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伴师游
正在忙的不亦乐乎得何钰被杨延昭从挤满花枝招展小娘子的布行中拖了出来,待听到要将排风交付与他时,率先是惊呼了一声,接着很是认真的点首应了下来。
“放心,跟着我,今后排风数银子绝对会数到手发软。”
何钰拍着胸脯打着包票,而排风这时才露出罕见的笑意,双目发光,顿时间,杨延昭才发现小丫头在潜移默化中竟被何钰带成了财迷。..
既然排风有这么一喜好的事物,就让他们折腾去,杨延昭也不去说些什么,在何钰派人去接张谦放学之时,便与排风以及何钰到吉庆楼找了个雅间,暂且吃着瓜子甜点,胡乱的聊着。
“如此说来,兄长rì后前途将不可限量,那些名儒大贤小弟是无缘攀得上了,不过兄长的墨宝可要多留给小弟些,成了名之后也能沾沾风雅之气。”
将手中的花生壳放到一边,杨延昭斜眼看了他一眼,“你这家伙,上次的帐还没算,这又惦记上了?”
一句话说出,何钰讪讪的笑了起来,而正在吃着糕点的排风也下意识的将头往下低了几分。
三人就这一边唠嗑,一边吃着茶,不知不觉,吉庆楼开始热闹起来,外面的天sè也黯淡了几分。
..
灯点黄昏,却是夜来客归时。
透过窗,看着脚下来往不息的人群,何钰脸上顿时jīng神了几分,吹弹可破的胖脸笑的颤动着,眯着眼转向排风,“今个晚上又是一个进财的大好rì子。”
“什么进财的好rì子,说出来也让我赚点小钱。”
正说着,门被打开,张谦笑着走了进来,见到他,何钰一边招呼跟在他身后的小厮上菜,一边给张谦摆上墨绿杯盏,倒上了香气袅袅的清茶。
“今个儿刮的是什么风,今夕,你这般的遣人寻我来做何?事先说好,张秋白可是滴酒都不会沾染。”
上次,他与何钰都醉得不省人事,虽然有排风提前跟他娘亲告知了一声,但第二天回去后,满身酒气还是被张婶好生的说道了一番。
“秋白兄,这恐怕由不得你了,兄长明rì便与澜溪先生远游,你我三人情同手足,这送别之宴哪能无酒水之物?”
听到这,张谦面露惊讶之sè,“什么?延昭兄你要外出了?那恩师不也是要离开书院?”
“嗯,少阳师兄是和我们一道。”
一旁的何钰朝着张谦挤着眼睛,“对吧,秋白兄,小弟没有胡扯,所以今晚咱就喝的痛快些。”
“算了,今夕,饮酒伤身,还是用茶水好了。”
杨延昭正说着,脸sè有点低沉的张谦摇首出声道,“既然是延昭兄要出远门,这饯别桌上岂能无酒?”
很快,美味菜肴摆上,玉盏轻碰,就连排风也以茶代酒的伸出了墨绿的杯儿。
酒过三轮,话自然也就多了,最贫舌照旧是何钰,说着三人的相识,也说着眼下铺子的rì进斗升。
“啥也不说了,认识两位哥哥,何今夕觉得值了,心头也痛快的很。来,干了!”
举杯再饮,继而欢乐的笑了起来,酒量本来就不佳的他想来也差不多晕头了。
今夜言语有些少的张谦对着杨延昭举起了手中杯,“延昭兄,来年京师你我再会!”
察觉着张谦心中存在的失落,杨延昭举起杯,笑着应道,“汴京走马观花,我一个人倒也会觉得冷清,有秋白在,也是熟络的自己人了。”
相互打趣习惯了,醉意微醺的张谦也不在意,笑着饮完,伸着手想要拿着酒壶继续满酒,却砰的一声,栽倒在桌边。
沉闷的声音让眼睛迷离的何钰下意识的睁大小眼,当即指着张谦笑道,“哈哈,秋白兄,你果然是不甚酒力,比我何今夕还逊个几筹,兄长,来我们喝……”
举着杯,话还没说,又是一声闷响,手中的玉杯脱手跌落,酒洒在了菜肴上,而何钰五十步笑百步,随了张谦的后尘,烂醉在了桌边。
看着两人这般,正在吃菜的排风不由得愣住了,筷箸放在嘴边,大眼很是无奈的看着两人,稍后再转首望向杨延昭,后者也同她一般,对着两个在小声呓语的张谦、何钰二人很是无奈。
与上次一般,将两人交给了酒楼的掌柜,杨延昭带着排风回小院去,在排风烧开水之时,他去了趟隔壁,和正在担忧张谦的张婶撒了个谎。
明rì徐师要远行,秋白陪他恩师叙叙话去了。
听到这句话,张婶的心才放了下来,而杨延昭也不再乎扯了个慌,他本就不是迂腐之人,更何况张谦未做出格之事,只是明rì回家之时能否圆上谎,这个就不是杨延昭所挂心的事情了。
到了小院,排风正在炤房中安静的烧着开水,杨延昭往里走去,柴火的烟味还未踏进屋中便扑面来了。
火声吱吱的响着,火焰之下,排风托着下巴,不知在出神的想着何事,连杨延昭出现都没有注意到。
“在想什么?”
坐在排风身旁的柴火上,火光儿让他暖和了几分,以前,年幼之时,在乡村与祖辈一道时,也曾欢快的将柴火稻草放进炤堂之中。
“公子你怎么来了?赶紧出去,这里不是公子所能待的。”
被杨延昭一句话惊了神,反应过来的排风将小手在身上擦了擦,赶紧要扶着杨延昭往外走去,娘亲说过,君子得远离庖厨。
“公子我还就不走了!”
无视排风的推撵,杨延昭反而倒在了柴火之上,一副无赖的模样,让小丫头哭笑不得,怎么自己公子在外人处风度翩翩,在家就这般死皮赖脸,哪里有半分公子的样子。
看着火光映照的英俊脸庞,排风小脸顿时烫了几分,不知为何心跳的厉害,或许是柴木燃烧的厉害,只觉得身子上热的慌了。
用烧火棍将烧的正旺的柴火压了压,可是这似乎并不起到作用,排风仍是觉得有团火在肚子中,让她口干舌燥。
抑制着要跳出胸口的血脉冲击,排风闭上眼,不敢去看杨延昭,缓缓的俯下身子,靠在了他的一边。
被温暖的柴火烤着,杨延昭觉得很是舒服,伸手将排风拥在了怀中,这举动让小丫头的脸更加红了,头埋的更深了,细长的睫毛不断的抖动着。
许久,炤堂中柴火逐渐熄灭,杨延昭怀中的排风已经进入了梦乡,发出低低的酣睡之音。
嘴角咧出一个笑容,轻轻的站起,将排风送进了房间,盖好被衾,后又轻手轻脚的走回到了书房。
磨了砚,取出笔,杨延昭提笔写起书信来,将要离开府州,排风虽交托给了何钰照料,但武艺的上还需折御卿来指点。
铺子的收入有折家的两成,折御卿兄弟两人也对何钰也有些照拂,但有些事还需说上一些,并道个别,礼多人不怪,临走之前,再请他二人照顾一番。
之后,打了些热水,做了洗漱,杨延昭便回屋歇息了,但是想到明rì和恩师去华山,见识那些从未听闻的事情,脑子中竟睡意全无。
许久,夜深了,杨延昭这才努力将心中的起伏平静了下去,睡醒没多久,屋外的鸡鸣之声还没传来,后者便起身来了。
排风还没有醒来,刚好也是杨延昭所想要的,悄悄的进入到排风的屋子,将小丫头落到床边的被子拉好。
小脸清纯可人,杨延昭轻轻的抚了抚她的秀发,这才将两封信放在了一边的桌上,转身朝外,提着前rì准备好的包裹,往着南城门走去。
随着小院木门吱呀一声的关上,床上,排风紧闭的眼帘处大颗的泪花泛了出来。
街道上,人影稀疏,杨延昭背着包袱,随着开始忙活一天生计的百姓,走向着城南。
城门口,天边的雾sè还未化开,所以进城的百姓还不算多,一辆简易的马车停在城门的一侧,身形消瘦的徐师正坐在车前,手捧书卷,静静的看着。
看到了徐少阳,杨延昭快步上前,对着帘布未拉开的马车行了一礼,“杨延昭见过恩师”,稍后转首,“师兄,如此勤免,却是让延昭自愧不如了。”
徐少阳笑着将书放进怀中,拉起了缰绳,“进车去吧,陪恩师手弹几局。”
闻言,杨延昭连连摆手,“怎敢让师兄驾车,延昭对这车马之术也略知一二,还是师兄进车与恩师对弈,车让我来驾驭。”
“好了,别争了,此行路途遥远,你二人换了赶便是了,延昭你上来,让少阳先驾上一阵,为师已习惯他的驾车,你也能学上几分。”
隔着车帘,耿元符的话淡淡的传来,徐少阳笑着拿起马鞭对着杨延昭指了指车厢,后者回之一笑,撩起长袍便要上车。
“兄长慢行!”
“恩师留步!”
这时,身后有呼声传来,寻声望去,只见何钰正驾着马车而来,而他的一边,是掀开车帘,探出身子来的张谦。
见到他们,杨延昭倒是有些意外,昨夜已经喝的大醉,怎么还能赶来送行?
二人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就连以君子之行为cāo守的张谦也不在意这蓬头垢面模样。
??
第八十九章 香馍馍
“吁……”
勒住马,何钰率先跳了下来,张谦紧跟其后,对着马车和徐少阳分别行了个弟子礼,“学生何钰见过澜溪先生和徐师。”
“张秋白见过师祖,恩师与小师叔。”
“何钰?可是何家的那个小子?”
耿元符低低的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何钰则是连忙应声,“回先生,正是学生,只是学生不思圣贤之道,让先生与徐师见笑了。” ..
“人有所好,方为人,商虽为末,但万物极而生泰,望尔有成!”
“多谢先生!”
何钰弯身行礼,语中满是恭敬,耿元符一直都是书院学子心中尊敬之人,何钰也不例外,特别是从他这一饱含才华的大家口中说出‘望尔有成’四字,让他备受鼓舞。
“少阳,延昭,你二人与他们道个别吧!”
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杨延昭走向二人,“秋白,今夕,你们不是醉了么?”
“多亏了秋白兄,他昨夜还有一丝的清醒,吩咐了掌柜的卯时用冷水泼醒我们,也幸好秋白兄料到兄长会不辞而别,否则小弟哪能赶上。” ..
何钰说着,望向张谦,后者对着杨延昭笑了笑,抬步走向坐在车辕上的徐少阳。
“恩师,您要走了?”
“事情太过匆忙了,还未来得及告知与你,书信我倒是留在了院中的木桌上。若是为师不能赶回来,你便拿着书信去距阳书院,会有人照拂与你。”
“多谢恩师。”
恭谦一礼,腰弯及地。
道了别,杨延昭登上了马车,徐少阳轻轻的挥了挥马鞭,拉车的大黑马打了几个响鼻,往着城外缓缓走去。
半晌,车消失在城门之外,何钰不由得面露惆怅,“秋白兄,兄长这就走了,再见时不知要到何时了。”
“那还不简单,将你的铺子开到汴京不就好了。”
张谦目光依旧望着人来人往,却唯独已没有马车的城门轻声说着。
闻言,何钰脸上顿时来了jīng神,小眼中jīng光闪现,“秋白兄一语点醒梦中人,rì后,你与兄长都要在汴京为官,只有小弟成为汴京商贾才能兄弟再聚。”
说着,想起耿元符之前的话语,心中不知觉热血沸腾了起来。
马车悠悠的官道上行驶着,徐少阳驾车确实很稳,稳的车中棋盘上棋子都没有晃动,零星的摆着,两侧的对局之人身形也静如不动之松柏。
不知何时,马车轻轻的停下,徐少阳掀开帘布,发现车中二人如同前两rì一般,心无外物的对着眼前的棋盘。
在棋子为数不多的棋局上扫过,眉头也随即紧锁了起来,小师弟不愧是象棋的创造者,也只有他能够力战恩师而不败,甚至还隐约的处于上风之势。
好一会,耿元符才悠悠的抬首,望了一眼车外,“这棋,与你小子下的忒没意思了,老夫一路上来就没赢上两次,真是无趣!”
徐少阳闻之嘴角咧出轻笑,“小师弟果然是真人不露相,今后还需跟小师弟多多请教才是。”
两人这话,杨延昭当即连呼不敢,陪笑着收拾着残局,并对着徐少阳岔开了话题,“师兄,可是到了保德城了?”
两天来,虽然马车行的稳,但是速度却不低,杨延昭学着驾车,但始终没有徐少阳这般的熟练,所以没赶多久,便被换了下来。
“恩,前方不远便是保德城门了,刚好天sè还尚早,可以去客栈寻孟师叔。”
听了徐少阳这句话,耿元符的脸sè立马沉了下来,“哼,那孟老二当真是皮痒了些,少阳,你速速带为师进城!”
徐少阳应声放下帘布继续赶马去,坐在车中的杨延昭只能心中暗自苦笑,恩师明明与这他还未谋面的孟师叔感情很好,要不然也不会因他扰了心境,每每都佯装怒火。
将身前的的棋盘收起,取下不远处的小炉上的煮着的茶壶,给耿元符倒上了一杯,杨延昭便靠在车上,开始幻想着即将见面的孟师叔,也想着能改变他命运的‘魁衍经’。
马车晃悠悠进了城,正品着清茶的耿元符突然对着车外开口,“少阳,他在西南便三百丈开外,你速速驾车前去。”
话音落完,徐少阳低笑着甩鞭,掉首朝着耿元符所说的方向行去,而西南处,是保德的较为热闹的雅街,宣方路。
一条街上都是书画之类的店铺,也有着穿长衫,带纶巾之人在街边摆摊卖字画,更多的是摇头晃脑,行走其间的风雅文士。
他们其中,一身形魁梧的汉子穿着与他容貌有些不般配的长衫,正负手四处的闲逛着,他的身后,一个同样身材高大,脸sè有些木楞的少年抱着几副卷好的字画紧随其后。
突然间,那本是满脸笑意的魁梧汉子身子一哆嗦,那拿在手中把玩雕刻jīng美的端砚顿时跌落在地。
“合德,快跑。”
身后的少年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给惊到了,待回神过来时,眼前人已经跑出了数丈,当下顺手捡起那端砚,紧随其后的追了上去。
“孟老二,你要跑到哪里去?”
一道轻微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一辆普通的马车晃晃悠悠的出现在青砖路上,恰巧挡在了择路而逃的孟阚前方。
见到驾车的徐少阳,那孟阚停下了步子,身后的郭淮一时没刹住,在差点撞到他之时猛然变了方向,身子斜倾了出去。
满是笑脸的徐少阳轻然的从马车上跃下,伸手扶住郭淮,后者稳住身形,将手中画卷和端砚拿好,这才露出憨厚的笑脸,“少阳师兄,好久不见。”
“合德师弟,哪里有好久不见,前两rì,我们不刚刚见过么?”
徐少阳温和的回着,稍后转过身,对着孟阚行了一礼,“见过孟师叔。”
“少阳不必多礼!”那孟阚连连摆手,眼睛斜着马车,轻声的询问,“师兄他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徐少阳笑而不语的退居到马车的一边,而耿元符的冷哼也传了出来,“几年不见,孟老二,你倒是长进了,我们师兄弟是不是该找个地方切切磋切磋了?”
闻言,正在和徐少阳使眼sè的孟阚身子明显往后退了两步,脸上挤出与他浓眉方脸不相称的谄媚笑sè,“瞧师兄这话说的,所有人对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哪里还需要切磋?”
“哼!算你明白,还不滚上来!”
车内,听着两人的对话,杨延昭将笑给憋了下去,不多时,帘布掀开,只见一浓眉大汉爬了上来,满是笑意的脸冲着耿元符贴去,“师兄,多rì不见,你依然神采飞扬,看来功力有jīng进了,真是可喜可贺。”
见后者不理睬他,又转过首,望向一边的杨延昭,语中带着惊奇,“这便是少阳口中的师侄?果真是相貌堂堂,齐根异骨,小弟要再次恭喜师兄得此佳徒啊!”
“杨璟见过师叔。”
车中空间狭小,而耿元符与孟阚的对话只是片刻之间,因而杨延昭还未来得及下车,所以只能半坐着,就近的行了一礼。
“免礼,免礼,我师兄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无所不jīng,无所不通,拜在他门下,你小子可是有福分了,真是羡煞旁人了。”
孟阚乐呵呵的说着,可是耿元符依旧是没出声,面若寒霜,让他顿时没了笑意,换做了一副苦瓜脸。
“师兄,难不成还生气?你也知道派中的规矩,行走者的功法只传身下弟子,而且一生只能收徒一人,你这不是拉着小弟违法规矩么?”
“派中的规矩我当然懂,那些老家伙zì yóu我来处理,‘魁衍经’你到底是愿不愿意拿出来?”
竟然为了此子和山上的老家伙作对?
初听徐少阳说多了个师弟,孟阚便有些不相信,再加上脑中记着派中的规矩,所以才未将‘魁衍经’的口诀交给他。
待今rì,看到一向做事守分寸的师兄要为眼前这少年连破两大戒规,心里难免震惊了几分,对杨延昭也开始仔细打量起来。
作为道教行走者,在红尘中浪迹了几十年,望貌辨认的本领还是有的,所以,细细望来,孟阚不由得明悟了几分。
而且道家的丹丘生jīng通炼丹,但也习得望天看人之术,所以他在薛老三那也学了几手,当即看出杨延昭身上有大气象,甚至还带着丝丝的紫sè气运。
“师兄,紫气入身,他……”
话还没说完,耿元符便眼中闪出一道寒光,那孟阚便戛然而止,留下有些糊涂的杨延昭不知所以的望着两人。
“不要胡言乱语,我这徒儿当下心境不宜学‘天辰诀’,你若是不愿,等薛老三来了,便用他的‘丹心脉’将就点好了。”
耿元符轻轻的说着,那孟阚睛依旧在杨延昭身上打量着,后者虽然对二人的谈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感觉到了自己似乎有些不同凡响。
在杨延昭的印象中,古人凡是论及到紫气,都是贵不可言,难道自身有着大富大贵的命运?
