪,这是下官等人的过失。”

    闻言,那几人忙起身行礼请罪,而那老者从手中拿出一个小册子,见此情形,杨延昭忙摇了摇手,“无妨,无妨,不要这般见外,正好趁着现在与本官介绍一番,也省得见了名册与人对不上来。”

    六人对望了几眼,还是那老者张了张嘴,“回大人,下官杜峰,是福州闽县治下的主簿,而这是冯仑,他是闽县的县丞;单虎,之前是税曹,掌管着赋税之事;彭言,法曹,善仵作之事;严明,刑曹,jīng于明理破案;张全,仓曹,所为之事为仓储一类。”

    说完,那杜峰等人皆是低下了头,不敢朝着杨延昭望来,虽然位卑,但毕竟也混迹了多年,也看出了知州大人是给这新来的转运使小鞋穿,而他们这些不受重用之人也是第一时间被踢了出来。

    而杨延昭却委实的笑了,好在早有心理准备,遂也不愿在此事上做着计较,“都别愣着了,知州大人考虑的倒是全面,知晓本官身上受朝廷之命,急需诸位相助,也是难为知州大人了。”

    有些诧异,好一会,杜峰等人才将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不由得生出一个念头,这杨大人虽然年纪轻轻,但人真的好像不错。

    用过早膳,杨延昭取来笔墨,写了封信让客栈的伙计送到知州府,即便是心中不想与钱白打交道,但是客套虚礼还是要做足。

    交待完毕,萧慕chūn等人套上马车,将那些些账簿也一并带上,开始往着行化城而去。

    申时将尽,终于赶到了兴化城,城墙与福州想比,低矮了几分,青砖的墙壁之上竟有着撞击而留下的斑斑痕迹。

    此时,rì未落,但跳板已收,城门关闭,见到这情形,跳下马车的林默娘不禁有所惊慌,口中失声道,“难道畲族之人生事了?”

    闻言,杜峰等人皆脸sè骤变,见杨延昭眼中有些询问之意,后者忙低声道,“回大人,行化城周围有着畲族九寨,当中又以祝家寨、杜家寨以及薛家寨最为凶猛,常出寨下山sāo乱百姓。”

    果然不是太平之处。

    杨延昭暗自道了一句,随即让萧慕chūn前去喊那城头侍卫开城门,可是后者听到之后,只是探出个头来,不知用那闽南语说着什么。

    心中很是焦急的林默娘正要上前,却被眼疾手快的罗氏女给拉住,而这时,杜峰也越众走出,对着城头士卒用闽南训斥起来。

    可是许久,那城门竟无打开之象,杜峰退回身形,有些愤慨的道,“大人,这些个守城的兵卒委实愚笨,竟不听下官之言,好在已经派人去通知兴化城知州,楚大人了,想来很快便有消息传来。”

    脸上仍有笑意,但是抬起的眼中却有了一丝愤怒,在杨延昭看来,这无疑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心中有着气愤,但只能极力的压制着,虎入平阳被犬欺,待有来rì,必定加倍奉还!

    兴化城中,知州楚原裹着印提花的丝绸长袍,缩在靠背椅里,似乎是太为肥胖,赘肉都从木椅细缝中挤了出来。

    此刻他脸上满是不屑,猛的的喝了两口凉开的茶水,继而摔了杯盏,口中的凉茶也吐在地上,袖口胡乱的擦着嘴,带着浓重的闽南音随即想起,“这是什么破茶,哪里有什么香气,真是难喝之际!与那林惟殷一样,是个臭石头!”

    正愤恨着,却见一脸相有贼眉鼠眼之sè的瘦矮老头匆匆走了进来,“大人,大人……”

    “叫什么叫,没看见本官正恼着么?”

    被这一训斥,来人丝毫没有胆怯之意,反而继续开口道,“大人,那转运使来了,已经到了城外。”

    闻言,楚原收了脾气,脸sè有些后怕生出,“孔主簿,这转运使好歹是朝廷钦赐的官,将他关在城外是不是有些不妥?”

    “大人,切莫慌张,这杨璟不过是个rǔ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既然大人已经答应了福州那边,这事当然得做的漂亮,更何况这畲族九寨的确在生事,就算是追问起来,大人也有推脱的理由不是?”

    点着头,楚原咂摸着嘴,“孔主簿说得有道理,这福建路毕竟是钱大人说了算,若是与这新来的小子太为亲近,得罪了钱大人可就不是好事了。

    来人,跟外面的守卫说本官去了安丰县城视察民情,此刻还未回府。”

    城外,看着rì头逐渐西移,杜峰抬首看了一眼不远处正负手而立的杨延昭,不由得暗自焦急起来,这兴化城中到底在搞什么鬼,竟然如此怠慢朝廷上派来的转运使大人!

    望着毫无动静的城头,焦急过后,杜峰的心底竟生出一丝凉意,兴化城知州楚原行事粗鄙,能坐上这知州也是得了祖上恩荫,并行拍须遛马之事,眼下敢这番刁难,怕是身后离不开福州那边的影子。

    想到这,后背一片寒意,起初跟着杨延昭的庆幸荡然无存,只能祈祷着rì后能相安无事,混得个保全。

    思念间,却感觉地面微震,转身看去,却见不远处,大量上身罩着短卦,手中拿着各式武器的畲族壮丁怒气冲冲而来。

    杜峰哪里见过这场景?顿时便觉得腿脚发软,六人之中,也只有冯仑默不作声的往前走了几步,侧身挡在杨延昭的前,缓缓的抽出那单口刀。

    “六哥,我们被围起来了!”

    八妹惊叫一声,拿出了‘朝云’护在了罗氏女和林默娘身前,排风则是拿着长鞭靠近了杨延昭。

    城头,显然是发现了畲族的前来,但是城门依旧没有打开的迹象,那些守卫士卒更是将头给缩了回去,怕是被飞出的刀枪给伤着了。

    “延昭师弟,现在该怎么办,是不是要闯进去?”

