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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玉倌     相国txt下载     相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二章 莫来由的虚名

    宋州,本源于宋国,而真正让它在大宋闻名于世的却是宋太祖,赵匡胤。

    当年太祖在后周曾任归德军节度使,治所正是宋州,并且陈桥兵变后建国号亦为“宋”。

    所以,这块城池也算是有了从龙之功,当然在宋朝得意展翅冲天。而且宋州濒临汴水,交通方便,商旅辐辏,隋唐以来,已发展成为一方都会。

    事到如今,俨然是继汴梁之后的繁华州城。..

    不过让宋州更加文明的却是此地的文化根基,或许换了个名儿就容易明白了,宋州,正是今后世人耳熟能详的商丘之地。

    这里是中国百家争鸣主阵地,也是中国儒家思想与道家思想发源地,其中的所出名人更是难以数清,上至燧人氏,下到侯方域都是出于此地,也是儒道两家的孔圣人以及老子的故里。

    宋州繁华的闹市在城南变得安静开来,那里有着一座书院,使得过往行人都不禁轻手轻脚起来,生怕恼了院中埋头苦读的学子。

    马车轻轻的停在了书院的门口,杨延昭跳了出来,抬头看着,琉璃砖瓦,门匾上的‘睢阳书院’四字苍劲有力。

    门前的台阶之上,两根红木柱孑然而立,上书‘学子频中第俊才擎宋廷,睢阳始兴学书院冠华夏’。..

    整个书院比三醉庵打上了许多,也有股不动而生的威势。

    “延昭师弟,这里便是睢阳书院了,你我要进去寻张师么?”

    “这个自然,不过不是此刻”,杨延昭望了望快要西垂的太阳,“现在已经熟悉了来路,而且天sè还尚早,合德师兄你我去寻个小院可好?明年三月才chūn闱,在宋州成,待上个数月了,总得有个住处。”

    “延昭师弟说的也是,不过你要准备科试,那就在附近找个空宅,这样来往书院也能方便些。”

    说着,郭淮登上马车,拉着杨延昭往一边走去,而睢阳书院因为名声在外,附近倒是有着不少的清净小宅来出租或者变卖,只是银钱上高于其他地方。

    而这对于不缺钱的杨延昭倒也算不上什么。

    “这婆子倒也周到,家中东西备得还算齐全,也省得你我再去集市上一一买来。”

    扫眼看了看屋中凳椅桌柜,锅碗瓢盆,甚至是米粮都有,这让郭淮不禁感叹刚才那个拿了银子脸都要贴上来的王婆子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小院不大,只有三间厢房,但却布置的清新雅致,院中载着寒梅,只是严冬尚未来临,寒梅也未吐出清艳的花朵,台阶之上,摆着两盆清脆的九节莲。

    看来即便是做生意,也摸准了客人的喜好,怪不得附近的屋舍都供不应求,要不是加了价钱,今天或许还真难以找到这间小宅。

    “合德师兄,你我去书院瞅瞅可好?”

    放下包裹,杨延昭看了看天,也差不多快要到了rì落时分,书院该是散学了,此事拜访张师,也正好合宜。

    不打扰他授课,也不被他人发难。

    小院中无养马之处,所以郭淮顺道将马车给牵上了,路过一客栈之时,给那笑脸活计丢了块碎银,将马车寄放到了客栈马厩中去了。

    街道之上,人明显多了,大多是长衫方巾,手抱着书卷的书生,在三五成群的说道着,而两侧酒家小铺中也钻面sè含羞的小娘子来,嘴角留chūn的看着路过的俊俏后生。

    鼻中满是炊烟菜香之气,杨延昭与郭淮融在这熙攘人群中,信步走着,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再到了睢阳书院。

    门口,不时的有着书生走出,杨延昭走上前,拦住一年纪稍长着,“这位先生,请问张师,张虞和可在书院之中?”

    此人听到杨延昭所言,正在皱眉沉思的脸顿时沉了下来,目光也有些不快,这举动倒是让后者颇为吃惊。

    难不成他刚才所言有所不敬?

    不过来人见杨延昭面相生疏,须臾便收了不满,略带客套的应道着,“在下并非书院先生,不过是一求学之人罢了,张师已经离去了,兄台若是要寻他,可以去张师府上。”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对方不喜,也是他忘记了,科试之中,白发苍苍的老者都比比皆是,而立之年的人更是不在少数。

    况且古人都好颜面,读书人尤其好之,所以刚才‘先生’二字说出,没有翻脸,已经算是胸襟开阔了。

    微微弯腰,以示歉意,杨延昭也不再刚才的事情上言语,直接揭过再次问道,“不知兄台可否告知张师家住何处,小弟与兄长远道而来,有要事寻张师相商。”

    “既然是远道而来,附近也不是熟悉,倒不如由我领你们去吧。”

    有人带路当然是求之不得,如此,杨延昭当下大喜道,“那是极好,多谢兄台了。”

    郭淮也抱着拳谢道,“多谢。”

    这时,温仲舒才多看了一杨延昭身边的郭淮,见他面sè木楞,身上亦无文人之风,便无了兴趣,只是礼貌的回应般的点了点头。

    穿过几条小巷,或许是觉得杨延昭谈吐还算风雅,温仲舒便与他交谈起来,待听到后者是府州解元之后,不禁正视了几分。

    “原来阁下是府州的解元,倒是温秉阳失敬了。”

    杨延昭忙将行礼的他扶起,“温兄何必这般折杀了小弟,杨璟不过是运起好了些,况且府州不比宋州卧虎藏龙,高手如云,小弟只不过是莹莹皓月之光,不敢与rì争辉。”

    闻言,温仲舒笑了,“解元兄委实太谦逊了,府州城虽在北方,但也是人杰地灵之地,能夺解试之首,胸中必定是才华横溢,学富五车……”

    正说着,却是突然止住了声音,走着的脚步也停了下来,转过身,很是吃惊的指着杨延昭,“你从北方来?姓杨名璟?”

    有些不解,但杨延昭还是点了点头,“正是,温兄。”

    “你是不是在燕王府留下了‘渔家傲’一词?”

    “燕王府?”

    杨延昭有些愣住了,一时间还真的想不出自己何时到过燕王府,而这燕王又是何人。

    “就是先帝之子,已被封为燕王的赵德昭。”见杨延昭不是在装糊涂,温仲舒压低了声音,提醒着。

    听到这句话,杨延昭倒是想了起来,确实有这么一件事,那还是开chūn之时,匆忙去汴梁,想要求见赵光义,走投无路,用了赵德昭这块敲门砖。

    当时是留下了一首剽窃的词,还被赵氏兄弟要求抄写了下来。

    “温兄如此一说,好像是有此事。”

    “果真是你!”

    温仲舒突然惊叫一声,上前拉着杨延昭的衣袖,如此之举让跟在身后默不作声的郭淮身子立马紧绷起来。

    若不是杨延昭伸出右手暗做拦截之状,他估计早就纵身上前,将温仲舒给击倒在地。

    兴奋之后,温仲舒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忙松开手,对着杨延昭行礼,“学生有眼不识泰山,竟不识得杨大家。”

    再次有些身处云雾里,不知所以然的杨延昭忙扶起了他,“温兄,你这又是何故?”

    “难道杨大家还不知情?”

    “温兄,莫要乱言,杨璟只不过是黄口小儿,哪里担得起‘大家’二字,若是温兄诚意相交,便唤我延昭,莫再提这大家之称。”

    见杨延昭语中有了愠sè,温仲舒这才收了恭谨,心中多了些感到,语气也更外的柔和,提着他解起疑惑来。

    原来,在杨延昭走后,赵德芳兄弟时常拿着他留下的‘渔家傲’欣赏,而赵德昭喜好文书,结交了些士林之人,常招这些人入府把酒言欢。

    于是乎,‘渔家傲’一词便得以流传开来,豪迈的词风一扫汴梁中的烟柳之气,不仅是常以风流雅士自居的文人,就连大咧的武将都时不时的吟上两句。

    当然,随着词流行开来的还有那瘦弱骨,却刚劲有力的字迹,即便是汴梁中的书法大家都自叹不如。

    就连则平先生也喜好非常,常与那燕王讨那‘渔家傲’,奈何赵德昭始终不愿送出,后者只能对着屋中仿迹独自叹息着。

    则平先生,却是大宋官场沉浮半生的太子少保赵普。

    “不知温兄是如何知道小弟是‘渔家傲’所作之人?”

    这是杨延昭听了半天后的心中疑惑,当初,他留的名是刘璟,而天下之大,谁能知道他杨延昭就是刘璟?

    “呵呵,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延昭兄你在山南与小赵爷相遇之事早已经传遍开来了,三月林间花盛开,以酒会词出佳作,这可是多么让人向往的事情。”

    温仲舒断断续续的说着,满脸的欣喜之sè,杨延昭却越听越觉得事有蹊跷。

    他作词是在汴梁的赵德昭王府之事当然是不能外传,否则世人皆知北汉毁于一不及弱冠少年之手,赵宋颜面何存?

    只是赵德昭兄弟为何要将此事宣传出去,更是将他身份点出,再加上那赵普,难不成真的是喜好自己的书法?

    说句真心话,他杨延昭不相信,说出一句半部论语治天下的人怎么会对笔墨有着痴情独好?

    不知为何,杨延昭突然感觉到还未踏进的汴梁城中有着一股浓浓的yīn谋之味。

第一百零三章 温仲舒

    “诺,延昭兄,前方便是张师的宅院了。”

    指着身前不远,一间略大的宅子,温仲舒笑着道,一路走来,特别是在得知杨延昭身份之后,对方的谦逊有礼让他很是感动,心中也多了结交之心。

    看着那宅子前挂着的两盏绯红的灯笼,门额上书着‘张府’的额匾,杨延昭也明白是到了目的地。

    遂与温仲舒道谢,“有劳秉阳兄了。”. .

    “延昭兄可气了,能与延昭兄结识是温秉阳的的福气才是,天sè已晚,我也得回去了,否则家中娘亲得挂心了。”

    两人约好改rì再聚后,温仲舒便欣然离去了,这时郭淮才走上前,有些吃痛的揉了揉头瓮声道,“还是师傅说的对,文人说法办事都酸绉绉的,也幸好他老人家只学了个半吊子,否则,rì子当真是不好过。”

    对于郭淮的抱怨,杨延昭为之一笑,话说回来,这种礼数繁多的交际他也有些不喜,可身在遵礼尚德的年代,那只有来适应它了。

    在朱门的铜环上敲了敲,不多时,一个老家仆探着身子出来,打量了杨延昭二人几眼道,“你们找谁?”

    “老人家,我们来此拜访张师,还请老人家代为通传一声。”. .

    也许是常有书院的学子来此,这老家仆听闻后倒也不觉得奇怪了,应了一声,便关了门往屋中传信去了。

    不多时,门开了,老家仆引着杨延昭二人到了书房,送来一壶茶水与些糕点,“老爷正在用膳,还请二位等上片刻。”

    “多谢老人家。”

    待老家仆走后,杨延昭为郭淮倒了杯茶水,之后开始打量起张浩的书房来。

    眼睛在书案上摆放整齐的书籍扫过,大多是经史子集,不过在书案的一边,竟也有着‘尉缭子’,‘六韬’等兵家之书。

    心中存着好奇,走上前翻开了最上面的‘尉缭子’,里面多数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当他正yù仔细查看,门外传来了急促脚步之声。

    忙将书摆放好,做到了郭淮一侧的木椅之上,须臾,门被推开,走进来一老者,满面笑容。

    竟然是他,杨延昭有些愣住了。

    而看到杨延昭,后者也显然有些意外,笑意凝住了片刻,稍后却放声大笑起来。

    “何伯说有少年郎来访,还以为是书院的学子,没想到竟然是你!”

    看着眼前欢喜而笑的老者,杨延昭也觉得有些缘分,那rì,初次前往三醉庵,墨竹前,清潭边,便是与他有着几片言语。

    也正是那时,杨延昭搬出了‘为天地立心,为万民请命’的大贤之语。

    曾经,也几度猜测老者的身份,不过后来再也没有机会相逢,因而便将这个气度儒雅的神秘老者暂且放置到了一边。

    却没想到,他竟然是睢阳书院的张师。

    稍许的惊讶之后,杨延昭对着张浩行了一弟子礼,“学生杨璟受恩师所荐,来寻张师,望能有幸在睢阳书院研读圣贤之道。”

    “呵呵,元符那家伙终于松口了,倒也是让老夫喜得良才”,张浩笑意仍未退去,不过待看到一边立着的郭淮时,有些疑惑的问着,“不知这位是?”

    “晚辈郭淮见过先生。”

    “原来是郭淮贤侄,你不说话,老夫还当真认不出你来了,数年不见,怎么容貌变化如此之大?”

    “晚辈受恩师所托,伴在延昭师弟左右,以经历红尘历练,怕被他人所认出,因而做了些易容。”

    两人原来相识,这让杨延昭有些吃惊,不过更为吃惊的却是张浩,当听到郭淮称呼他为延昭师弟时,不禁多看了后者两眼。

    “元符收了你做徒弟?”

    “恩师不因延昭天资愚笨而心生嫌弃,能进恩师的门下也是学生前世修来的福分。”

    张浩低首沉思了片刻,稍后道,“既然如此,你我之间也无需见外了,明rì,径直去睢阳书院,凭你的府州解元身份,想来山长与其他也不会刁难与你。”

    又与张浩聊了片刻,杨延昭与郭淮谢绝了他的挽留,二人出了张府,灯火初上,街道上仍是接踵而至的往来行人。

    找了家酒肆,点了几个小菜,便坐下歇息来。

    “合德师兄,你是不是与张师有旧?”

    先前,听到郭淮与张浩两人的对话杨延昭心中就已经起了好奇,只是场合不适宜,所以直到现在才不禁问了出来。

    接过杨延昭倒上的茶水,郭淮喝了几口,也未作隐瞒,将所知的一一道来,“说起先生,少阳师兄与莲蓉师妹也是知晓的,延昭师弟你入门晚,所以才不知晓。

    我与先生也只是见过几次面,那还是当年他与师伯,恩师以及小师叔一道游历的事情了。

    那时,我也很奇怪,师伯他们为何要与丝毫没有修为的他结交,直到后来,一次恩师醉后才吐露了实情。

    张先生他是鬼谷传人。”

    这一句让杨延昭差点惊得将手中的杯盏给脱落,竟然是鬼谷传人,纵使千年之后,世人提及鬼谷都是肃然起敬。

    捭阖yīn阳之道,纵横九州之术,都源于鬼谷之中。

    真是没想到,张师竟然是鬼谷后人,也怪不得恩师与两位师叔会与他相识与相交。

    与郭淮随意的吃了些,两人便回了小院,也幸好此处靠着睢阳书院,做笔墨经书的铺子比比皆是,因而杨延昭能容易的购了些笔墨纸张与经书之类,也省的明rì书院空手而去。

    翌rì,杨延昭去睢阳书院寻张师,而郭淮不喜书院的气息,便留在了小院中学习起擒拿十四式。

    出小院之时,杨延昭已经练了一套拳,也吃了些点心,所以天sè是大亮,路上的行人也络绎不绝,多数还是背着书卷的学子。

    一边欣赏着街边已经开门做生意的小铺,一边顺着人望着南边走去,没多久,便到了睢阳书院的正门前。

    门口,两位身着青衫的中年之人靠着柱子而立,过往的学子纷纷与他们行礼问好。

    看到这情形,杨延昭响起了曾经学校抓迟到的场景,当即一股难以抑制的狗血之情油然而出。

    “延昭兄!”

    在杨延昭准备抬腿拾阶而上的时候,身后却传来唤声,转过头,却是昨rì所见到的温仲舒。

    仍是穿着被水洗成有些皱痕的青sè长衫,怀中抱着几卷书,从转角处大步走了过来。

    “秉阳兄”,杨延昭驻步等着他,笑着道,“还想着进去不识得路,秉阳兄就出现了,还真是小弟的及时雨。”

    被杨延昭这般一说,温仲舒倒是不以为然的摇首,“延昭兄,你又在说笑了,书院虽大,但不识得路还不至于,此刻想来张师已经到了书院中,我这就领你去。”

    说着,也不看要做谢意的杨延昭,温仲舒直接走上台阶,对着门前的两位中年人行了弟子礼,问了声好。

    照葫芦画瓢,杨延昭也学着他那般行了礼,好在书院学子众多,这执勤的监院先生也不知他是不是书院的学子,于是便这样跟着温仲舒走了进去。

    踏进书院,两侧皆是檐廊走道,朴实而不奢华,越往里走,所见之景才越来越开阔,两边的学舍整齐林立,其间人影攒动,想来已有不少人来用功苦读了。

    跟着温仲舒,边走边听着他将这睢阳书院的布置与构成。仔细听来,倒也和三醉庵有几分相似,这里,也是将书院分成了几个不同的层次,最低的是垂髻的小儿所学论语的启智堂,最高的则是应试科举的明德斋。

    而温仲舒便在明德斋之中。

    “先生,你这是要去何处?”

    在温仲舒带着杨延昭行走时,一个灰衣少年猛然冲了过来,对着他不伦不类的行了个弟子礼,语中带着取笑之意。

    而此人的话音落下之时,周边也是笑声一片,这时,杨延昭才明白昨rì温仲舒为何对他唤了一声‘先生’那般的不喜了。

    书院中,似他这样年岁的人都已经做了先生,求学者,杨延昭一路走来的确真未瞧见。虽然应试时比比皆是,但那些人大抵在家中埋头苦读,不愿,也没有颜面进书院求学问道。

    所以,杨延昭可以想象温仲舒在书院所受取笑,不过,心中却更加佩服他xìng子的坚韧,也同时使劲的转着脑子想着太宗时期的良臣可有温仲舒一人。

    “哼,许由,你不必这番的折杀,温秉阳也受不起!”