心中有些不明,低着头,不出声的听着,而此刻,孟阚收回了目光,刚才还凝重的脸上挤出一朵花来。
“师兄,祖师爷定下的规矩你也懂的,行走者的功法都只能交予亲传弟子,既然你看得上小弟的‘魁衍经’,那此子是不是该?”
孟阚脸上的谄媚之意越发的浓烈,两只大手不停的搓动着,而耿元符只是微微的抬了抬眼帘,轻吐了一个字。
“滚。”
??
第九十章 师叔
一时间,杨延昭也没想到这刚刚见面的孟师叔便要讨他做徒弟,难不成,自个真的有不同凡响之处?
孟阚被耿元符的一个滚字给泄了气,而这时,车外传来一声憨厚的笑语声,当即让他恼怒的掀开车帘,伸手在那身形壮阔的少年脑袋上来了几下。
“你小子笑什么,难不成还笑话为师不成!”
后者缩了缩脖子,满是委屈的回过脸,待看到车中杨延昭时,不禁多看了两眼,想来之前的谈话他与徐少阳都一字不落的听在了耳中,所以心中多了几分好奇。 . .
“看模样还挺俊的。”
郭淮在孟阚的呵斥声中转过身子,跟着一边笑而不语驾车的徐少阳低低的说着。
“合德师弟,我这小师弟可不止模样俊俏,rì后你便会慢慢知晓了。”
皱眉想了想,郭淮将画卷朝着身边敛了敛,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少阳师兄说的是,要不然师伯也不会收他为徒了。”
裕丰街,添香楼,孟阚接过活计送来的茶水,忙给耿元符倒了杯递上,“师兄,要不你再考虑考虑,你可是被派中前辈所认为是最有可能接近大成之人,可不能因此事恼了那帮老家伙,要不杨璟这小子便由小弟替你调教着? . .
小弟我就是一粗人,对登封入极没有奢求之心,今生武学怕也是不会有长进,而郭淮这木楞瓜子虽然是个习武的材料,但xìng子有些呆板,将来怕也难以大成。
反正师兄想让他学习‘魁衍经’,就不如割爱,送予小弟如何?”
这次,孟阚的语中少了谄媚与调侃,双目有些期待的望向耿元符,浪迹多年的他明白良徒难得,更何况还是根骨与气运都贵不可言之人。
接过杯中茶,耿元符没有饮下,只是将它放到一边的桌上,一直冷着的脸上露出一丝的苦笑,“仲冉,如果我跟你说,直到现在,为兄还丝毫感受不到大成之境,你会相信么?”
闻言,孟阚中闪过丝许的难以置信,虽说他们师兄弟多年为交手,也有数十年未瞧见耿元符出手,但在他心中,师兄便是那璀璨耀眼而不及的天才。
五岁得祖师认可,得进贤一脉的仙人之气,十岁时已经气压派中翘楚之辈,待十五之时,华山论道力挫儒佛二家年轻高手。
至此,同辈乃至前辈之中,都鲜有对手,更被派中老祖宗以及儒佛一致认为将会超越祖师张陵,成为世上最年轻的大成者。
倒了杯茶水,有些错愕的喝上两口,孟阚这时才平复过来,看着满头霜发的耿元符,再想到自己也是雪染半头,当即心生出一丝寂凉。
“即便你我如何的豪情满天,也敌不过这年华岁月,师兄,或许玉玦这小子炼了好的丹药,能助你有所突破。”
耿元符摇首叹了口气,“玉玦是喜欢倒腾不错,不过丹药毕竟是外物,到了我们这地步,突破是由内而发,强求不得。”
“所以师兄才不惜破祖师所定的规矩,收了杨璟?”
“此子本是将星,初见他之时,分明瞧见的是紫微斗数,属杀破狼之象,后来,又多了一丝的东来紫气,好奇之下,我用‘易经断甲’推算了一番……”
“师兄,你竟然用了‘易经断甲’!”
听到这,孟阚失声惊呼起来,耿元符的占卜之术在他之上,占卜术有万千,自然也有所禁之处。
占卜本就是逆天而求先知之举,所以越为jīng准,占卜之人所受的伤害越大,而这‘易经断甲’即便派中仍健在,老祖级别的丹丘生也不会轻易动用,因为这是折损时寿来窥天机。
“你我到了这年岁,再多活个几年又有何用?”
看着孟阚的吃惊模样,耿元符轻笑了一声,继续着刚才的话语,“他的紫气之内竟是灰厄弥漫,这种命格,委实未曾见过。”
“命格灰弥,本星必将黯淡,而这不正是已死之人征兆,怎会出现在这活人身上,而且还和这紫气所缠绕?”
孟阚喃喃自语着,很是想不明白,但以耿元符的功力,所推测出的结论自然是错不了,当即脸蹙成一团,眉间深锁。
“我也想不明白,这分明是有违天理,但既然存在,必定有上天的道理,所以,他或许能完成你师兄最后的心愿。”
最后的心愿?
抬首看到耿元符脸上的一丝的落寞,孟阚的心顿时缩了几分,脑中闪过那张微胖的脸,年少轻狂自相识,惺惺相惜难割舍。
不知道他在那边过怎么样,是不是还那般的桀骜不许?
功名利禄转眼即空,江山依旧锦绣如画,只是当年指点之人已随风而去,想到这,孟阚不由得唏嘘几分。
“师兄,这万里河山依旧是他赵氏所有,九重这家伙想来也不会反对,凡尘的事情,你我就不要在搀和了才是。”
“仲冉,这些话为兄都明白,但你我本就是红尘中人,都会有着喜怒哀乐,那光义小儿是什么样的人,仲冉,你比我清楚。”
孟阚沉着脸,没有说话,的确,他知晓,笑面如虎,yīn险狡诈,九重突然病亡,十有仈jiǔ与这人有关。
若是此事发生在寻常人家,依着孟阚的xìng子,早就出手了,可是皇家之事,纵使他身为道家行走也要顾及几分。
不是怕这君子之怒,而是摆不平儒佛二家的纠缠不放。
半晌,孟闶了咽有些干的喉咙,“所以,师兄你想让杨璟步入庙堂,从内而为之,夺回九重的天下?”
耿元符眼中闪出一丝果决,“没错,延昭命相是此生沉浮宦海,凭着他的心智,为兄断定他能掀起风云,抹平你我心中的坎。”
直到这时,孟阚才明白赵小四在耿元符心中的地位,慢慢的点着头,“罢了,当年我兄弟四人叩天地,结成手足,既然师兄要为九重做主,我孟仲冉这二哥也不能袖手旁观。
杨璟要进入庙堂,师兄的‘天辰诀’自然是不适宜,我这几rì便将‘魁衍经’教会与他。”
“那便有劳师弟了,只是这徒儿直到现在还不能感受到气劲,师弟你行走多年,可曾遇到此类之事?”
“不能感受到气劲?”
孟阚有些难以置信的望向耿元符,气劲乃是进入上层武道最基本的东西,作为武道巅峰的高手,师兄应该比他还清楚,既然这杨璟连气劲都感悟不了,为何还要收他为徒?
“为兄用真气悄悄的查探过,延昭的筋脉似乎堵塞,气劲能在其周身聚集,但却不能进入体内,仲冉你可有良方?”
“这个,小弟一时还真没有主张,不如等玉玦来如何?医术可是他拿手的三绝之一,或许有解决之法。”
“也只能这样了,华山之约在即,想来他也从蛮夷之地回来了,我即可修书,派人传出去,也好能快些相见。”
在耿元符与孟阚愁眉相谈之时,另一间屋,杨延昭正与徐少阳对着棋局厮杀,一边,郭淮握着拳头,大气都不敢出的盯着双方所剩不多的棋子。
许久,随着杨延昭低首认输,郭淮才松了一大口气,瓮着声道,“一直以为师傅的棋艺很厉害了,现在才知道,少阳师兄与延昭师弟都是了不得的高手。”
“合德师弟过奖了”,徐少阳笑着将手心的汗抹干,“孟师叔爱好风雅,琴棋书画样样jīng通,哪里会输给我们这些后生晚辈。”
徐少阳这番话落下,杨延昭不知为何总有些想笑的冲动,脑中闪过孟阚那五大三粗的模样,与风雅二字实在是搭不上边来。
郭淮则是认真的摇了摇头,“师傅虽喜好风雅之事,但是却不到jīng通之地,最多也只是个自娱自乐,图得个欢喜。”
还真是个实诚的少年。
晨曦初上,杨延昭略作了洗漱,也许是考虑着客栈其他房客,徐师没有照如往常的焚香抚琴,倒是让一路听习惯的他耳中空落了几分。
顺着晨风而下,走到客栈的后院,竟有一方空地,略显斑驳的旧井,两侧靠墙边种植着几株未见过的低矮植物,在寒霜之下仍显着墨绿之sè。
感受着冷冽空气的清新,杨延昭坐到了一旁的台阶之上,开始了对气劲的冥想。
许久,耳边传来轻微的脚步之声,睁开眼,却是睡眼惺忪的客栈活计提着木桶走来,怕是要提水忙活开来。
见到站起来的杨延昭,那习惯迎客的活计当即打了声招呼,后者因心中有着郁结,也只是微微点首。
看着那小厮提着两桶水离去,暂时无来意之后,杨延昭不由深深的叹了口气,为何这么多事rì,还是不能感受到气劲?
难不成自己真的没有习武的天赋?
有些沮丧的踢起脚边的一颗碎石,杨延昭几步走到空地之上,右手化勾,开始练起他所编创的擒拿之术。
风声咧咧,拳脚大开大合,此刻,才觉得心中舒服了许多。
客栈二楼之上,孟阚收回往下看的目光,望向身边轻叹的耿元符,“师兄,你竟然将玉虚交给了他?”
“少阳的xìng子不适合,所以我便交给延昭了,而且玉虚也认他为主,说明为兄此举不为错。”
耿元符轻轻的说着,继而将话题岔开,指着窗外的杨延昭,“师弟,你可看出了他为何气劲不能入身?”
“正是如师兄所说的筋脉被封,只是具体因何,小弟一时也难以断定。”
“或许是圣人所说的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得劳心智,苦筋骨?”
望着在流畅的打着擒拿之术的杨延昭,孟阚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师兄,我开始有些明白你为何独独觉得此子会有大气象了,他这套似拳非拳的功夫倒是有些别致,待我去看上一看。”
说着,孟阚身形轻闪,从窗台落了下去,而耿元符则是摆着宽大的袖袍,朝房间慢慢走去。
第九十一章 指点
“喝!”
打出一个肘击的杨延昭一声低喝,就在他打算收势之时,一道身影悄然出现,顿时,响声大作,定眼望去,却是一只拳头朝着面门袭来。
来不及猜想对方的身份,杨延昭本能的闪到左侧,伸出右手便缠上对方的小臂,变掌为爪,锁住他的手臂。
与此同时,左臂肘屈顺势迎了上去,一如既往着他的风格,多管齐下,务必要将对手雷霆击倒。..
可是很快,杨延昭心猛地的一颤,因为被他右手所缠上的手臂像是突然缩成了虚无一般,从他手中抽去,更为震惊的是在抽走手臂之时,还来了个反擒拿,一击便将他的右臂给抓住,竟动弹不了。
而左肘也传来剧烈的疼痛,杨延昭当下蹙起了眉头,这时他才看到来人竟是孟阚。
孟阚笑着将手松了开,杨延昭则是忍着左臂的痛,赶忙的行起礼来,“延昭见过师叔。”
“无须多礼,刚见你这招数有些新奇,遂起了好奇之心,来试上一试,的确是有些jīng妙之处。”
“师叔谬赞了,这些都是延昭胡乱之举,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粗糙把式。”
“你小子太过谦逊了,虽然眼下还不能以气入形,但凭你刚才的招数对付一般的高手也是绰绰有余,只是,遇上真正的高手,特别是气藏沟壑的高手,还是难以匹敌。”..
闻言,杨延昭脸上闪过一丝的酸楚,接触的越多,他也明白,武艺即便再jīng进,没有气劲那也是白搭。
鸿沟难越,并不能紧紧靠着招式来弥补。
或许看出了杨延昭心中的那分低落,孟阚松了松肩骨笑着道,“你也别太在意,师兄已经修书给了你三师叔了,他jīng通丹药之物,由那家伙出手,应该是手到擒来。
你刚才所练的招数简而有力,是不可多得的一招制敌之术,不过仍是有着些破绽,或者说是完善之处。”
原来恩师请了三师叔来给自己查探身体,听到这,杨延昭生出一丝的感激,也安心了不少。
稍后又闻孟阚的下半句,忙弯身行礼,“还请师叔指点。”
昨夜,一阵的交谈,他已经从郭淮口中得知每一代地魁行走除了修习‘魁衍经’之外,还苦研体术,所以孟阚在武艺招数上早已达到了巅峰造极之步。
特别是刚才的短暂交手中,杨延昭丝毫没有感觉到威压,那便证明了孟阚是用体术与他交手。
而这擒拿十四式是从后世带来,凭着自身的底子,他可以自信的认为撇去气劲不说,即便是高手也能战上一战。
可是刚才,只是在一击之中,便被人给破解,甚至毫无还手之力的被擒,杨延昭唯有在心中默念‘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眼下听到孟阚要指点他这擒拿术,哪里还会犹豫,顺杆子往上爬,眼巴巴的朝着孟阚望去。
看着杨延昭恭谨的模样,孟阚爱才之心不由得又动了几分,抬首瞄了瞄上方,发现耿元符已经离去,当即负手在后,轻咳了几声。
“咳咳……看来是昨夜茶水喝了少了,怎么觉得嗓子有些干……”
孟阚如此的说,杨延昭怎能不知他所指,当下快步的往着客栈大步而去,“师叔请稍等片刻,延昭这就取茶水来!”
不多时,心中满是焦急的杨延昭手中提着一红褐sè的歪把子茶壶匆匆的走了回来,这时刻,要寻个jīng致的壶来需费些时刻,便顺手抄了一个就近的,顺带着抓了只空杯盏便急忙了赶回了。
当他踏进空地时,孟阚不知何时弄了只小方凳,正安然的坐在那几株无名的低矮翠绿边,双手轻甩,宽大的袖袍随着晨风悠悠的晃动着。
如此风雅之气,可是眼前这人,这模样与气质,杨延昭实在不忍出言扫了孟阚的兴致,顿时也同情起郭淮来。
不知这些年他是如何的忍受了下来,或许是见惯了,所以见怪不怪了?
当然,扬言得将这觉得别扭的笑意给掩埋了下去,随即走上前,倒了杯茶水,很是恭敬的递了上去,“清晨店家还未张罗开,所以只寻得这粗陋之茶,还望师叔不要嫌弃才是。”
看着近在身边,弯身递来茶水的杨延昭,孟阚爽朗的笑声随即响起,笑了许久,这才将茶水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老夫本就是一粗人,粗人对粗茶,哪里还会有不满?”
连续喝了两杯,孟阚这才从小方凳上起了身,走到一旁,背对着杨延昭道,低沉喝道,“小子,你看好了!”
赶忙将手中的歪把壶放到一边,杨延昭眼都不敢眨的盯着孟阚,感觉着他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势。
这与气劲无关,是一种立而不动,似乎整个人已扎根与脚下的砖石,稳重而又厚实。
“你的招数狠有余,但准却不足!”
突然间,孟阚动了,确切的说是他的右手中不知何时拾起的小石子飞了出去,顷刻间,那石子闪电般的扑向不远处的一面院墙。
没有听到一丝的撞击之声,也没有杨延昭想象的墙毁砖落的画面,那石子在碰到院墙之时,诡异的跌落到了地面上。
完好无损的跌落在了地面上!
“还有,不是所有人都能被你能止住的!”
在杨延昭还未清醒过来时,那孟阚的声音再次响起,寻声望去,只见本是个魁梧的汉子转眼间所成了娇小弱女子的体格。
缩骨移位!
怪不得刚才感觉抓在的手臂像是变成了虚无,原来是因为缩了回去,这缩骨杨延昭也只不过是听闻过,也当做消遣之事,一笑而过,没想到今rì亲眼所见,顿时觉得开了眼界。
“这是体术一种,习得此术之人不在少数。”
留下这句话,孟阚便转身离去了,露了两手,他相信杨延昭应该明白此中所寓之意,若是连着都看不明白,那他也不值得再去花心思了。
孟阚走了,杨延昭却眉头紧锁,他只说了两句话,后一句容易理解,缩骨错位是对擒拿的克制。
但是前一句,杨延昭有些弄不明白,什么叫做狠有余,而jīng准不足?
这擒拿十四式都是一招制敌之术,怎么会在jīng准商有欠缺?
但孟阚式体术高手,总不会胡言乱语,失了做前辈的身份。
所以自己的擒拿术肯定是有着不足之处,可思来想去,甚至是慢慢的将十四和招式练了一遍,杨延昭仍一丝眉目都没有。
“哎呀,我的妈呀!”
这时,耳边传来一声惊呼,杨延昭抬首望去,那提水的小厮不知何时又走到了井旁,手中的木桶丢到了地上,满是难以想象的看着身前那堵墙寸寸裂开,最后沙石飞舞,散落在青砖之上,变成了尘埃。
调过头,那小厮如同见鬼一般望着杨延昭,须俞,拔腿便跑,好一会了都能听到他沙哑中带着惶恐的声音。
“掌柜的,不好了,院墙碎了!”
这时,杨延昭才忽然记起孟阚的那轻轻一手,当下大步走到墙边,本厚实的墙壁荡然无存,尽是沙石尘土。
朝着那石子飞去的角落走去,杨延昭突然明悟了,因为那小石子竟完好无的藏在沙土之中,露出小半个身影。
上前将那石子捡起,仔细的抚摸着,感受着上面仍残留的余劲。
此时,他似乎懂了孟阚的意思,的确,擒拿十四式的jīng准难以入了高手之眼。
手中把玩着开始沾染他体温的小石子,杨延昭面sè如水,脑中不断的闪过孟阚打出石子的场景。
师叔出手轻描淡写,伤不在外,而在内,这擒拿十四式也当如此,制敌不当是困敌招式,而是恰到关键,用最小的力来伤的对手的要害!
像是突然心中豁朗开来,杨延昭将小石子丢到一边,身影动若脱兔,开始练起擒拿之式。
在杨延昭聚jīng会神的连着擒拿之时,那受惊的小厮领着矮胖的客栈老板匆匆赶来,口中还不断的念叨着之前骇人的场景,以及那个俊俏却又形迹可疑的少年公子.