    郭淮轻声的问着,这十来丈的城墙对他来说也不过是轻轻一跃,若是杨延昭点头,便立马夺了城头。

    “已经来不及了合德师兄。”

    看着逼近的几千畲族汉子,杨延昭轻声说着,若是此时夺了城门,定然也会让这些畲族人有涌入城中的机会,纵使自己能应对这次变乱,但事后钱白问罪下来,也有了栽赃的借口。

    身边,萧慕chūn等十人满是戒备之sè,手皆是下意识的往怀中伸去,那里,藏着连弩,只待杨延昭一声令下,便立马取出shè杀这些蛮夷之辈。

    畲族人聚到城下,将杨延昭等团团围住之后,一身材魁梧,上身**,手中提着根狼牙棒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口中骂骂咧咧的说着杨延昭听不明白的话语,继而用那狼牙棒在城墙和城门上好生的砸了一顿,随即很是愤怒的走了过来,举起狼牙棒便要朝着他的面门上砸去。

    “六哥!”

    “六郎!”

    “公子!”

    八妹等人皆是花容失sè,可待狼牙棒带起的呼啸之声停下后,却见那年轻人眼中满是惊愕,因为他一直引以为傲的棒杀竟然被一只拳头给拦住了。

    却是一旁的郭淮动了。

    “合德师兄,莫伤了他xìng命。”

    杨延昭一句话让郭淮眼中的怒意少了几分,右手猛然用力,顷刻间将那狼牙棒夺了回来,顺手抛向空中。

    “轰!”

    一声巨响,人群之外,那狼牙棒插进了地面之中,四周陷开一丈方圆的巨坑。

    见此情形,本嘈乱的畲族人顿时安静了不少,那赤身的年轻更是惊愕的愣在了远处。

    这或许就是震慑。

    这时,一满脸胡须,罩着虎皮半截短袄,身高九尺的巨形大汉走了上前,先是对着那赤身年轻人厉声说了几句,虽然杨延昭听不明白,但从那架势来看,无疑是在训斥。

    稍许,那巨汉转过身,对着郭淮抱了抱拳,竟用略带生硬的中原话道,“这位壮士,小儿鲁莽,多有得罪。”

    听到这声音,不禁郭淮,即便是杨延昭心里也难免有些吃惊,这蛮夷壮汉竟然会说中原的语言,怎能不觉得稀奇?

    没有说话,郭淮来回打量了几下,感觉到对方并无敌意,这才退到了杨延昭的一侧,后者这时也似乎发现了什么,上前继续道,“我祝家寨并无生事滋乱之意,只是不知这位大人是?”

    很显然,从杜峰等人的官服上,已经郭淮与萧慕chūn等人簇拥的站位上,他猜出了杨延昭身份。

    “本官乃是朝廷所派的转运使,尔等率众持利器前来,难不成是想犯上作乱!”

    上前一步,杨延昭低声喝道,既然对方的气势弱了下来,他就得将气场提高几分,否则怎能镇得住这帮的蛮夷?

    听他这呵斥,那赤身青年一声怒吼,显然是明白了杨延昭的话语,正要握拳,却被那壮汉给伸手喝退。

    “既然是宋国朝廷的派来的官,祝炎也不多费口舌,还望将我阿父交还,否则……”

    最后一句已经无了谦和之意,一股霸道的戾气顿时扑面而来,纵使郭淮也心猛然一颤,对方是个高手!

    听了这话,杨延昭有些明白了,兴化城抓了他的父亲,遂才兴师动众带着族人前来,可是自己不过是初来乍到,哪里知晓其中的缘由。

    见杨延昭不说话,那祝炎眼中不由得生出一丝的恼怒,“既然如此,那便休怪我祝家寨不客气了。”

    “大胆!”

    看到对方数千人yù上前动武,萧慕chūn一声大吼,手中的连弩已经拿出,直指着祝炎,其余的毒蝎队员也同他一般,纷纷取出连弩,对着畲族之人。

    “萧大哥住手!”

    就在交战一触即发之时,杨延昭沉声止住了萧慕chūn,抬首对那祝炎道,“本官虽不知你口中所说之事,但若是城中官吏有违法乱纪之事,定当会严加惩治。

    眼下这形势,想来你也不会信本官之言,不如我随你回寨中,待明了缘由,定会给你个公道。”

    “大人!”

    “六郎!”

    ……

    周边之人闻此言,皆惊呼出声,杨延昭却是伸手止住,“无须多言,本官心意已决,我随他们走,作为一寨之首,想来也不会为难我的这些部下与家眷才是?”

    城墙上仍是一片寂静。

    沉思了片刻后,祝炎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

    “善”,杨延昭回首在郭淮耳边交待了两句,继而笑着一甩衣袖,先于祝炎之前,望西行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 山中林 林中寨

    兴化城外尽山林,而祝家寨便是在这城西的延绵山脉之中,杨延昭跟着祝炎身后,在众多的jǐng惕目光之中,露着少许的从容之sè。

    行了许久,过了数到的哨岗,总算是到了祝家寨,周边全是参天大树,丛林树木几乎将整个山寨给掩盖,使得祝家寨看起来十分的隐蔽。

    的确是地势险峻,易守难攻。

    杨延昭心里暗自感叹着,或许钱白等人从未想过发兵前来,即便是派兵来围剿,在这战力相论上,兴化城怕早已是逊sè不及。 . .

    来闽南之前,官家给他所下的命令之一便是平息此处乱事,而闽南时局不稳与这些少数民族有着很大的关联,这也是杨延昭以身为质的重要原因。

    只有深入其中,才能发现他们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到时候予之所求,自然能平息这争乱之事。

    祝家寨大抵是木屋,此时火把连成一片,火焰随风飘舞,与那漫天繁星相映交织,倒也是显得有些壮观。

    回了寨子,早有穿着麻布衣的女子围了上来,脸上皆是欢喜之sè,似乎在迎接着那些凯旋而归的勇士。

    在祝炎的一声令下,身后的年轻族人则是领了命,纷纷各回各屋散去了,而杨延昭却像是多余人一般,立在了远处。 . .

    先前那被郭淮一招给拦下的青年人推开了一还算貌美的女子,眼中瞪着火气,提着狼牙棒朝着他步步逼近。

    “祝力,退下!”