    说罢,一甩衣袖,从那少年身边绕道走过,杨延昭看着脸sè笑意不减的许由,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很是可笑,不过碍于时机不宜,遂板着个脸跟在了温仲舒身后一道离去了。

    有了那一出,温仲舒的情绪低落了几分,话语也不多了,待走到廊道的一处拐弯处时,才发现身后的杨延昭没有跟了上来。

    转过头,见杨延昭正盯着院墙脚边那几株还未吐芯开花的清脆腊梅,当下有些疑惑的走过去,“延昭兄,你这是在作何?”

    像是被人打扰了沉思,杨延昭先是愣了下,这才笑着摇首,“没什么,秉阳兄,只是走到了此处,看到了那几株寒梅有了些欢喜。”

    “延昭兄也喜欢这腊梅?”

    “恩,寒冬腊月,唯有此花不畏严寒,傲骨铮铮的立于冰雪之中,不过也正是这样,才得世人所喜爱,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秉阳兄你说呢?”

    看着那张挂着暖意笑容的脸庞,温仲舒突然心中一阵悸动,这么多年来,忍受的苦楚瞬间消失了大半,对着杨延昭很是郑重的行之一礼,“延昭兄今rì指点,温秉阳毕生铭记于心。”

第一百零四章 塘前清水几株梅

    因为杨延昭的话梅之言,温仲舒的心xìng顿时洒脱了几分,这也难怪,他本就与那些读书玩乐之人不是一种心境,如今被前者两句话解开了心结,自然也不与取笑他的人一般见识了。

    穿过廊道,温仲舒在一间屋舍前停下,叩门之后,屋中是张浩的声音传来。

    “学生温秉阳见过张师。”

    “秉阳啊,进来吧”,待见到他身后跟着的杨延昭,不禁笑道,“延昭也来了,原来你二人早就相识了。” . .

    “见过张师”,杨延昭行了一礼,“我与秉阳兄昨rì相遇,却是一见如故,也多亏了秉阳兄,学生才能寻得张师的住处。”

    “怪不得,昨rì老夫还纳闷,我那府邸处在深街小巷,你是怎么打听到的,原来是秉阳带路。”

    张师的话语很是亲切,言谈之中,似乎与温仲舒的关系还算不错。

    见此情形,杨延昭不禁暗叹,看来温仲舒肯定是有学识的,张师作为鬼谷后人,能得他另眼相看之人绝对不是平庸之辈。

    或许,这场结交是碰到运起了。

    又说了几句,温仲舒与两人道了别回书舍看书去了,而张师则是带着杨延昭往书院的后方走去。 . .

    越往里走,眼中绿sè却也是越多,似乎没有受到萧瑟的秋寒之气,这些她说不上名儿来的植物仍是清脆一片。

    一方碧水小塘,塘边,一间简陋小屋临水而居。

    还未走到屋子前,张师便笑了出来,“平泽,赶紧来看看我的新弟子,绝对不是你那相州来的韩家小儿所能比及的!”

    听着言语,似乎有着间隙?

    杨延昭心中有些疑惑,须臾,便听到屋中也传来爽朗的笑声,“你这张虞和,老夫收了个得意门生你就眼红至今,每年去各地遍访良才,可到最后不都是徒劳而返,今rì儿又来自取其辱了?”

    对方的话丝毫没有让张浩生出愠sè,继续笑着道,“说了大话可是会被闪掉舌头的!”

    谈话间,杨延昭已经随着他走到了小屋前,因不知屋中所住是何人,所以也不敢冒然进入,反而是张浩对他迫不及待的招着手,“愣住作何,还不进来,让这老家伙输的心服口服!”

    应声进入小屋,一股清香迎面扑来,屋内一张桌上摆着正小火煮着茶水的明炉,炉子的不远处摆着个轻烟散舞的瑞脑消金兽。

    几张木椅,一张书案,书案之后,穿着褐sè长袍,花白的头发盘髻的老者正左手提着宽大的衣袖,头都未抬的在书案上写着。

    张师熟络的拿起已被煮开的茶水倒了一杯,轻酌了半口,“平泽,你在写什么,倒是抬眼看看,是不是心虚了?”

    “你这老匹夫当真是无趣,本想写副字来却被你给胡搅蛮缠没了兴致,老夫倒是要看看你究竟带来了何方神圣!”

    说着,将手中的笔放下,抬起头来,杨延昭这才看清了他的长相,圆胖的脸,拇指甲般短粗的眉头也是白了大半,猛的看上去,与市井中所见的邻家老者倒是并无差异。

    但眼前之人并非无事晒着太阳,走街串巷的寻常老头儿,因为他在睢阳书院之中,在睢阳书院的最深处。

    那毫无疑问,自然是山长,狄青,狄平泽了。

    “看卖相似乎有些顺眼。”

    狄青慢慢的吐了一句,杨延昭则是弯身行了一礼,“学生杨璟见过山长。”

    这句话说话,杨延昭突然感觉身上被一道穿透内心的气息所笼罩,耳中也传来了狄青惊讶的声音,“杨璟,可是杨业家的小儿?”

    虽然已被逐出家门,但生父养母却是改变不得,杨延昭虽点头应道,“正是学生。”

    “如此说来,倒是个好苗子,也怪不得你这个张虞和能兴奋如此。”

    “那是当然,月底的搂之会就走着瞧了。”

    张浩语中故作不满的说了一句,后者听了放声笑了出来,“看你这副德行,别以为找了此子就能得了光弼,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在说了,老夫可说过让他进睢阳书院了?”

    此言一出,杨延昭心顿时惊起,张浩却不以为意的给手中的杯盏添了些茶水,慢悠悠的道,“论天下爱才之士,你狄平泽若是居于第二,怕是没人敢做那第一,既然你不收他,那我回去慢慢传授。

    只不过好玉难寻,杨璟的事情你也知晓,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收不收随你了。”

    说罢,饮完茶水,便要带着杨延昭离去,身后的狄青不由的苦笑着摇头,“你这泼皮,怎越发的如此无赖,依了你还不成,不过得有个条件。”

    “说说看。”

    “我睢阳书院虽广招天下有才之士,但进我书院需得经过考核才行,既然他已经取得府州解元,才学想来是毋庸怀疑。

    古人常云,字含风骨,露人之真xìng情,既然如此,不如由他给老夫写上以手小诗如何?”

    闻言,张浩指着狄青没好气的应着,“好你个狄平泽,竟然无耻到如此地步,罢了,延昭,你随意写上几句,以免他整rì的模仿不出个筋骨。”

    似乎两人是斗嘴习惯了,被张浩点破,狄青也毫无羞愧之意,只是将身边的白宣纸摊开,示意杨延昭上前书写。

    没有拒绝的余地,杨延昭走上前对着狄青躬了躬身,在书案的一边,未遮盖好的纸张上,露出的字迹恰与他所写有些相似。

    看来温仲舒没有骗他,瘦金体确实在北宋流传了,只不过世上只有他这正宗一家。

    压制住心中的无名欢喜,待想着要写何物时,不禁眉头微皱。

    狄青是睢阳书院的山长,在士林甚至是官场都有一定的影响,既然是为他写诗,自然是马虎不得。

    最好是能写到对方的内心之中,如此一来,也能得他的青睐。

    见杨延昭在思索,狄青与张浩这两名大家都不再出声,而后者也没发现这突如其来的安静,下意识的抬首望向窗外。

    那是几株在之前院墙处看到的腊梅,还未绽放,在秋风中轻轻的摇曳着身形。

    如此场景,杨延昭脑海中有了熟悉的语句,遂提起狼毫小笔,在砚台上轻沾了几下,未作停留的挥笔于宣纸之上。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yù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

    放下笔,对着狄青二人行了一礼,可是后者却像是未曾瞧见,皆将双眼停在了那飘逸钢筋,风骨傲然的字迹上。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狄青低吟着,良久,才抚须叹道,“好啊,诗为佳作,字更是开古往之先河。”

    杨延昭又一次的凭借着优势卖弄了一把,待此诗写出之后,那狄青也无了待客之心,随意的将他与张浩打发走,便迫不及待的捧着那诗研读起来。

    张浩带着杨延昭绕着弯曲的廊道走着,脸上含笑待放,甚是chūn风得意,告诫了两句,便让一名堂长带着他前往书舍去了。

    踏进书舍,眼前之景与他刚进三醉庵有些相识,皆是陌生的面庞,目光在埋头苦写的众人身上扫过,却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竟是温仲舒,此刻他正捧着书,与其他人无异的摇着脑袋小声诵读着,也许是太过专心,连杨延昭坐到了他一边的空位上都未察觉。

    好一会,温仲舒才发现身边有人坐了,转过头,见到杨延昭,语中满是欢喜,“延昭兄,怎么是你!”

    “张师让我在这里跟着夫子先行学习,也没想到会遇见秉阳兄,只是刚才进来见你专心于书卷,因而不忍出言打扰。”

    “延昭兄说笑了”,温仲舒的喜sè不减,“有延昭兄在一旁,我温仲舒也能有所长进。”

    正说着,一弱冠少年抱着书匆匆的走了进来,见他坐下,书舍中顿时安静了几分,正在诵读之人纷纷止住了声语,开始提笔书写。

    如此情形,杨延昭不由得多看了来人两眼,剑眉星眸,穿着白sè长衫,头戴纶巾,却留的一丝发梢垂下,看起来有些不羁,却又显得潇洒英俊。

    “他是韩国华,韩·光弼,平泽先生的关门弟子,睢阳书院少有的才学出众之辈,常在书院的月讲与搂中独占鳌头”,温仲舒小声的解释着,不过说到这,看了看杨延昭,“当然,现在延昭兄来了,这胜负就难以预料了。”

    “秉阳兄太过谬赞了,杨延昭来此只是为了求名师指点,这些争风拔彩之事,还是不去沾惹为好。”

    这也是杨延昭心中的真实想法,他来睢阳书院只是为了明年开chūn的科试,时rì已久不多,自然是要全身心的用来苦读功课,这些书院中的小打小闹,确实是不放在心上。

    可是温仲舒却不是这般的想,杨延昭的才学他虽未亲眼所见,但能得众多大家追捧,岂能是浪得虚名?

    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即便杨延昭有意避而躲之,但两人肯定会遇到一起,到时候,会上演何种惊世之作,他还真是有些期待。

第一百零五章 论学

    睢阳书院的授课与三醉庵倒是无多少的差别,夫子都是按照科试的内容来讲学。

    这些东西,在府州之时,杨延昭都已经跟着耿元符学了通透,因而一时间他有些不明白恩师派他来睢阳书院有何用意。

    好在睢阳书院有一个大的藏书楼,而书院对明德斋学子也不苛求于学堂之上,所以大多时间杨延昭都是在藏书阁中渡过。

    藏书阁是一座雅致的三层小楼,底层是各家经典书籍,杨延昭对这些恰巧有欠缺之处,因此也不登往上搂,便每rì在底层靠窗之处捧着书卷仔细研读。..

    当然,时常有书院其他弟子过来,不过他们大都是往楼上前行,那韩国华倒也天天独自一人来书阁,在底层不作声的看着书籍。

    所以,不时的有三五成群的学子沿着木梯上楼,看着韩国华是一片敬畏,而目光移到不远处杨延昭身上时,则换成了鄙夷。

    对于这些,杨延昭浑然不在意,明德斋也不去了,朝进藏书楼,rì落西山才在楼中须发皆白的老者提醒下离去。

    时rì久了,与那韩国华也熟敛了几分,见面时,杨延昭都会对他微笑示意,后者面容虽然还是如往常的不苟言笑,但至少也会僵硬的点两下头来回应。..

    散学之余,温仲舒也会来藏书阁见杨延昭,不过大多时都不打扰他,也取了经书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待rì落闭阁之后与杨延昭一道离去。

    二人的回去之时也算是顺路,而温仲舒也喜欢这时候与杨延昭谈古论今,常过了路段都没有察觉,一直跟着到了杨延昭的小院。

    每逢这时,杨延昭就会留他吃个便饭,起初后者会有些抹不开情面,但时几次下来,倒也是习惯了。

    饭后,温仲舒告辞离去,杨延昭则是挑灯夜读,时rì不多,必须得争分夺秒的将白rì所学的东西吃透。

    见郭淮无事所做,杨延昭索xìng将薛玉玦的传给他的书拿了出来,反正郭淮是自家山门的人,看上一看,小师叔想来也不会怪罪。

    如此一来,郭淮也算是乐得其事,毕竟这里面可是薛玉玦一生所学,当下对杨延昭心怀感激的到一边参悟去了。

    这rì,杨延昭依旧在藏书阁阅读书卷,对面的韩国华倒是没有过来,数rì都有他默不作声的陪伴,现在倒是有几分不习惯了。

    摊开书,正打算好生研读,却见温仲舒匆忙走了进来,“延昭兄,你还在这里作甚,张师都快急的跳脚了。”

    听到这焦急之语,杨延昭有些不解,“怎么了,秉阳兄?”

    “延昭兄今rì可是月末,书院每逢此rì都要举行搂,你怎么能还坐在这里?赶紧随我去舆文堂,张师可是催了好久,遣了几波人寻你!”

    搂?杨延昭有些印象,那还是张浩引他去见山长时所提及的,似乎是书院中学子辩论之类得事

    看了看手中的书卷,在其中夹了个小白纸条,稍后将书放到了原位,跟着已经急出满头汗的温仲舒望着外面走去。

    说句心里话,这些所谓的搂杨延昭并不想参加,与心中有了点笔墨便目中无人,语气极为傲慢的书呆子争辩,只会自找不快。

    但毕竟是张浩要他前往,不看僧面,那也得看佛面了,所以即便他有些不情愿,仍是要去露个面。

    舆文堂在书院的东南角,每逢月末,都会聚集众多的学子,想在其中举行的搂上一展头角,所以,即便是寻常的rì子这里并不开放,但舆文堂在书院中也是众人皆知的地方。

    当然,也有人不知,那便是杨延昭了。

    在温仲舒不断的催促下,杨延昭不得不加快了脚步,终于到到了舆文堂,而张浩则已经站在了门口,不时的伸着脖子往外张望着。

    见到跟在温仲舒身后的杨延昭,张浩不由得眼前一亮,当即迎了上来,“延昭,你去哪了,怎么如此关键时刻见不着了身影,要不是秉阳将你寻来,只怕这次又得被平泽那老家伙给看低了。”

    说着,便带着杨延昭往舆文堂中走去,而这时,一片叫好声传来。

    “光弼兄才思敏捷,异于常人,当真是jīng彩!”

    听到这呼声,张浩更加着急了,转过身,拖着杨延昭的衣袖,往着舆文堂大步匆匆的走去。

    见到张师,那些围观的学子纷纷让出道来,而杨延昭也趁势看清楚了屋中的情形。

    舆文堂也就是一间大屋子,中间搭了个台子,似乎像着那些唱戏的一般,经常在藏书阁见到的韩国华正负着双手,满脸傲气的立在上面。

    而木台下面,则是数十张木椅,坐着书院的夫子,而满头花发盘成一个发髻的狄青也在其中,正满是笑容的抚着胡须,与左侧一身穿紫sè华服,身后站着两个黑衣随从的中年人低声耳语着。

    目光扫过那静立的两名随从,杨延昭眼睛猛然眯了起来,参学‘魁衍经’的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这两人是高手。

    由此看来,那紫衣华服的中年人地位可想而知。

    在舆文堂众人谈笑声中,一名身着黑衣的学监从木椅上站了起来,走到木台之上,轻咳了两声,“咳咳,若是还无其他学子登台一辩,那这次搂获胜者便是韩·光弼了。”

    “等等!”

    张师迫不及待的喊出了声,这一声,将舆文堂中正在低语的众人目光吸引了来,狄青也转过身子,待看到张浩与杨延昭时,圆脸上的笑意竟浓了几分。

    转过身,狄青对着身旁紫衣中年人小声说着些事,稍后两人相视一笑,不做言语,而那监长见狄青未发话,便只好示意搂继续。

    此时,杨延昭正在听着温仲舒小声讲解今rì搂的论题,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听到这句话,杨延昭不禁眉头紧皱,此言出自唐太宗李世民之口,流传了数百年要已经是世人皆知,耳熟目祥,但要真的将其搬到台面上争论一番,自然就不可避免的要扯到君与民这两方面。

    韩国华正是站在了水的一端,自古往今,哪会有无水之舟,无民之君,再加上涉及朝廷名声之类,处在君字上的一方自然是弱了势。

    “延昭兄,水与舟之辨看似简单,却异常困难,而且言多必失,望延昭兄能谨慎待之。”

    温仲舒在最后时小声的提醒了一句,他之前被韩国华接连反问几句,差一点就说出了大逆不道之言,幸好能在紧要关头闭上了嘴巴,否则今夜还不知道要到哪里去过夜了。

    感觉到所有人都将视线投来,杨延昭紧绷的神经更加紧了,别无他法,只能先硬着头皮往木台上走去。

    见张师带来的弟子登上了台,虽然大多数学子对杨延昭一无所知,但想到张师平rì里与山长的斗嘴,不禁都在想台上二人会有何种唇枪舌战,只能纷纷在心中祈祷杨延昭能在台上多撑些时间,这一样来,也能一饱二人酣战的眼福。

    对于这些看热闹的殷切心情,边走边思索的杨延昭没有理会,他脑中所在想的便是如何击败这韩国华。

    既然来了,杨延昭自然不能铩羽而还,即便他不喜争这些小名头,但也要让人知道,有他杨延昭在的地方,别人都得退而居其次。

    唯有这样,才能登而处高位。

    看着越来越近的高台,杨延昭散乱的思路突然清晰起来,舟与水,这本就是一个无法用一半来说服另一半的问题。

    正如,矛盾一般,本就是无法割裂开的问题,为何要将它分而视之?

    心中有了计较,因而步履变得从容了几分,踏上木台,脸上的笑容温和暖人,对着韩国华微微一礼,“光弼兄。”

    听到杨延昭说出的这句话,后者似乎有些惊讶,虽然在藏书阁二人经常相遇,但是韩国华至今都不知道这个与他一道埋头在藏书阁底层的少年郎究竟姓甚名何,更不明白他是怎么得知自己的字号。

    不过碍于情面,韩国华略略的颔首做了回应,以免得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人笑话他失了礼节。

    两人这般行了礼,舆文堂也随之安静了下来,都开始屏住呼吸的看着木台之上,等着脑中所幻想的激烈争论的开始。

    “光弼兄,不知你是否曾听过一个故事?”