“好了,掌柜的,那堵墙我们出钱赔了,你带着伙计去前面忙活吧!”
两道身影出现在二人的身前,那文质彬彬的书生文士语中带着亲和,一锭银子从他手中甩了出来,恰好落在了疾步走着的掌柜身前.
连忙的身手将银子接住,偷偷的在手心掂量了几下,那掌柜脸上露出惯有的谄媚之笑,”多谢客官,小老头这就回去了,待中午请人讲后院打扫了,免得扰了客官的事.”
说完,掌柜带着还yù说话的小厮转身离去,直到过了转弯,才从怀中掏出一些碎银,”去,找城东的王老头,让他带些人来将后院的那墙重新砌起来.”
“掌柜的,这事要不要报官?”
闻言,掌柜胖胖的脸上闪出一丝愠sè,在那小厮额头来了一巴掌,”你这个二愣子,既然能轻而易举的将院墙毁成碎石,这哪里还是我们能招惹的,银子已经赔了,就别再给老夫添堵生事了!
还不赶紧去,别在街上瞎溜达,早点回来招呼客人,否则老夫罚你今rì晚休息一个时辰!”
第九十二章 姑娘,你有凶兆
“少阳师兄,我现在有些明白你昨rì为何说延昭师弟不只是模样俊了。”
望着后院正在专注练武的杨延昭,郭淮脸sè比以往认真了不少,低低的声音带着丝鼻音,略显的瓮声瓮气。
“呵呵,合德师弟你也是举世罕见的奇才,rì后成就自然不在为兄与延昭师弟之下”,徐少阳说着往后转身,“算上莲蓉师妹,这一代也算是兄妹四人,行走凡尘也能有个照应。”..
郭淮看了眼身影越来越快的杨延昭,继而跟在徐少阳的步履之下,点受应道,“少阳师兄说的是,只是合德有三年未见到小师叔了,不知道莲蓉师妹最近是否还好?”
闻言,徐少阳面露笑意,“这就无需师弟担心了,小师叔的本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听师傅说他们二人在北方夷蛮之地过得好不快活,师弟还有何好担心的
郭淮憨厚的脸上生出一丝的郁结,“正是有小师叔,所以合德才有些放心不下莲蓉师妹……”
听到郭淮这声低语,正信步走着的徐少阳突然打了个寒颤,脸上的笑意也顿时凝结,脑中闪过那年轻的面庞以及独有的话语。
“小姐,你有凶兆。
此凶兆,唯有贫道能出手化之。”..
要不了多久,小师叔便哼着小曲儿慢悠悠的从一间屋子中走了出来,怀中多了女孩儿家的肚兜或亵衣等物件。
虽说这是你情我愿之事,但小师叔如此作为总是辱了到家的门面不是,况且身边还带着亲传女弟子。
不过恩师与道家的老祖都未觉有不妥之处,作为晚辈的徐少阳以及郭淮也只是有怨言,而不敢道出口。
或许是考虑到杨延昭有了新的感悟,所以耿元符一行人在保德城待了两rì,直到第三rì,他已经暂时不能有所得时,才启程往着前赶路。
因为孟阚师徒的加入,新换了一辆大上许多的马车,仍是徐少阳在赶车,而郭淮似乎不喜车厢,也一道坐在了外面的车辕之上。
丝毫不颠簸的马车里,耿元符和孟阚在激烈的厮杀着,一边,杨延昭静坐着,脑中却是在想着这两rì来的感悟。
虽有孟阚的指点,但要真正的将所体会到的东西揉和进擒拿也并非一招一式,至少现在的他还未能做到。
“师兄,你这显然是不厚道,马飞rì,你将它从这边移动明明鳖着腿,肯定不可以!”
沉思之时,耳边传来孟阚的不满之声,转眼望去,棋盘上耿元符的马跳了一步吃了他的炮,可是这一步当中隔着一枚棋子。
按道理,是不允许的。
“师弟,这象棋是我徒儿所创,你问他是否能行。”
耿元符轻描淡写的说着,可是这语中哪有说不行的意识,杨延昭故作未闻的将目光转开,而孟阚见此情形,当即也只能认栽,小心的看着棋局,生怕再不小心着了前者的道。
行了四rì之后,马车晃悠悠进了朔州城,刚进城门没多久,便停了下来,车外徐少阳声音轻柔的说了句知道了,来人不再多语的离去了。
车帘掀开一角,徐少阳恭声道,“恩师,刚才朔州执事来报,小师叔已经在城中了。”
正在对局的耿元符和孟阚都不约而同的抬起了头,杨延昭的心也莫名的剧烈跳动起来。
“他没说在什么地方?”
徐少阳摇了摇头,“是徒儿没有问在何处。”
闻言耿元符师兄弟二人不禁面露苦笑,孟阚对外摆了摆手,“好了,少阳,你带我们去吧,这家伙还是在丢我们道家的脸面!”
马车再起,杨延昭心中想到未见面的小师叔或许可以妙手解他身上难题,就不禁心口微热,但是孟师叔口中丢道家的脸面又是什么意思?
车中的耿元符与孟阚再次抚棋,似乎刚才那句只不过是玩笑语,想知晓缘由的杨延昭也只好将疑惑暂且压了下去。
没多久,车外喧闹声响起,想来是到了朔州城街市上了,走卒贩夫叫卖之声不绝于耳,甚至还有青楼女子的欢声笑语。
少阳师兄这是要带去哪里?
在杨延昭心中暗自猜测之时,马车悄然听下,耳边传来一颇显无赖的声音,“蓉儿,为师自打你小便与告诫过你,这不是下流之事,为师是在关心良家女子,帮着这些小娘子去病消灾,实在是功德无量的善事!”
此声音刚落下,又很快响起,只是这次换了对象,语中也少了故作的威严,多了丝清风道骨与不食烟火之味。
“小姐请留步,贫道发现你有凶兆,此凶兆若不及时化解必定会酿成血光之灾,上及爹娘,下祸夫殃子……”
“见过少阳师兄,合德师兄。”
这是一清婉的女孩声音,须俞,那男子压着声音但对杨延昭这些习武之人来说已足够清晰的低喝。
“蓉儿,你是怎么了,为师正在做着济世救民的大事,就算少阳与合德那两个混小子来了也得管师傅好声好气的叫着师叔,所以你就别装神弄鬼了,为师的两位师兄还不知何时能到朔州城,就算来了,也不必忌讳。”
说到这,车上的耿元符与孟阚不禁皆是生出怒意,这一路斗嘴而来的师兄弟二人像是要站到一条战壕了。
“呐,前面是个茶楼,你要是觉得闲的慌就去那边坐一坐,为师很快便回……
这声音还未落下,徐少阳和郭淮的恭敬的话语响起,“徐少阳,郭淮见过小师叔!”
“嘶……”
明显的是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语中多了些惊慌,“小娘子,今rì命辰犯太岁,不宜施法去灾,待改rì再与你好生的消除这弥天之祸。”
“登徒浪子!”
一句娇斥之后,那略带无赖的声音近了些,压着嗓子,低低的问着,“少阳,合德,你二人的师傅不会在车上吧?”
“哼,玉玦师弟,你不是说我与师兄在此你也不惧的么?”
车帘掀开,孟阚冷着脸说道,那薛玉玦身形微颤,“仲冉师兄你说笑了,小弟哪敢对二位哥哥不敬,来,蓉儿,还不拜见两位师伯!”
“莲蓉见过师伯。”
“无需多礼”,耿元符声音也无悲无喜,之后冷了几分,“还不滚上来!”
很快,一道身影钻进了马车,剑眉翘峰,年白肤净,青sè长衫使他更显风雅之气。而他身后的少女大眼杏嘴,长发束在身后,与鹅黄的外衫映在一起,明艳中带着些柔静。
没有惊讶少女的倾城容貌,因为此刻杨延昭的心神都在这登车的翩谦男子身上。难不成他就是小师叔?这年岁是不是有些小了?
面容瞧上去竟和少阳师兄相仿,若真的是他所期盼的小师叔,那也太过年轻了。
而且刚才那番话语被杨延昭给听到了,这时他才有些明白之前孟阚为何要说丢道家的人了,看来小师叔是xìng情中人。
在这时代男人风流并不算过错,杨延昭自然不会因为这而鄙视上,更何况还有事情相求,当即恭敬的行礼,“杨璟见过小师叔与师姐。”
刚钻进马车的薛玉玦盯着杨延看了几眼,当下惊讶道,“这就是师兄说的徒儿,这命格当真是奇特……”
正说着,薛玉玦声音戛然而止,很是震惊的望着坐在车中的耿元符与孟阚,“二位师兄你们怎么都这般模样了!”
“回你的客栈再说吧。”
听了孟阚这句,薛玉玦也不多言,掀开车帘与徐少阳说了个客栈名,马车缓缓而行。
到了客栈,马车由徐少阳交给伙计打理去了,耿元符三人带着杨延昭往着楼上客房走去。
走进房间,杨延昭接过小厮手中的茶水,给已坐下的三位师辈倒上了茶水,之后恭敬的立在一边。
“两位哥哥,你们这几年到底出了何事,你们二人的武道修为已入化境,虽不能返老还童,但也不竟如此……”
“玉玦,我和师兄的武艺已是缓而不前,况且容颜返旧又有何意义,这也改不了心的老去,所以就让它随天理,朝而勃,暮则迟。”
“仲冉说得不错,修行需遵天道,驻颜之术逆天理,还是不为而好。
薛玉玦面露凝重之sè,“师兄教诲的是,不过小弟身上还有炼制而成的返容丸,用此物滋润容颜,应该不伤天和。”
“这个稍后再言,玉玦,你先给为兄查看一下徒儿的身体,为何气劲不能入体?”
耿元符的一句话让沉声不言的杨延昭心猛然加快跳动起来,而薛玉玦也再次将视线投到杨延昭身上。
“这气势……”
语中带着惊奇与难以理解,薛玉玦从怀中取出几枚玉片,摆出几个怪异的手势之后,玉片撒落在一边的桌上。
三枚平躺,一枚立在其中,薛玉玦立马变了脸sè,“两位哥哥,能否让我这师侄先回避片刻?”
听到这句话杨延昭已经不觉奇怪,因为前几rì孟阚初见他之时则是这般,心中默默的祈祷着小师叔能解决困扰他的气劲难题,随即深呼吸了一口气,弯身一礼,“让恩师与师叔费心了,延昭先行退去。”
第九十二章 破穴
杨延昭退去之后,薛玉玦右手慢慢的在那立起的玉片上隔空虚抚,不过很快,手像是被什么蛰了一般,快速的缩了回来。
“怎么样,玉玦?”
屋中的两人也懂占卜之术,只是没有薛玉玦jīng通,所以对得出的结果还不清楚,但从他脸上的惊慌来看,此事并非寻常之事。
“师兄,这小子怕是不简单啊!”..
良久,薛玉玦才低低的道了一句,纵使之前已算过杨延昭命格的耿元符心中不禁一凛,只因为这出自薛玉玦之口。
虽然自己这兄弟平时吊儿郎当,没得正行,但在占卜望相之术的修为上怕是山上的一些前辈都比不了。
所以他这句话一出,耿元符心神自然是乱了少许,忙脱口说道,“玉玦你占卜出了何物,赶紧给为兄说来。”
薛玉玦未出声,再次伸手,一团幽青的从掌心生出,笼罩再那四枚玉片上,许久,青光散去,一口气也松了下来。
“师兄,刚才小弟所用的是两仪四象中的问天卦,青龙,朱雀,玄武与白虎所指小弟就不费口舌了,此卦怪就怪在青龙之上,立而不平,拨而不动……”
“你是说此子有真龙之相?”..
孟阚惊呼一声,耿元符也是立马眉头紧皱,他看中杨延昭不错,但更多的是爱惜后者的才华以及借他来了却一桩心事。
可若是杨延昭有帝王之运,那情形就不一样了,虽说他不能逆天而行,但至少不会去顺而为之的铺路扫除障碍。
因为他曾经答应过小四,道门之人不染指赵家江山。
薛玉玦轻咳了两声,师兄与小四的约定他是知晓的,对于这件事他也不想过多牵扯,若是天命,虽然当年与九重拜天地结拜成兄弟,但死者已矣,比起江山流落到他人之手,还不如收入道家山门,或许借此来力压儒佛二家,一改千年来三派鼎足之势。
想到这,薛玉玦将话题岔开,“也不尽然,他的命格虽有青龙之气,但更多的是灰弥白厄,这正是本命星黯淡,应该是人死灯灭才是,或许存活于世已耗了他的大运势,所以才有这气数将尽之态,想来也不会登九五大鼎。”
耿元符的眉宇之间舒松了不少,好一会,再次开口问到,“此事暂且隐秘不谈,即便是派中的长老也不能相告,对了,玉玦,为兄在书信中问你之事可有眉目?”
“这个小弟还不能下定论,刚才粗略的瞧过,应该是经脉被阻,具体缘由还是暂不清楚,不过即便只是寻常的经脉受阻,也是有些棘手。”
薛玉玦的意思耿元符明白,听到他都这般说,心中不免生出些惊诧与失落,“难不成玉玦你都没有办法?”
“也许有一个办法可行。”
闻言那孟阚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你这个薛老三话说了一半,是不是故意吓唬两位哥哥,还不赶紧将方法道来。”
见孟阚低声呵斥,薛玉玦不由得连连摇头,苦笑着解释道,“师兄,不是小弟故意那般说,只是此法是我在北边游历的时候偶然所得,是一种巫术。”
“巫术?”
孟阚与耿元符都惊得失声,巫术可是蛮夷之地特有之术,曾在契丹以及西域盛行一时,其法诡异,大多凶残鱼腥。
数百年来,在几大宗派的联手打击之下,巫术已经鲜有踪迹,如今听薛玉玦提及这消失已久之物,怎能不有所吃惊?
“玉玦,你可知道派中的规矩!”
稍后,耿元符面如寒霜,低声对着薛玉玦喝道,一边的孟阚也是瞪着虎目,担忧却又恼怒的望着他。
“二位哥哥,小弟当然明白,只是偶然机缘结识了一巫术女子,本来打算将此事埋藏在心底,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还是得使腾出来,希望哥哥们替薛玉玦保密才是。”
语中带着些无奈,说完之后,屋子变得安静下来,耿元符与孟阚的脸sè没有丝毫的缓和,锐利的眼神似乎要将薛玉玦给全部看透。
“不是吧,二位哥哥,好歹你我兄弟三人相识几十年,不会这点情谊都不念及吧?”
没有回音,薛玉玦的心生出一丝的焦急,“我说哥哥,你们不会真的要将小弟送予执法堂?”
依旧没有理睬,看着两人越来越冷峻的脸庞,薛玉玦不知为何有些胆怯,下意识的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两位要维护山门清规,小弟只有束手就擒,只愿你们年纪兄弟多年的情面,好生的照顾我那个徒儿。”
“哈哈……”
看着耷拉在座椅之上薛玉玦,孟阚与耿元符相视而笑,前者更是走上前,搂过他的肩头,“玉玦,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给你家哥哥说道说道可好?”
有些恼怒的瞪了一眼孟阚,薛玉玦没好气的将他的粗壮手臂拨开,“想要知道,自己找去!”
两rì后,朔州城的一间不起眼的小院中,郭淮与莲蓉两人守在院子的外边,听着身后屋中寂静无声,心都不由得提上了几分。
“合德师兄,你说师父他能将延昭师弟的筋脉打通么?”
望着了望后边,半个人影都瞧不见,甚至一丝的气劲波动都没有感觉到,莲蓉秀气的脸颊上不禁浮出担忧之sè,柳叶眉也随之蹙了起来。
虽然她与杨延昭这个师弟相识也不过短短的数rì,所说之语也只是寥寥几句,但是对方谦虚有礼,谈吐起来温文尔雅,不用说少阳师兄称赞不已,就是莲蓉心里对这个同门不同师的小师弟也多了些好感。
疏通筋脉,常年跟随薛玉玦左右的她当然知道其中的凶险,不管是被施法,还是施法之人,都有着极大的危险。
“我觉得应该没问题,虽然小师叔平时……”,说到这一旁的郭淮停顿了稍许,似乎在想个委婉的词儿,也许这对他委实有些难,抓了几下脑袋才继续道,“小师叔平时有些风流不羁,但医术的确是天下无双,而且还有师伯与我恩师,在一侧协助,就连少阳师兄也守在了屋内,应该是无大碍才是。”
“合德师兄说的是,你我还是守好这院子,免得有歹意之人察觉,坏了师父与师伯的大事。”
屋内,一个奇特的图案画在青砖之上,杨延昭正半裸着上身盘膝坐在其中,在他的四周摆着六只黝黑的碗,碗中盛着鲜红的液体,不断的晃动着,泛着妖异的光芒。
薛玉玦手持数根银针,回过神对着耿元符三人,“师兄,少阳,刚才说的话可清楚了?”
也许是第一次经历这逆天改命之举,不要说是徐少阳,即便是心已到止水不动之境的耿元符与孟阚都有了些许的紧张。
“没问题,玉玦,待你将银针插进延昭体内之时,我们便一道发功,顺着银针之势,用气劲将重开他封闭的筋脉。”
“好,那我开始了!”
低低的说了一句,薛玉玦将银针抛起,两只手不断的变幻着手势,那银针似乎在半空中被无数虚化的手影给波动,快速的闪动,构成了一朵青莲之象。
“莲起,慕血而生!”
一句口诀从他空中念出,接着薛玉玦的身形快速的移动开来,在几只碗之间穿行而过,经他行过之后,每只碗都在原地莫来由的转动起来。
转动越来越快!
等薛玉玦回到原处之时,数道细长的红流从碗中飞跃而起,朝着银针扑去,转眼间,将青莲染成了血红之sè。
手势变幻的速度越来越快,薛玉玦白皙的额头上开始冒出丝丝的汗珠,同样感受到一股古怪而又庞大气息生起的耿元符等人皆是将jīng神提了再提。
“红莲血,苍生易命!”
薛玉玦的双掌推出,那旋转的红莲顿时飞到了杨延昭的头顶之上,散着幽蒙的暗红光芒,顷刻间将他给笼罩其中。
“入体!”