    这时,杨延昭才明白这对他很是仇视,一身蛮力的青年名为祝力,倒也是显得名副其实。

    喝退了祝力,祝炎招来一身着破损麻衣,绑着个长辫儿,脸sè有些胆怯的小女孩,继而对杨延昭道,“若是那兴化城在乎你的xìng命,应该很快便用我阿父来换取你了,眼下你在我祝家寨,便由这祝星小妮子照应了。”

    笑着微微颔首,杨延昭道了个多谢,便算是在祝家寨住下了。

    而照应他的那女孩似乎是在祝家寨的身份很是地位,也胆小的很,总是低着头不做声,犹如那受了惊的小鹿一般。

    祝炎没有虐待他,让祝星送来了些吃食,是一些水煮过的肉食,外形上有些粗简,看着桌边,似乎没有筷箸之类,不由得笑了笑,用手撕了一块,放进嘴中。

    有嚼劲,也有些无味,吃着,杨延昭心生可惜,这么好的肉,竟然没有抹些果子酱,或者哪怕是放些盐花也是好的。

    屋中,燃着的油灯带着淡淡的香气,应该是动物身上的油脂所做,夜间的寒风生气,从未关的木窗中吹进,将灯火吹得摇曳乱窜。

    见着情形,缩在屋子一角的祝星忙上前将那支开的木窗关上,继而又畏畏的立在屋角,眼中满是怯怯的神sè。

    看她这般,吃了几分饱杨延昭将手在一旁的水中洗了洗,笑着道,“你吃了么?若是没有,这些便拿回去吧。”

    似乎没有听懂,便又用手指了指,后者咽了咽口水,但依旧不敢上前。

    端着那脱了釉sè的瓷碗,将它塞进祝星的手中,然后杨延昭做了睡觉的模样,推开门,让小丫头离去了。

    倒在有些硬的木板床上,耳边寂静无声,唯有油灯轻燃的所发出的吱吱之声,顿时心头多出了一片清明。

    多久未有这种清净了?

    虽深陷畲族之中,但杨延昭却没有做人质的担忧,很快便进入了梦想,直到朝阳初升。

    起身,打开窗,清新之气沁人心脾,放眼望去,满目绿sè,不禁笑着道,“若是在此终老,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多时,那祝星送来了早膳,依旧是水煮的肉,清晨,杨延昭哪里吃得下,便全都塞给了小丫头,。

    而祝炎并未派人看守他,遂在山寨中转悠着,顺手摘着那寨边野果,擦去上面的淡淡水渍,便咬着吃了起来。

    酸中带着甜,原生态,果然是爽口。

    正转着,突然听到垂泣声,抬首望去,却见一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畲族老妪正拿着一大块从动物身上割下来的肉,那肉似乎已经没有了光泽,想来不能再继续存放了。

    木屋旁边,那本是眯着眼趴着的黑狗突然来了jīng神,仰起头,盯着那块肉。

    老妪脸上满是不舍,抖嗦着手,显然这块肉是她为数不多的粮食,如今将它扔掉,怕是家中很快便没了吃食。

    见此情形,杨延昭忙将手中的野果吃完,大步走上前,“阿婆,我可以帮你将这肉保存下来。”

    那老妪哪里听得懂中原话,闻言,却是惊愕住了,看着杨延昭,稍后眼中满是恐慌之sè。

    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杨延昭才明白,自己的话对方根本就是听不懂,正要继续比划时,身后传来一声惊呼,继而便看到祝星端着那碗水煮肉快速的冲了过来,靠在了那老妪的身边。

    看情形,似乎是祖孙二人。

    “还是算了”,摸了摸鼻子,杨延昭打算转身往一边走去,本来自己的身份本来就显得尴尬,若是引来其他人,反而要被误会。

    “只是可惜了这块肉了。”

    低声道了句,便要离去,却突然听到一弱弱怯怯而又含糊不清的话,“你是可以将它变好么?”

    回过头,竟是那唤作祝星的小女孩,原来她是能听明白中原话。

    “那是自然,不过需要一样东西,你这可有盐?”

    祝星脸上有些疑惑,杨延昭不禁往前走了两步,用手比划道,“就是那白sè,吃起来很咸的东西。”

    听到这,小丫头良久才点了点头,用着生硬的话,很是努力的说着,“那个,族长家里有,婆母没有……”

    原来,盐在这寨子里还是级别较高的东西了,寻常的寨民竟然没有,杨延昭暗自的想着,不过,这倒是他错怪祝炎了。

    祝家寨大多是打猎为生,之后用猎物下山卖银钱,买回那些生活所需之物,而祝星家只剩下老少二人,平rì里即便是食物也是周边救济,那里还有余钱到山下兴化城中买食盐?

    正在想着,耳边传来一声巨吼,继而便是风声猎猎,一股劲势直逼他的后脑勺而来。

    不要猜,肯定是祝力,这家伙在兴化城前被郭淮一招制服,似乎是丢了颜面,遂便对一直他心怀恨意。

    昨夜有祝炎,因而他只能忍气吞声,眼下自己出来走动,倒是被祝力给寻了机会,凭这拳风,若是寻常人被击中,不少了半条命才怪。

    心中有些气愤,但是对方是祝炎之子,杨延昭自然不能下狠手,看来还要沉住气,无须跟他一般见识。

    但这气焰得彻底击散,好让知道他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而自己更不是一般人所能招惹的,否者,整rì里这般悄无声息的来上一棍子,还不头疼的要命。

    打定主意,没有回头,杨延昭将身子往边一侧,继而感应那道全劲,白皙的右手握拳而出,与祝力再次挥过来的铜拳撞击到了一起。

    既然对方以力气自傲,那便以此打掉他那不可一世的轻狂。

    “砰~!”

    一声闷响,地面上的尘土清扬,听到声响而回过头的畲族人皆是面露不可思议之sè,只因为寨中年轻勇士祝力竟被那瘦弱的中原人一拳给击飞了。

    “敖……!”