    有些随意的开场,让本蓄势待发,做好反驳准备的韩国华愣了片刻,不仅是他,舆文堂内的人都有些不知所以然。

    当然,坐在木台前的张浩却是笑眯着眼,似乎已经料定杨延昭会有出奇制胜之法。

    没有给韩国华反应的时间,杨延昭继续说着,“那年,我年纪尚幼,初夏的一rì,偷跑出去玩耍,也不知怎么的,突然走到了一方池塘处。

    池塘的垂杨柳下,一位发须皆白的老者在持杆垂钓,当时烈rì当空,那老者似乎睡着了一般,可是每当鱼儿上钩时都会快速的将鱼竿提及,笑着将鱼取下,然后甩手扔进池塘之中,继续在池塘边垂钓。

    怎么没会这样?”

    像是讲故事,杨延昭轻声慢语的说着,而他这句疑问发出,显然,周围的人眉头拧的更紧了,见到这副场景,当下明白已经将这些人的注意力从为何讲故事引到了故事中来,因而暗自欢喜了不少。

    见韩国华也没有发话,杨延昭再次说道,“心中有了好奇,也觉得有趣,于是我就蹲在了一边,看着老者如此的重复了一下午,待到rì落之时,他才收起鱼竿,笑呵着打算转身离去。

    眼见他要离去,我赶紧上去拦住了他,待将疑问说出后,那老者笑得更大声了,指着身后飘着翠绿莲叶的池塘说道着,‘这池塘因鱼而有了生气,鱼也因池中水而有了存活,既然如此又为何要将它们分开?’

    说罢,老者便大笑离去,当年的我年幼无知,哪里懂得老者话的含义,不过看到莲叶下,游动着鱼儿,的确是挺美的场景。”

    说到这,杨延昭停了下来,因为他的故事讲完了,而舆文堂之中,张师笑得更欢了。不远处的狄青则是没好气的摇了摇头,瞥了他几眼,后者却不为所动,依旧是笑开颜sè。

    “兄台细微之处明真理,韩·光弼所不及也,还请告知尊姓大名,以让韩国华知晓失足于何处。”

    韩国华突然弯身一礼,顿时让还在不知所以然之中的其他学子惊愕了起来,甚至有人竟惊讶失声。

    “光弼兄严重了,书院举行搂,本就是为了让学子取长补短,今rì也不过是胡言乱语了些。至于姓氏,在下姓杨,单名一个璟字,光弼兄也可唤我为延昭。”

第一百零六章 入冬

    “嘶……”

    舆文堂中竟是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本是因韩国华突然低首认输而有些闹声的地方顿时变得异常静谧。

    台上的杨延昭似乎没有看到这副诡异的场景,只是依旧面带微笑,对着木台前的狄青等人行了礼,之后与韩国华微微颔首,便步履从容的往外走去。

    “竟然是杨大家!”

    ..

    “他便是写那首‘渔家傲’的刘璟啊!”

    ……

    在他走出舆文堂时,身后传来阵阵惊叹,而听到这些声音,杨延昭嘴角咧出一丝的笑意。

    既然被张师退到台前与韩??光弼相争,那不如将能利用的全都利用上,那首‘渔家傲’和瘦金体便是杨延昭最大的资本。

    现在身份表露,他依旧会低调行事,谦和做人,只有这样,才会在士林中赢来更加响的名声来,也更能结交那些才学之士。

    每个朝代君王最忌讳的是臣子的结党营私,但是,无论怎么限制,都不能彻底抹杀去官官想通,哪怕是宋朝的官家用天子门生来改变了学子与主考官之间的提携关系,也不能行之有效。

    所以朝廷之上单凭杨延昭孤身一人,是很难立稳脚,因而得趁着他们还未登堂入庙,先交上一交,或许靠着快他人一步的名声,在士子中树立起威信,成为读书人的领头之人,那也是立身朝堂的重要本钱。..

    脑子中想着,突然身后传来温仲舒的声音,“延昭兄,延昭兄……”

    转过头,见他正小跑而来,脸sè带着焦急,当即有些不解,“秉阳兄,何事这般的心急?”

    “延昭兄,你这一走倒是轻松的很,舆文堂可炸开锅了,我来的时候,还有好些人满是不信的问着左右,刚才台上之人是不是燕王所推崇的杨大家。”

    对于温仲舒的羡慕之语,杨延昭虽然暗自欢喜,但还是轻轻的笑了笑,拿出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秉阳兄,我与燕王从未相识,推崇一词自然无从说起,况且那些本就是徒有而来的虚名,不言也罢。”

    闻言,温仲舒不禁对杨延昭竖然起敬,“延昭兄不愧是我等学子的典范,对了,刚才张师让我来寻你,说山长在‘近水斋’等你。”

    近水斋,杨延昭知晓,便是张师曾带他去找狄青时,那间靠着池塘旁的小屋。山长狄青常在近水斋中盘弄笔墨诗词。

    或许,取其名为近水斋,有着先得月之意吧?

    温仲舒陪着一道往书院后方走去,待到近水斋时,后者作揖离去,虽然不知狄青找杨延昭何事,但既然是前往近水斋,所谈之事定不是现在的他能参与的,于情于理,都只能止步离去。

    与温仲舒道了别,杨延昭整了整衣衫,此时,狄青突然寻他,十有仈jiǔ是与刚才的紫衣华服之人有关。

    若是单论他的诗词与瘦金体,狄青早就知晓了,所以今rì身份表露自然也不会出现问题,因而剩下的缘由定是在那神秘的紫衣中年人身上了。

    走过一小段廊道,一方清水池塘出现在眼前,在池塘边上的小屋前,刚才见到的两名黑衣武者正立在门外。

    收拾好心神,坦然的往着小屋走去,感觉到黑衣武者的气息已经锁定了自身,杨延昭深吸了口气,压制住内心想要调动气劲来做抵抗的冲动。

    有着修为是他最大的秘密,自然是不能轻易的暴露出来,更何况是屋中人请他杨延昭前来,这做属下的人怎么会太过离谱?

    额头上的汗珠溢出,每走一步都要费不少的力气,那两名守卫似乎来了兴致,已经百步下来,仍然都未收起威压。

    停下来,喘了两口粗气,杨延昭索xìng不再前行,看着还有数丈远的小屋,对那两名侍卫笑了笑,继而朗声道,“学生杨延昭见过山长!”

    这一声喊出,那两名守卫自然不能在与杨延昭戏弄,当即互相嘴角翘起笑了笑,垂首闭目,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进来吧。”

    这竟是张浩的声音。

    心中生出一丝的惊诧,但随即想到他与狄青两人那般的口无遮拦的对嘴,杨延昭也释然了,看来张师也是知道那紫衣身份的。

    此时,再抬起腿,身上已无压迫之感,遂直行上前,与那立在门口的两名黑衣守卫微微做了揖,轻手推开门木,走进其中。

    仍是一股扑鼻而来的沁香之气,不要说,屋中的香炉在吐着雾气团儿。

    听到门被推开,屋中正围在书案前的三人将头抬了起来,而一边,躬身立着的,却是韩国华。

    见到杨延昭,韩国华眼中突然闪出jīng光,不吭声,但一直盯着他。

    “呵呵,果真是少年俊杰,杨延昭,你的才学本王很是欢喜,这则咏梅也别有风味,只是恩师他不愿割爱,不知你可否愿意为本王也写上一首?”

    竟然是王爷!

    听到这称呼,杨延昭有些吃惊,但更多的是揣测他的身份。

    以敢‘本王’自居,又到而立之年,整个宋朝之中,怕也只有一人,那便是被封为秦王的赵廷美了。

    将心中的推断收起,杨延昭对着赵廷美行了一礼,“学生杨延昭见过王爷,王爷之情,学生当从而为之。”

    “甚好!”

    赵廷美面露喜sè,招呼着杨延昭往书案前走去,后者虽上前,但脚步却迈的有些吃力。转首看了一眼张师,见他正对着自己面露笑意,杨延昭有些不明白了。

    赵廷美乃是皇室之人,身处争议之中,别人不知道,但是杨延昭清楚的记得,他是被赵光义给逼死的,死在了皇位之争上。

    张师这是怎么了?

    凭他鬼谷后人的眼光,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道理,但为何还让他提笔作诗,万一这触犯了当朝天子的逆鳞该如何是好?

    脑子中很是不解与担忧,所以,不知觉中,脚步便慢了下来,这情形看在赵廷美等人眼中,却是另外一种景象。

    果真是少年强学,言语间的功夫就开始沉思冥想,看来,不多时又是一副佳作面世了。

    在数双含笑的眼睛注视下,杨延昭知道,这次是逃不过去了,既然如此,只能提笔了写了,心中默哀着今后赵光义不会因此而追究于他。

    “宫梅弄粉,御柳摇金,又喜皇州chūn早。盛世生贤,真仙应运,当rì来从三岛。车马喧青晓。看千锺赐饮,中人传诏。

    最好是、芝兰并砌,鸣佩腰金,彩衣相照。炉烟袅。高堂半卷珠帘,神仙飘缈。须信槐庭荫美,凤沼波澄,屈指十年三到。九叙重歌,元圭再锡,已把成功来告。

    四海瞻仪表。庆君臣会集,诗符天保。况自有、仙风道骨,玉函金篆,yīn功须报。方知道。八千岁月椿难老。”

    默写出胸中存储的东西,UU小说快若游龙的走着,很快,一气呵成的写了出来,放下笔,墨汁还未干,那赵廷美的笑声便响了起来。

    “总是听德昭他说杨家有个儿郎文武双全,至今看来,果真是不假,现在本王也有了你写的词儿,回去之后,德昭定是要贴着脸来讨了,哈哈!”

    听到这番话,杨延昭只能连声说着不敢,而狄青与张师则是跟着笑了出来,一边立着的韩国华眼神不知何时黯淡了几分。

    之后,赵廷美与狄青以及张浩闲谈起来,而杨延昭则是离开了近水斋,与他一道的,还有一直未作声的韩国华。

    转过几个弯,杨延昭对着身后不说话的韩国华笑着道,“光弼兄,我要去藏书阁了,你是否同行?”

    韩国华愣了一下,明显是从沉思中回过了神,稍后有些呆滞的摇了摇头,“有些书忘记在明德斋了,我得回去取上,延昭兄请便。”

    既然韩国华这般说了,杨延昭便道了句别,独自朝着藏书阁走去了,不过心中还是想着刚才的事情,不知觉中,再次觉得被yīn谋给缠上了身。

    无奈之下,只能甩头叹了一声,幸好今rì的词不涉及到敏感之事,也只能暗自祈祷不会因此而染上祸事才是。

    接下来的rì子,杨延昭仍是在藏书阁查经阅典,生活虽说和以前并无不同,但毕竟身份以露,行走往来之时,总会有人投出仰慕的眼神。

    当然,文人相轻这句流传多年的话也并无道理,杨延昭也深受其中之苦,时常在路上被那些摇头晃脑的书生拦住,想要和他比试一番。

    对于这些或想一战成名的人,杨延昭都不愿理会,大多只是微笑之后,拂袖离去,待进了藏书阁之后,有守阁的老者在,也不敢有人冒然闯进其中,拉着他谈学论道。

    韩国华在藏书阁消失了两天之后,又出现了,再来时,见到杨延昭也会主动的点首示意,接着,才坐到一边,低首认真的看着书卷。

    看来他是解开了心中的结了。

    有韩国华同在底层也好,这样,杨延昭有了竞争的压迫感,看起书来也上心了不少。

    时光转眼即逝,很快,寒风起,一场清幽的皑皑白雪素裹了宋州城。

    推开门,迎面而来的寒气让他打了个哆嗦,不由得对着手哈了几口气,杨延昭这才走出去,将院子中积雪扫去,待扫完之后,刚好身子也有热,权当是晨练热身了。

    之后,便跟着郭淮练起‘魁衍经’来,这一个多月来,杨延昭已经突破了凝化的境界,接下来的通劲阶段也不知何时,索xìng先将体术练到小成,或许有朝一rì,能达到孟阚那种体术宗师的境界。

    练完武,二人随意吃了些挑着担子来卖的早点,之后,郭淮拿着从集市上淘来的小铜鼎,钻进屋中研究炼丹去了,而杨延昭则是嘱咐了他别再和上次一般将屋子烧着,之后,背着两卷书,朝着睢阳书院走去。

    一路上,看着青砖红瓦上挂着一抹雪白,杨延昭的心也莫名好了许多。而那些yù找他切磋之人在韩国华放出话来之后,也皆没了踪影。

    说实话,杨延昭也不知韩国华为何说出‘寻杨璟者,先过韩·光弼’的那句话,或许是好面子,反正他是因此落了个耳根清净。

    冬阳初升,藏书阁中还没有人来,守阁的老者正在清扫着积雪,杨延昭看后,忙上前放下布包,笑着接过笤帚,“韩师,这点事怎能劳您之手。”

    待了时间久了,虽言语不多,但杨延昭也知晓了老者姓韩,至于名号,倒是不清楚。

    见杨延昭如此,老者也不谦让,站起身子,捶了捶背,“看来真的是老了,扫雪都觉得累了,一把老骨头了,也不知还能看几场冬雪。”

    扫了学,靠窗将书打开,在有些暖意的阳光之下,继续开始埋头苦读,正当rì要过正午时,却见温仲舒匆匆而来。

    “延昭兄,张师让我寻你过去,说府州那边来人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前朝之女

    府州来人了?

    初闻这句话,杨延昭竟愣住了,待听温仲舒说是个白面的书生时,这才明白是张谦来了,当即放下手中的书卷,与他一道朝着张浩的屋子疾走而去。

    “延昭兄,你慢点。”

    温仲舒喘着粗气,对着在前方大步急行的杨延昭说着,后者这才发现,二人之间已经有了数丈的距离。

    . .

    当下收住了脚步,歉意的笑了笑,“秉阳兄,来人是我挚交好友,所以心中欢喜难耐,倒是让你见笑了。”

    “即使挚交好友,延昭兄如此心急也是人之常情。”

    温仲舒笑着应道,脚下也加快了几分,不过心中却有些羡慕张谦,能与杨延昭有这般深厚的情谊。

    没多久,二人便到了张浩在书院的屋舍,还未走进,便见张谦跟在张浩的身后走了出来,杨延昭停住了身形,而后者,也止步抬首望了过来。

    “延昭兄。”

    张谦与数月前清瘦了几分,脸上带着疲惫,也许是多rì赶路的缘由,此时正面含欢喜的笑意。

    对着张谦笑着颔首,杨延昭先走到了张浩身前作揖行礼,“学生见过张师。”. .

    “不用多礼,当初少阳这家伙不买老夫的帐,如今又将弟子送来,下次见到他,定要好生的说教一番。”

    张浩语中带着怒意,张谦则是闻声低了头,而杨延昭则是从张浩捋着胡须,眼中藏着的喜悦中明白这只不过是佯装的怒气而已。

    说了几句不满,张浩便将张谦交给了杨延昭,甩着衣袖,独自离去了。

    见张浩径直的走了,张谦心中有些担忧,不安的问着杨延昭,“延昭兄,张师他是不是……”

    “秋白兄多虑了,张师他岂会是心胸狭隘之人,更何况,张师命我带你在书院中熟悉环境,定是收下你了。”

    杨延昭笑着上前接过他的大包裹,张浩可是鬼谷后人,怎会眦睚必报?更何况他与少阳师兄也不会有什么恩怨,之所以那样说,大抵是以为自己知道某些事情,只是不想失了面子而已。

    “原来这位是秋白兄,在下温仲舒,字秉阳,与延昭兄乃是好友。”

    温仲舒从杨延昭身后走了出来,这一说,倒是让张谦微愣了一下,此人,他刚才也注意到了,只当做是书院的先生罢了,没想到竟也是书院的学子。

    见到张谦这表情,温仲舒略微尴尬的笑了笑,后者当即回过神来,“在下张谦,张秋白,刚有所失礼,还望秉阳兄莫怪才是。”

    语气极为诚恳,也带着少许的不安,大有温秉阳不原谅他,便会自疚于心的模样。

    “秋白,无须这样,秉阳兄若是介怀,早就甩袖离去了,他的胸中除了经世之才之外,便是宅心仁厚了。”

    “延昭兄谬赞了,经世之才与宅心仁厚并未见得,不过是比你们多了几斤岁月流年而已!”

    温仲舒忙摇首笑着说道,见他们两人都是一副笑脸,张谦这才将心收了起来,跟在杨延昭身后,在书院中走了一遭,便当做是熟悉新的环境了。

    一边走着,也一边说着话,从张谦口中,杨延昭得知如今何家已经成了府州名副其实的商贾大户,在他离开的短短几个月,竟然又增开了几间的铺子。

    听到这,不由得笑着低骂了两句,“这何小胖,还真是不愿在书中动脑子,数银子倒是一把好手。”

    当然,杨延昭也问及了排风的事情,前些rì子,他已经修书一封,花了些银子,托了一个恰好要去府州那边的商队,算算时rì,应该还未送达。

    想起那个小丫头,不禁想起那张jīng致秀气的脸庞,此时,她应该还在小院中托着下巴发呆了吧。

    “排风这些rì子倒是没什么,大多时候跟着今夕一道在铺子中转悠着,不过,每到rì落之时,折家二将军都会去河边小院,之后便关上院门,其他的事情我便不知晓了。”

    折御卿去小院,看来是教授排风习武,也不知道小丫头的到何种境界了,不会还比自己高吧?