又是一道手诀打出,那红莲瞬间化作几瓣鲜血yù滴的莲花,快速的传进了杨延昭的百会穴、神庭穴、膻中穴与气海穴,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是现在!”
扭过头,薛玉玦对着早已经蓄势待发的耿元符等人道,后者闻言,身如脱弦之箭,眨眼间便冲到了事先说好的位置。
一时间,屋内生出了几道强大的气势,纷纷顺着银针所入的穴位打进杨延昭的身体,朝着筋脉往下走去。
“嗯……”
正在闭眼的杨延昭发出一声轻哼,虽然他吃了薛玉玦炼制的恍神丹,但是刺骨疼痛还是清晰的钻进了脑子。
整个身子犹如放在了火上炙烤一般,疼的他连嘴唇都咬出了血来。
但是杨延昭没有叫出生来,也没有说出放弃之言,仍是闭着眼,只是拳头紧紧的握着,指甲早已深深的陷入到了掌心之中,血也顺着指尖往下滴落,因疼痛而开始清晰的脑海只有一个念头。
一定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来到这一世,时间越久,他就越深刻的明白实力的重要xìng,想要走得远,站得稳,就得具有让人忌惮的实力!
所以,这次机会千万不能错失,否则,必定会遗憾终生!
要紧牙关,杨延昭只觉得身子里被数到强大的气势给冲击着,一阵又一阵的剧烈疼痛让他备受煎熬。
突然间,那数到气势合成了一道,直扑他的丹田,使得他的丹田犹如爆裂一般,顿时一口鲜血吐出,再也忍不住的晕倒了过去。
“玉玦,怎么样?”
跌坐在地上,耿元符的衣衫已经湿透,满是紧张的问着正给杨延昭查探的薛玉玦。
白皙的手指在昏倒的杨延昭身上摸了几下,挂满汗珠苍白而又疲惫的薛玉玦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二位哥哥,成了!”
“太好了,哈哈,这小子终于有希望了,咳咳……”
孟阚豪爽的声音响起,但须臾便剧烈咳嗽,一侧的徐少阳赶紧忍着身子的疼痛上前给他抚着后背。
“师兄,少阳,赶紧将这颗丹药吃下,我们得赶紧离开此处,否者被发现就极为不妙。”
说道着,薛玉玦从怀中掏出一个锦袋,取了一颗丹药,吃下后,甩给耿元符,稍后未作调节,将郭淮与莲蓉唤了进来。
二人进了屋子,立马慌乱起来,在薛玉玦的吩咐下将屋中阵图毁去,稍后扶起杨延昭,给他套了件长衫,一行人快速的离开了小院,上了停在小巷边上的马车。
第九十三章 反噬
待他们走了没多久,两道声影悄然而至,走在前方的中年人白衫飘然,即便是秋意已至,手中还是拿着一柄白纸扇,随意的轻摇着。
推开木门,几步之下,便见他身形已经到了屋中。
看着满屋的狼藉,来人将扇子合上,手在地上残留的猩红斑点摸过,放在鼻尖嗅了嗅,“竟然是黑狗血,圣功,你说这道家之人究竟在此做了些什么?”
. .
身后之人落后半个步子,年岁似乎与他相仿,却是恭敬的应道,“师尊,从屋中气息来看,道家的三行者齐聚,虽使得此处澎湃着道家的天罡之气,但仔细感应,却还是能察觉那天罡之气下的一道yīn冷,再加上黑狗血,应该是在动用巫术才是?”
“呵呵,不错,圣功,你的武艺又jīng进了。”
“都师尊教导有方,徒儿才能有所长进。”
那白衫之人笑着将纸扇张开轻摆几下,“圣功你过为谦逊了,这都是你自己勤加苦练的结果,走吧,我们也该动身去华山了。”
“师尊不要查探究竟么?”
纸扇哗的一声合上,身形已到了数丈之外,飘渺的声音顺风传来,“还有什么好查探的,即便是道家的人使用巫术,此刻,你我师徒也没证据,难道单凭这屋中的道家天罡之气和黑狗血? . .
况且儒道两家本来就面和心不和,待有人来此地时,天罡之气早已经荡然无存,为师只会被世人所轻视,认为是派中指使为师栽赃陷害。
至于道家三人的行踪,找到了又如何,凭借我们二人的身手,怎会敌得上耿元符?所以,还是早早的启程,与你两位师伯汇合,前往华山才是。”
“师尊说的极是”
身后之人面sè恭敬的应了一句,继而也步履虚动,快速的随着白衫之人消失在狭长幽深的小巷尽头。
晨光初洒的小院,杨延昭一身青衣随风微动,站立在小院中已有两个时辰,双目紧阖,仰着的脸朝着东方,朝阳略带些许红sè光晕的金黄sè将他本就白皙的脸染的更加俊气。
许久,杨延昭动了,口中念着细不可闻的口诀,脚步轻缓的移动着,立于中宫,踏入乾卦;趟踏入兑卦,前趟踏入离卦;
稍作停息之后,右脚弧线向左入震卦,左脚直线向前再回中宫;右脚直线向左入巽卦,左脚弧线向右入坎卦;
然后右脚直线向右踏入艮卦之中,左脚弧线向前趟入坤卦;右脚直线向前踏入中宫。身形轻柔,如同随风在动的青sè衣衫,散着淡淡的宁和。
一遍又一遍,重复的走动着,顿时将几个动作变得绵绵柔长,若是仔细的盯着看,似乎能看到身影之后像是拖着淡淡的残像。
练了大半个时辰,杨延昭这才稳住了心神,将额头的汗水擦去,毫不理会脚下青砖上的尘土,直接闭眼坐下,双手结成莲花之状,气息逐渐平稳,须臾便成入定之状。
不远处,徐少阳负手而立,静静的看着身边聚集越来越多天地之气的杨延昭,而他身旁的郭淮则是少有的轻轻的叹了口气。
“延昭师弟如此刻苦,让郭合德都为之汗颜。”
闻言,徐少阳则是露出少许的笑意,“合德有些事情,未经历过,终究是难以明白,若是你一直努力都无法感受到气劲,无法修炼功法,是该多么的沮丧和绝望。
后来,有一天,情形突然逆转开来,就像有了新生,内心骄傲而又倔强的小师弟怎么会不加倍的努力?”
“少阳师兄说的是”,郭淮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延昭师弟天资聪慧,有如此的勤练不息,要不了多少时rì,就能再次突破了,进入到凝化境界了。”
“恩,有小师叔的丹药调养身子,再加上这般的苦练,也就在这几rì了。见延昭的模样,应该出不了差池。
合德,我们还是去看看你我恩师与小师叔,那天受了些创伤,怕是要休养一阵子了,但愿不会影响了华山之约才是,咳咳……”
说着,徐少阳轻咳起来,眉头也浮出一丝的担忧,没想到巫术竟有如此大的反作用,虽有丹药辅助疗伤,但逆天改命的确不是一件轻易之事。
“少阳师兄,你没事吧?”
郭淮忙上前要搀扶着他,却被后者给摇手拒绝了,苍白的脸上依旧是淡淡的,柔和人心的笑意,“合德师弟不用担心,为兄只是先天之气耗损过多,休息几rì便无大碍了,我们还是去屋中看看,免得莲蓉师妹缺少人手,照料的不周全才是。”
檐廊一端,小屋中,耿元符三人在椅上闭眼静坐,三道不同颜sè的气团笼罩着他们的身子,莲蓉则是不出声的立在一侧,大眼看着没有血sè的脸颊满是担忧。
“嘘……”
好一会,耿元符轻吐了浊气,睁开双眼,在其之后,孟阚与薛玉玦也收了功法,三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禁面露笑意。
薛玉玦伸出手,在怀中掏了掏,半晌拿出一个紫sè锦布小袋,取出一颗丹药,顿时屋中弥散开一股清幽的香气。
“看来此术的反噬倒是不小,元符师兄,为了你的徒儿,小弟可是将保命的钱都赔上了。”
将丹药咽下,接过莲蓉地上的茶水,薛玉玦笑着打趣,孟阚二人也各服一颗,又调息了半刻,这才脸上多了些红润。
“多谢玉玦了。”
起了身,耿元符恳诚的说着,那薛玉玦忙如同受了惊吓一般,瞪着大眼,“仲冉师兄,你扶着我点,看来小弟伤势还未好,否则眼中怎会出现这虚幻的景象?”
“得了吧,你这家伙,少来这套了!不过为兄也要感谢你一声。”
薛玉玦更加惊恐了,快步退到莲蓉的身旁,“蓉儿,你快拿些丹药给为师,看来我的脑子真的是受了重创了。”
“皮痒了?非得老孟给你松松筋骨才舒服?”
孟阚虎目怒睁,佯装怒样,那薛玉玦则连连高手求饶,守在一侧的莲蓉见此情形,这才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捂着杏桃小口,想笑却又不敢笑。
“咚咚……”
轻轻的叩门声传来,莲蓉则是赶紧上前开门,见到徐少阳与郭淮二人走了进来。
“少阳见过恩师,师叔。”
“合德见过恩师,师伯与师叔。”
“哪里来的这么多规矩,定是少阳你将合德给带坏了,今后少些繁文礼节,让人浑身不舒服。”
孟阚率先的朝着两人出语低喝,闻言,徐少阳却不恼怒,反而多了丝笑容,“师叔说的是,少阳明白,见恩师与师叔面sè如常,少阳也就放心了……”
声音越来越低,忽然间,竟有栽倒之势,吓得一边的郭淮忙伸手扶住,耿元符更是虚影闪动,呼吸间抓住了他的手臂,把起脉来。
“元符师兄,少阳怎么样了?”
没有回答孟阚,耿元符退到一侧,将位置让给薛玉玦,后者忙上前做起查探,不多时,锁上眉心。
“这几rì少阳他为了不让你我分神,一直都是强忍着伤势,从他体内脉象来看,少阳的伤并不轻,若再不治疗,怕是要伤及心神了。”
“玉玦,赶紧出手救他,少阳这孩子是你我看着长大的,不能这般的苦着他!”
孟阚的声音多了些急促,耿元符虽未出声,但是眼神晃动,双目望着薛玉玦,流出少有的哀求之sè。
“二位哥哥放心,小弟绝不会让少阳出事!”
郑重的点了点头,将徐少阳轻轻的放到隔壁屋的床上,转首对着身后跟随的莲蓉道,“蓉儿,风荷叶!”
说着,薛玉玦将腰间挂着的巴掌大小的青铜sè小鼎取下,他身后的莲蓉忙将头上的那根隽秀着一枚青绿荷叶的发簪取下。
青铜鼎被薛玉玦祭出,在床的上空旋转,或许因为伤势初愈,使得他的面sè又白了几分,豆大的汗珠开始顺着额头落下。
“仲冉,输真气!”
站在一侧的耿元符低喝着,双手放在薛玉玦身后,体内的先天之气开始流出,孟阚见此情,当然会意了,掌心对着前者,将山河之气注入其中。
“你个愣小子,还在看什么,赶紧来帮忙!”
扭过头,孟阚对着左手边有些呆滞的郭淮吼了一句,闻言,他忙运起功法,体内的真气也随之而出。
道家一脉,虽然行者有三,所学功法也不相同,但气劲归根到底都是同宗同源,皆源于天地之间,存于五行之内。
因而有三人气体的注入,薛玉玦顿时觉得胸口的压抑少了许多,那青铜鼎也开始涨出光芒。
见青铜鼎已成,莲蓉赶紧的祭出发簪,那荷叶在青铜鼎的光芒之下瞬间从发簪上分离,叶片入鼎,而发簪则是浮在鼎的下方。
这时,薛玉玦又快速的捏了几个手诀,鼎中墨绿光芒大涨,浓烈的清香味扑鼻而来,一滴透绿晶莹的液体从鼎的底部顺着发簪开始往下流出。
“去!”
随着薛玉玦最后一个手诀打出,那透绿晶莹的珠儿恰巧滴入到徐少阳惨白的嘴唇之上,须臾便消失不见。
收回了鼎,那发簪也变得如先前一般,荷叶依旧点缀着,只是看上去似乎小了稍许。
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汗,薛玉玦取出一颗丹药塞进了徐少阳的口中,又拿出数根银针插进其几大要害穴位,这才松了口气。
“风荷叶配上鼎中的千年的丹药净化之液,算是将少阳的经脉暂且稳固了,这两rì若是没有出现变端,想来也应该无事了。”
“多谢玉玦了,这心意,为兄会铭记于心。”
耿元符语中仍是诚恳,这几rì,薛玉玦为了他的两位徒弟废了众多心思,特别是动用巫术与这极为珍贵,由数代祖师留下的神农鼎中的丹液,这怎能不让他心中感激万分?
“师兄你这话就见外了,少阳与延昭即是你的徒儿,自然也是我与玉玦的徒儿,做师叔的帮他们还不成了?”
“仲冉师兄说的是,你我兄弟三人亲如手足,这样的话确实见外了。”
正说道这,杨延昭的身影冲了进来,只见他眼睛扫过屋中,看到躺在床上的徐少阳,当即震惊万分。
面容焦急的对着耿元符三人行了一礼,继而扑上床边,“少阳师兄这是怎么了?”
第九十四章 山下,茅屋(补欠)
天sè抹出一丝白sè,寂静的小屋中,桌上的灯油已经燃尽,桌角之处,杨延昭正托着下巴,瞌睡的点着头。
“嗯哼……”
微弱的呻吟之声悄然响起,听到这声音,杨延昭立马惊醒了过来,虽然面上带着疲惫,但是眼中却多了欣喜之sè。
箭步冲到床边,见到徐少阳正缓缓的睁开眼,不由得失声叫道,“师兄,你终于醒了!”. .
脸sè有些白,徐少阳挤出一个往rì里时常挂在嘴边的笑意,“小师弟,是你啊,我在床上躺了几rì了?”
一边小心的给他整理床被,杨延昭一边应道,“算起来也有五rì了,幸好师兄醒过来了,我这就去唤师父与师叔来给师兄查探身体。”
说到这,转身大步往外走去,不多时,屋外便响起脚步声,耿元符师兄弟三人,郭淮以及莲蓉一个不落的都涌进了床头。
“怎么样,玉玦,少阳的伤势是不是康复了?”
在孟阚的焦急询问声下,薛玉玦收了正在把脉的手,“二位哥哥,少阳的伤势应无大碍,只是伤势初愈,身子骨还有些虚弱,莲蓉,你去熬一碗粥让少阳果果腹,待我取出几颗丹药与他服下,再调息两rì应该就无大碍了。”. .
见徐少阳终于无事,耿元符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了,走上前,柔声道,“少阳,这两天你好生的休息,不要劳累,有事吩咐合德他们便好。”
“让恩师与师叔们费心了。”
躺在床上的徐少阳仍是谦逊受礼,不过这句话立马让孟阚不满起来,“少阳,你不要总是这般酸绉绉的,好好养伤!”
接着转过首,对着杨延昭退了退手,“延昭,现在少阳已经醒来,你也回去好生歇息,这几rì衣不解带的照顾他也肯定累了,这边就交由合德了。”
“嗯,仲冉说得不错,延昭,你回屋安心歇息。”
耿元符如此说,杨延昭唯有领命而去,现在徐少阳已经没有大碍,他心里的愧疚也就去了不少,当即行了一礼,往着屋外退去。
“小子,等一下。”
薛玉玦出言唤住了他,顺手抛来一个锦囊,“拔苗助长的丹药师叔这边没有,即便有,你师父也不会同意让我给你,这是几颗固本凝气的药丸你拿去服了,习武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千万不能冒失,急功心切,反而得不偿失。”
这最后一句话薛玉玦是从郭淮口中无意中听来的,多年堵塞的筋脉被打通,心中对武道渴望他可以理解,但是作为前辈,该提点的还是得说上两句,毕竟此子或许会开创出道家的大气象。
“多谢小师叔。”
杨延昭将锦囊放入怀中,对着薛玉玦恭身一礼,丝毫没有作做,屋中几人给了他新生,所以今世,他杨延昭都会尊而孝之。
“别动不动就弯腰,我与仲冉师兄一般,不喜过多的规矩,你能听下去就好,回屋去吧。”
接下来两天,徐少阳的伤势差不多痊愈,杨延昭也从疯狂修炼的状态下抽了出来,但时常的会对着事物发起愣来。
“少阳师兄,延昭师弟又坐在台阶上发愣了。”
在床上躺了数rì,伤势好了七七八八,但徐少阳的脸sè还是少了血sè,苍白的让人有些恍眼,唯一不变的是时刻都挂在嘴角的淡淡笑意。
此刻,他也在看着杨延昭,顺着那呆滞的目光望去,砖石台阶之下,一处破损露出褐sè泥土之处,一两跟纤细的小草在往外探着身子。
虽然已是秋意微凉,那草儿也半染枯黄,但依旧挺着身子往外,争得几分朝夕。
“小师弟大才,或许连恩师当初都没有想到。”
徐少阳轻轻的说着,一旁的郭淮自然是面露疑惑之sè,有些不知话中所指何意。
“少阳说得不错,这小子练着魁衍经,得山河之气时竟能有初悟机缘,委实羡煞旁人了。”
薛玉玦悄然而至,悠悠的说着,徐少阳二人行了礼以后,郭淮有些吃惊,“小师叔,你是说延昭师弟他悟出了仙人之气?”
“这不要问我,少阳懂的比师叔我还多,要是关于炼丹,倒是可以与你解惑。”
闻言,郭淮将目光转向了徐少阳,后者未说话,仍旧是挂着chūn风般和煦的笑容。
台阶上,杨延昭将飘离了许久的思绪收了回来,眼前的枯黄小草随着秋风摇曳,不禁让他生出了莫名的感慨。
物争天常,化时为chūn,即便秋寒生,但生意不息,chūn意便不止。
杨延昭也不知他这几rì为何又这种想法,恍若曾经闲来无事,冬rì里晒着暖阳,什么都不去想的宁静。
可这与之似乎也有些不同,心境虽说是宁和了,但思绪却不再空白,若有若无间,感觉到天地之间存在着一股荡涤心头的神秘气息。
从乾坤而来,泯于山河之间。
杨延昭有时也在想着原因,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大概练了‘魁衍经’,毕竟道家的功法讲究天地人之间所蕴含之理,所以能有这份心境,或许是练习‘魁衍经’所带来的变化吧。
摇了头,杨延昭也不去多想,从台阶上站起,衣角被风拂动,右脚半圆踏出,开始练习‘魁衍经’中最为基础的八卦步。
是夜,晚膳之后,耿元符算了算时rì道,“少阳的伤势差不多痊愈可,明天便动身前往华山吧,以防止误了华山之约。”
“元符师兄说的是,眼下耽误了不少rì子,离重阳之期不过十数天,是该加紧行程了。”
孟阚沉声念叨,随即转首望向薛玉玦,“玉玦,少阳的伤势会不会影响到华山之行?”