    似乎彻底愤怒了,那祝力空中怪叫着,从地上一跃而起,往回疾走,再出现时,手中已经多了昨rì那硕大的狼牙棒。

    想来力气上吃了亏,他便想起了兵器,此刻,祝力脑中哪还有武者道义之事,只有胸中满腔怒火需要杨延昭的xìng命来平息。

    眼中满是愤恨,狂奔而来,举着手中的狼牙棒便朝着杨延昭的头上砸来。

    四周,那些畲族汉子皆是面露出嗜血的笑意,而那些妇人则是生出不忍之意,纷纷低下头,不愿去看即将出现的血腥场景。

    可是,情形似乎有些事与愿违,又是一声巨响,祝力竟然再次被那中原人以怪异的姿势夺了狼牙棒,继而一脚给踹飞了。

    顿时,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

    那祝力似乎仍是不甘心,吐去口中的尘土,捂着拳头,又要冲了过来。

    “住手!”

    一声低吼,祝炎的身影出现,而那祝力的身形竟然僵在了远处,丝毫不得动弹,见此景,杨延昭心猛然一惊。

    他竟是到了气势收发自如的境界,这可是修为大成的高手!

    没想到这小小的山寨之中竟然藏着如此高手,望着缓缓走来的祝炎,杨延昭不由得眼中多了几分敬重之意。

    待祝炎走到跟前,对着祝力到了一句,狠狠的训斥着,之后,那额头上冒着汗的后者手脚才恢复行动。

    狠狠的瞪了杨延昭一眼,祝力心有怨气的往一边走去,正要离去,却听到身后有声音传来,转过头,却是看到那张极为讨厌的脸,甚至还带着笑意。

    “这是你的兵器,作为一位武者,兵器犹如xìng命,杨璟自然是不能占为己有。”

    看着那双手递过来的狼牙棒,祝力脸sèyīn沉的吓人,许久,却用半生的中原话道了个,“多谢。”

第一百七十四章 祝家寨的危机

    原来他也会说中原话。

    惊讶之余,看着祝力那缓缓离去的高大身影,杨延昭对他的厌恶倒是去了不少,经过这一次交手,想来今后不会再来袭击自己了。

    细细看来,这祝力也是个敢爱敢恨的xìng情中人,与他打交道,比起那些善于勾心斗角之人,倒也能感觉轻松许多。

    “因为阿父曾经从山下请过读书人来,所以寨子中的年轻一代都能或多或少的知晓点中原话。” ..

    祝炎轻声的说着,似乎对杨延昭很是放心,道完这一句,便要转身,打算离去。

    见他这样,杨延昭忙出声道,“祝族长请留步。”

    有些疑惑,但是祝炎还是停了下来,“你还有什么事情?”

    “听说族长家中有盐?”

    祝炎点了点头,盐他确实有,不过因为价格较高,所以,寻常也不怎么舍得用它。

    “族长可否借杨璟些,这样一来,也免得老人家手中的这块肉生了虫蚁,而白白糟蹋了。”

    杨延昭似乎随意的说着,但那祝炎却是眼中一丝jīng光闪过,往前走了几步,那强大的气势不经意之间又是散了出来。 ..

    “你是说,你能够使得肉不腐烂?”

    这扑面而来的气势让杨延昭很是不舒服,但眼下祝炎似乎全然没有察觉,有些吃力的一边抵挡这气势,一边缓慢的点了点头。

    如此,祝炎才收了气势,对着一边的两个畲族汉子急速了吩咐了两句,后者丝毫不敢迟疑,立马转身快跑而去。

    不多时,便将两人抱着圆瓮而来,上面的盖子打开,里面的盐颗粒粗大,显然在品质上有些次。

    虽不是jīng盐,但有胜于无,也不用那祝炎发话,杨转身对着那祝星道,“将阿婆手中的肉递给我。”

    有些迟疑,待看到祝炎点首后,祝星才从眼中有着不舍之意的老妪手中拿过那块肉,小心翼翼的递给了杨延昭。

    将肉放在身边的木凳上,将手在木屋一边接着雨露的陶罐中洗了洗,杨延昭对那祝炎道,“族长身边可有匕首之类?”

    后者没有多言,从身上摸出一把外壳镶银匕首,上面的花纹已经被磨掉了大半的印记,仍将其随身携带,想来是极其欢喜了。

    笑着点了点头,杨延昭用匕首在那结实的jīng肉上划开多道来,正要去清洗那匕首,却被祝炎唤住,“不要管它……”

    语中已经多了些急切,见祝炎这般,杨延昭或许明白了几分,畲族依山而生,靠着打猎养家,可若是猎物卖不出去,即便是再好的猎手也只能是束手无策。

    更何况眼下已进了四月,天气逐渐变暖,这些猎物更加的放不久,所以,听到能有使得这些野味不腐烂的方法,作为一族之长,祝炎乱了心境,倒也是情有可原。

    伸手抓起那瓮里的盐,四周的那畲族人显然生出了急切之意,若不是祝炎厉sè阻止,怕早有人扑上前,将盐瓮给抱走了。

    仔细的将盐涂抹在肉上,很快,等肉上布满盐后,杨延昭四下看了看,并未发现有草绳之类,遂寻了跟生活用的细长木材。

    将那十来斤的肉插在木材之上,继而担在了木屋前的一棵果树上,杨延昭再次去洗了洗手。

    “这便好了?”

    祝炎沉声的问着,似乎有些难以相信。

    “恩,若是天晴,用不了三五rì,这块肉中的水分便消散了,到时候,将其放在通风之处,放置数月月不成问题。”

    “当真?”