    想起那时排风先一步进入悟气,而他则是一筹莫展,杨延昭只觉得这几个月来,简直是大梦一觉,恍若隔世。

    交谈之中,张谦也问起了杨延昭的出游,当然,后者只是说了些走访了些恩师的旧友,并没有说起华山论道之事。

    边走边说,温仲舒跟着两人的身后,默不作声的听着他们的言谈,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时机恰到好处的为张谦介绍着书院之景。

    之后,出了书院,顺着两边热闹的狭窄街道走了一座小院前,一股刺鼻的味道也越来越浓烈。

    正待张谦疑惑之时,杨延昭大叫了声不好,飞快的推门而入,身后的温仲舒也是满脸的惊慌之sè。

    当他们刚踏进其中,便见一人灰头土脸的从屋中钻了出来,手臂胡乱的舞着,似乎要将鼻息中的焦糊味为扑散。

    “合德师兄,你又将什么给毁掉了?”

    突然听到杨延昭的声音,正在咳嗽的郭淮吞了口气,将咳嗽憋住,继而死劲的摇着头,“没,延昭师弟,我哪里会毁掉东西,只不过是炼丹出了些预料之外的事情罢了。”

    本就有点木楞的脸上,再浮现出如此无辜的表情,若要是换一种场景,的确能让人所相信。

    但眼前这景象,怕是有些困难。

    没有多说,杨延昭直接上前,屋中满是狼藉,唯一剩下来的两张木椅也终于熬不住了,成了木片,散落满地。

    “得,又得买新的了。”

    良久,杨延昭只能深吸了口气,如此的说着,那郭淮立马点头应道,“延昭师弟说的是,我早就觉得这王婆子不地道,桌椅给的全是便宜的货sè,用起来怎么也不顺手,是该换了。”

    猛然从老实人口中听到这无赖之语,杨延昭顿时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这表情让郭淮刚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

    好在这时张谦走上前,对着郭淮弯身作揖,“见过师叔。”

    “师叔?”

    郭淮当下愣住了,杨延昭则是在一旁提醒了句,“是张谦,张秋白,少阳师兄的弟子,也是我的挚交好友。”

    闻言,郭淮满是灰土的脸上顿时笑开颜,“原来是少阳师兄收的徒弟,真是叫人难以想象,少阳师兄竟都未曾提及过。”

    不过须臾,便摇了摇头,“延昭师弟,他是少阳师兄的弟子,却又是你的好友,你让我该如何称呼?”

    “随意。”

    杨延昭没好气的说了这两个字,郭淮却苦着脸,好一会才眉飞sè舞起来,“秋白,你是延昭师弟的好友,当然也是郭合德的兄弟,今后也不必在意那些虚礼。”

    像是想通了,说完,郭淮便不顾张谦的反对,将这事情敲定下来了。

    将屋中惨败的物件收拾了,也到了rì薄西山之时,张谦初到宋州,还无落脚之地,小院中也有空着的屋子,杨延昭便将他留了下来,这样一来,也能方便些。

    等郭淮梳洗干净之后,一行人便望着市集上走去,寻了个酒肆,吃个饭,权当是为张谦接风洗尘了。

    吃过几道宋州的特sè菜肴之后,略作了歇息,四人便朝着市集走去。

    宋州远比府州以及代州城繁华,因而集市自然是更加的热闹,rì落而不休,往来商旅络绎不绝。

    看着眼前人来人往,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喧嚣异常,游走之中,只觉得眼花缭乱。

    信步的闲逛着,这是杨延昭为数不多的到宋州最为繁华的街市,若不是要买些桌椅,他怕也不会来此,毕竟现在还不是走马遛街的时候。

    走进一家铺子,正看着桌椅之类,却听到了街上有追赶的叫骂之声,因靠在门口,杨延昭便抬首望了去。

    一道娇小的身影在人群中奋力的奔跑着,在她身后,几个彪形大汉正骂骂咧咧的推开路人追赶。

    这是要抢人?

    虽说此刻已经太阳落山,黑幕遍洒,可是当着众人竟敢如此的猖獗,杨延昭心中腾起一股怒火。

    看着有些不爽,可是这种场景在当今是极为常见,糊里糊涂卖到jì院,或者骗入到权势家中的女子儿,但凡xìng子刚烈的,都会拼了命的往外逃。

    或许,眼前的女子便是这苦命人。

    “唉,这胭脂馆又在抓逃出来的女子了……”

    像是应征了他的话,铺子的掌柜惋惜的说着,闻言,杨延昭暗叹了口气,正要转过头,却无意中看到了那逃跑女子转过来带着惊恐的脸,顿时,杨延昭猛的睁大了眼。

    竟然是有过几面之缘的碧月。

    揉了揉眼,再望去,果真是北汉刘继元最疼爱的碧月,只是此时,她颇为的狼狈,儒袄上沾满了灰尘,斜着领着的一边,撕开了几寸长的口子,露出了里面白sè的衣衫。

    瘦小的身子在人群中胡乱的钻着,看到身后越来越近的黑衣汉子,大眼之中,不知何时竟有了泪光。

    “合德师兄,拦下他们!”

    杨延昭低声吼了一声,已经看到情况的郭淮当即几个身影闪了出去,在千钧一发之前,挡在了跌坐在地的碧月身前。

第一百零八章 群芳记

    (每rì一更有些难以启齿,但是玉倌真的是尽力,若果时间允许,必定多更。写书一年多,很少求收藏,路过的朋友,请行个方便,给个收藏,多谢了。)

    郭淮的出现让几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放声大笑起来,看着比他们矮上一个肩头的,明显是来管是非的愣头青,眼中竟是鄙夷。

    没有多说,走在前方的二人便扑了上去,嘴角咧出一抹嗜血的yīn险,许久没有当街打杀人了,一想到即将溅开的鲜血,和跪地求饶的声音,皆是心痒难耐。 ..

    可是拳头还未砸在那愣头青的身上,两名黑衣大汉就觉得眼前出现一道虚影,继而是清脆的骨头折断的声音,伸出的拳头似乎被一块岩石给撞击了。

    脸上的笑容瞬间凝住,一口血吐出,二人飞到了一边。

    身后还在看热闹的三名黑衣汉子也惊住了,相互看了几眼,便一同扑了上来,可是,这看起来愣头愣脑的青年人又给了他们惊愕的一幕。

    “好!”

    不知何时,围观的路人中爆出了这么一句,继而,其余之人也纷纷叫好,胭脂馆的打手心有怨恨,却又无计可施,只能躺在地上扶着断裂的手臂痛楚的呻吟。

    “给我滚!” ..

    丢了一锭银子,赶过来的杨延昭没好气的说了声,闻言,那黑衣人如临大赦,当即从地上爬起,屁滚尿流的逃开了。

    “你没事吧?”

    走上前,扶起碧月,杨延昭轻声的问着,后者也许是受惊过多,没有言语,只是用染着褐sè泥土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袖不放。

    见到这副情形,杨延昭不由心中生出一丝的愧疚。

    若不是因为他,刘继元还能再做几年的皇帝,碧月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受人欺凌的田地。

    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古往今来,唯有一代枭雄才会为皇图大业,舍得那七分情与六分yù,而杨延昭,则是一个心xìng未泯的常人。

    更何况,当年在兰桂斋的事情上,也多次算计过这毫无心机的碧月。

    怎么说,眼下她只是个无依无靠的苦命人,或许是为了偿还心中的一些歉意,杨延昭并没有甩开被碧月抓着的衣袖,面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好言的劝慰着眼中还有惊慌的女孩儿。

    让郭淮丢了一块碎银子给先前的掌柜,吩咐他送几张桌椅到小院中去,杨延昭将碧月带到一边的铺子中,吃了些东西,稍后为她买了几件衣衫。

    在众人的陪伴下,碧月的情绪好了许多,似乎也不记得见过杨延昭,这也难怪,当初后者一直称病不出,而她得圣宠,哪里会在意这个注意的到。

    将碧月带回到小院,安排在了最后一间厢房中,一路上,便有些迟疑的温仲舒将他拉到一边,轻声道,“延昭兄,此女子虽从烟花之地逃出,但观其举止,定非小户人家出身,而这胭脂馆平rì里做了不少丧尽天良之事,却还能如此嚣张,只怕是背后有人……”

    说到这,温仲舒将声音压了压,“所以,延昭兄,不如将这小娘子送回家中去,或许,家里还有亲人在。”

    温仲舒的话说得很含蓄,但杨延昭却听懂了他的意思,从细微之处看出碧月的不同之处,确实是有过人之处。

    将她送回家?

    对于温仲舒这居身于祸事之外的劝意,杨延昭很是赞同,却做不出来,因为碧月早就无家可归了。

    不过这件事是不能与温仲舒言明的,遂笑着应道,“秉阳兄,刚才我已私下询问了一番,她已经家中无人,连个安身立命之所都没了,唉,这是个苦命的女子,暂且留我这,待以后为她寻得个好人家。”

    听到家破人亡,温仲舒也不再多言,点头叹了句,“延昭兄真是宅心仁厚。”

    小巷之中,身穿翠绿儒裙的少女冷面看着墙角跪着求饶的五名黑子汉子,手中的长剑已经出鞘,泛着逼人刺骨的寒气。

    “女侠饶命啊!我兄弟几人是被一个呆头呆脑的人所伤,不过在他身边并无女侠说得黄面之人。”

    “女侠,我大哥说得对,小的几个是没见到,不过伤我们的人身边有几个读书人,这些句句属实,还请女侠饶命啊!”

    看着眼前明显不是好东西的狗腿子求饶,净玉不禁心中有了怒气。她从派中消息得知当rì羞辱他的浪荡子已不在耿元符的身边,与他一道消失的还有道家地行者的弟子,郭淮。

    得知这消息,净玉便从府州一路向南的查询,只为能将那张厌恶的黄脸给撕碎。

    今rì,好不容易遇见这几个被道家‘魁衍经’所伤的地痞之流,一番询问,聪慧的他明白可郭淮是做了乔装打扮,面容已经认不出来。

    更可恨的是那黄面浪荡子也无了踪迹。

    紧咬着贝齿,净玉的大眼中似乎要冒出火来,顿时让胭脂馆求饶的打手惊若寒蝉,抖嗦着身子,不敢再言语。

    “你们可有那女子的画像?”

    “有,有,我们胭脂馆每个姑娘都有着画像……”

    黑衣人中老大赶紧从怀中拿出追捕女子的画像,小心翼翼的递了上去,净玉接来看了一眼,朱唇轻启,冷声道了个滚。

    小院,杨延昭在灯下看着书,张谦整理着随身带来的物件,郭淮满是欣喜的将淘得新炼丹炉搬到了院子中,而碧月则是立在一侧,有些好奇,却不敢接近。

    “这有些危险,你女孩儿家的,别吓着了,还是进书房,和延昭师弟一道看看书卷吧。”

    郭淮轻声的说着,顺势将火给点了,因为丹炉中已经放了东西,随即噼噼啪啪的声音随即想了起来。

    这架势,碧月忙点了点头,不作声的往杨延昭的书房走去。

    正在奋笔疾书的杨延昭听到门开的声音,遂抬起头,正见到碧月不安的现在门后的样子。

    见到她,杨延昭笑着放下笔,招呼碧月坐下,指着书案上的得书卷让后者随意的翻阅。

    仍是不作声,碧月大眼在论语等书伤扫过,似乎并无多少的兴趣。

    见她这样,杨延昭不禁再次莞尔,不过也难怪,身为曾经北汉最得宠的公主,这些书当然也早就熟览于心了。

    从书卷的下面拿出数十张写满字,还未装订的宣纸,“这是些闲文逸事,你若是觉得无趣,便先读着吧。”

    这是他看书累了时候写出来的梁祝,故事也写出了七八分了,只待再过些rì子,将它结尾,再托人送回去。

    碧月接过看了几眼,很快便低首大眼眨都不眨的看着,显然已经被梁祝的故事所吸引了。

    看着她比一年前成熟多了的脸庞,jīng致而秀美的五官,杨延昭不由得叹了口气,本是个美人胚,享尽人间繁华富贵,如今却只能做一个寻常人家的妇人。

    就这样,碧月在小院住了下来,一年多的逃亡,也让她不再是锦衣玉食的贵人儿,做起家务有模有样。

    如此,倒是让不善于收拾的杨延昭等人不再为整理屋子而头疼,中午和夜晚,也能有可口的菜肴,不再要出门寻吃饭的地了。

    寒风咧咧,天是越来越冷了。

    杨延昭仍旧在藏书阁中苦读经书,两个多月的埋头翻阅,底层的书卷大抵已经看了个遍。

    于是,在一个冬阳洒在暖意的早晨,他抱着笔砚登上了藏书阁的二楼,像是随着他的脚步,韩国华也到了二层,看起当中自先秦到前朝的名家之作。

    而张谦则是与温仲舒走得较近,如今的搂以及讲经韩国华与杨延昭都不会现身,两人引经据典,很快,变成了睢阳书院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

    “延昭兄,明晚子时,能否去在下的院子吃个便饭?”

    向着往常正在琢磨司马相如的诗赋,准确的说,自从上了这二层之后,杨延昭大多时间都在琢磨着他的作品。

    不得不说司马相如的确是个才学大家,诗赋辞藻华丽,却又蕴含着深意,杨延昭虽然记着不少绝世佳作,但面对真正的奇文巨作时,还是有着心动甚至是痴迷的感觉。

    所以,当听到韩国华这邀请时,显然是愣了片刻,一时没有从诗赋中回过神,二是没有料到对方会请他去他家中。

    两人自从上次舆文堂搂之后,便很少言谈,见面之后,也只不过是点头示意,此刻,韩国华递出邀请,杨延昭当然失神了。

    见杨延昭这模样,韩国华脸sè有些尴尬,正yù转身离去时,身后却传来笑声,“光弼兄之命,杨延昭敢有不从而?”

    闻言,本是失落的脸上露出喜sè,“延昭兄可是当真?”

    “敢不为真?”

    “那便好,有劳延昭兄也将温秉阳和张秋白一道请上”,韩国华似乎有些难以启口,声音低了几分,“他二人也颇有才华,韩·光弼也想结交一番。”

    “好,那便这么说定了。”

    待杨延昭答应之后,韩国华便笑着收拾东西离去了,大概这些天,他也是憋坏了,终于忍不住,这才丢开了最后的矜持。

    在韩国华释怀的出了书院,原来杨延昭并不难交往,一直只是他拉不开颜面,想到这,不禁懊恼了几分,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些,得赶回小院,吩咐家中派来的几名仆人着手准备明晚的菜肴。

    正走着,却突然听到有人对他大声说道,“那书生,你可认识我家杨璟公子?”

    被这声音着实的惊了,再抬首,却见是一名彪悍的骑马汉子,他的身后数十人也是魁梧结实。

    哪里来的莽夫?

    心中生出一丝厌恶,韩国华也未听清他所寻之人,只是瞥了瞥眼,不做理会的往着一边走去。

    “哈哈……萧队,你也怂了一把……”

    其余的汉子哄堂大笑,那为首的汉子当即不满的回瞪了他们一眼,顿时鸦雀无声,身后之人皆是憋着笑意。

    “兀那书生,你好生的没礼貌,某只是与你打听事情,怎么这般的不作理睬?”

    也许是听到了喧闹,马车中掀开一角,一个漂亮的女孩儿探出头来,“萧大哥,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未得到回答,刚好看到一侧的韩国华,大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几步跳下马车,“你可是睢阳书院的学子?”

    女孩儿年方九、十岁,穿着鹅黄的袄裙,看起来异常的可爱,对她,韩国华当然没有讨厌的理由,遂点了点头。

    “太好了,你可认识我家六哥,杨延昭?”

第一百零八章 根不离土

    马车轻悠悠的走着越来越窄的深巷小道,车帘已被掀开,两个小女孩儿很是新奇的打量着左右屋舍。

    “排风,你说在这宋州城中都是这种不宽敞的小院么?”

    “小姐,排风最多也只是到过府州,之前也未曾瞧见这些错落有致的宅院”,右边的女孩儿摇了摇头,大眼眨都不眨,像是要将所见之景深深的给记住。

    “八妹,排风,你们这是在看什么呢?”..

    马车上再探出一道纤细的身影,正在前方带着路的韩国华听到这温婉如水的声音,下意识的转过身,恰好看到一张清秀动人的脸庞,顿时让他愣住了。

    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这简直是书中所说,寒窗苦读学子的颜如玉。

    探出身子的罗氏女被韩国华这般盯着,当即面sè一抹霞红,再次坐进了马车之中,而看到这一幕的萧慕chūn当即不满的呵斥道,“你这书生,瞧着罗家娘子作何!”

    闻言,韩国韩面尴尬之sè,忙转首快步的走着,心中暗自说着罪过二字,面目也变得灼烫起来。

    这些人明显是杨璟的家眷亲随,刚才那貌美天仙的女子也定是他的妻室了,圣贤曾说,非礼勿视,今rì怎么就变得如此的唐突了?..

    好在前方很快就是杨延昭的小院了,韩国华虽然没有来过,但私下里也打听过,而这附近巷弄对于住过几年的他来说,当然是轻车熟路了。

    指着身前种着两颗墨竹的小院,韩国华说了句,“到了,便是这里,延昭兄此刻还在书院,我去将消息告知于他。”

    说完,像是逃窜,韩国华匆匆的走了,而排风与八妹则是按耐不住心里的欢喜,跳了下来。

    “罗家姐姐,到了,我们到六哥的院子了!”

    声音刚落,那坐在马车中的罗氏女已是青莲着地,疾行两步的走上前,看着眼前静悄悄的院子,突然有一种喜上心头的感觉。

    突然,院子中传来一声闷响,萧慕chūn当即纵身上前,低喝一声,“屋中有人!”

    那八妹则是小脸生出怒意,“定是那些不长眼的毛贼,萧大哥,你与带着众位哥哥将他给擒下!”

    萧慕chūn点了点头,几个轻跃,便上了墙头,而身后的其余十多人也皆是毒蝎的队员,身后自然差不了,很快便从院墙进了屋子。

    “你们是什么人!”