虽说伤已无大碍,但会不会有着旧疾还不知晓,万一比试时旧伤复发,对少阳来说,可是致命的打击。
闻言,薛玉玦抓起坐在一侧徐少阳的,也不顾他连声说已经痊愈,板着脸给他检查了起来。
“两位哥哥,少阳的伤势想来不会留下旧疾,若是不放心,我再给他服几口丹药,以防万一。”
翌rì,两辆马车缓缓的驶出朔州城,这次,徐少阳没有驾车,取而代之的是杨延昭与郭淮各驭一辆。
虽然不认识路,但有郭淮在前面带路,杨延昭也能照着马辙行车,一路走来,速度也不慢。
十多天之后,路边之景越来越安静,坐在车辕之上,看着越来越窄的弯曲道路以及越来越近的巍峨山峰不由得心生惊叹。
无论前世今生,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华山,也是第一次攀石登山,而眼前这座山自古便是名峰奇岳,自然更有它的与众不同之处。
山脚之下,几间茅屋零星落着,看似随意,却又有着杨延昭说不出来的奇特,郭淮将马车停在了居中一间,很是恭敬的下马立到一侧。
见他如此,杨延昭也勒马而下,马车上的耿元符等人也纷纷走了出来,很是恭敬的对着四周茅屋行着弟子礼。
“第三十二代行者见过各位前辈!”
如此卑谦,一道行礼的杨延昭不禁有些惊讶,这不起眼的茅屋之中难道住的是道家高人?
没有回音,茅屋似乎与身后的群山一般,寂静无声,不过耿元符等人依旧是弟子礼弯腰俯身之状,杨延昭自然也不敢逾越。
好一会,正对的那间茅屋之中传来洞若虚无的声音,“没想到十年又过去了,岁月真是弹指一挥间,让人抓不得。元符,比起十年前,你却是没有jīng进,倒是仲冉和玉玦修为涨了一截。”
听到这声音,耿元符高大消瘦的身体竟不住的颤抖起来,“徒儿愚笨,让恩师失望了。”
“孟阚、薛玉玦见过师伯!”
“徐少阳、郭淮、莲蓉见过师祖!”
如此的称呼,杨延昭再傻也明白过来了,当即随声行礼,“弟子杨璟见过师祖!”
话音落下,杨延昭便觉得有一道轻且飘渺的气息将他给笼罩了,若是之前经脉未通,或许还不能察觉,此刻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飘渺之中蕴含的强大威势。
犹如雄山大江,与天地一体,源远连绵,却又厚重致心。
不知觉中,杨延昭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汗珠也开始顺着额头落了下来。
“命格诡异,修为却只是凝气上阶”,稍后语锋忽转,气势改压耿元符三人而去,“你们之中是谁违了派中的规矩?”
“回师父,是徒儿,还请师父责罚。”
耿元符有些忐忑,茅屋中的怒音被笑声所代,“元符,运气不错,此子尚在固jīng培元之中,想来·经脉疏通没几rì才是。”
“恩师明鉴,延昭经脉打通也只是十多天前的事情。”
“疏经润脉,你们几个倒是有出息了!”
轻喝一声,耿元符师兄弟三人忙面露凄楚之sè,低首不敢言。
“罢了,若有人问及,便说是为师所为。”
说着,一道气息从茅屋中闪出,直扑进杨延昭的面门,钻进百会穴之中,眨眼睛游走了全身,融入到了丹田之内。
“多谢师祖。”
杨延昭虽然不知道对方做了什么,但从经脉中的丝丝暖意,他也能猜出十有仈jiǔ是好事。
不过杨延昭不懂,耿元符三人可是看明白了,那次巫术帮他通了经脉,但却留下了巫术独有的气息,如今师父出手,正是将那气息抹去,rì后有人追究此事也无了证据。
“多谢恩师!”
耿元符再恭身一礼,茅屋中人却是叹了口气,“为师能做的也只有这些,此子将来如何,那都是天命了,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三人带他们上山去吧!”
“徒儿领命!”
说到这,只见耿元符师兄弟三人走到茅屋一侧的井边,各结着手势,很快,低喝一声,朝着井边砖石上刻着的篆符打去。
第九十五章 华山之巅
霎那间,篆字光芒大涨,似乎从井壁之上浮动起来,盘旋着在半空,形成八卦之状。
杨延昭还在惊讶眼前之景时,四周茅屋中穿出几道柔和的力量,直接穿进了浮动的字符,顿时间,茅屋似乎也随之转动起来。
正前方,师祖所在的那间低矮茅舍移到了一旁,在那之后,一条蜿蜒向上的小道出现在杨延昭的眼中。
“去吧,别丢了道家的脸面。” ..
“徒儿谨遵恩师教诲。”
耿元符俯身一礼,带着孟阚等人沿着石阶小道登山而去,杨延昭虽已被震惊,但还是跟在了从马车上拿过一只大包裹的郭淮身后,拾阶而上。
“青龙命,却是早夭之相,这元符,倒是会挑好徒儿……”
茅屋中的低吟之声杨延昭等人自然是听闻不到,石阶小道由天际而下,似乎看不到尽头,抬首望去,唯有那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苍寥古寂的华山。
“少阳师兄,小弟帮你背着琴吧!”
山脚之下,前方,徐少阳背着他经常抚动的古木琴,杨延昭见了自然想要上前帮忙,后者却笑着摇首拒绝了。
“小师弟,为兄这几rì都未抚琴,已于这琴有了生疏之感,还是为兄自个背着,如此也能让它有着熟悉的感觉。” ..
虽不解徐少阳语中何意,但是他不愿,杨延昭只有作罢,而郭淮的大包裹也不用他帮忙,因而只是一身轻的在队伍的后面跟着前行。
路上,耿元符等人都没有言语,只是不出声的登着山,杨延昭自然也不会说话,只是在心中暗想着华山论道对于三大派的重要xìng。
否则,道家身份极贵的三位行者怎会带着亲传弟子,千里迢迢来此?
更有甚者,华山之下,竟有道家的师祖先人镇守上山小道,或许,在山的一侧,儒家与佛家也有着高人在山下迎着每届前来的派中弟子。
这应该不单单是论道而已,一边踩着褐sè的砖石,一边脑中飞快的想着,忽然间,杨延昭有了某种的猜测。
道家前来的是凡尘三位行者,儒佛两家定然也不会例外,都牵扯到了红尘,十年一论道,论的自然就不只是天道,而是尘世间的权道。
几下学派定然不会在凡夫俗子身前展露贪嗔之举,所以,每个十年约个地方,由jīng英弟子一较高下,倒也是个不错的方法。
山路崎岖,越往山,越是吃力,小腿微麻的杨延昭回首望了望身下已看不见底的来路,这时才发现他已经到了半山腰了。
前方,山峰之巅被雾气所缠绕,看上去,有几分飘渺,砖石小道仍旧蜿蜒曲折,暮然间,杨延昭脑中闪出了‘蜀道难’这三个字。
虽然不知蜀山崎岖如何,但是,第一次登山,华山已给了他酒仙所作‘蜀道难’之中的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的感觉。
前方,耿元符几人身形轻盈,如履平地,即便纤细柔弱的莲蓉也面sè如常,此景看在眼中,杨延昭不由得心中暗叹自身差距之大,好在登山前领悟了气劲,否则怕是会觉得更加的累了。
一路之上,众人都不曾言语,直到夜幕初散,终于到了山顶之上,高处不胜寒,站在华山之巅的杨延昭果然感觉到飕飕的凉风迎面袭来。
不过因为第一次登高居下,立在峭石之上,往下看着看不穿的林石树木,不由得心神愉悦了许多。
“小师弟,别看了,夜晚风大,别受了风寒,还是到上面的茅屋中歇息歇息。”
徐少阳笑着说道,,之后继续往着前走去,身后的杨延昭有些疑惑,石阶明明已经没了,怎么还会有上面,难不成他脚下的不是山顶?
将信将疑着,跟在面露憨厚笑容的郭淮身后,绕了半个大圈,才发现背后的石阶依旧存在,这里果然真不是山顶,只不过时rì久了,所成的半个平台罢了。
继续踏着台阶而上,又是一炷香的时间,眼前生出一片开朗,几间茅屋缀在山顶之上,给看了半天石草之类的杨延昭眼中多了些生气。
眼睛在这空地上扫过,须臾,便发现有些奇特之处,脚下的岩石委实的平坦,半分没有山巅的奇岩怪石,如同被刀从中切割开来。
耿元符等人也停住了脚步,眼睛望着四周未枯的青草绿树,似乎有着化不开的情节。“十年了,这里还是没有任何的变化。”
“是的啊,每次来,小弟都记得当年师兄一剑斩华山的惊天骇人之势,时间恍然,转眼间,已经是数十载了。”
“玉玦说的极是,我登上这里,脑中闪出的也是当rì那场景。”
耿元符没理会二人,而是径直走向东侧的两件茅屋,孟阚与薛玉玦笑着紧随其后,落在最后的杨延昭不禁再次心神被惊。
这竟然是恩师一剑所切!
青峰之上,白衫飘然的少年右手持剑,冷目扫过对手,一剑横切在这华山之上,只听天崩地裂之声,本尖耸入云的华山赫然哄塌。
这场面,就算杨延昭没有亲眼所见,仅凭着脑中的想象,心血便跟着沸腾起来,若是当年,能亲眼目睹,那该是何种的意气风发!
茅屋中,声响传来,想来是在做着收拾了,杨延昭赶忙将思绪拉了回来,大步走进其中,开始与着徐少阳几人忙活起来。
屋中桌椅齐全,即便是油灯都备着,只是灯油已被风霜吹尽,郭淮将身上的大包裹取下,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瓮,却是路上所买的灯油。
不多时,黄晕的灯火亮在茅屋之中,另一侧,莲蓉也生起了细细炊烟,开始用所带的米做起稀饭来。
简单的吃过晚膳,做了收拾之后,耿元符将众人召集在木桌之前,接过刚用煮开水泡出的清茶,抿了一口到,“后rì便是重阳节,此刻虽然儒佛两家还未来人,但按照规矩,明天一定会来山顶之上。
一路赶来,你们也有些疲乏了,明rì好生歇息,拿出最佳的状态来迎战儒佛两家的高手。”
说着,耿元符转过首,望向静坐在下首一侧的徐少阳,“少阳,你的身子骨刚好,若是不行,武斗你就不要参加了。”
闻言,徐少阳微微的摇了摇首,“多谢恩师挂记在心,徒儿身体已经无事,武斗想来应该没有问题。”
“这就好”,耿元符放心颔首道,“若是感觉身体有所不适,就不要强撑着,凡是以自身安危为重,合德,莲蓉,延昭你们都要记得,明白了吗?”
“弟子,谨记!”
“仲冉,这两rì你好生的将合德状态调到最佳,延昭修为尚浅,莲蓉是女孩儿家,所以武斗就得看合德了。”
孟阚连连点头,“师兄说的是,只是这两年在凡间行走,与儒佛两家的子弟也交了几次手,他们实力有了不少的jīng进,即便我们有玉玦的丹药,只怕这次也要棘手的多了。”
“难对付也得对付,百年来,华山之战道家从未失过手,这次当然也不能例外”,说着耿元符望向薛玉玦,“玉玦,你那里还有多少的丹药?”
在胸口摸了摸,薛玉玦抬首道,“撑个五六rì不成问题,应该够这次比斗的了。”
“很好”,耿元符轻道了一句,虽然他不赞成以丹药来胜敌,但事有轻重缓急,儒佛两家也不会中规中矩,想来早就在他们出战弟子身上做了手脚。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耿元符出声问道,“玉玦,你那还有易容丹么?”
“易容丹?”
薛玉玦有些惊疑,不知道对方为何突然问起此事,当即转首与莲蓉询问,“蓉儿,你那里可有易容丹?”
“上次去蛮夷之地时恩师给了我一些,倒是还剩下两粒。”
接过莲蓉递来的锦袋,薛玉玦送到耿元符的身前,“师兄,只剩下两粒了,这丹药一粒可维持十天的容貌变样,师兄若是觉得不够,小弟恰巧身上有些药材,勉强能再炼上几粒。”
“够了,只要够这比斗的几天便好。”
将锦袋接过,继而转手交到杨延昭身前,“延昭,这个你拿着,明rì便服下,儒佛二家在尘间的势力不容小觑,你rì后想要居庙堂之上,就得处处小心,身为道家弟子的身份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暴露。”
“弟子明白,多谢恩师。”
事后,耿元符就着即将到来的重阳之战再次好生的嘱咐了几句,便让着众人回屋歇息去了。
茅屋并不多,除去做饭的一间之外,仅剩的只不过三间小庐,碍于男女有别,因而耿元符师兄弟三人一道,杨延昭与徐少阳以及郭淮一间,莲蓉分的另外一间。
想要躺在床上睡当然是不可能的了,但是习武之人,坐着也算是修行,所以,对于徐少阳他们来说,坐在桌边与躺在床上倒也无多少的差别。
想着能经历旷世罕见的三大派论道,累了一天的杨延昭竟没有几分的睡意,与一边的徐少阳以及郭淮询问着其中的场景。
见他这副好奇的模样,徐少阳不禁笑着闭眼不做声,而郭淮则是瓮声应了一句,“延昭师弟,等过了明rì你不就知晓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大家在一起说着场面话,最后干上一架而已!”
第九十六章 三派齐聚
怀中揣着激动与少许的难安,杨延昭好不容将一个寂静的夜晚给熬了过去,也许是登到了高处,晨曦来的到也来的早了几分。
霞光洒在云雾间,将整个华山都染成了淡淡的殷红sè,杨延昭早就坐不住的走出了茅屋,开始做起晨练来。
这次,他没有打拳与练擒拿,而是寻了个岩石,盘膝而坐,进入凝气阶段之后,五识皆开,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山顶之上的天地之气很浓郁。. .
所以,自然不能错过这个大好机会。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杨延昭的觉得身体温暖了许多,丹田之中也慢慢的有真气注入的温和。
应该是那玉虚瓶已经吸收完了。
玉瓶儿吸收所聚齐的真气,起初杨延昭并不知晓,还是无意之中所发现,将这件怪事告知耿元符,想求得究竟,后者却摇头不语,只道了以后时机到了自然会明白,如此,杨延昭也无法再追问下去,每次吸收真气之时,将玉瓶儿喂满成了第一件事。
吸收完真气,杨延昭从怀中取出昨夜薛玉玦给的锦囊,紫红的丹药在手心还带着些许的体温。
这小小的药丸当真可以改变容貌?
放在半年前,还在营旅中拳脚厮杀的他绝对不会相信,即便是听到,也权当做现问逸事,一笑而过。. .
可是这数月来的经历使得杨延昭重新有了认识,跟着一帮奇人异士,纵使是上天下海,或许都不是痴人说梦。
心中有些忐忑,杨延昭拿着丹药迟疑了片刻,突然间,身后一阵风动,便觉得手中丹药被夺,而身子也不由自主,很快,嘴中多了样东西,顺着滑进了腹中。
“你这小子,担心什么,难道还怕师叔害你不成?”
转首望去,却是薛玉玦,杨延昭忙说着不敢,而后者却满是憋着笑的模样,让他有些不知所以然。
很快,杨延昭便知道薛玉玦在笑何物,似乎是丹药起了作用,只觉得脸上皮皱的厉害,就连身体的骨架都在微微作响。
钻心的疼挤进了心头,让杨延昭不禁失声低唤了出来,而这时,一边的薛玉玦也出手了,几道真气打进他的身体,这才舒服了一些。
好一阵子,药劲才停了下来,杨延昭已是大汗淋漓,那薛玉玦则是围着他看了两眼,口中道着,“不错,不错,这药丸还是上次练出的下品,竟然也有着如此的效果,蓉儿,将你随身带的铜镜借你师弟瞧瞧效果!”
薛玉玦这般的喊着,屋中正在张罗早膳的莲蓉放下手中的活计,脸上飞出丝许的红晕,犹豫了片刻,从怀中掏出一面雕刻着吐芯莲花的古朴铜镜,递到了杨延昭的手中。
与莲蓉道了声谢,杨延昭也没去留意铜镜上残留的沁心香气,直接朝着镜子上望了过去,顿时心中大为震惊。
这哪里还是之前的剑眉大眼,齿白唇红的俊朗少年郎,脸sè暗黑了几分,蚕豆眉下卧着一双小眼,看上去依旧是个二十有几的,没有变成让他害怕的七老八十或者彪形大汉模样。
下意识的伸了伸筋骨,杨延昭才发现变化的不只是容貌,就连身形也有了变化,似乎,矮了几分,也壮实了一圈。
如此丹药,委实太神奇了。
“怎么样,师兄?”
这时,耿元符等人听到动响也走了出来,薛玉玦有些自鸣得意的指着变化后的杨延昭对着几人说道。
“确实不错,如此一来,延昭的身份也不会被人所识破了。”
耿元符点着头,语中有着赞服,虽然他修为高于薛玉玦,但术业有专攻,论炼丹之术,还是远远不及于他。
“多谢小师叔。”
杨延昭这时也从吃惊中回了过神来,对着薛玉玦谢道,后者摇手不以为意,“举手之劳,何须这般的客套?”
茅屋中的粥香溢散在了山巅之上,也不知道莲蓉在粥中加了何物,一样的小米炖粥,可总是有股清香淡雅。
正吃着,耿元符突然身形紧绷,放下手中的碗,低声道,“佛宗的人来了。”
孟阚与薛玉玦对望一眼,二人的脸sè也变得凝重起来,因为他们也感觉到了佛宗特有的般若气息。
“阿弥陀佛,没想到道家的朋友却是一如既往的先到了。”
“若不是师兄要伴山行,赏得红rì出,想来昨天我等也在山顶之上了。”
“唉,空同师弟说的是,是我动了贪嗔之念,对这天地之景多了留念,也是为兄的修行不够。”
“空无大师过谦了,凡尘之景,千万年来,折了多少人的腰,大师你恋景何尝不是恋这天地?”