    看着祝炎眼中的疑惑,杨延昭不禁笑着道,“这种事,何须欺瞒族长,而且经此法之后,肉质多出一分嚼劲和香味,族长若是不信,过上几rì便见分晓了。”

    说道着,杨延昭不禁想起了曾经所吃咸肉的种种香味,竟生出无限的回味,须臾,摇手笑着往回走去,那半挂在空中的肉上因上满了盐而闪着晶亮之sè,祝炎则是一声不吭的立在果树前,满是思索之sè。

    回了先前的屋子,杨延昭倒是有了几分无所事事,趁着空闲,不禁开始想着眼下所处的形势。

    之前,他敢只身前来祝家寨,是因为想要了解这些畲族,为之后招抚各寨做好准备,即便不成,也能轻松脱困。

    但是今rì见到祝炎的气势,杨延昭明白,想要全身离去,怕是不会那般的简单,也难怪对方敢不施一兵一卒来看守他。

    看来,昨rì祝炎也并非是生事,或许真的是兴化城真的抓了他的父亲,只是时间上如此的巧合,想到这,眉头不由得紧了几分。

    良久,杨延昭叹了口气,低声道,“眼下形势极为不利,只是希望合德师兄他们能保住这畲族之人的xìng命,否则,怕是真的将小命搭进去了。”

    抬起头,这时,杨延昭才发现已经到了正午,而那祝星或许是怕打搅了他,正靠在窗外,不时的将头探出看了看。

    见到这场景,杨延昭不由得想起了与排风初见的情形,也是这般的生涩,顿时心中的苦闷也随之消散了些。

    走上前,趴在那窗台之上,恰好此时,祝星抬首往来,被他这突然出现给的惊着了,往后退了几步。

    “莫怕,怎么不进屋来?”

    听到这温和之言,那祝星慢慢的走上,将护在手中的一碗烤肉递了过来,“这婆母做的,让我送来的。”

    看着那金黄sè的烤肉,杨延昭笑着接过来,放在鼻前闻了闻,却是一股诱人的香气。

    用手撕了一块,将剩下的又递了过去,“这些就够了,等回去之后,替我好好的谢谢你婆母。”

    看着手中那还剩下的大块烤肉,小丫头还想说着什么,而杨延昭却已是吮着手指,打着嗝道,“真是美味,对了,赶紧将这烤肉送回去,时间久了,便不好吃了。”

    在他再三劝说下,祝星转身往回小跑着走了,杨延昭则是伸了个懒腰,继而揉了揉瘪着的肚子,好在现在有了通劲的修为,在吃食上的要求也不多,否则,还真将那对苦命祖孙俩不多的食物给吃光了。

    依着窗口,看着祝家寨外的青翠景sè,心中大致算着,此时,郭淮等人应该是在兴化城中找到祝炎的父亲了,否则,还真要长眠在这处清幽之境了。

    正想着,耳边传来了清脆之声,转过头,却见到几名女子正从远处款款而来,为首之人带着面纱,看不清长相,其身后的四名随从皆是素颜清秀,腰若柳蔓,身穿绣着五彩花朵长衫,与长发一道随风而动。

    寻着响声,杨延昭发现女子双脚未着鞋袜,白皙如玉,似乎用了某种功法,脚尖点着虚空,漂浮在里地面一尺之处,脚踝之上绑着金sè的小铃铛,而他所听到的声音也正是有这些小铃铛发出。

    恍然看上去,犹如天女下凡。

    这是何方圣神?

    迟疑中,那祝炎已经带人走了上前,很是恭谨的对着来人行了一礼,皆而将他们往寨子中最大的屋子走去。

    如此,杨延昭心中猛然一动,难不成这些人也是闽南的巫教一支?否则凭着祝炎的地位与身手,怎会为这般的卑躬屈膝?

    山民信奉巫教,但是家中若是平安,也不会请这些奉若神灵之人进寨,难不成是祝家寨发生了什么事情?

    正困惑着,却看到那祝星从远处走来,眼角边挂着大颗的泪珠,满是悲伤与悲怆之sè。

    或许她知道缘由,思念至此,杨延昭对着靠近的小丫头问道,“你看到那些人了么,她们是来这里做什么?”

    “她们一定是来取阿姊xìng命的……”

    口中喃喃自语着,稍许,便已经泣不成声,杨延昭忙从窗户跃了出去,将怀中的手绢递了过去,“莫哭,与我说道说道,或许能有办法。”

    闻此言,祝星忙抬起泪水涟涟的脸来,手忙脚乱的说了一大堆,虽未全部听明白,但也大致知晓了事情原委。

    祝炎膝下还有一女,数月前,突然昏迷不醒,而照顾她的人也除了祝星之外,其余之人也染上了这种怪病,甚至已经死了三个女孩儿。

    而那祝炎的父亲便是下山请大夫时被兴化城所抓,在祝炎带着族人前去要人时,刚好被他所遇上,因而才有了昨rì那一幕。

    “她们说阿姊得罪了山都木客,若是不死,整个寨子都难以安宁……”

    听罢,杨延昭心中不可抑制的升出个可怕的念头,或许,这祝炎之女所患的是一种传染病?

    若是真的如此,那可就是一件可怕的事情,眼前的医术很是落后,遏制传染病演变成瘟疫最直接的办法,便是壮士断腕。

    照着祝炎的xìng子,却是极有可能。

    “寨子中有多少人出现这种症状了?”

    “大概有二三十人……”

    已经有这么多人了!杨延昭猛然才发现,他已经处在了一个比先前要危险许多的境地,但怯怕之后,心里竟生出个近似疯狂的念头。

    或许,这是一个契机,难以抑制的激动喷然而出,将丝绢塞到祝星的手中,杨延昭快速的往那大屋走去。

    ??

第一百七十五章 麻病

    “叮铃铃……”

    还未靠近那大屋,铃声已经传来,节奏也是越发的响亮,似乎在做着某种法会,杨延昭正yù上前,却被守在外面的祝力带人拦住。

    或许是因之前归还狼牙棒一事,见到杨延昭,他似乎没有了那满腔敌意,但脸sè依旧冰冷,口中的话有些含糊不清,“你……不能……进去。”

    “祝兄弟,让我进去看看,说不定,能救下令妹的xìng命。”. .

    闻言,那祝力眼中闪过一丝的期冀,语中竟带着激动,“你……说得是……真的?”

    “尝试了总会有希望,不是么?”

    粗大的眉头蹙在一起,终于那握着的拳头放了下来,身子将路让了出来,见他这般,其他的畲族汉子则是急忙上前,却被祝力伸手拦住。

    “希望你……能做到。”

    对着祝力点了点头,杨延昭很是认真的道,“我会尽力。”

    踏上那屋前铺着的木板,顿时一股清香扑鼻而来,没有多想,走进了屋子中。

    屋子是两层的木阁楼,此刻,祝炎以及十数容颜憔悴的干瘦老者,似乎只族老一类之人立在木梯边上,前者脸上满是yīn沉,其余人则满是惧怕之sè。. .