    这是男人的声音,有些低沉,却带着怒气,这下,八妹更加的气上心头,这宋州城的毛贼也委实胆大,偷着东西还如此的嚣张。

    没有多想,八妹一脚将闭阖的朱门踹开,快速的朝着里面冲去,身后的排风与罗氏女丝毫没有犹豫,紧随其后。

    待进去之后,八妹顿时傻了眼,只不过须臾的时间,院子中已经躺了好几人,剩下的萧慕chūn等人也是苦苦支撑着。

    “你这偷儿,竟然敢出手伤人!”

    听到她这句话,正在与萧慕chūn等几人交手的郭淮眼中闪过一丝不快,这些人闯入自家的宅院,还口出狂言,纵使心xìng无争,但也会生出些火气,不由得出声低喝,“尔等究竟是何人,进我院子作何!”

    “这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家了!这明明是我六哥,杨璟的院子!”

    八妹委实的气不过,娇小的身子冲了上去,想要亲自打上郭淮几下,好出一出心中的不满。

    见八妹也围了过来,郭淮当即出手重了几分,萧慕chūn等人再也支撑不住的跌飞出去,顺势,郭淮伸出右手,将八妹的拳头给抓住。

    “郭大哥,他们会不会是杨大哥的家里人?”

    这时,一直躲在郭淮身后的碧月弱弱的说了这么一句,顿时让他一个激灵,看着想要挣扎出他手心的八妹,眉宇间还真的与杨延昭有几分相似。

    再看看躺得满院的汉子,郭淮只觉得心中苦涩的很,眉毛揪成一团,转过头有些祈求的对着碧月道,“碧月小娘子,你可看到了,刚才是他们先出手的,待延昭师弟回来,可得帮我说些话儿。”

    说完,郭淮将手松开,几个虚影晃动便进了一侧的房间之中,留下八妹气鼓着小嘴,“你这毛贼,本姑娘看你今天要逃到哪里去!”

    “八妹,不要追了,赶紧给萧大哥他们治理伤势。”

    被唤住罗氏女,这时,八妹才看到萧慕chūn等人都是咬牙忍着痛,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滴落,看来是伤的不轻,忙惊得走上前,与排风一道,给罗氏女帮起忙来。

    “我能帮些忙么?”

    正在给萧慕chūn包扎断裂右臂的罗氏女听到这带着怯怯的声音,抬起头,身旁站着刚才一直躲在后边,穿着白sè短袄的少女。

    不知为何,罗氏女心里生出一丝别样的滋味。

    “多谢姑娘了,只是萧大哥他们都是受了伤,而我们初来此地,对周围还有些生疏,若是姑娘有空,还请帮着买些红花与益母草来。”

    说着,罗氏女便要从怀中拿出些银子来,碧月却连连摇头,“杨大哥给我买菜的银子还没用完,我这就去药铺买来。”

    说着,碧月身影轻移的往外走去,而递出银子的罗氏女手僵在了半空中,一侧的崔平则是惊呼了一声,吓得给他包扎的排风连连陪着不是,也让罗氏女回了神来。

    “这是怎么了?”

    突然间,门口处响起惊讶的声音,让正在低首查看伤势的罗氏女身子微微一颤,而排八妹则是快速的转过头,立马扑了上去,“六哥!”

    将八妹拥入在怀中,杨延昭这时才真正的相信韩国华所说,起初听到家中来人,还是有些不信,但还是有着按耐不住的兴奋,只得放下手中的书卷,赶回了家中。

    再见到八妹,杨延昭不由得将她紧紧的拥在怀中,直到听到怀里传来哽咽之声,这才慌忙的低下头,“小鱼儿,你怎么了?”

    八妹用小手胡乱的擦着眼泪,抽泣的说道,“六哥,你一走就是一年,都不回来看鱼儿和娘亲,是不是不打算要我们了!”

    心疼的接过排风递来的手绢,一边给八妹擦着泪珠,一边轻声安慰着,“哪有,六哥心里一直想着八妹与娘亲,只是时机不便,没有回去看你们,家中一切可都安好?”

    “都很好,几位哥哥都升了官,就连七哥也成了校尉,整rì里神气活现的”,说到此处,八妹撅起了嘴,“哼,要是六哥你在,准比他的官大!”

    七弟也成营中校尉了,杨延昭涌出欣慰的笑容,那个立誓要做名将的毛头小子也能率领一方甲士了,代州城地处宋辽边界,想来用不了多久,便能沙场扬名了。

    对着八妹身后的排风招了招手,后者走上前,大眼弯成月牙儿,“公子,排风跟着小姐一道来了。”

    “来了就好,以后总是要在汴京安家的,倒是前些rì子托人给你捎了封信,既然来了,信估计也收不到了。”

    听杨延昭这般说,排风脸上闪出一些失落,口中低叹了一声,看来是为那封没有收到的信感到抑郁。

    “六哥,别光顾着说话了,你看鱼儿把谁带来了。”

    八妹将杨延昭拉着往前走了几步,笑指着面露局促,低下头的罗氏女,“六哥,罗家姐姐可是交给你了,可不能亏待了人家。”

    被八妹这般一说,杨延昭也不能装下去了,其实刚进门之时,他便注意到了罗氏女,千里迢迢而来,这莫须有的勇气着实也吃了一惊。

    但是想着那还未谋面的四哥,从代州就压制心头幻想的杨延昭不得不再次克制着自己,可现在被八妹点破,当然知道不能再若无所事的装下去了。

    看着那双颊染红,如水yù滴的脸庞,杨延昭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似乎有许多话要说,但到了嘴边,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教官,你进院子这么久了,都不正眼看看弟兄们,也太寒大家的心了。”

    在杨延昭正yù和罗氏女说话时,耳边传来,萧慕chūn打趣的声音,继而躺在地上的十多人都跟着大笑起来。

    见罗氏女的脸更加红颜,头也低的更低,杨延昭不禁白了这帮人一眼,“许久没见,你们倒是骨头痒了,难道我那师兄没给你们松好骨,还是想要我来一个特训?”

    此言一出,萧慕chūn等人立马憋住了笑声,皆是讪讪的冲着他挤眉弄眼,杨延昭也只能当做未瞧见。

    对这帮老部下,他哪里会真的发起火来,何况萧慕chūn他们千里迢迢从代州赶来,肯定有着要紧之事。

    遂又是瞪了两眼领头的萧慕chūn,转首轻声问与罗氏女,“小娘子,我这些兄弟的伤势如何?”

    “多是些皮肉伤,上点药,歇息几rì便能好了。”

    罗氏女声音细弱蚊蝇,不过心里却有些失意,在来的路上,她幻想过千百次会与杨延昭有怎么的重逢,见面之时,会如何的开口。

    只不过当这一幕来临之时,却和那千思所想总有着恍然的不同。

    “多谢小娘子了”,道了声谢,杨延昭瞅了一眼坐在地上的萧慕chūn,“还能动么?”

    “当然能,教官,我们这些兄弟可就跟着你了,就算是缺胳膊少腿,只要教官吩咐,也能水里去火里来!”

    萧慕chūn立马从地上站起,刚才他虽然被击飞,但那时郭淮已经听到碧月的话语,自然是收了几分礼。

    而他自身又皮糙肉厚,右臂虽然疼的刺骨,但见到杨延昭,他这神经大条的汉子早就欢喜过了疼痛。

    本是带着玩笑的话却让杨延昭脸sè一变,立马走上前,低声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们来宋州难道不只是将鱼儿她们送来?”

    被杨延昭如此一问,萧慕chūn这五大三粗之人倒是有些扭捏起来,支支吾吾的不愿开口,直到被再三逼问,才如实道了出来。

    原来他一时没忍住,带着手下的这帮子人溜出了关外,在契丹人那边游走了一阵,杀了不少的契丹兵。

    “你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会挑起两国征战!”

    对于杨延昭的低喝,萧慕chūn等人低下了头,好一阵子才轻声囔着,“教官,我也是一时脑子糊涂,听到七公子说着契丹人将我中原人抓去之后敲骨扒皮以作玩乐,这才怒火冲心,失了理智……”

    “等等,你说什么?你是听了七郎所说契丹人残杀我族?”

    杨延昭打断了萧慕chūn的言语,七郎领着毒蝎,本不应该说起这些激起愤意的事情,而且凭着他对自家兄弟的了解,七郎无缘无故是不可能说起此事。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杨延昭脱口而出的问道,“你身上可带有书信。”

    萧慕chūn有些惊奇,这书信是刘延平亲手交给他的,只有他二人知晓,教官是如何知晓的?

    虽不解,但还是从怀中掏出了一直贴身带着的信递了过去,杨延昭忙接过拆开,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代州杨家,六弟珍重。”

    这是大郎的信,只有八个字,却让杨延昭看了好几遍,眼眶也不知不觉发起酸来。

第一百零九章 情愫

    热闹的大街上,碧月手中提着几副药,除了罗氏女嘱咐的红花和益母草之外,她还买了些狗皮膏药。

    想到院子中躺着的十多人,碧月不免有些担忧,万一杨大哥回来,会不会怪罪开来,心中一急,脚下的步子不免加快了几分,瘦小的身子穿梭在往来的人群里。

    街道左侧,一边的茶楼中,在坐在二楼临窗的净玉突然放下手中的茶盏,猛的抓起桌上的剑,从窗口一跃而下。..

    “净玉师妹,我总算是找到你了。”

    在她正要拔脚前行的时候,一道身影挡在了他的身前,却是穿着青袄,手拿纸扇的吕蒙正。

    “吕师兄,莫挡着我的去路。”

    “净玉师妹,师伯让我等师兄弟寻你回去,恰巧我到这宋州来,撞着了你。”

    眼看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净玉哪里会跟吕蒙正闲话,侧过身子就要越过他,继续往前追去。

    可是吕蒙正领了师门之命,当然也不会让净玉这般轻易的脱身而去,步履轻移,又将她的去路给封上。

    僵持了稍许,再待净玉抬首,早已无画像中女子的身影。

    “吕师兄,你到底要作何!”..

    语中有了些不满与怒意,那吕蒙正面sè怯弱了几分,“净玉师妹,当rì的事情暂且搁置一边可好,眼下师门与道家不宜结仇,你还是回到师伯身边才是正紧。”

    “哼,今生就是将那浪荡子给碎尸万段,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看着净玉倔强的脸庞,吕蒙正知道,自己的小师妹牛脾气又上来了,这时再劝,也定是听不进去了。

    正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他人的呼声,“圣功兄,圣功兄!”

    净玉抬首看去,却是几名文弱的书生,当即随口问道,“吕师兄,你怎么后他们一起了?”

    吕蒙正欠了欠身形,压低了声音,“我受师尊之令,行走庙堂之中,现在为岳麓书院学子,来宋州是为了四大书院的举行的冬试而来。”

    儒家每一段时间都会有核心弟子登庙堂,统领儒家在朝堂中的门徒,即便知晓吕蒙正并未参加之前的解试,净玉也能明白他参加科举肯定是没有问题。

    毕竟儒家在凡尘官场经营了多年,这点手段还是有的。

    说话间,那几名书生已经走了上来,吕蒙正忙转过首,“行染兄,呼玉兄,清誉兄,这是家妹,前些rì子来宋州探亲,刚才还想抽个空去见上一见,没想到在这街上却碰到了。”

    “原来是圣功兄的妹子,有礼了。”

    看着前来的三人对着自己作揖,净玉微微的颔首俯身,知晓师门事情为重,遂帮着吕蒙正圆起慌来,“见过几位公子。”

    “圣功兄,赵师让我寻你们回去,怕是有要事相商。”

    三人之中,气息微乱的胖墩儿急忙开口说着,闻言,吕蒙正忙点头应允,“有劳呼玉兄了,既然是赵师的意思,我等还是赶紧回客栈吧。”

    说着,对一边的净玉嘱咐道,“玉儿,你出来也有数rì了,爹娘甚是想念,这两天收拾收拾,让叔父派人送你回去吧。”

    “兄长,且慢,小妹自幼喜爱文墨,既然要在宋州城举行四大书院比试,哪里能先行离去,不如让小妹留在此处,待看兄长拔得头筹后,在回去也不迟。”

    吕蒙正盯着净玉不做言语,一旁的其余三人则是应和起来,“圣功兄,令妹说得极是,依你的才华,此次冬会定能夺魁。”

    “也罢,有玉儿在,我也能多几分胜算。”

    说完,给了净玉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之后,便与那三名书生离去,而后者则是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浪荡子,既然你在睢阳书院周围,这冬试也定会参加,到时候看本姑娘好生的折磨与你!

    愤恨的吐着若兰气息,手中的长剑紧握。

    小院中,看着十多名毒蝎已被罗氏女上药药,杨延昭这才安下心来,与这帮老部下说笑起来。

    本来躲在屋中的郭淮听到笑语声,明白危机已过,故作刚睡醒的模样,揉着惺忪的眼睛,突然很是惊讶的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进我家院子!”

    转过首,待看到杨延昭,忙几步走上前,“延昭师弟,你回来了?这院子中是发生了何事?”

    正在与萧慕chūn说笑的杨延昭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这郭师兄什么时候变得滑头了,明摆着铁板钉钉的事情,还要做着掩饰作何?

    “合德师兄,这些是曾经与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今rì来宋州城寻小弟的。”

    “既然是延昭师弟的兄弟,那自然也是郭淮的兄弟了!”

    见杨延昭没有与他追究,郭淮笑着走上前,想要和萧慕chūn做些亲近,哪只后者似乎被刚才打怕了,赶紧往一侧移了半个身位,使得他再次憨厚的笑了几声,来将这尴尬之举掩饰过去。

    没有理会郭淮,杨延昭从身上取出几锭银子,扔给萧慕chūn,“当初来的时候没想到有这么多人,恰好左右院子也没人居住,萧大哥你去寻得主人家,将它们都买下来,大伙也能暂时安个身。”

    萧慕chūn领命带着两个兄弟离去,又被杨延昭给叫住,“萧大哥,将包裹取下,马车和马匹寄存在巷子口的悦来客栈。”

    一阵忙活,两边的院子总算是安置下来了,可是怎么安置他们又成了问题。

    当然,让杨延昭头疼的是该怎么安排罗氏女的住所。

    一个文弱的女孩儿家不远万里来宋州城寻他,这份情,在吐沫星就能将人淹死在伦理中的当下,是足够的珍贵弥坚。

    凭心而论,对于姿sè绝佳,xìng情温和的罗氏女,杨延昭怎能不为之动情,只不过受杨四郎影响,所以跨不开那一步。

    但若是让罗氏女住在隔壁,肯定会寒了她的心,万一出了变故,岂不是要懊悔终生?

    “六哥你的院子有四个房间,我与排风一个屋子,罗家姐姐一个屋子。”

    在他为难之时,八妹嘟着声,略带霸道的做了决定,她的声音一出,本是低着头的罗氏女脖颈生出几分cháo红。

    “不如我也去隔壁,这样排风与小妹儿就不用挤在一起了,碧月小娘子,郭大哥与我住左侧那个小院。”

    已经从书院回来的张谦笑着说道,郭淮也点首附和,反正两间院子只有一墙之隔,即便有对杨延昭不利的人前来,他也赶得上。

    不过站在角落的碧月似乎有些失落,咬了咬嘴唇,张了张嘴,却没有言语。

    “也好,右侧的院子只有六间厢房,萧大哥你们十二人就委屈些了,待明rì,将这两堵墙砸开,再合成一家。”

    主意定了,那边开始忙活开了,罗氏女落人一步,留在屋中,八妹对着杨延昭挤了挤眼睛,将不愿离去的排风给拉走了。

    “小娘子,这一路来让你受苦了。”

    感觉气氛游戏尴尬,杨延昭摸了摸鼻子,道出了这么一句,那罗氏女闻此言,沉默了些许,却突然将红艳yù滴的脸抬了起来,“奴家这般做,还请六公子不要将罗清当做那些不知廉耻的女子才是。”

    罗清,相识这么久,杨延昭今rì才知道罗氏女的名字。

    看着那含情带水的大眼,贝齿轻咬着嘴唇,以及白皙脖颈上还未褪去的绯红,不由得心神随之一荡。

    伸手,搂罗氏女入怀。

    “怎会取笑,待明rì金榜题名时,杨璟便将你明媒正娶了。”

    杨延昭轻声的说着,此刻,他也算是明白了内心所想,也不再顾忌还未出面的四郎,其实从他出现之时,一切都已经变了。

    那还要在乎没有出现的事情作何!

    怀中的罗氏女此时还脑子一片空白,待听到杨延昭说要娶她时,更是欢喜的不知所措,只将头埋的更深。

    好一会,突然惊叫了一声,推开那留恋的温暖,捂着脸跑开了。

    杨延昭半晌也才回过神,刚才他自个心跳的也很快,将手放在鼻尖,仍有淡淡的香味,不禁笑着低声道,“这种感觉,貌似不错。”

    等家中事物收拾好之后,也天sè暗了下来,做饭是来不及了,更何况碧月也没有准备这么多人的食材。

    于是杨延昭带着众人前往一酒楼摆了两桌,顺道着也将温仲舒叫上,十多人,倒也是吃得不亦乐乎。

    汴梁的御街上,灯火通明的大宅,仆人杂役正收拾着庭院,书房之中,年过半百的赵普正在等下看着书卷。

    书案的一侧,上官云将灯芯挑了挑,不说话的颔首立着,眼睛瞄着桌上的右角处,那里,摆着几张写满字的宣纸,虽然字迹已被涂抹掉,但是依稀可以有着时下传诵较多的杨体,瘦金之风。

    好一会,赵普才将手中的书放下,接过上官云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开白,你说张虞和是不是收了杨璟做徒儿了?”

    上官云摇了摇头,“恩师,这个徒儿就不知晓了,张师乃是鬼谷后人,行事之风,不是常人所能揣测的。”

    “说的也是,他们这些人总以世外高人之态自居,其实还不是凡夫俗子?”

    赵普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摸着下巴垂下的花白胡须,“不过杨璟这小子确实不凡,若是如你所想的那般,已被道家收进山门,倒是值得好生的拉拢一番。

    对了,开白,他此刻是在睢阳书院?”