耿元符已经起身走到了茅屋之外,杨延昭自然也见到佛宗之人,却是都是长发束在身后,半点印象中的光头印结的清苦老僧的样子都没有。
更让杨延昭吃惊的是佛宗之人中竟然有年轻貌美的女子,难不成宋朝就有了俗家弟子?而且还能招收女弟子?
杨延昭心中有些不确定,或许中土佛宗的高层都是常人的模样,男女皆可被说成有佛缘,不要剃度受戒,而寺院中的僧人只不过是底层的教徒罢了。
“三位大师,别来无恙?”
“一切安好,只是别了十载,耿兄与孟兄竟已青丝染霜”,佛宗领首之人长相似中年,回首看了看身边的弟子,也已不是当年的稚嫩,不禁叹了口气幽幽道,“看来,我们的确是老了。”
“红rì有朝而升,暮而落,天理寻常,况呼你我只是凡尘中蜉蝣一粒,空无大师,我们这些老家伙是老了,或许,下一次华山论道,来的就不是你我了。”
孟阚虽然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但是多年来附庸风雅并没有白费,所以在此时,说出的话也多了几分禅意,配上他道家行走的身份,倒也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样。
“孟兄说的极是,江水滔滔,滚不尽千番浪水,今后是该这些后辈独领风sāo了,后rì便是重阳论道之rì,到时候,就看他们各显神通了。”
空无说了一句,便与耿元符几人再做了几句客套之后,便带着身边之人往北边的几间茅屋走去。
“二位师弟,你们觉得佛宗这次的弟子实力怎样?”
“他们五名弟子看实力,也只有空虚的亲传弟子,悟则最为高强,虽然他一直在隐藏,也用了药物来压制气息,不过那与天地之间的灵气下意识的共鸣还是有些痕迹的。”
望着远去的一行人,薛玉玦低低的说着,在比斗之前隐藏实力是极为正常的事情,但对方却忘记了他这个丹药、医术以及占卜三绝的存在,因而只是从空气中残留的那抹药味,便能猜测出其中的玄机。
“那个壮实的汉子看来是空同的弟子了,当年那个愣小子可是与郭淮战的不分上下,最后若不是被打的筋骨重创,怕是还要继续战下去。
是个倔强的小子,瞧他的步履,想来修为也涨了不少。”
说着,孟阚将目光转到了一边板着脸的郭淮身上,看着他已经握起的拳头,不由会心而笑,自己的这个徒儿何尝不是牛脾气的愣小子。
“少阳,悟雨你也看到了,从她所踏的莲花步来看,修为应该提升了不少,如此,兰花律威力定胜了当年。”
“恩师说的是,不过徒儿终不会辱了山门。”
佛宗到来,使得徐少阳等人皆燃出了战意,只有杨延昭一人,不知该如何。
这里的人,只有他没有经历过三大派的论战,也没有能够一战的高深修为,面对如此多的天子骄子,内心深处,杨延昭几经思索之后,也大致能明白耿元符的用意。
或许,恩师将他带来华山,只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更加的认识自身,也更加的认识这个尘世。
继佛宗之后,中午之时,又是一行人登上了山顶,六人皆是衣衫飘飘,五男一女,男子手中白纸扇轻摆,女子则是细握着杨延昭很是熟悉的东西,檀香扇。
不用说,杨延昭也知道是儒家的人来了。
自然,耿元符带着道家的人与他们做了一番客套,佛宗的一干人也从茅屋中走了出来,三大派的因十年之约算是齐聚了。
寒暄之时,也是相互打探实力,不过杨延昭这种实力尚浅之人看不出其中的门道,只能用看着这些人的外貌,在今后相遇之时,也能多一份防范。
在他看儒家弟子之时,不知为何,总感觉他们之中,有一人也正在朝他看来,起初,杨延昭心神不由得乱了些,但随即想起他已经易了容,又将心安了下来。
rì落之后,墨盘之下,一团篝火被山风刮的猎猎作响,三个名震世俗的宗派正围着篝火而立。
良久,耿元符望了望被乌云遮住迟迟不愿现身的明月,“看来今夜新月不出,但既然时辰到了,那就开始吧,老规矩,论道以音律为开场,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此举传承多年,我等自然不会有异议。”
儒佛两家都点首赞同,须臾,便见徐少阳抱着这些rì不离身形的木琴飘然到了山顶的一角突兀在外的峭石之上。
另一边,佛宗与儒家的唯一女弟子也身影轻跃而出,一人手中拿着长萧,另一人长袖之下,看不出是何种乐器,二人各居一侧的凸石,与徐少阳成三角鼎立之势。
第九十七章 几笔寥寥
晚风吹起徐少阳白sè的衣衫,木琴平摆在半空之中,竟悬而不落,只见他面露往昔的淡淡笑容,伸出右手,柔声道,“悟然师妹,净玉师妹,请。”
“少阳师兄客气了!”
“少阳师兄请!”
儒佛两家的女弟子面庞清冷,与徐少阳应道了一句,二人的乐器也是浮在身前,这时,杨延昭才看清佛宗的女弟子用的是埙。..
“两位师妹是要为兄抛砖引玉么?那徐少阳便献丑了!”
见两人没有动作,徐少阳语中仍是轻柔,不过最后一个字落下之时,消瘦的身形突然散出强大的气势。
衣衫因此作响,右手画出一个虚影,很快,一声‘叮咚’声传来,犹如天籁之音,穿过这层层黑幕,揉进了在场人的心神之中。
在徐少阳起音之时,那儒佛二家弟子也是动了,只是她们没有贸然的出手争曲,而是顺着琴曲而奏。
这支曲子杨延昭听过,正是徐少阳曾经无事之时弹奏的旋律,此刻配上清萧低埙之声,却有着别样的风味。
清冷的夜幕之下,三道纤细的身影立在峭壁之上,衣衫随风而舞,演奏着旷世奇音,这场面,唤作其他场合,或许真的可以成就一段锦瑟佳话。..
不过,这并不是单单的合奏那般简单,纵使修为尚浅的杨延昭都能听出曲子中的铿锵之意,更何况,三人周边碎石飞舞,立脚岩石除了脚下那几寸外,已无完好可见之处。
如此场面,杨延昭着实开了眼界,一直到半柱香之后,薛玉玦露出一丝笑意,他才知道首场比试到了尾声。
随着徐少阳信手抚过琴弦,发出最后一个缭缭余音,萧与埙之音也随着停止,三道声影飘然到篝火一边。
“好,果真是余音不绝,绕梁三rì,元符道长,你弟子又jīng进了,我佛宗倒是差了几筹。”
耿元符仔细的看了看额头上溢出丝丝汗珠的徐少阳,见他回之一笑,这才转过脸笑着道,“空无大师承让了,贵派的兰花律也是高深巧妙,让人心神俱宁。”
“空无大师说的不错”,儒家的领首之人接声应道,“净玉,回去后,要好生的琢磨今rì所奏之曲,对你的修为大有益处。”
“谨遵师伯教诲。”
声音有些游若,气息也略显急促,想来在刚才的比试中受了些伤,只是儒家之人并无焦急模样,应该不是重创。
“音律已过,按照老规矩,是该比试比试书法了。”
也许是输了首场,佛宗的空同脸上有些低沉,闷声说着,随即,他身后站出一人,面相普通,但是细细望去,两手虎口之间有着一层老茧,应该是常年拿笔的结果。
“圣功,你也去吧,接下来的书画比试都应承下来。”
儒家中,那rì出现在小院的中年人轻声说着,身后,与他看似年纪相仿之人弯身行礼应道,“师尊放心。”
竟然还是书法的鄙视,杨延昭心中暗惊,也不知为何,竟有了伸手一试的冲动。
耿元符的转过头,目光似乎在杨延昭身上停留了片刻,稍后才移开,对着一边的莲蓉点了点头,“蓉儿,你去吧。”
三道身影立在山石之上,莲蓉一改往rì里柔弱的气息,气势上丝毫不弱于一侧的儒佛二家弟子。
凉风起,衣衫舞。
突然间,三人都动了,朝着对面的山壁飘动而去,真气撩起,以手为笔,那山壁顿时石屑漫天。
好一会,才停了下来,各自喘着粗气,待尘埃落定之时,山壁上几排字或龙飞凤舞,苍劲有力,或莲花吐芯,团簇秀气。
原来平rì里温暖如玉的莲蓉师姐也是书法高手,杨延昭心中念道了一句,顺势望着一边瞧去,当即也明白了胜负。
没想到这儒家的书生如此巧妙,且不谈笔劲圆润,锋勾有常,单凭那字半浮在石壁之上的功力就让人叹服几分。
古有入木三分,如今,却亲眼目睹了入石三分,而字不坠。
看了一眼那儒家弟子所书,莲蓉低着首,走到了杨延昭的身边,情绪似乎有些低落,那薛玉玦转过身,轻声道了句,“蓉儿,胜负无常,不必自责。”
如此一来,道家与儒家各领先一局,佛宗虽连负两筹,却丝毫没有焦急之sè,那空无仍是一副清淡之sè,谈笑自如,仿佛已经看穿了输赢,并不放在心上。
不过杨延昭不觉得对方真的是如此的风轻云淡,华山之战,十年一遭,输赢论世间,这空无怎么会不在意?若是真的不在意,那也就不用千里迢迢来华山,吹着半夜的冷风才是。
或许只是明晓己方在前两局不会胜出,心里没有希望,自然也就谈不上失望。
佛宗作为千年大派,手段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所以,下面才是硬战,杨延昭此时也才明白为何领先一局,耿元符他们脸上丝毫的轻松之sè都没有。
不知何时,风大了些,吹着山头的云雾往一边飘着,也吹着头顶上的黑云散了不少,露出不算明亮,有些yīn霾的月牙儿。
“好了,书法比试已过,是该到作画了,虽然这些都是附庸风雅之事,但世人皆好之物总会有其迷恋之处,趁着时rì还早,顺势开始吧!”
空无轻笑着说着,身后一名瘦弱之人站了出来,却依旧是刚才山壁写书的弟子,只见他脸sè有些冷,想来是之前输的并不服气。
儒家也是同样的弟子,对于不远处佛宗弟子眼中的愤恨倒是不以为意,白纸扇合在手中,静静的立着,等着比试的开始。
“元符道长,不知贵方会派何人出战?”
耿元符没有作声,目光在身后几个徒儿身上扫过,孟阚与薛玉玦默不作声,三名后辈的实力他们很清楚。
琴书画唯有徐少阳才能力压对方,但是如此一来,消耗肯定极大,就算是吃丹药也不济于世,更何况自古便有规定,比斗一旦开始,任何人不许用丹药与宝器之物。
若是在前几场比斗就将少阳气劲给消耗了大半,那剩下来最为关键的武斗之时很可能就会落败。
儒佛两家不是善茬,虽说有郭淮这个愣小子在,不过要进行三场武斗,那胜负谁家,还真是很难说。
这时,即便他们二人也不敢出声言语,生怕乱了耿元符的安排,但是在心底还是不约而同的认为该继续派莲蓉出场。
毕竟莲蓉在十年前也是参加的这两局,虽然未赢,但却减少了徐少阳的消耗,以使得他能在下面的棋艺与武斗上做放手一搏。
“延昭,你去!”
此言一出,正在推测恩师会派谁迎战的杨延昭顿时愣了片刻,不光是他,就算是孟阚与薛玉玦也有些懵。
“恩师,小师弟他……”
“少阳,不必多说了,这场就由延昭去好了。”
见到耿元符眼中闪出的一丝无奈,杨延昭当即明白了,这是在用田忌赛马之策,虽然有些不愿,但此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便是那匹劣马。
“师兄不必担心,便由延昭来出场,即便不足,也能有学习之处。”
轻声说着,杨延昭踏步往前走了几步,心也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站在如此多的高手之中,而且还要与他们一决高下。
刚才两场的比试惊心动魄的一面仍在杨延昭的脑中回闪着,若是不出意外,这虽名为画的比试依旧是一场画工与修为的比拼。
论及修为,现在的他连对方的十分之一都不及,但内心深处的骄傲又不允许杨延昭未比就认输。
好歹他也是受过跨世而来,怎能不战而屈?
飞快的想着对策,突然间,杨延昭像是想起了什么,既然修为比不上,倒不如刀走偏锋,或许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有了主意,顿时觉得心,与那儒佛二家的出战弟子点头示意,出于礼数,二者为微微颔首回应。
“好了,开始吧!”
一声令下,过如杨延昭所料,儒佛二家的弟子身上的气息猛的澎湃开来,佛家弟字纵身移到山壁之上,依山而作;而儒家的弟子则是跃到峭石之上,顺着凉风,竟依云雾而作。
看着两人的表现,不用说,自是儒家的弟子技高一筹,耿元符心中暗叹着,将视线收回时,却被眼前之景所惊着了。
只见杨延昭拿着不知从何处折来的小木枝儿,正蹲在岩石之上,满是认真的画着,比斗的三人之中,就属他身上的气息最为薄弱,还是时有时无的全都用在了木枝儿的顶端之上。
耿元符微微的叹了口气,儒家弟子jīng进的速度委实太快了,当真是成了道家的劲敌,无论是在华山之上,还是华山之下。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在云雾间身形飘逸的儒家弟子,而这时,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打扰了,诸位前辈,晚辈已经做好了。”
一句话让正信心满满的吕蒙正有些惊诧,但随即就释然了,只不过短短的几十息时间,蹲在山石之上,修为低弱,能作出何物?
没有理会杨延昭,他斜了一眼还在峭壁上刻画的佛宗弟子,继续凝聚心神,想要将最后的一部分画出。
也许是出于好奇,佛宗的空无往前移动了几步,朝着杨延昭所画之物瞧了过去,片刻之后,脸上的笑容凝住,念了句,“阿弥陀佛,悟行,停了吧,这局,我佛宗败北。”
一句话出,顿时将其余之人的目光吸引而来,纵使耿元符也极为惊讶,忙大步往前走去。
岩石之上,是为数不多的寥寥细笔,可正是这几笔却神似的勾勒出山顶上的每一个人,即便是在云雾间挥笔的吕蒙正,在峭壁前飞舞的悟行,都能一眼看出,甚至是观战的众人都刻画的惟妙惟肖。
“果真是大才,返璞归真而得简,圣功,你也停手吧!”
儒家之人一声唤停让杨延昭紧张的心立马松了下来,竟然赢了,果然,那些年的素描没有白学。
第九十八章 车轮战
“恩师。”
走到队伍中,杨延昭对着耿元符行了礼,后者笑着颔首,显然心里被杨延昭这一手带来了几分欢喜。
“小师弟竟有如此大才,寻rì里是为兄卖弄了。”
书院之时,徐少阳也会画些画,请杨延昭指点,他都会吹的天花乱坠,眼下素描露了出来,折服各派高手,难免会心生误会。
. .
“少阳师兄,小弟这只是胡乱涂鸦,上不得台面,刚才也只是硬着头皮乱作一通,至于各位前辈所说其中有化繁为简的大家风范,小弟委实不敢担当。”
声音虽小,但是杨延昭话却穿进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先前开口称赞的佛宗以及儒家高手都笑而不语。
刚才那一场是比试绘画,所以单凭画工来说,他是胜了,但论及修为,却又是浅之又浅,因而赢了又何妨?
“小师弟,不必多想,待回书院之后,为兄再与你讨教一些。”
察觉到场中儒佛二家生出的轻视,徐少阳柔声的说着,而耿元符则是轻咳了两声,“琴棋书画,就剩下棋艺这一项了,不知两位要怎么比试?”
“说起这棋,老衲倒是有个新主意儿。” . .
空无行着佛礼,依旧是轻笑着,似乎连续三局失利对他的心境并无影响。不过见他凡人的模样,却以得到高僧来自居言行,杨延昭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别扭。
“哦?不知道空无大师有何高见?”
见儒家之人感了兴趣,空无转过脸道,“高见不敢,只是去年之时,突然出现了一名为象棋的象戏,不知道唐施主可曾听闻过?”
“这个自然,难不成空无大师是要以此棋来较的高下?”
空无没有否定,而是笑着反问道,“唐施主意下如何?”
“儒家弟子通的便是世人所好之物,不知道元符道长怎么看?”
儒家的领头之人轻描淡写的将话语转到了耿元符身上,后者眉头皱着,许久才应声,“既然如此,便依了两位。
延昭,此局仍由你去。”
站在耿元符身后的杨延昭自空无提及象棋的时候,心中就开始暗喜了,再到儒家之人故作清高的应许,欢喜劲又冒腾了不少。
“儒家弟子通的便是世人所好之物”,杨延昭默念着这句话,瞥了一眼儒家的领头之人,嘴角竟咧出一丝的弧度。
让你不可一世,等一下不狠狠的扇你耳光才怪!
儒家的弟子仍是刚才作画之人,也许是刚才输了一手,因而盯着杨延昭多看了两眼,可是眼中分明有着抹不开的轻视。
佛宗出场的是与徐少阳琴埙对决的悟然。
各派都带着一副棋盘,为了节约时间,因而全都摆上了,如此一来每人都要应付两道棋局。
虽从未如此的下过棋,但这是他为数不多可以战胜对方的事情,杨延昭当然不会坠了士气,笑着率先站到一方棋盘边上,伸手做着请。
吕蒙正嘴角挂出一丝轻笑,甩袖走了上来,对着杨延昭,径直的将黑子移动起来,而佛宗的悟然则是与做着谦让,使得杨延昭先走了起来。
三人不断的转着身形,三个棋盘上棋子也越来越少,厮杀也越来越激烈。
这时,杨延昭也收起了心中因创出象棋的骄傲,全副心神都在了棋局之上,每走一步都为之后埋下伏笔,与吕蒙正咄咄逼人的气势相比,倒是显得有些柔和。
高手下棋是个jīng彩绞杀的过程,无论是当局者,还是旁观者都是心神随着棋局祈福,因而,时间不知不觉过了一个时辰,在一边观看的三派之人却也丝毫没有察觉到。
不知不觉,吕蒙正与悟然之间的棋盘不在移动,二人皆在满脸凝重的与杨延昭对决,放佛要倾尽全力将他给战败。
此时,见到这情形,耿元符下意识的将右手缠绕起肩头随风轻舞的白发,心中暗暗的舒了几口气。
他只不过将杨延昭带来华山开开眼界,却没想到后者竟然误打误撞的为道家连赢了两场,当真是机缘巧合。
又过了半个时辰,悟然将满是香汗的玉手收回,对着杨延昭微微一礼,低着头退到了佛宗的队伍中。
悟然的认输让杨延昭jīng神猛然振奋了许多,而且少了一个对手,就可以不用在分神顾及两边。
看着眉头紧蹙的吕蒙正,杨延昭将额前的虚汗擦去,心里冷笑着,让你装模作样,现在看本公子怎么收拾你!