    木楼之上,杨延昭可以看到先前的那些长衫女子正翩然而舞,衣袖所过之处,竟隐约可见落花飞逝。

    好诡异的场景,却又有着说不出的仙人般飘渺。

    正在他看着楼上之景时,耳边传来一阵难以听明白的话语,回首望去,却见祝炎身边的那些族老正板着脸,指着自己,想来因为擅闯进来而发着火气。

    那祝炎似乎并未理会,眼睛盯着楼上,仿佛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其中,许久,才收回目光,瞥了杨延昭一眼,“这是我畲族重地,你还是速速离去吧。”

    说完,再次抬首,见他这般的担忧,杨延昭当即明白祝炎对小女的喜爱,如今,也委实猜不出祝家寨族人患了何种传染病,但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怎能不试一试,或许能找到解救之法,从而得祝家寨一个人情岂不是更好?

    想到这,杨延昭走上前,“族长,稍后可否让我上楼瞧一瞧,或许本官或许有人可以解族长燃眉之急。”

    话语有些轻,比那些仍在抱怨的畲族族老之言低了许多,但是祝炎却立马回过了脸,“你说的可是当真!”

    “族长莫急,一切也只待我查看令千金的病情才能定夺。”

    正说着话,那木楼上传来急促的铃铛之声,好一会,才逐渐的止息,取而代之的却是若有若无的哭泣之声。

    闻此音,祝炎脸sè顿时白了几分,不多时,那几名衣衫飘飘的女子从木梯上走了下来,显然有些脱力,脸上皆是苍白sè,额头上甚至有着细小的汗珠。

    遮面的女子未说话,倒是她身边一脸有些圆的少女走上前,对着那祝炎摇了摇头,接着又是说了些杨延昭听不明白的闽南语,在那几个畲族族老连连弯腰点头下,几个女子飘然离去。

    待人离去后,那些族老对着祝炎呵斥了一番,然后匆匆的离去了,只留下杨延昭与有些呆滞的祝炎留在屋中。

    “花姑都救不了阿姊,该怎么办才好?”

    口中喃喃自语,却是杨延昭能听明白的中原话,沮丧了片刻,祝炎猛然转过身,盯着他,“你是说有办法可以救阿姊?”

    “本官不敢保证,但即便是希望渺茫,也会竭尽全力。”

    已经不知该说些什么,祝炎大手拉着杨延昭的衣袖便往木楼上疾行而去。

    清香依旧残留,木床之上,一女孩儿已经陷入了昏迷,本该白皙的脸庞之上满是触目惊心的疱疹,拧在一起的双眉显示出了她此刻的痛苦。

    见到这情形,杨延昭心‘咯噔’一响,染病者起疱疹并传染与他人,在这时期,唯有骇人听闻的天花了。

    一言不发,转身便往楼下走去,见他这般,祝炎却是急了,大步跟在后面,“杨大人,你可有办法?”

    转过身,叹了口气,“族长,若是其他的病本官倒是可以帮些忙,但是这麻病却不是我所能为之事。”

    杨延昭这倒是说得真心话,若是普通的传染病,将罗氏女请来,配合着郭淮的丹药,或许能有几分把握。

    但这祝家寨的族人患的是天花,放在树百年后,也是令人闻风丧胆,更何况现在的医疗水平,要医治,简直是拿命开玩笑。

    虽然他很想得到祝家寨的感激,但若是要用罗氏女的xìng命来做赌注,杨延昭当然会毫不犹豫的拒绝。

    听杨延昭这句话,祝炎整个人像是丢了最后一分气劲,顿时呆滞在了原地,完全没了往昔的那份内敛的自信。

    叹了口气,杨延昭往屋外走去,待他刚跨出去,便看到脸上带着悲伤的祝力正望来,瞪着大眼,似乎很想得到杨延昭确定的话语,哪怕只是轻轻的颔首。

    微微的摇了摇头后,绝望之sè顿时涌现在祝力的脸庞,杨延昭也不愿多待,带着心里的那丝异样,往他的小木屋走去。

    木屋前,祝星正蹲在台阶前,见到杨延昭,忙迎了上来,将手中的丝绢递过来,并很是急切的问道,“阿姊……怎么……样了。”

    话语依旧是有些含糊不清,杨延昭叹了口气,后者见着模样,不禁又是泪落了下来。

    进了屋,耳边仍是祝星低低的抽泣之声,杨延昭只能狠下心来不作理会,脑子里去不由自主的想着天花的医治方法。

    记忆中,似乎是种牛痘,可是眼下到哪里去寻牛痘?

    而且牛痘也应该在患天花之前接种,如今再注入到体内,能否起到作用他也不清楚了。

    有些烦闷,突然间,耳边传来争吵与哭喊之声,待走到窗前,却看到先前见到的畲族的那几位族老正带着人与祝炎父子争吵着,准确的说是在与祝力争执,而祝炎则是静静的站着,将那些用木板抬着患了天花族人的去路给挡住。

    很显然,在这危急存亡的关头,祝炎的族长之威已经压不住族人对于天花的恐惧,特别是在今rì那些神秘的女子束手无策之后,祝家寨的不安彻底给引发了。

    此刻,祝力手中舞着狼牙棒,满脸的狰狞之sè,正将那些yù冲到大屋中,抬走他妹妹的族人给喝退。

    就连那瘦弱的祝星也挡在屋前,拿着一木棍儿,胡乱的舞着,似乎那患病的女孩与她感情极为深厚。

    也许是僵持了久了,吵闹越发的不可收拾,终于,火把拿了出来,似乎不交出人,便要立马点火。

    而就在这时,祝力身后的门开了,却是杨延昭之前所见的祝炎之女,阿姊,身体极其虚弱,仿佛走路间便要昏倒在地。

    也不知她低低的说了句什么,继而祝力暴吼了一句,很是发疯的挥着手中硕大的狼牙棒。

    可是很快,他的狼牙棒砰的一声落地,阿姊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推开了要扑上去的祝星,继而一步步的往着寨子外走去。

    跌坐在地,祝力竟嚎啕大哭起来,而祝炎的虎目中也开始泛起泪花,看着缓缓走向自己的阿姊,慢慢的让到了一边。

    酸楚,在杨延昭胸中翻腾,虽然捏紧拳头的他不断告诫自己,莫插手这件事,但看着阿姊单薄的身影越行越远,不是为何,竟是心疼起来。

    咬着牙,努力的挣扎之后,杨延昭从窗口跃出,“等等!”