    “的确是,秦王的‘玉女摇仙佩’便是出自他之手,徒儿也特意去了趟睢阳书院,杨璟眼下正在睢阳书院藏书阁苦读经书。”

    “呵呵,四大书院的冬试即将举行,这次官家也颇为感兴趣,竟然派了卫王前去,看来又是一番龙争虎斗了。”

    油黄的灯光映在赵普略显沧桑的脸上,却是似笑非笑。

    ??

第一百一十章 宴满成四人

    夜晚之后,回了小院,杨延昭没有挑灯夜读,而是与八妹排风一道说起了家常,两个小丫头或许是真的憋得太久了,一时间竟絮絮叨叨的说了个不停。

    八妹大抵说着几位哥哥在军中升了官,几位嫂嫂与娘亲怎样的教她习武练字,二哥又娶了个媳妇,是宪州邹的长女,梨花枪耍的可是厉害,就连七郎都难以轻而易举的战胜。

    而排风则是念叨着府州的生意,这数月来,与何钰一共赚了多少的银两,如今这些银子全都暂存在了何钰那边,一想到钱能生财,整张小脸都兴奋的涨成了红sè。 . .

    听着她们说道着,杨延昭只是笑着静静的听着,偶尔的问上一两句,恰好再次将两人的话匣子打开。

    而罗氏女则是半低着头,坐在一旁,不时的抬首瞄杨延昭一眼,待察觉他也在看自己时,立马低下头,只是屋中灯光昏暗,倒是看不见她此刻是否霞飞双颊。

    连着天赶路颇为辛苦,因而八妹她们也有了困乏之意,杨延昭将要起身打水的排风止住,自个则是提了盆,为三个女孩儿打了些井水,兑了些炉子上一直烧着的热水,让她们做着洗漱。

    第二rì,杨延昭在院子中练习‘魁衍经’,院门敲动,打开门,却是端着粥碗的碧月,虽然炤房中排风已经在生火,但是还是接了下来,并做了声谢,毕竟对方是一片好心来着。 . .

    “给他们送去了么?”

    坐在桌边,排风端起粥碗点头道,“刚和罗家姐姐一道送去了,萧大哥他们也起了,正在院子中活动着。”

    “这便好,看来他们没把本事落下,来,我们也用膳吧!”

    吃过早点,杨延昭嘱咐了八妹和排风在家中好好歇息,若是实在闷的慌,便去小巷边上的街市逛一逛,但必须得让郭淮陪着,并且不能惹事儿。

    “好啦,六哥,你什么时候这般的念叨了,再说了,鱼儿和排风是喜欢胡乱生事的人么?”

    八妹撅着嘴很是不满的说着,排风也是一脸赞同的模样,让杨延昭不禁莞尔,在两人脸上捏了捏。

    稍后从怀中拿出薛玉玦给他的修行心得,郭淮看懂了炼丹之后,便还了来,一直都贴身带着,如今也算是派到用场了。

    将书递给罗氏女,“清儿,这是我小师叔所赠的修行所得,他在医术上造诣也极为深厚,书中折页之处便是,你若是觉得无趣时就拿来看一看,就当做是消遣解乏吧!”

    反正将来是要取罗氏女的,而且只是这医术部分,想来小师叔也不会怪罪,想起当rì薛玉玦嘱咐的不可外传之话,杨延昭不禁在心中给自己开脱着。

    并未伸手来接,罗氏女红着脸,一副扭捏的模样,而八妹则是拍手欢呼着,“六哥,你刚才叫罗家姐姐为何?”

    被这小丫头一打趣,杨延昭这时才察觉到,女孩儿家的闺名是不能随意叫的,当即将心得放在桌上,道了一句‘时候不早了,我得上书院去了’,之后匆匆的去书房拿了布袋便离去。

    杨延昭一走,八妹将小脸对准了红晕还未褪去的罗氏女,拉长了声音重复着‘清儿’二字,顿时让罗氏女羞得佯装生气的对八妹瞪了一眼。

    哪只后者不以为意,继续说道着,罗氏女只能拿起桌上的那本心得,掩着面,莲步生风的跑回了她的房间。

    “太好了,六哥终于和罗家姐姐走到一起了,以后罗家姐姐再也不是个苦相思的泪人儿了,排风,我好高兴!”

    这时,八妹才发现,排风不知何时失了神,当即轻轻摇了摇她的胳膊,满是关切的问道,“排风,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小姐,我这就将桌子收拾了。”

    中午,杨延昭回来吃了个饭,两边的院墙被砸开了,也收拾干净了,如今三间院子合到一处,顿时有了大户人家的感觉。

    看着坐满两桌的人,杨延昭考虑起是不是该买几个仆役了,但是想到不久后便要去汴梁,也就将这念头给打消了,只是再三的嘱咐排风不要亲自做饭,以后直接到巷口处的云庆楼订些饭菜。

    怕小丫头舍不得银子,饭后,杨延昭也与郭淮交待了两句,后者当即应了下来,毕竟道家门徒千万,就是他拿不出这点银子,身后的门派还是有的。

    休息了片刻,杨延昭与张谦继续往书院走去,半路上将昨天韩国华的邀请说了出来。

    听到这里,张谦有些吃惊,虽然他来睢阳书院也不过月旬有余,但韩国华的事情还是知晓的,xìng情孤傲得很,况且也从未与对方打过交道,怎么会突然宴请自己?

    “韩·光弼有才,若是可以,倒是值得一交。”

    杨延昭如此说,张谦也觉得有些道理,文人虽会相轻,但更多的却是相惜,于是应承了下来。

    张谦答应了,恰好也到了藏书阁,杨延昭便让他转告给温仲舒,随后到了个别,进藏书阁继续研读书卷。

    “延昭兄……”

    正看着兴起,突然听到耳边有声音传来,这才看到坐在他对面的韩国华走了过来,当即放下手中的书,“光弼兄怎么了?”

    “延昭兄,这时辰也快到了散学之时,我们是不是该……?”

    转眼看了看窗外,果真是太阳快要落山了,当即笑着道,“不知不觉竟是rì落了,光弼兄,我们走吧。”

    说着,杨延昭便起身稍作了收拾,看到韩国华似乎有难以启齿之事,忙解释着,“秋白和秉阳应该也快到了,今rì光弼兄可是要好生的破费一番了。”

    听到这,韩国华脸上的纠结之sè才散去,竟有笑意生出,待两人出了藏书阁,也正好看到张谦与温仲舒迎面走来。

    “秋白兄,秉阳兄。”

    韩国华率先的对着他二人招呼着,这让本就有些不太相信的温仲舒又暗自吃惊了一把,忙还起礼来。

    他在书院已有四五个年华,何时瞧见过韩国华如此的亲近过?论才华,不及于韩国华,而且后者还是山长的关门弟子,更是出身官宦人家,所以,温仲舒曾经虽有不甘,但也逐渐的习以为常了。

    直到今rì,被以礼相待,顿时又燃起了内心的那些许的清高,也感激的望了望面带微笑的杨延昭。

    寒暄之后,四人朝着书院外走去,韩国华的住所也只是个小院,距书院不远,也是在一条巷子的深处,院中的竹枝已升出了墙头,染得凭空一抹绿意。

    推开门,韩国华解释着,“韩·光??弼家在信阳,求学在睢阳书院三年有余,家父为了让我能安心求学,便置办了这个小院子,巷弄深了,平rì里也无吵闹之声,倒也合适静心看些书。”

    院中,几位家仆见韩国华回来了,见了礼之后,便开始忙活起来了,没多久,一桌子sè香味俱全的菜肴便摆了上来。

    “真是羡慕光弼兄,能每天吃得上如此美味之物。”

    闻着扑鼻的香气,杨延昭不禁打趣了一句,那韩国华则是做着请入座的手势,“这也是家父疼惜,将家中掌勺多年的大师傅给送了过来,今个儿可都是大师傅的拿手菜,延昭兄,秋白兄,秉阳兄无需见外才是。”

    本来,韩国华还准备了酒水,却被杨延昭给止住了,“光弼兄,美酒佳肴可不能一rì独占其二,今rì有佳肴,美酒自然是要留在下次前来了。”

    于是乎,四人以茶代酒,也是吃的酣畅淋漓。

    当然,闲谈中,说着诗词歌赋,不时的引经据典,甚至还有高唱之声从宴桌上传开,好不热闹的场景。

    此时,韩国华才发现一直未留意的温仲舒也是满腹经纶,而张谦与杨延昭,更是才华横溢,顿时心中更加的欢喜起来。

    不知何时,说起了心中抱负,或许,是年轻的书生总有着血气方刚的士气,韩国华等人也不列外,谈起rì后所为,无不是想着金榜题名,继而造福一方。

    “延昭兄,为何不听你说一说rì后的打算呢?”

    正与张谦说的兴起的韩国华突然转过身,问向闷声吃菜的杨延昭,后者抬起头,看着三双望来的眼睛,遂放下了手中的筷箸。

    “我的打算有些痴人说梦,还是不听为罢。”

    这一句顿时让韩国华来了兴致,而张谦似乎想起了什么,出声道,“我知道延昭兄的抱负,确实是吾等所不及。”

    “秋白兄,到底是什么,赶紧说来!”

    已经熟络了,韩国华倒也不拘礼了,一边的温仲舒也来了兴致,也催促着张谦,而杨延昭也猜到了他要说的话语。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继往圣之绝学,开一个万世之太平”,张谦沉声的说着,继而举起手中茶盏,对着杨延昭敬着,“延昭兄胸襟与气度,实乃张秋白之典范,高山仰止,难望项背!”

    另一边,温秉阳与韩国华也从震惊中惊醒过来,同举杯盏,诚恳的赞道,“延昭兄大才。”

第一百一十一章 南北

    (在努力中,一定会把昨天欠的补上)

    对于三人生出的尊敬之意,杨延昭虽有些心虚,但还是自谦了两句,身在这繁文缛节的时代,要当婊子,也要立那贞节牌坊,如此,才能混的风生水起。

    谈笑着,韩国华突然将筷箸停了下来,“再过几rì,便是四大书院冬试的rì子了,据说朝廷也很重视,派了卫王来主持,延昭兄,秉阳兄,秋白兄,你我得抓住这机会,好生的表现一番才是。”. .

    “光弼兄,这冬试是怎么回事?”

    杨延昭有些不甚明白,张谦也是初来不久,二人当然是不明白韩国华口中的冬试是指的什么。

    温仲舒接过话,解释道“延昭兄,秋白兄,这冬试是四大书院之间弟子考核,当今的四大书院分别是衡州的石鼓书院,潭州的岳麓书院,庐山之下的白鹿洞书院以及我睢阳书院。

    至于冬试,比试的内容则是君子六艺,礼、乐、shè、御、书、数。”

    说到这,温仲舒不由得叹了口气,“唉,不过这两年,冬试我睢阳书院都未能拔得头筹,也不知道今年其它三大书院会不会有怎样的高手出现。”

    闻言,韩国华的脸sè也有些低沉,作为睢阳书院的学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更何况他还是山长的关门弟子,睢阳书院的拔尖者。. .

    “秉阳兄,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只要你我放手一搏,这花落谁家还很难料定!”

    察觉二人的士气低落,杨延昭不禁笑着劝道,那韩国华用筷箸击着碗盘,高笑一声,“延昭兄说的对,鹿死谁手尚未定论,待看何人笑居云青榜。”

    云青榜,便是那四大书院冬试所创立的排名榜,这两年,韩国华只能居于五名之间,而温秉阳已到十多名开外。

    这顿饭一直吃到星垂夜空时,出韩国华的院子时,温仲舒手中提着盏灯笼,三人轻走在砖石小道上,随意的说着话儿。

    “秉阳兄,这冬试的云青榜是何人排出的?”

    张谦有些好奇,不过更多的却是渴望,一种被激起心中血xìng的渴望,他不过是乡野无名之辈,虽说这些rì子在睢阳书院是小有名气,但与扬名士林还是不能同rì而语。

    或许登上这云青榜,倒是不错的机会。

    看了眼张谦,后者则是微微的将头扭开,见他如此,温仲舒笑着道,“云青榜是四大书院的山长所设,当然是由他们所排名了,只有二十人,而每届冬试都会有新的名字出现在其中,依照秋白兄和延昭兄的才学,登榜应该是没有大碍。

    只是要进入榜端,却是有些困难,即便除去石鼓书院的毕世安已经去考了进士,入朝为官,榜首位置由他师弟向敏中接替,白鹿洞的白之前,于凡,以及岳麓书院的钱林分居二三四位,然后才是光弼兄。

    其实这向敏忠等人也足以高登科试,但这些人似乎无心庙堂,整rì以书卷为伍,以笔墨为乐,常出惊为天人之作,在士林名声颇佳。”

    听着温仲舒的话,张谦暗自的深吸了口气,而杨延昭则是低着头,不做言语,夜幕之下,也瞧不见脸上是何神情。

    到了巷口之后,别了温仲舒,杨延昭与张谦二人往着小院走去,“秋白,你对这云青榜有兴趣?”

    “恩,延昭兄,你我之间也无须隐瞒,我的确是想登上这云青榜,朝廷取弟虽说是科举而上,但举荐和恩荫也频而不断,张秋白穷孑一身,扬名于世人之间,也许对科试有些益处。”

    没有遮掩,张谦将心中所想如实道来,杨延昭听后不禁叹了口气,他说的没错,朝中有人好办事,朝中有人也好做官,贫寒子弟,靠的只有自己了。

    想到这,对张谦伸出了拳头,“秋白兄,皇天不负有心人,你我定会风云直上!”

    张谦迟了片刻,知道杨延昭骨子中有着武夫之气的他也不会计较什么,伸出拳头,两人碰到了一起。

    院子门口,张谦望着左侧走去,虽然三间小院已被打通,但毕竟天sè已晚,他还是习惯走旁侧,怕扰了杨延昭院中罗氏女她们。

    看着张谦的背影,杨延昭笑了笑,轻轻敲了敲门,不多时,排风便探出身子来,而一边,张谦也是进了屋中,正在开门的碧月转过脸,望着杨延昭。

    “碧月小娘子,回来晚了,倒是劳烦你了。”

    闻言,那碧月微微低了低头,“杨大哥客气了。”

    “夜深寒凉,碧月小娘子和秋白兄还是早些回屋吧。”

    说完,拉着排风往屋中走去,碧月对正在致谢的张谦低声回了两句,让过身子给他进院子,便不出声的看着杨延昭与排风进屋的身影。

    “六哥,你总算回来了,今个儿我和排风、罗家姐姐一道出去逛集市了,一路走来,不少的摇头晃脑的读书人对罗家姐姐登直了眼睛,要不是萧大哥他们在,估计都要蜂拥而来了。”

    不顾罗氏女投来的嗔怨的眼神,躲到那杨延昭的身后,“看来还真是古人说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幸好六哥你下手快,否则罗家姐姐可就不是你的咯!”

    “八妹,不要胡言乱语!”

    罗氏女羞得面sè绯红,站起身来便yù抓住八妹,后者则是飞快的抓起一旁的排风,对着罗氏女吐了吐舌头,飞快的推门离去了。

    八妹逃走,屋中便剩下了两人,罗氏女低着头,声音细弱蚊蝇,“六郎,八妹她都是胡编乱造之言,你不可信得小孩家的话。”

    “童言无忌,却又童言无假,清儿,你说我是不是该庆幸自己一番,或者去找个庙,烧柱香,保佑菩萨让你留在我身边呢?”

    杨延昭笑着打趣着,那罗氏女听了却是着急了,刚yù出口解释,却被杨延昭给拥入了怀中。

    顿时心头一荡,身子骨也软了下来。

    感觉那越来越近的呼吸,罗氏女竟有些不知所措,只能闭上眼,手也下意识的拽起了衣角。

    就在她不知所措时,嘴唇上传来一阵温润,顿时,脑子一片的空白,只觉得牙齿被杨延昭的舌尖抵开。

    “六郎,天sè已晚,奴家先回房了,不然八妹她们会笑话的。”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罗氏女将杨延昭给推开,说完,也不等他说话,便捂着脸转身离去了。

    屋中,杨延昭舌尖舔过嘴唇,仍有余香萦绕,不由得再次想起刚才那恍惚的感觉,好一会才收回神智,“算算年纪,也有二十了,差不多是该成亲了。”

    又回味了会儿,杨延昭便去了书房,张谦说得不错,云青榜他也是志在必得,不扬名,怎么能立万?

    还未鱼跃龙门,登上龙虎榜之时,挑灯夜读,自然是少不了的。

    因为有了宴请,韩国华与杨延昭三人倒是近了几分,中午也不回去用膳了,跟着温仲舒一道前往杨延昭的院子中蹭着一顿饭食。

    至于冬试的事情,倒也未曾听到张师提及,不过看着书院周边多了不少的书生打扮的模样,就连一些衣着光鲜之人也跑来了,看来也不远了。

    这天,吃过午膳,正和张谦等人一边说笑着,一边往着书院走去,往常热闹非凡的云庆楼显得有些喧嚣震天,甚至还有着争吵之音。

    “这是出了何事?”

    看着云庆楼前聚集着不少的学子,张谦不禁低声说了一句,便yù上前一探究竟。

    “看来又是争开了。”

    温仲舒与韩国华对视了一眼,嘟囔了一句,杨延昭虽听清了,但仍是不理解其中之意,遂跟着张谦走了过去。

    从人群中挤进去,恰好看到云庆楼前有两拨人正在对峙着,左边之人,杨延昭倒是见过,是睢阳书院的学生,彭宇,来自汾州。

    曾经在书院也见过几次面,因为都是北方之人,再加上杨延昭的才学横溢与为人谦和有礼,彭宇对他也颇为的推崇。

    相对于彭宇的面红耳赤,右边之人杨延昭倒是有些眼生,不过看他们的装扮,应该不是睢阳书院的学子。

    在那些人的一侧的云庆楼门柱上,贴着一副红底黑字的长联,字写的龙飞凤舞,墨迹还未干去,待看完,那张谦已是双眼冒出火花来。

    “南兽北走兔亦虎,翻为云,覆为雨,百兽为低头。”

    原来是这样,这时,杨延昭似乎想起记忆中模糊的南北之争,文人自古便相轻,在地域上显得更加的明显。

    江南得天独厚,因而学子也怀才有余,而北方地贫物乏,免不了会被生出鄙夷之心。

    见张谦如此,温仲舒与韩国华二人低着头,并未多语,论起来,河南并不是江南地区,但却是正统的中原地带,所以这种地域之争,他们是不会哗众取宠而为之。

    当然,也不会抱打不平,否则即便获得了北方士子的情谊,但也同时得罪了中原与江南两处的文人墨客。

    就在这争执产生的对面,茶楼之上,临窗的雅间中,坐着一名白袍俊朗的青年书生,他的对面,是个青袄的少年郎。

    “师兄,祖言也太过嚣张了,岳麓书院难道就放任他这般了么?”