心怀怒意,却半点都没表露出来,不过手下的棋子快速的移动起来,每一步都在将之前埋的网收起,很快,就将吕蒙正杀的连还手之力全无,拿着棋子大口的喘着粗气,却不知该往哪里放去。
“好了,圣功,输了便是输了,我儒家不是输不起的人。”
“是,师尊。”
一声轻唤让还做着挣扎的吕蒙正彻底泄了气,丢下棋子,低声应了句,继而面容憔悴,失魂落魄的走回了儒家的一边。
看在眼里,白衫的萧何不禁暗叹了一句,他这个徒儿向来是心xìng很高,自幼也天资过人,在同辈之中,除了两位师兄的弟子与其不分伯仲,派中能胜之者鲜之又少。
当年,就是在这山巅之上,书画成为一绝,而棋艺败在了徐少阳的手中,但苦练十载,特别是这心生出的象戏也废寝忘食的研究数月,本以为能一雪前耻,哪知这次输的更为彻底。
有些担忧的望了望仍是低头的吕蒙正,萧何心中生出隐隐的担忧,不过随即也想到或许,败了能让他的心智越发的坚韧,这才稍稍的安了心。
但对于连挫自己弟子两次的道家少年萧何不禁有了些好奇,这黄面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历,若是画工只是巧合,可是这象戏对谋略要求极高。
能连败儒佛二家的亲传弟子,悟xìng肯定不会差,可这正是萧何与其他儒佛两派高手难以理解的地方。
既然悟xìng不低,甚至说是绝佳,为何身上的气息如此的微弱,难不成是隐藏了起来,心中有些疑惑,萧何不禁又偷偷的探测了杨延昭几下。
赢了棋,走回到徐少阳的身边,杨延昭身上多了几道异样的气息穿过,这个,他也不在意,任你们怎般的窥探,小爷就是个凝气的阶段,心无不可告人之密,倒也坦荡无惧。
“延昭师弟,厉害!”
郭淮对着杨延昭比了比手势,憨厚的脸上眉飞sè舞,因为他生xìng木楞,对笔墨音律方面总是难通一窍,所以在华山论道之上,道家就落了后势,没少挨得孟愕斥。
如今,杨延昭出手连胜两局,让他心中欢舞异常,道家领先与其他两派,而接下来的武斗,有状态完好徐少阳与jīng神饱满的他,想来也不会输。
棋艺比试废了两个多时辰,因而,天已经到了破晓之时,朝阳染着山头浓散不开的的晨雾,晨风带了丝许的雾气,吹着山顶众人的衣襟轻舞。
“天已亮,恰是重阳rì,那就开始功法修为切磋吧!”
也许是至今都没有胜项,一直面容恬淡的空无少了笑容,语中多了丝急促,看来是将重头戏压在了武斗之上。
“恩,空无大师说的对,重阳佳节,良辰美景,结束了论道也能好生的赏上一赏”,说着,儒家领首之人在不远处的空地上用真气画出个三丈圆圈,“去吧,鸿叶!”
身后,一弟子应声跃了进去,在杨延昭不知所以之时,耿元符与空无也各画出一圈来,徐少阳纵身轻跃,踏进其中。
“这个圈圈儿便是擂台,三派各命一名弟子守擂,其余弟子可自行挑战,胜者守擂,直到最后,圈在谁的脚下,谁便获胜!”
郭淮轻声的为杨延昭解着惑,而耿元符师兄弟三人则是盯紧了前方,之前的琴棋书画虽然领先了,但真正的人知道,这些算不得数。
说白了,不过是三派涵养的一番较量罢了,若是拳头够硬,就算是白纸黑纸都能视而不见,何况这口头之约,所以真正的比试现在才开始。
“少阳兄,请!”
一名儒家弟子径直走进了徐少阳的身前,须臾,二人便战了起来,这还是杨延昭第一次见温文尔雅的徐少阳出手,当即眼眨都不眨的盯着圈中的激战。
徐少阳的身影依旧带着往rì的飘逸,举止投足间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一般,看似轻轻的一击却包含着巨大的力量。
两人交手之时,儒佛两派弟子守得圆圈竟无人上前挑战,见此情形,耿元符的脸sè冷了几分。
郭淮见徐少阳交战正酣,心中蠢蠢yù试,正要打算与孟阚小声说着请战,却被后者一个冷冽的眼神给止住了。
此时,杨延昭也算是看明白了,这儒佛两家竟打算无耻的搞起车轮战来,联手将道家给败退了!
这种做法虽然有失大家风范,但却也不背于之先定下的规定。
儒家是为了在武斗中拖垮道家,而佛宗则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清傲,既然已经名落尾末,那就将占据鳌头的拉下马,如此,才能再下面趁机取得些胜机,以免输得太过难看。
一个时辰之后,圆圈之内的岩石已经面目全非,耿元符画的那道圆已经无了踪迹,但是圆圈的范围仍是一目了然。
因为圆圈之外,依旧完好如初。
见到此景,杨延昭不禁低叹着,这是该怎么样的控制好气势?
终于,随着一声闷响,儒家的弟子被徐少阳给击飞在圆圈之外,而另一边,等候多时的佛宗弟子越众而出,踏进圆圈之中。
“徐施主,请。”
第九十九章 弱兔搏猛虎
佛宗弟子接替而上,虽说有些卑鄙,但却不违背约定,因而便无了指责之处。
深明华山论道规则的徐少阳心中微微紧了紧,即便他实力在众多同辈人中首屈一指,但要面对数人接踵而来的车轮战,还是有些心虚。
脸sè有些凝重,徐少阳回了一礼,须臾,伤痕累累的圈中再起气势澎湃的激战。
“嘭……!”..
佛宗弟子被一掌击飞,跌落在圈外,后者跌撞的起来,“徐施主果然好修为!”
待他退去之后,吕蒙正走了出来,而圈内,徐少阳的衣衫已经残破不堪,就连盘束好的长发也凌乱开来,气息凌乱,白皙的面额上皆是汗珠。
“少阳,若是支撑不住,就弃了吧。”
二对一,道家不管怎样,都不会有招架还手之力,与其陷于被动,不如弃了这圈儿,跳出圈外,避开风头。
毕竟,儒佛二家也不是一条心。
可是徐少阳却慢慢的摇了摇头,这是他为数不多的违抗师命,只因为心中一直藏着个未解开的心结。
当年,面庞还显稚嫩的他在恩师的带领下,华山之巅,轮番激战,却终败于儒家之手。..
十年来,养心清净,努力的做着不沾烟尘之气,但落败之事一直没能放下。
而且,他也没有下一个十年登峰一战的机会了,所以,这一刻,就算是落得个粉身碎骨,也要将脚下的擂台给守住。
战斗又起,眯着眼的耿元符不禁叹了口气,这些年,少阳xìng子是恬淡了不少,但始终没有化去上次的yīn霾。
所以,书法,音律乃至绘画都没有放弃,每rì必定练上一练。
看着徐少阳倾尽全力的战斗着,耿元符眼前突然出现了虚影,恍若见到当年的那个倔强小孩儿,也是这样不顾xìng命。
“玉玦,你做些留意。”
轻轻的对着一边道了句,心被提着的薛玉玦立刻点首,“兄长放心。”
最终,圈中飞速移动的身影撞到了一起,随着闷响传来,二人皆飞了出去,见此情形,杨延昭惊得失声唤了出来,“师兄!”
而他的身边,耿元符身形突然消失,眨眼睛到了前方,在徐少阳还未落地之前将他给接住。
手快速的在他脉搏上抚过,耿元符面露疼惜之sè,“傻孩子,你这又何苦。”
徐少阳挂满汗珠与尘土的脸上挤出一个笑意,“恩师,您教过少阳凡事要随心,少阳这次便是随了自个的心。”
手中生出柔和的真气,注入到徐少阳的体内,耿元符柔声道,“为师不怪你。”
接着,瞬间,便抱着他回到了原先之处,交入到薛玉玦的怀中,“玉玦,你帮少阳治伤。”
“合德,你去!”
孟阚的声音明显有了怒气,对着郭淮低吼了一声,早已经满腔愤怒的郭淮步步踏着飞溅的碎石,朝着圈中走去。
这时,一道身影闪在了他的前面,却是当年与他鏖战的佛宗弟子,悟行。
停下脚步,盯着来人,郭淮声音比平时更加的低了几分,“你变强了,不过依旧战胜不了我!”
后者闻言,眼中多了丝光彩,或者是说战意,“既然如此,且战上一战!”
二人齐跃,踏进圈中,再也没有言语,拳脚相加的交战起来。
一侧,徐少阳在薛玉玦的银针与真气治疗之下,慢慢的睁开了双眼,而恰在此时,满身是伤的郭淮将悟行给击飞。
吐出的血从嘴角溢出,见那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起来的悟行,郭淮脸上的笑容与往常一般的憨厚,只是很快,便笑声停住,栽倒了在圈中。
“合德!”
孟阚大声唤来一句,飞快的上前将他抱了回来,待薛玉玦查探之后,说着并无重伤这才安下心来。
“恩师,让延昭去吧!”
徐少阳与郭淮都已经失去了战斗力,擂台空了下来,早已经被激战燃起胸中心血的杨延昭低声请战着。
“还是让蓉儿去吧,延昭的修为尚浅,武斗不适宜。”
正在给郭淮疗伤的薛玉玦抬首说了句,耿元符还未作答,杨延昭便再次抢声道,“恩师,莲蓉师姐在前一轮的比试中已经耗费了不少真气,而此刻,按照武斗只出三名弟子的规矩,道儒佛皆剩下一名弟子,只要徒儿守住擂,或者赢上一人,我道家便获胜了。”
耿元符沉声不语的望着已裂成大坑的圈儿,许久,止住了要说话的莲蓉,“好,延昭,便由你去!”
“徒儿当不辱师门!”
与耿元符行了一礼,正要上前,衣袖却被人给拉住,转过首,见到气息还微弱的徐少阳脸上正努力的做着寻常的温和笑脸,“小师弟,小心。”
对着因说话而引起疼痛,眉头蹙起的徐少阳点了点头,“师兄放心。”
说完,杨延昭便大步走了出去,待看到道家最后一名弟子是他时,佛宗的空无嘴角裂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而儒家的一行人则皆是冷着脸,虽然将战火引向道家是由他们挑起的,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徐少阳的修为jīng进的如此之快。
竟在力战儒佛两位弟子之后,还能将吕蒙正给击败。
当真是失了算计,若是吕蒙正能拿下道家的擂台,佛宗的最强悟则在守擂,因而绝对能撑到最后。
再加上道家秉承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定然会与佛宗斗上一斗,如此,也能坐收渔翁之利,在两败俱伤时,一举拿下武斗。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看着身后受着伤的两位后辈子弟,唐旭不由得懊恼万分,败局已定,只等回山门接受老祖的呵斥了。
看到对面道家最后走出的人竟是修为微弱的黄面少年,他不禁又叹了口气,看来,就连道家也开始放弃武斗了。
静立在圈中的悟则眼睛始终盯在盘膝调节的徐少阳身上,不动声sè之下,心中却是极为的惋惜。
当年,二人激战最后,两败俱伤,而这些年,始终没有交手的机会。虽然十年来,他挑战了很多高手,也有过无数的惊险瞬间。
但在内心,悟则却一直以与徐少阳再战一场为夙愿。
没想到,师傅有这般的安排,有着惋惜,也有着不甘。
十年之后,再站华山之上的或许仍有着他,但却不能放手一搏,而华山之下,茫茫九州之中,到哪里去寻极力隐于尘世的徐少阳。
即便找到,也不一定愿意倾尽全力的切磋。
胸中满是失落,对于道家派出的最后一名弟子,悟则完全没有在意,是该到了收尾的时候了,只待他走进圈中,悟则便完成师傅之前的安排,出圈挨个的挑战,结束这华山论道。
如此,佛家取得武斗三场胜利,倒也是获胜了。
“这……”
耳边传来一丝的惊诧,回过神来,悟则才发现道家的黄面小子正朝着他走来,当即心中暗笑,难不成要挑战他?
“大师,在下身无长物,唯有零散几招,若是能入得大师的法眼,还请指点一二。”
这句话有些从容,这是悟则才发现,眼前这黄面少了虽然面相差了几分,但却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风骨。
仿佛站在此处,便将万物给掌控了一般。
而他却正是不喜如此,微微的甩了甩袖子,面依然毫无表情,“论道本就是以武会友,切磋而已,既然如此,你我便以武技来定胜负如何?”
“甚好,多谢大师!”
朝着对方抱了抱拳,杨延昭这才移步进了圈子,而提着心的耿元符这时才明白他的意图,论及修为,是不及得悟则,但说到武技,却有着搏上一搏的能力。
只是佛家的武技也并非常人所及,少林的拳法腿脚都是世上一绝,想到这,耿元符刚松了些的心又提了上来。
“请!”
杨延昭低低的说着,全副心神都灌注在了悟则的身上,刚才如愿的用对方的清高激将,使得他舍弃了最大的优势,修为。
所以,眼下对他来说是最佳的时机。
没有在费口舌,悟则身形如下山猛虎,飞快的朝着杨延昭扑了上去,以他的架势来看,是想速战速决。
“砰~!”
杨延昭只觉得右拳疼的厉害,可是还没工夫去查看,头顶上又传来呼啸的风声。
几番下来,已是险境连连,胸口被重创,即便是呼吸都带着撕裂心肺的痛。
“不要在磨蹭了!让贫僧送你出去!”
说的很是客气,但是下手却半点的犹豫都没,一脚将杨延昭给踢到半空之中,而他也顺势跳起,一只铁拳就要砸上去。
突然间,半空中满嘴是血的杨延昭回首露出一个笑脸,悟则心中一惊,当即觉得有诈,但身形以出,要收回自然为时已晚。
一只手臂缠在了他的右手上,顺带着一股劲道要将悟则甩出去。
原来是这样,见杨延昭使出这一招,悟则反而没了惊慌,他着一拳劲势岂是这般容易拦下。
只听得一身脆响,杨延昭顿时几颗冷汗滴了下来。
右手臂断了,钻心的疼痛再次涌来,而身下,也传来了莲蓉与徐少阳等人的惊呼。
“不能输……”
吐出这几个字,杨延昭咬着牙,照着暗自盘算的计划,借势要将悟则甩出去。
“你以为这小小的缠缚就能困住我么?”
悟则嘴角闪出一丝的轻视,继而身子骨微响,但是须臾,便面露惊慌,“这怎么可能!”
而在此同时,身子已被杨延昭抛了出去,因为惯xìng,在身子着地之时,体中的真气自行运起,所以,并未摔在岩石上,而是脚尖轻点,落在了一侧。
“砰~!”
杨延昭坠落在地,疼痛使得他剧烈的咳嗽起来,悟则还要冲上前,正在挣扎着爬起来的后者指了指圈儿,“大师,你输了。”
此言一出,悟则脸sè一阵yīn晴,瞬间泄了气,而本坐等获胜的空无也面sèyīn沉,心中有怒火与不甘,但却无从说出。
摇晃着身体,杨延昭慢慢的朝着儒家的最后一名女弟子,净玉的圈儿走去。
每走一步,鲜血都在往着岩石上滴落,徐少阳更是失声唤道,“小师弟!”
摇摇晃晃的走到那容颜绝美,但冷若冰霜的净玉面前,忍着痛,嘴角咧开一个带血的笑,“妞,你赢了,我认输。”
说完,栽倒在地。
第一百章 新途
(华山论道结束了,或许,这改变了历史文味道,多了玄幻气息,但只是为了引出某些人,和某些事,下面,要回归了,女子会很多,怎么多个多法,玉倌只能说多的你数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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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很疼,身子骨如同散了架,一丝的力气都使不上来。. .
这是杨延昭睁开眼时的感觉,因为疼痛,不由得轻声哼出了声音,而就在他出声之后,一张有些木楞的脸伸了过来。
却正是郭淮,查看到杨延昭醒来,短粗的眉头弯到一边,赶忙出言道,“延昭师弟,你醒了么!”
嗓子干的难受,挤出几个字来,“合德师兄,水……”
闻言,郭淮大步跨到桌边,cāo起桌上已经冷去的茶水倒上一杯,送到床头,小心的将杨延昭头抬起。
一连喝了三杯,后者才觉得舒服了些,冲着郭淮微微摇首,不要他再取茶水了,并道了声谢。
“延昭师弟客气什么,华山论道要不是你,道家怎能夺魁?应该是我感谢你才对。”. .
郭淮依旧是瓮声瓮气,但低沉的语中却渗透着欢喜,忽然间,一拍自己的大腿,失声道,“延昭师弟昏迷的几rì师伯他们常常来看你,如今醒来,应该将这好消息告之他们才是。”
说罢,便拔腿而走,身后床上躺着的杨延昭本还有疑问未开口,就见不到他的人影,只听得木门开启的声音。
很快,床边便挤满了人,薛玉玦搭过杨延昭的手臂,沉着眉头把起脉来,在孟阚的连声催促下,这才收了手势。
“延昭的伤势已经在恢复了,用不了个三五rì便能下床走动了。”
闻言,耿元符暗松了口气,徐少阳嘴边的笑容更浓了几分,孟阚则是放声大笑,震得满屋顶上的尘沙飞絮而下。
“仲冉,延昭是我徒儿,你这般高兴作何?难不成还要将屋子给拆掉?”