    听到这声音,祝力快速的从地上爬起,挂着泪的双目满是期盼望,“杨大人,求你,求你救救阿姊,救救族人!”

    此事,情急之下,中原话却是流利了许多。

    对你祝力点了点头,杨延昭走上前,与祝炎道,“族长,本官愿意试一试,不过需将我在兴化城中的人接来,当然,治病一事皆得听我吩咐。”

    “好。”

    没有犹豫,祝炎点头便应了下来。

    “那麻烦族长在寨子之外,搭建些木屋,将患了麻病以及有患病迹象的族人送往到那里安顿,之后,他们所用过的东西皆焚烧,这些要快,否则要不了几rì,恐怕整个祝家寨便无完丁可言。”

    将话说完,接下来的事情便交给了祝炎,至于闹事的族老,见祝炎父子愿意将患病之人送出寨子,便也没了生事之心。

    很快,在寨子的右侧百丈之远,数十间简陋的木屋搭建了起来,考虑到祝家人众人皆有染上天花的可能,若是前往兴化城,很有可能将病毒传散,因而送信给郭淮便显得有些棘手了。

    正在杨延昭为难之时,了解到缘由的祝炎径直的拿起一张硬铁弓,让他写了封信,绑在了箭羽上,在城外还有数里之时,竟弯弓搭箭,铁箭化作一道飞影,直shè兴化城中。

    在原地等了一个时辰,显然,祝炎要比杨延昭紧张多了,待听到马车之声时,竟从坐着的岩石上一跃而起。

    来的马车正是罗氏女她们,不过让杨延昭吃惊的是,驾车的竟是徐少阳。

    ??

第一百七十六章 治病之方

    “少阳师兄,怎么是你来了?”

    迎上前,杨延昭有些惊奇,而徐少阳则如往昔,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将马车缓缓停下,“呵呵,那rì收到合德师弟的消息,我便来了,刚好捡了支铁箭,知道小师弟需要帮忙,就跟着罗姑娘过来了。”

    马车上,车帘掀开,却是罗氏女探出身来,见到杨延昭,脸上那丝担忧才随即消散。

    而罗氏女的身后,却是依旧易容的林默娘搀扶一个老者走了下来,“大人无事便好,罗家姐姐可是茶饭不思的担忧了许久。”..

    见到那老者,一旁还在惊愕徐少阳修为的祝炎忙几步上前,口中用着那闽南语大声唤着。

    “老头子没事,说中土话吧,否则杨大人他们听不明白。”

    老者便是祝炎的父亲,祝家寨前任族长,祝戎。

    点了点头,祝炎来回打量着祝戎,“阿父,兴化城中的那些狗官可曾欺负你了?”

    瞪了他一眼,祝戎训斥道,“老头子还没老,他们怎么会欺负到我身上来,要不是他们使了些下三滥的手段,否则也不会深陷牢狱。

    别说这么多了,寨中一切可好,阿姊的身子怎么样了?”..

    祝炎张了张嘴,话语凝塞,好一会才继续道,“孩儿请了花姑,却还是……”

    闻言,祝戎一跺脚,顿时岩石上出现一个裂坑,“花姑?谁让你找她们了……”

    气恼训斥了一句,剩下的只能叹了口气,继而对杨延昭行礼道,“让杨大人见笑,小老儿族人全望大人出手相救了。”

    看着凭草鞋便跺出来的坑,杨延昭怎能不知晓对方是个隐士高手,忙口中呼着无须客气,稍后还是实话实说道,“老族长,实不相瞒,祝家寨族人所患之症为‘麻病’,易传于他人,而且治愈起来也很是困难。”

    “麻病!”

    罗氏女惊呼了一声,杨延昭虽然在信中已经说了,车上也有她凭着经验所购买的药材,但是真真切切的听闻到‘麻病’二字,还是有些吃惊。

    马车轻悠悠的上了路,纵使是山路,徐少阳也是赶得很平稳,祝戎父子在车下走着,车厢中,杨延昭犹豫了许久,轻声问道,“清儿,你可有医治的办法?”

    摇了摇首,罗氏女如说的说道,“六郎,‘麻病’自前朝便是骇人听闻之症,鲜有治愈之说,即便是医书之上,也未发现治病良方,所以,一旦其出现,必定是瘟疫蔓延,生灵涂炭。”

    有些歉意,杨延昭抓住了罗氏女的玉手,“若不是我,清儿也不会置身此险境之中。”

    快速的将手给抽离,罗氏女脸颊顿时染了朝霞,“奴家自幼便是跟着爹学医,秉记悬壶救世,哪怕没有六郎,也会前来施以援手。

    不过话说回来,与默娘相比,奴家又是自愧不如……”

    “罗姐姐莫取笑默娘了,听闻祝家寨遭此不幸,默娘早已经是心急如焚,极为担忧,虽对医术药典不jīng,但至少能帮着罗姐姐,也能给那些染病的百姓少点痛楚。”

    自古,忧民为民者,无不是大圣贤之辈,听了这句话,杨延昭不禁想起了之前与林默娘的对话,她似乎是真的尽心于救济黎民苍生。

    突然,脑子中闪过一荒诞的念头,闽南一地,被人极为信奉的神灵不正是女儿身的妈祖?

    这林默娘会不会就是后世人所尊崇的妈祖?