    青袄少年紧紧的握着手中的茶杯,脸sè铁青,对面的白袍书生倒是神sè安然,“默合师弟,稍安勿躁,祖言做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钱子成那家伙也肯定是在附近,甚至石鼓书院的向敏中,也在看着热闹。”

    “话是这么说,可是师兄,这向常之毕竟是开封人,不是咱们北方的士子,如今这祖言又欺负到头上来了,总不能坐视不理才是。”

    轻轻的倒着壶中的茶水,白之前依旧娴静的举杯轻酌,“默合师弟,你还是沉不住气,以后怎能做得了大事?”

    在白之前说话之时,杨延昭拉住了只身上前的张谦,走到了涨红脸,气的已经说不出话来的彭宇的手边。

第一百一十二章 禽兽无争

    (终于将昨天的还上了,心也落下了,接下来得熬夜干活了,各位朋友早点休息哈,呵呵,睡好才吃嘛嘛香。)

    “延昭兄,秋白兄!”

    见到杨延昭二人,那已被祖言气的大口喘着粗气的彭宇突然惊叫了出来,如同是见到了救星一般。

    “延昭兄,秋白兄,你们可要为我们北方士子讨回这颜面才是!”. .

    本有着许多的话语,可一时间彭宇也说不出来了,只能道出这么一句,一旁有睢阳书院认识杨延昭与张谦的北方之人也纷纷附和起来。

    看着对面祖言与身后一群人脸上的不屑之情,yīn沉着脸的杨延昭并未多言,对着张谦指了指放在不远处的笔墨和尚未填字的红底长联。

    “秋白,你去让他见识见识。”

    站在身后的张谦虽然在气头之上,但听到杨延昭这般说,还是微楞了片刻,稍后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这才往前走去。

    冷眼扫过祖言等人,走到长联处,拿起镌刻青莲吐芯的小毫,挥笔一蹴而就,不多时,将笔扔到桌上,冷哼一声。

    见他写完,周围的人纷纷围上去,有嘴快之人更是读了出来,“北雀南栖凤凰枝,游龙舞,百鸟朝,翩舞遮山河。”. .

    这句话被念出之后,彭宇第一个大声叫好,之后,喊好的声音从在场北方士子口中传出。

    即便之前他们也曾相互轻视,但面对同仇时,还是会抛弃旧怨,声讨着气势夺人而不可一世的祖言等人。

    见情形瞬间逆转,剩下的南方之人当然将都将目光投向了祖言,后者当然也察觉到了,心中明白是出现了高人,但颜面不能有损,遂往前挺了挺身子,“野雀儿而已,还想飞上枝头当凤凰!”

    “齐身修xìng,焉有不羽化而成凤之rì?若是华而不实,初识得孔圣之道便趾高气扬,华而不实,怎会不成弱兔,被狮虎所食!”

    对祖言的出言不逊,张谦立刻沉声回应,而此话一出,又是狠狠的扇了他一个耳光,顿时让后者气恼起来。

    “龙乃九五之尊,焉能伴野雀而舞,你这是大逆不道,我这就去给你报了官,看你还如何嚣张!”

    祖言身后,一个瘦小之人尖声说道,依官压人,虽是失了风度,但张谦所写确实也犯了忌讳,本因此而面露欢喜的彭宇之人都脸sè凝重起来。

    “果真是莽夫蛮夷之辈,竟不知圣贤书中的尊君敬师,还大言不惭羽化成凤,哼,野雀终究是野雀,妄图藐视我大宋官家,我等这就去送往知府衙门!”

    看着四周变得鸦雀无声,祖言走到桌旁,想要将张谦所写长联收起,却被一只抢先而来的手握住,当即觉得疼痛无比,扭过头,这才发现之前的那个长发半束的年轻人不知何时到了他的面前。

    “你要作何?难不成要出手伤人!”

    见杨延昭抓住了祖言的手,那些岳麓书院之人当然要上前,可是却被一个眼神给吓得抬不起脚步来。

    “你到底要做什么……”

    此时,祖言的语中已经带了惊恐之音,靠在杨延昭身边,刚才感到了强烈的寒意,犹如冰冷的刀锋划过肌肤一般。

    这种感觉,让他不寒而栗。

    不作声,甩开祖言的手,拿起刚才张谦丢开的小毫,沾了沾为数不多的墨汁,开始在长联的空白之处写了起来。

    “余尝闻,曹子建七步成诗,豆箕同根,终使丕不忍而诛之,然不知其逝之因,七步之言得以广为传之。

    转思此间,吾常深而叹之,夫人为万物之长,盖有缘由,是其心存善之念,悯情与怀,遂曹子恒狠有余,却刀起落无处。

    今朝,天子临寰宇,勤勉三朝,是乎,民有丰衣足食之乐,复尧舜之世,祥云起,四象新,五湖平而九州升。

    较乱世之弥离,居无所,衣不果腹,贩子相食,谓之盛世已足矣。

    遂余挂喜于内,了天下报德之人皆奋然以为之,朝而起,持卷诵之以读,暮sè起,则是秉烛不懈,待他rì羽化而成凤,伴得真龙舞,以分天子心智之劳。

    然,此夕,悲愤之意激荡心底,吾等拜读孔圣之道,诵清明之卷,却有别如泾渭之流,指流而为黑,贱他而卓己,口舌之争,笔墨之斗,无师承之情,无通道之念,无古之君子之气,呜呼哀哉!

    长戚戚,百兽低头亦如何,翩舞遮山河何为之,终是不离这一禽一兽,以之喻人,不贻笑大方呼?

    为人者,为仁者,禽兽不争也!”

    一气呵成,杨延昭写完将小毫甩到了半空之中,大笑了两句,继而拂袖离去,在一边帮他磨墨的张谦则是脸sè微白,丢下手中的墨锭,飞快的跟了上去。

    “好一个禽兽无争,没想到时隔一年,睢阳书院也出了能人了。”

    茶楼之上,白之前不再看脚下的那片吵闹,放下茶盏,笑着拿出几枚铜板儿放在桌上,起身离去。

    落在身后的于凡忙起身追了出去,“师兄,你也觉得刚才那人胸中有才华是不是?”

    “据说睢阳书院出了个杨大家。”

    没有理会于凡,白之前笑眯着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可是后者位居云青榜三甲,自然也不是糊涂之人,当即明白过来,“师兄,你一直没出手是不是就在等他?”

    白之前没有再说话,只是笑着往云庆楼走去,看着那矮胖的掌柜宝贝似的的将两幅长联收起,而那下联之上,那些小巧却风骨十足的字迹让他的笑意更多了几分。

    “圣功兄,怎么样,睢阳书院的那个杨大家如何?”

    另一边,蓝sè儒袄,头戴紫sè纶巾的钱林轻声的问着身旁的吕蒙正,后者半晌才应了声,“有些本事。”

    说完,便不再言语,那钱林的眉头微皱,但想起恩师贵为山长,都对他客气有加,只能将怨气憋在了心中。

    在人群中走了稍许,停下脚步,等着身后的张谦追上来,杨延昭轻声的问着,“秋白,你可怪我。”

    “延昭兄,张秋白不是颠倒是非之人,的确如延昭兄所说,禽兽无争,本就不该与那些恣意妄为之辈有所相争才是。

    而且刚才若不是延昭兄出手,被那小人揪住不放,张秋白可就身处大祸之中,说起来,还是要多谢延昭兄才是。”

    闻言,杨延昭暗自松了一口气,他也算是当众驳了张谦的脸面,虽是为了出手相助,但也怕犯了忌讳,现在听他并无计较之意,当即舒坦了几分。

    “延昭兄,秋白兄!”

    这时,温仲舒和韩国华也走了过来,两人脸sè有些愧疚之意,刚要出口说话,却被杨延昭给伸手止住,“秉阳兄,光弼兄,今rì之事我与秋白心中明白,这怪不得你二位,我们之间的情谊也断然不会受此事而生出间隙。”

    “延昭兄说得是,我等情谊照旧,仍是莫逆之交。”

    听到这话,温仲舒二人露出感激之sè,杨延昭与张谦则是笑着摇首,之后,四人便如同什么事情都未发生,继续往着书院走去,与往rì一般,各自温习书卷去了。

    “没想到冬试还未开始,这帮读书人有闹腾开了。”

    一辆马车在宋州城外缓缓的行驶着,黑楠木车身,雕梁画栋,巧夺天工,花草皆为栩栩如生,青草摇曳,牡丹怒放。

    车上,香烟袅袅,一身紫sè华服的赵德昭手中拿着刚刚下人送来的信纸笑着说道,而他的一侧,另一黑衣短袄的青年人则是笑着接了过来。

    “王爷您都来了,他们再不闹腾些,您这尊驾不就是白忙活了么?

    不过这禽兽无争倒是写的挺有意思,惹得我心中生出一丝的急切,想快些一睹这杨大家的真容。”

    对于这句打趣,赵德昭倒是没有冷目,像是已经习惯了一般,将他手中宣纸夺过,指着安静的坐在另一边的红sè连袄挂,托着下巴不语的秀美少女,“你看看蓁儿,总是这般的淡雅恬静,你这做兄长的却为何xìng子无赖的很。”

    正在出神的红衣少女抬首看了说笑的两人,没有说话的再次托起了下巴,似乎想着些未想开的事情。

    对于少女这模样,潘集倒也是习惯了,也不知为何,燕王对她情有独钟,而自家妹子却丝毫不为之所动。

    好在燕王没有强求,所以,作为兄长,他也不逼得蓁儿。

    只是数月前燕王表露心意之后,蓁儿便躲着不见,这次又为何愿意同乘马车前来宋州城,这倒是让潘集有些不明所以。

    算了,想不透就不去想他了。

    将这些恼人的事情跑到脑后,潘集不禁想起了这次出行,遂开口问向正在看着宣纸的赵德昭,“王爷,您偷偷跑出汴梁,此事若是被官家知道了,会不会……”

    赵德昭投都为抬起,随意的自顾说着,“这个倒是不用担心,除了我之外,我那皇叔定会前来,现在你我已经平安到了宋州,等元佐到后,那些魑魅魍魉自然消散殆尽。对了,文凤,我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闻言,潘集抬眼看了看仍是发着呆的潘影,将身子往一侧靠了靠,压低了声音,“应该差不多了,国山比我们先行几个时辰,想来已经进城做了安排。”

第一百一十三章 寒门多苦子

    宋州城的文人墨客越发的多了,酒肆茶楼,甚至是大街之上,也常有带着纶巾,挽起衣袖,cāo着不同口音激烈争辩之人。

    也幸好这些人都以文人自居,所以,大抵也只是动动嘴来,没有发展到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的田地。

    当然,相争的多数还是因为南北之别,只是争到最后,的会被看完热闹的旁观人道了一句,“哼,只不过是云庆楼的禽兽无争。” ..

    此言一出,本还是面红脖子粗的双方顿时歇了火,放佛那小段的文字成了不可言的禁忌,只能以默而不语来对之。

    随着云庆楼长联在士子中传开,睢阳书院出了才学兼备之人也不胫而走,当然,肯定心有不服之人。

    只是从那之后,杨延昭与张谦等人便再无出现在众人眼前,因而也没有机会再见着面,只能去云庆楼点上两碟小菜,看着挂在堂中的那对长联。

    “延昭兄,如今,也你算是众人皆知了,一个禽兽无争,骂尽了南北之人,也骂醒了沽名钓誉之辈。”

    看着云庆楼聚满了书生模样之人,温仲舒轻声的说着,他在睢阳书院数年,每逢冬试之时,都会各地涌来无数读书人,鱼龙混杂,自然会争吵不断。

    相对于往昔,这次已算是平息了不少,温仲舒明白,其中,很大的作用是因为杨延昭那段奋笔疾书之言。 ..

    听着云庆楼中仍有吵闹之声,杨延昭则是摇了摇头,“看来这门户之见,地域之争一时半会也难以改变,人至察则无徒,水至清则无鱼,秉阳兄,秋白,光弼兄,我等还是视之为不见,安心于功课之中,毕竟,冬试不是你我最终的目标。”

    闻言,张谦点首赞道,“延昭兄说得是,吵闹越是厉害之人,越只是徒有虚表之辈,我等还是好生用心与书卷之中。”

    于是乎,街外仍是纷吵不断,杨延昭四人则是照旧往常,而他想要留意的向敏中几人也如同深水之鱼,不曾冒出泡来。

    这rì,张师将他和张谦唤去,慢悠悠的告之二人明天卫王便到了宋州城中,也就是说冬试要开始了。

    心中暗叹了一句张师真是沉得住气,杨延昭与张谦弯身一礼道,“学生当尽力而为之。”

    也许是不在意冬试,也或许是对他二人颇有信心,张师随意的说了两句,便挥手将他两给退去了。

    出了张师的屋子,看着天,也到了rì落之时,书院有些安静,该是散学了,两人便收拾了东西,打算回去了。

    “延昭兄,秋白兄,你们可是见到秉阳兄了?”

    正yù走着,却看到韩国华迎面而来,经他如此一问,杨延昭这时才发现,是一天没有瞧见温秉阳,当即转过头望向张谦,因为他们两人时常在一起。

    后者摇了摇头,“今个儿我在书院后山看书了,还以为秉阳兄与光弼兄一道。”

    “这就奇怪了,秉阳兄不是无缘无故就缺席书院之人,更何况冬试在即,他定会埋头苦读才是,怎么会一整天见不到人?”

    韩国华小声的念道着,听到这句话,正合了杨延昭心中猜测,看来温仲舒是家中出了些事情。

    “与秉阳兄相交数月,情谊颇深,还未去家中拜访,倒是有些失礼,择rì不如撞rì,秉阳兄家也在宋州城中,想来也不是太远,我等便去他家中探望探望可好?”

    “延昭兄说得是,秉阳兄或许是有事缠身,我等情如手足,理应给他排忧解难,只是宋州城如此之大,到哪里去寻秉阳兄的住所?”

    张谦有些犯难,那韩国华却将话接了过来,“应该在油车巷那边,数月前,路过那里时,刚巧遇见他从一家药铺中走出。”

    “既然如此,便往哪油车巷先行,或许到了,寻个人打探一声便知道秉阳兄的住所了。”

    杨延昭如此一说,韩国华二人皆点首觉得可行,遂往着书院外走去。

    跟在韩国华的身后,走了半个时辰,已经到了宋州城的北城,眼前的屋舍不知觉中由红墙青瓦,飞檐走壁转换为低矮小院,就连这砖石道路也坑洼不堪,显着衰败之气,流露出一股寒贫的之象。

    此处应该是宋州城穷苦人家的住处了。

    杨延昭心中叹了一句,纵使宋州城繁华不亚于汴梁之地,但贫富之差,还是如同沟壑分明,否则,也不会有众多的寒家子弟挤破脑袋想要在科举中出人头地,衣锦还乡,光宗耀祖。

    在他感叹之时,去跟药铺掌柜询问的韩国华和张谦走了出来,指了指不远处右侧,“秉阳兄的家就在前面的那个小胡同里。”

    “秉阳兄似乎是这家药铺的常客了,掌柜说他方才不久还来买了些药回去。”

    张谦补充着说道,杨延昭当即想起了温仲舒家中的有着老娘,大抵也能明白了些缘由。手中提着刚才在集市上买来的点心和卤味,带着两人大步的朝着胡同走去。

    与之前相比,胡同里就更加的破败了,两侧的矮小的屋舍有些杂乱不堪,也许是常年yīn湿,墙壁上布满了青褐sè的青苔之物。

    “秉阳兄家就住在此处?”

    韩国华有些难以置信的道了一句,而张谦则是沉声不语,直到这时,他才知道外表看起来不问世事的温仲舒与自己一般,生于贫寒之境。

    yīn暗的胡同中并无人影走动,想要寻个人来打探一声也显得有些困难,别无他法,只能继续朝着深处行去。

    “秉阳兄!”

    突然间,韩国华叫了出来,寻着他所指望去,果真是今rì都未曾见到的温仲舒。

    此时,他正从一家小院中走出来,对着送他出来的妇人弯身致谢着,见到杨延昭三人,后者显然有些吃惊,继而面露窘意的将那装满面,脱了釉sè的碗放到了身后。

    “延昭兄,光弼兄,秋白兄,你们怎么来了?”

    “我与延昭兄,秋白兄寻了你一整rì,没都有瞧见,因而不请自来,到你家中探访一番,秉阳兄似乎并不欢迎?”

    “怎会,只是见到诸位来此有些吃惊。”

    温仲舒与那妇人再次道了谢,后者微微点头,之后了关门,杨延昭走上前停住了张谦二人的打趣,“原来秉阳兄是有事在家中,倒是让我们白担心了一遭。”

    “家中娘亲染了风寒,所以便不能去书院,让诸位挂心了。”

    “既然老夫人身子不适,秉阳兄在左右照料也是理所当然之事,而我与秋白兄,光弼兄也到了,若是可以,我等便进屋拜访老夫人,敬上些后辈之礼。”

    杨延昭这般说,张谦和韩国华连声附和,那温仲舒立在原地,脸sè有些尴尬之状,好一会才深吸了口气,“温秉阳家境贫寒,还望几位莫要嫌弃才是。”

    “秉阳兄这是何意,我与秋白兄、延昭兄岂是那等势利之人!”