心情好了,耿元符也调侃了孟阚一句,后者心中的小算盘他懂,特别是华山之后,对杨延昭甚是关心,大有挖墙脚而不余遗力之态。
不过话说回来,当rì华山之上,自己这小徒儿的确是惊艳了四方,无论是聪明才智还是骨子里的那份坚韧,都是个上好的苗子。
不要说仲冉动了心思,此刻,据消息来报,儒佛两家也在着手打探他的消息,所幸的是这些年潜行与代州城,未被察觉,否则即便易了容也不济于世。
三天后,清晨,躺着发慌的杨延昭从床上慢慢的爬了起来,推开门,却是弯曲廊道,当即想起郭淮昨rì的话。
他们此刻在永乐城中,而他则是昏睡了八天八夜。
华山之巅道家是赢了,可是最后的协议是什么,郭淮不知晓,所以杨延昭也无处可知了。
或许,这几天,朝中便由变动了。
倚在朱红的木柱上,时节已到了深秋,清晨的风带着几分凉意,吹在杨延昭身上,倒是觉得清新扑鼻。
“延昭师弟,你怎么下床了。”
耳边轻灵的声音传来,将杨延昭胡乱的思绪拉回,转过身,却见到莲蓉正端着碗朝着他走过来。
“在屋中带了久了,身子骨都快散架了,因而出来转转”,杨延昭如实的说着,稍后感谢道,“这几rì劳烦师姐照顾了。”
莲蓉纤手摆了摆,面露甜美笑容,“小师弟这就见外了,你我同门,更何况小师弟还是为了山门才受的伤,我在一旁照料也是应该的。”
说道着,莲蓉将手中案盘中的小米粥递给了杨延昭,“小师弟,你身子骨刚愈,恩师说要准备些清谈的,我也拿不准小师弟喜爱吃何物,便只会做这清粥了。”
“此粥已足矣。”
杨延昭赶忙接了过来,放在廊道的扶手木兰上,小米粥刚刚出锅,因而还散着细细轻烟,带着股沁人的香气。
从前rì醒来之时,便吃着相同的小米粥,粥中只有米和水,但却藏着异香,吃起来也多了些说不出的甘甜。
应该是放了某些东西,或许是香料,毕竟莲蓉跟着薛玉玦十多年,在丹药上的造诣也是小有成就。
“小师弟,这次多谢你了。”
听到这句话,杨延昭不禁有些莞尔,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师姐,这是我醒来之后,第三个人与我说相同的话了,少阳师兄,合德师兄,还有莲蓉师姐你。
其实,无须这般,正如刚才师姐说道延昭那番,你我同宗,而我又是道家的弟子,为山门一战,理所当然。”
“小师弟说的对,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不为别的,只因当年……”
没往下说,莲蓉对着杨延昭再露一笑,杏眼含chūn,却又清纯无暇,只能让他在心中暗叹好一个标致的姑娘。
这时,杨延昭很想知道莲蓉究竟年方几何,她的容貌看起来犹如十仈jiǔ岁的少女,不知是否炼丹之术有着养颜驻容一说。
不过深知繁文缛节的杨延昭没有开口,只是将话语转开,“师姐,你与小师叔是何时相识?恩师说小师叔身在红尘里,心却在红尘外,行云野鹤,浪迹九州,这些年是不是遇到了有趣的事情儿,不如与延昭说上一二?”
将被风吹散的鬓发理到而后,莲蓉柔声道着,“我与恩师相识时,才五岁。
那年恰好是寒冬大雪,孤身一人的我在破庙中瑟瑟发抖,也许是缘分,遇到了下山游历的恩师。
这些年,随着恩师走遍了大江南北,领略了关里塞外,恩师虽说总是一副浪荡子的模样,其实是个感情细腻的人。
记得有一次,在泰山脚下,我们……”
莲蓉慢慢的说着,脸sè也越来越光彩,杨延昭心中萌生了某种明知道不该有的猜测,莲蓉师姐芳心暗许的竟然是小师叔。
或许这便是rì久深情,只是小师叔他会接纳么?
想到这,杨延昭心中涌出些许的同情,这是个男人可以有着三妻四妾的年代,但也有着天地君亲师的纲伦。
师徒之间,只会是近在眼前,遥不可及,任谁也不敢逾越。
“延昭师弟,赶紧喝粥吧,你看我都只顾着说往事了,粥都要凉透了。”
莲蓉的催促声使得杨延昭心神收回,忙端着仅剩余温的稀粥喝了起来,正吃着,却听到她有些打趣的声音传来。
“对了小师弟,有件事想来少阳师兄他们都没与你说。”
有些不解,杨延昭咽着粥,含糊的问着,“何事,莲蓉师姐?”
只见莲蓉对他挤了挤大眼,露出罕见的调皮之sè,“那rì你在华山之巅最后的话还记得么?”
皱着眉,杨延昭努力的回忆着,却始终想不起来,只能摇了摇头。
“其实,我也没听清你说了什么,但却惹得净玉小娘子很是生气,要不是师伯护住,在你晕倒的那时她便yù出手取了你xìng命。
后来,从师伯口中才得知,你竟然在晕倒之前还调戏了人家,这不,净玉小娘子不顾他师傅的命令,发下誓要娶你的xìng命,已经开始到处打听你的下落了。”
“咳咳……”
正吃被在口中的稀粥呛着了,杨延昭连咳嗽了几声才止了下来,这时,他是想起来了,晕倒之前,与那儒家的小娘子说过一句。
“妞,你赢了,我输了。”
难不成当初的语气很yín5?
不过满口是血,满身是伤的人也能有yín·荡之举?
想不明白,难道就这样不清不白的惹上了杀身之祸?
杨延昭只觉得心中冤得慌,也幸好当时是易了容,要不然可真不敢想象身后有一个儒家高手整rì的在追杀着他。
“其实净玉姑娘也挺好的,模样也挺清秀,在儒家这一代弟子中,也算是翘楚之列,只不过据我说知,年岁该有双十之华,这点倒是不好,比延昭师弟大了些。”
这是哪跟哪?
看来女人,不管处于什么时空与环境之下,提到这男女之事,都会变得有些乐此不疲的说道一些。
在永乐城又待了数十天,这些rì子里,杨延昭的伤势痊愈了,也过得及其的充实。
清晨,被徐师拉着讨论素描之事,之后是往孟阚那边学习‘魁衍经’,待午饭之后,薛玉玦也会拉着他说着占卜炼丹之事,晚上,还得去耿元符屋子中聆听‘天辰诀’的基础经要。
如此一来,倒也不觉得时rì纷飞了。
这天,清晨醒来,廊道四周已是堆满了纷飞落叶,路过庭院,几棵树上本还残留的青中带黄的叶儿也全都落尽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吃过早膳,徐少阳没有拉着杨延昭去论笔墨,谈棋局,耿元符将众人聚在一起,望了望屋外,轻声道,“已经是十月寒秋节,这里前往开封便要一月之余,而明年三月便是chūn闱之rì,延昭,你便收拾收拾,启程前往睢阳书院,寻张浩,张虞和,他会安排你的入读示意,待chūn闱之后,为师再带你上山门拜祖师爷。”
突如其来的听耿元符提及chūn闱之事,杨延昭才恍然察觉,是该启程了,这些天,与他们一道谈天论地,差点都忘记了科试这件大事。
虽然心中也略喜欢超脱红尘的这种感觉,但做官傲立朝堂是他来这世后的第一想法,总得去经历一番,也少去个遗憾之事。
“合德,你今后便跟着延昭,入世修行在哪都一样,或许跟着延昭更能锻炼你的心xìng。”
孟阚大大咧咧的说着,郭淮却有些惊讶,而杨延昭更多的却是感动,让郭淮跟着他,只是为了护住一份安危。
孟阚瞪大眼睛,对着张嘴语言的郭淮呵斥了一句,“不要看了,为师以后跟着你师伯一起,有少阳在,还怕没人照顾?”
第二rì,晨曦初落,屋外一辆马车上,郭淮坐在车辕上,带着薛玉玦昨晚给的人皮假面具。
毕竟他要跟在杨延昭身边很久,而易容丹的功效最佳也只能维持数月,倒不如假面具来的周到。
车边,杨延昭接过薛玉玦递来的一本古册,后者讪讪的笑着,“既然两位兄长都已经违了规矩,那我这也不算什么。
延昭,你说的的火器我很感兴趣,或许值得琢磨,这是我的总结的修行方法,医术,炼丹与占卜,若是你有所喜好,便好生的研习,若是不感兴趣,便将它毁去,不可流入到外人之手,切记,切记。”
心中又多了分感动,一袭弯腰及地,“延昭谨遵小师叔之言。”
将古册放在胸口收好,看着耿元符等人,杨延昭心中突然生出一股酸楚,对着立在前侧的耿元符、孟阚以及薛玉玦三人一道行了个弟子礼。
是跪拜弟子礼。
“徒儿这就去,几位师傅还请多多保重。”
孟阚与薛玉玦闻言转首望向立在一边的耿元符,见他未发话,当即提起的心松了下来。
“时辰不早了,去吧。”
耿元符轻轻的道了一句,杨延昭应声登上马车,郭淮的回过首,连看了几眼,这才甩鞭,驾着马车离去。
第一百零一章 旧人儿
(早上七点多一直忙到晚上八点多,而我码字又慢,所以实在对不住了。)
十月天,风轻云淡,官道上,马车走过,尘土轻扬。
车辕上,郭淮的表情僵硬,但是眼中却是不是的闪过疑惑之sè,似乎有着难以想通的事情在脑中纠缠着他。
延昭师弟这几天是怎么了?
即便郭淮在察言观sè上有些迟钝,也看出了他有些异常,如同变了一个人,有些胆怯,又好像有些期待。..
这种坐立难安的表情,郭淮还是第一次见到。
“合德师兄,前方可是太原城了?”
听到身后杨延昭探出头来询问的声音,郭淮点头应道,“恩,前方不远,就是太原城了,延昭师弟要在城中休息么?”
“也好,那就歇一晚吧”,声音有些犹豫,最终却带着下定的决心,“合德师兄,我想请你帮个忙。”
“延昭师弟,你我还需这般的客套,尽管说来便是。”
“明rì我们绕道去一趟代州城可好?”
“代州城?那在北边,约莫着要个六七rì,既然延昭师弟有事要前往,去一次也成,到时候我将车赶快点,也能缩短个一两rì。”..
郭淮虽然还是不明白杨延昭这反常之举,但眼下并不赶时间,行车当然就无需着急,歇上一歇,逗留个几rì倒也是无妨。
车厢中,杨延昭倚着车厢,思绪有些乱,最终叹了口气,“终究是个情字最恼人。”
马车在喧闹声中进了太原城,这座古城,因为赵光义的一念之间,而得以保存,只不过北汉皇城化为灰烬,旧址之上,也被建出几座尖尖细塔。
宝塔镇河妖,天王盖地虎。
或许,这是赵光义的退而求其次之法,用宝塔来震住可能残存地下的龙脉之气,但不管怎样,终究是少了一场生灵涂炭。
这是杨延昭第二次来太原城了,时隔一年,人声鼎沸,不减当初,只是无人识得他这个改变古城命运的幕后之人。
与郭淮找了家客栈,将马车交给小厮去照料,杨延昭拉着后者往大街上走去。
“延昭师弟,你这是要去何处?”
耳中尽是叫卖之声,眼前之景也是热闹非常,但郭淮却发现杨延昭心不在这些之上,当下开口问道。
“去见一个老朋友,也不知道他在不在太原城了。”
这老朋友自然是兰桂斋的杜掌柜了。
路他还记得,顺着记忆而走,来到这条曾经是太原城最为繁华的大街,那时,过往之人简直是熙熙攘攘,只因为这里有个出售天下稀奇之物的兰桂斋。
今rì,这条街人也不算少。
看着身边不时走过身着丝绸,带着一帮家丁呼啦而过的二世主,杨延昭心中愉悦了几分,看来,兰桂斋还是在的。
又走了小一会,果真见到兰桂斋那特有的大门头,门口,清一sè的小厮正笑脸对着进出的客人。
“欢迎来兰桂斋!”
恭敬的声音,让人很是受用,即便是后世来的杨延昭也感觉心中舒服,更不用说其余之人了。
踏进店中,不少的富家公子正挑着好玩意儿,本宽敞的堂中,却显得有些拥挤了。
初次见到这场面,跟在杨延昭身后的郭淮似乎来了兴趣,“这店设置的好是奇怪,物件儿竟然可以随意的触摸,当真是难得一见。”
“既然师兄觉得有趣,不妨去瞧上一瞧,小弟刚好也去见个熟人。”
“也成。”
郭淮点首朝着堂中摆着琳琅满目的木架上走去,杨延昭则是走到一边,肩膀上绣着个兰花的黑衣伙计走去。
绣着兰花,按照兰桂斋的规矩,应该是这堂中的领事了。
“小哥,劳烦替我引荐一下杜掌柜可好?”
听到这声音,后者盯着杨延昭仔细的看了两眼,最后摇首道,“公子,你来晚了,杜掌柜在大半年前便离开了太原城,如今这里只有韩执事。”
杜泉也走了?
杨延昭心中愣了一下,难不成又跑到别处去开分店了,随即问道,“小哥,你可知道杜掌柜去了何处?”
“这个倒是没听说过,小的只是个下人,哪里知道这些事情,或许公子可以与韩执事打听打听,正巧他今个儿也在楼上。”
“那有劳小哥带路了。”
跟着伙计上到三楼,杨延昭算是看到了他口中的韩执事,却是一直跟在杜泉身边的麻六。
此时,衣鲜光亮,正也有了些掌柜的模样。
屏退了引路的活计,麻六很是热情的与杨延昭倒来了茶水,“少将军,竟然是您来了,有些rì子没听到少将军的消息了,杜掌柜可是一直在念叨着,临走之时还嘱咐小的,有了少将军的消息,立马给他传信过去。”
接过茶水,杨延昭苦笑着,“韩执事,延昭已经不是营旅之人,这少将军还是不要唤了,当rì,马峰作乱,在贵人相助之下,才得意逃脱,只是与杜掌柜失了联系。
如今辗转反侧再入太原,还以为能再见杜掌柜,却不料他已经到了他处。”
“那阵子的确是乱的很,兰桂斋都因此歇业了好些rì子,后来宋家官家大军袭来,马峰**宫中。
从此,太原城易了主,倒也是安居乐业了不少,兰桂斋的生意也继续红火着。”
与麻六聊了小半个时辰,杨延昭打听到了杜泉已经去了汴梁开店,正好rì后也有了方便,欣喜之下,又寒暄了一阵,与郭淮一道离去了。
而兰桂斋之上,麻六飞快的摊开纸,抓起笔写了几行字,随即塞进信封之中,密封之后,招来心腹之人,快速的送了出去。
街道上,杨延昭比来的时候开心了不少,左右看着各种小玩意儿,与郭淮一直到了天黑才回客栈。
翌rì,当郭淮按照事先说好的往北行去时,杨延昭似乎又有了些犹豫,在后者的追问下,只能吐出了事情。
合德师兄,代州城是小弟曾经的家。
闻言,郭淮不再言语,杨延昭的事情他知道的不多,还是与徐少阳闲聊之时无意听来的。
恰巧,被逐出家门正是他知道的为数不多的事情中的一件。
这时,他明白了杨延昭这几rì来的反常的缘由,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拉紧了缰绳,一声清脆打在马身上,快速的往北而去。
代州城,杨府多了两尊石狮,但依然是那样的简陋,丝毫没有守疆大吏之宅的恢弘大气。朱红的大门轻骑,两个女子走了出来。
却是八妹与罗家女。
守卫对着两人微微行礼,八妹回之甜美一笑,“张大哥,赵大哥,齐大哥,罗大哥,你们辛苦了。”
虽然八小姐这般亲和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正在守卫的四名兵丁仍是感觉心中有暖流走过,忙连声道着不敢。
出了杨府,罗氏女回首望了望脸上挂着笑意的守卫,低声赞道,“待人不分贵贱,八妹倒是好心xìng。”
“罗家姐姐说笑了,这些都是六哥教我的,他说其实每个人都是爹娘生的,哪里有天生的贵贱,那些身份低微之人也是人,所以要善待周围之人……”
正说着,八妹的笑脸黯淡了下来,一边的罗氏女也是面露凄楚之sè。
一年中,她时常到杨府跟着几位少夫人学习防身之术,为的就是能得知他的消息,哪怕是一丁点,也能有个寻的方向。
“八妹,还是没有你六哥的消息么?”
看着面容憔悴的罗氏女,八妹咬着牙,许久,才轻声道,“罗家姐姐,一个多月前,鱼儿偷听到大哥他们的谈话,说府州折家舅父来了书信,让我娘回去见见老祖,而心中刚好提到了六哥在府州。”
“他在府州?”
听到这消息,罗氏女一声惊呼,随即又哀怨道,“为何不早些告诉奴家?”
八妹低了低头,“府州与代州相隔数州,鱼儿怕罗家姐姐一个人前去遇了危险,所以才不敢相告。”
“那现在告诉奴家又是为何?”
“因为鱼儿又到个消息,那是七哥无意中提及的,我爹不知为何将毒蝎中的萧慕chūn给踢除了,一道被踢掉的还有数十人,这些人正与他追问六哥的下落,想来是要投靠六哥去了。
毒蝎的是六哥一手训练出来的,有他们在,去府州的路上也能少些危险。”
八妹声音仍是不高,但说到最后一句,却是抬起了头,语中多了坚决,“罗家姐姐,你得答应带着玉儿一起,否则,鱼儿便告诉你爹去。”
“八妹你……”
八妹脸上露出一丝的哀伤,“罗家姐姐,那是最疼我的我兄长。”
一条街外,茶楼之上,临窗而站的杨延昭看着街角处,两个熟悉的女子在交谈着,嘴角露出一丝温馨的笑。
“不去打个招呼么?”
见杨延昭如此表情,郭淮轻声说道着。
后者摇了摇首,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裹的东西,“合德师兄,替我将书交给八妹,那个绿襦裙的小姑娘,我在马车中等你。”
一盏茶之后,坐在车厢中的杨延昭感觉马车微动,却是郭淮回来了。
“延昭师弟,就这般的走了?”
杨延昭闭眼靠在车厢上,心中不知为何有些酸楚,杨府他在外看了数眼,却始终没有勇气跨入其中。
不知娘亲他们是否安好?
许久,深吸了口气,叹道,“恩,合德师兄,我们直接去睢阳书院,待他rì,总会再回代州的。”
街边上,八妹在众多行人中垂着泪水,手中的的黑布已经揭开,那熟悉的银钩铁画写着‘西厢记下’这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