    想到这,也自觉好笑的摇了摇头,晃了晃脑袋,随即,不免再次为祝家寨的天花感到头疼。

    随着一声轻吁之声,马车停了在山脚之下,杨延昭不安的思绪也随之散却,下了车,与徐少阳一道,将马车卸了,用马驮着药材,朝着祝家寨行去。

    “这寨子倒是风景如画。”

    寨门前,徐少阳低声叹了一句,生xìng如他,对于大山美景,倒是颇为喜欢,而这祝家寨藏于深山之中,林木青葱,遂不由生出了感叹。

    “老头子祖上世代居于此,眼下,还望先生能多多施予援手。”

    祝戎叹了口气说着,对于徐少阳,也早就发现了他的境界高深,如今,族人遭蒙大难,很是希望徐少阳能出手相助。

    “老丈你多礼了,既然来了,定当是要尽上绵薄之力的。”

    回到寨子中,祝家寨中人见到祝戎,皆是面露敬重之sè,看来,这老族长在族人中的地位并非一般人所能取代。

    “六郎,让奴家去看看患病之人吧……”

    未作歇息,罗氏女便有些心急的说着,虽然她也忌讳着‘麻病’,但是救人如救火,丝毫耽误不得。

    “也好,不过清儿你们可要当心。”

    杨延昭有些担忧,徐少阳却是从怀中取出一只羊脂白玉瓶,从中倒出两颗朱红丹药,“这还是从小师叔处讨来的避毒丸,可以抵挡毒物十数天,两位姑娘将它吃下去,或许能有些功效。”

    闻言,杨延昭大喜,罗氏女与林默娘则是依言服下,继而在祝炎的带领下,往着那暂时安置染病的族人之地走去。

    正走着,却看到祝星抱着个空竹篮迎面走来,见到杨延昭等人,小丫头怯怯的站到一旁,见到她,徐少阳不禁多看了两眼,这才跟上快要离去的众人。

    到了简陋的木屋中,大多的病患皆是软弱无力的依靠在桌前,更有甚者已是昏迷在木床上,其中,病情较为严重的阿姊已开始胡言乱语。

    看到小丫头那痛楚的模样,祝戎父子皆是面露不忍之sè,罗氏女从林默娘手中接过药箱,径直的走上前。

    望闻问切,医家四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一旁的杨延昭则是头皮紧绷,心不自觉的提在了半空中。

    花了大半个时辰,罗氏女才将二三十患病的寨民全都查看了一遍,收了手中的银针,随着杨延昭等人回到寨子中。

    让祝炎遣人煮了热水,未说话,几人一番清洗,衣物全都烧毁了,既然没有防护器具,所穿的衣服只能当做一次xìng的来使用了。

    穿着祝炎找来,略显得宽大的短卦,即便徐少阳也是耐不住杨延昭的硬磨,将那长衫给换去了。

    “怎么样,清儿,你可有良方?”

    大屋中,杨延昭轻声问着眉头有些紧锁的罗氏女,祝戎父子眼中满是期望之sè,那祝力更是应声而站,似乎这样才能听得清楚些。

    后者沉思良久,适才缓缓开口道,“刚才奴家查看了,‘麻’病之症已经到了膏肓之际,要想医治,只怕是有些……”

    “哗……”

    话音落下,祝力跌坐在木椅之上,那木椅也随之轰然倒塌,木片撒了一地,木屑飞舞在他的周边。

    一丝凄楚在屋子中蔓延开来,这时,徐少阳起身对着杨延昭道,“或许有一个法子可以试一试,但首先是要确认一件事。”

    “先生请说。”

    那祝戎语中多了丝急切,见他这般心切,徐少阳也不做耽搁,继续说道,“寨子中是不是接触到病者的人都染了‘麻病’?”

    虽不愿承认,但是祝炎还是点了点头,“确实如先生所说。”

    “等等……”

    杨延昭伸手打断了祝炎,“少阳师兄,有一人未感染‘麻病’。”

    “对,祝星那小妮子没有……”

    这时,坐在地上的祝力也跟着大声说道,那祝炎怕徐少阳仍不知晓,便解释着,“就是之前我等去查探病情时所遇的女孩儿,她的父母双亡,自幼便与阿姊在一起,阿姊染病之后,祝星也在周边照料,先生这一问,倒确实如此,这一两个月来,感染的族人不少,唯独祝星却安然无事。”

    “如此便好”,徐少阳道了一句,但随即又沉默了起来,在众人皆是焦急万分时,这才说出了缘由,“此方法我也是听师叔说来,若是施展出,定遭他人所不齿,也有伤天和。”

    闻此言,杨延昭不禁想起了那次为他打通筋脉的场景,或许,这也是北方的巫术?若真是如此,照着徐少阳的xìng子,身为名门正派的弟子,有所犹豫不断,也是情理之事。

    “先生,救人一命,乃是无良功德,怎又会是伤天害理之事?还请先生救我祝家寨上下老小的xìng命。”

    祝戎弯身及地,一边,祝炎与祝力也是如此,见此景,杨延昭不由得叹了口气,“少阳师兄,老族长说的不错,剑可杀人,亦可斩去荆棘,只是看它持于谁之手,眼下我们是救人xìng命,想来山门也不会有所怪罪才是。”

    终于,徐少阳长舒了一口气,“既然延昭师弟这般说了,想来恩师也会应允的,只是要想用此法,还差一样东西。”

    见徐少阳点头,那祝戎心中顿时生出了希望,忙开口问道,“不知先生所指何物?”

    脸sè有些犹豫,好一会,说出让屋中人皆是震惊万分之语,“所差之物便是那小女孩儿的鲜血。”

    “少阳师兄,这……”

    见杨延昭语塞,徐少阳略带痛楚的点了点头,“没错延昭师弟,此法所行需要道家先天之气将可以抵·制‘麻病’的jīng血融入的病患体内,从而助他们生出抵抗之源。”

    怪不得徐少阳不愿使用,以人血为引,在历代都被视为邪魔歪道,但眼下,却不得不承认,这也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只是要苦了祝星那小女孩儿了。

    叹了口气,杨延昭转首望向祝戎,“老族长?”

    显然,祝戎眼中带着挣扎之sè,“先生,这会不会要了祝星小妮子的xìng命?”

    “‘麻病’之症不可拖延,若要治愈,必须要从速行事,所以,至少得取她体中一半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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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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