    说着,韩国华便大步走出,紧跟在他的身后,杨延昭二人也紧随其后的往着胡同的里走去。

    这是一间比左右还要矮上几分的院子,有些脱开门框的木门,推开的时候发出吱呀怪响之声。

    踏进院子中,里面堆满了断木,一柄锈迹斑斑的长斧正放在一边,刃口光亮,还沾着木屑。

    “是圣功回来了么?”

    也许是听到了声响,屋中微弱的声音传来,带着咳嗽,温仲舒则是又多了几分窘意,将手中盛着面粉的碗捧在身前,忙出口应道,“娘,是孩儿回来了,张家婶子借了些面粉,孩儿这就给你做吃食去。”

    “张家婶子家也过得紧巴,我们孤儿寡母的忍一忍便好了,等明rì卖了柴火,再买些糙米回来就好了,不能经常的去劳烦她才是。”

    一边说着,一道佝偻的身影从屋中走了出来,头发花白映着血sè不多而又消瘦的脸庞,看上去让人心生悯怜。

    待看清院中还有他人,老妇人当即埋怨起,“你这孩子,家中如此脏乱,怎么就引着客人来了!”

    说完,便要进屋收拾,杨延昭则是先她一步出声道,“老夫人不用这般客套,我们与圣功兄乃是同窗,今rì前来便是拜访老夫人。”

    张谦与韩国华也一同道,“见过老夫人。”

    三人这衣着分明就不是寻常人家,并且以后辈之礼来相待,温李氏竟有些不知所措,这些年,母子二人相依为命,虽然温仲舒勤勉用功,但屡试不第,小院中已多年没有书院同窗来过。

    “老夫人,屋外风凉湿气重,您身子骨不适,还是回屋中歇息吧。”

    “娘亲,延昭兄说的是,我来扶您进屋去。”

    在温仲舒的搀扶下,温李氏进了屋,杨延昭三人留在了寒酸的小院中,看着清贫如此的家境,不禁心中都生出出手相助之意。

    “延昭兄,能不能帮衬些秉阳兄?”

    率先说话的是张谦,曾经,他也是一贫如洗,慈母劳心劳力的维持着家境,所以见到温仲舒这种情形,当即触动了心弦。

    其实张谦想说将自己在何钰那里的分红的一层给予温仲舒,但是此事是极为隐秘,一旦泄露,他与杨延昭都要被士林所摒弃,所以将到了嘴边的那句话憋了回去。

    “秋白兄说得极是,我等于秉阳兄志趣相投,如今秉阳兄身处难关,帮衬些自然是义不容辞,只是秉阳兄会愿接受么?”

    韩国华接了一句,之后,两人都望向了杨延昭,只见他抬首露出个温和的笑意,“愿不愿得看我们用何种手段了,不过这件事急不得,秋白,眼下要紧之事是将清儿唤来,给老夫人好生的瞧一瞧身子。”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同居一院

    听杨延昭提及,张谦忙应了声,便要去将罗氏女给请来,而韩国华则是说着要买些米粮,与他一道出去了。

    待温仲舒走出屋子时,见到只有杨延昭一人,当即有些不解,“延昭兄,怎么只剩下你了?秋白兄和光弼兄去了何处?”

    将手中的熟食与点心,丢给温仲舒,杨延昭在台阶上坐下,“清儿善医术,我让秋白兄将她领来,光弼兄应该是出去转转了。” ..

    “多谢延昭兄了。”

    温仲舒满是感激的说着,后者明白,他谢的应该是这次拜访,想来他们这简陋的小院已经很久没有外人来过了。

    嘴角挂出温和的笑容,“秉阳兄何故这般说,你我相知相交,数月都未曾来此拜访老夫人,已经是失了礼数了。

    油纸中的点心之类的是我们几人的一点心意,秉阳兄,还是先送进去,老夫人身子虚弱,吃上些或许会好点。”

    温仲舒又是谢了一声,忙将点心和卤菜送进了屋中,很快,杨延昭可以听到里面传来温李氏的说道声。

    “秉阳,这怎么能使得,赶紧扶娘去感谢一番。”

    “娘亲,无事的,他们都是孩儿的挚交好友,您就在屋中吃些点心,好生的休息,孩儿来招待延昭兄他们。” ..

    说着,温仲舒推开朱红残褪的木门,走了出来,坐到杨延昭的一边,“延昭兄,多谢。”

    “秉阳兄,原来还真没发现,你竟然是如此的多礼,或者是该说你酸腐才是。”

    对于杨延昭的打趣,温仲舒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继而望向半撒黑雾的小院,叹了口气,“若是延昭兄不说,我倒还不知道罗家小娘子竟是医术高超之人,我娘的寒湿之症已有多年,真希望罗家小娘子能有回chūn妙手,也好让她老人家少些痛楚。”

    听到温仲舒语中的凄清,杨延昭不禁开口劝道,“放心吧,秉阳兄,清儿的医术也算是小有成就,应该能为老夫人解除些痛楚,对了,明rì便是冬试了,秉阳兄可做好了一试身手的准备?”

    听到杨延昭提及冬试,温仲舒的眼中明显生出几分光彩,但随即又黯淡了下去,“延昭兄,说实话,温秉阳冒着被他人耻笑,仍留在睢阳书院就是为了有朝一rì能出人头地,但这些,与我娘亲比起来,都算不上什么。

    年少时,我心xìng顽劣,未曾用功于书卷之中,因而太祖创贤明之世,而我却名不及第。

    后来,悔恨过来,rì夜诵读,苦心钻研,但时已不待我,娘亲在多年的劳苦中染疾在身,因而开宝年间的几场科试终是失之交臂。

    为此娘亲也郁结在心,如此一来,身子骨更加的单薄,唉,都是温秉阳的错,早知如此,当初便该收了可笑的痴狂,好生的用心于圣贤之道。”

    自责充满了了温仲舒的话语,这也使得杨延昭终于明白他为何心中有着满腹才华,却依旧在为功名而付尽心血。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如今尝尽愁,yù说还休。”

    不知为何,杨延昭脑中浮现出了这句带着伤感的话来,无意之中,也将它低声说了出来。

    “延昭兄说得是,真是如今尝尽愁,却yù说还休……”

    温仲舒深叹一口气,很是感触的附和着,而这时,杨延昭也从感慨中醒了过来,“秉阳兄,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你也不过是而立之年,太望公耄耋之年而遇文王,方才扶周灭商,流芳百世,所以秉阳兄切不可自轻。”

    或许是被杨延昭的话与所感染,温仲舒露出个随和的笑意,“延昭兄教诲的是,温秉阳当生而不息,立命而上。”

    正说着,校园外脚步上传来,不多时,便见到韩国华走了进来,在他的身后,跟着温仲舒认识的巷子对面米铺的伙计。

    “公子,这些米粮放到何处?”

    见着院子杂乱无章的摆着柴火,那些扛着带子的小厮不禁开口问向韩国华,后者闻言则是望向了坐在台阶上的温仲舒。

    “随我来吧,放在这边。”

    出乎韩国华的意料,温仲舒没有面露不满之sè,起身拍了拍身后的灰尘,便将米铺的伙计领到了一侧的炤房之中。

    “秉阳兄竟然没有怒意,真是太好了。”

    走到杨延昭身边,韩国华小声的说着,后者却是笑了,“秉阳兄不出声是见你情义难辞,不过今天之事,想必已经记在心中,他rì,定会竭诚以报的。”

    “报不报的我倒是不在意,只是希望秉阳兄的境况能有所改变,如此,也好安心于书卷之中,待chūn闱之时,一夺登科唱名。”

    待打发走了米铺的小厮,温仲舒生火给两人做饭,温李氏染病多年,他也顾不得理会君子远离庖厨之类的文士之举。

    随着炊烟起,不多时两碗面糊糊出现在了杨延昭与韩国华的面前,温仲舒有些歉意的说道,“虽然光弼买来了米粮,但这面粉也断然不能浪费了,天sè已晚,做饭耗时,就拿这些充充饥吧。”

    看着几点油星半浮的面糊糊,杨延昭与韩国华对视一笑,接过碗来,大口的吃了起来,也许是真的饿了,也或许是很久没吃过粗粮之物,吃进口中,倒也觉得清香满胃。

    “秉阳兄,你也太不仗义了,竟然背着我来给光弼兄、延昭兄吃着可口之物!”

    在仨人一边吃着,一边闲谈时,张谦轻车熟路的走了进来,在他的身后,赫然跟着一帮子人来。

    素衣轻轻的罗氏女自然是不用说,八妹与排风这两个小丫头也是跟了来,帮罗氏女拿着药箱的萧慕chūn倒也说得过去,只是郭淮怎又一道来了?

    温仲舒显然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多的人前来,不过因为经常去杨延昭那边吃个午膳,对罗氏女她们也不显得生疏。

    忙将手中的碗放下,对着张谦歉意的笑了笑,“只是些面糊糊罢了,温秉阳不知秋白兄会带着合德兄等人前来,这就去多做些,免得诸位饿了肚子才是。”

    “不用了,温家哥哥,张大哥在街上买了些点心,我们在马车中吃了差不多了。”

    八妹走到杨延昭的身边,一边看着他在吃什么,一边对着要去炤房的温仲舒说着。

    “八妹说的是,温大哥还是让奴家给老夫人把把脉吧。”

    听罗氏女这般说,温仲舒忙对她弯身作揖,“有劳罗家小娘子了。”

    在屋中许久,罗氏女才推门而出,身后的温仲舒脸sè有些焦作,杨延昭等人赶紧围了上去。

    “清儿,老夫人的病怎么样了?”

    见杨延昭语中有着担忧,罗氏女也不做隐瞒,“六郎,老夫人的身体是元气之虚,邪气始得乘虚而入,现已入于心,使得血为之痹。”

    对于这些,杨延昭有些糊涂,当即脱口问道,“医治起来可容易?”

    “这个……”

    罗氏女说着,停顿下来看了看脸上已经开始冒汗的温仲舒,方才继续道,“老夫人患痹症已久,顽疾根深,想要短时间痊愈是毫无机会可言,而且寒冬已至,湿寒之气更加重,温大哥的家中不见暖阳,如同冷窖,如此下去,只怕……”

    话停了下来,罗氏女没有再说下去,‘痹症’一词温仲舒并不陌生,也明白娘亲所承受的痛楚,当即心生悔恨。

    为何当初没有发现娘亲故作出笑脸下的钻心之痛。

    “清儿说的对,秉阳兄,你这里地处yīn冷,老夫人住在这里,长此以往,痹症定然会越来越严重,不如搬到我们那边。

    排风和八妹共主一间,而秋白的小院刚好多出一间,这样,有清儿在,调养老夫人的身子也方便了些。”

    杨延昭这话一出口,韩国华与张谦连连点头,“延昭兄说得极是。”

    即便八妹也眨着大眼,很是赞同,“六哥说的有道理,温家哥哥,你就与老夫人和我们住一起,这样,要是你和六哥,张大哥一起中进士之后,鱼儿也能很有脸面的和别人说家中出了三个状元郎!”

    八妹的天真之语让众人都不禁莞尔。

    最后,在一群人共同的游说之下,温仲舒总算是松了口,说要与温李氏商量一番,可是杨延昭等人不作离去,让屋中本还犹豫的温李氏也最终点了头。

    “如今我娘也应允了,延昭兄,今后便要打扰你了。”

    “无妨,秉阳兄你打算何时搬?”

    “这还要说,延昭兄,当然是今rì就搬了,我这就去找几辆马车来,如此yīncháo之地,老夫人即便是住上一时半会,也要伤了身子的。”

    说道着,韩国华便大步走了出去,一炷香的时间,就找来了三辆马车。

    温仲舒母子二人rì子过得清贫,也无长物,大多东西还是书卷之类,剩下的便是温李氏舍不得丢下,有了感情的物件儿。

    萧慕chūn,郭淮等人皆在,人多,搬起来也方便,不多时,就打点妥当了,只是在锁上小院门的时候,温李氏有些依依不舍。

    毕竟在此住了多年。

    待温仲舒将韩国华买的米粮送给邻近几户并作了别之后,马车悠悠碾过略微颠簸的砖石之道,往着巷子外走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又见刺杀

    “清儿,今rì倒是多亏你了。”

    马车上,杨延昭与罗氏女轻声说着,想要让温仲舒搬离那个破旧的小院,而又不伤了他自尊,这个办法无疑是最合适的。

    “六郎,虽然奴家是按照你嘱托张大哥的话来做,但是老夫人的也确实受寒湿入侵,若是再不用药调理,很有可能会四肢拳缩,或口眼偏邪,或行步而不言语,或不能行步。”

    ..

    听罗氏女这一说,杨延昭似乎有些明晓了,看来这温李氏患的是风湿病,也幸好将温仲舒母子搬了出来。

    正与罗氏女等人说着话,突然间,马车停了下来,而杨延昭的脸sè也冷了下来,快速的跳下车,而郭淮也从后面的马车中窜了出来。

    “教官,前面有杀气。”

    勒住马的萧慕chūn瓮声说着,杨延昭眯着眼朝着十丈多远,被漆黑所笼罩的巷子,低声吩咐道,“萧大哥,你带着其他人先回去,合德师兄,我们二人去探探究竟。”

    说完,杨延昭跳上马车,与罗氏女以及八妹、排风说去办些事情,便让萧慕chūn拉着马车,带着后面租来的车辆继续前行。

    “合德师兄,前方可有高手?”

    杨延昭沉声问向郭淮,练武的高手都会以已来带动周身之气,所以,只要出手,便能被同样修为高深的人所感知。..

    “有两个通劲阶段的,真正的高手目前是没有。”

    郭淮瓮声应着,目前没有高手,并不代表没有高手,或许只是没有出手。

    “我们去查探一番,说不定会有些惊人发现。”

    说着,杨延昭借着一户门前放着的石狮跃上了屋顶之上,郭淮自然紧随其后,待两人轻声走上前,巷子中的厮杀声月越发的清晰起来。

    伏在屋顶之上,借着微弱的月光,杨延昭可以看出厮杀的双方,一边是刀口抹着褐sè毒药的黑衣蒙面刺客,另一边,是两名华服之人与已经受了惊吓的少女,身前的护卫正在做着拼死抵抗。

    当他仔细望去时,这才发现被护卫围在中心的那人竟是打过交道的赵德昭。

    当即杨延昭心中一片凛然,在汴梁之时,他是为了寻求面见赵匡义的办法,所以才误打误撞的救了赵德昭兄弟二人。

    也不知赵匡义有没有生出芥蒂。

    如今这场面,不用想,杨延昭也知道是谁的手笔,想着不久之后的chūn闱开科,杨延昭明白,他不能再次站错了队伍。

    屏住呼吸,将身子往后缩了缩,一侧的郭淮见他没有出手的意思,也随着伏在瓦片之上,冷眼看着下面的厮杀。

    黑衣人越来越多,源源不断,挥刀而上,赵德昭的情况也越来越危急。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碎了夜下的寂静,也踩破了巷子中紧张的剧烈厮杀,须臾,一声娇喝突然响起,“大胆宵小,竟敢谋杀大宋亲王!”

    白sè的身影跃起,继而右手飞出,数到细小的寒光扑向了围攻赵德昭的黑衣人。

    等来人转过身子的时候,杨延昭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竟然又是一个熟人,代州城杀马元,太原城杀契丹人,都有这个倾国倾城的女子身影。

    如今看来,她似乎与赵德昭的关系匪浅。

    白衣女子的出现只是暂时的乱了黑衣人的阵型,很快,这些人便再次蜂拥而上,这也证实了杨延昭的心中所想。

    大宋亲王的身份都亮了出来,对手仍不收手,如此行事,幕后之人,不明而喻。

    “延昭师弟,刚才那小娘子说下面之人是大宋王爷,可是太祖后人?”

    不知为何,郭淮沉声的问了一句,杨延昭如实应道,“被黑衣人所围杀的正是太祖遗脉,如今宋朝的燕王,赵德昭。”

    闻言,郭淮身子发出清脆的关节作响的声音,杨延昭忙转过首,因为他知道,这是郭淮要出手之前的征兆。

    “合德师兄,你是要下去?”

    “恩师嘱咐过,凡是遇到太祖后人有难,当竭尽所能助其化险为夷。”

    这是孟阚师叔的意思?

    杨延昭心中有些惊奇,看来孟阚师叔与赵匡胤有着交情,而当年云游时,耿元符肯定也在左右。

    如此推测下来,说不定师傅与两位师叔都与赵匡胤有着渊源。

    既然如此,杨延昭自然不能违了师命,但为了不被黑衣人识破他的身份,只得将袍子撕下一块,将面给遮上。

    “合德师兄,你先行,引开刺客的注意力,小弟我武艺不jīng,便跟在后面,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郭淮本就带着易容面具,所以也不用遮挡,待杨延昭发话之后,便纵身而下。

    作为道家地行者的亲传弟子,修为自然是一般人所不能匹及,再加上郭淮从黑衣人身后出现,一时间,竟杀得他们阵脚大乱。

    跟在郭淮后面的杨延昭虽然只不过刚入通劲不久,但擒拿十四式岂是儿戏,趁着黑衣人乱套之时,快很准的解决着对手。

    “蓁儿小心!”

    赵德昭突然大叫了一声,杨延昭抬首望去,那一直被他藏在身后的红衣少女跌坐在地上,很是恐惧的看着迎面扑来的长刀。

    如此危急时刻,哪里还容得考虑,杨延昭忙提起脚边落下的刀,飞扑而上,恰好直直的插进了红衣少女身前的杀手胸口。

    鲜血飞出,惊恐的叫声也随之响起。

    “姑娘,你没事吧。”

    声音有些温和,让脸sè惨白的潘影下意识的抬起头,还没来得及多想,便被眼前这蒙面之人拉着衣袖,送到了一边。

    “赶紧离开这里。”

    杨延昭对着迎过来的赵德昭说着,也许是情况危急,他倒也未听出杨延昭的声音,待询问了潘影两句之后,确认无事这才回起话来,“多谢壮士出手,只是刺客委实过多,本王的家将杀不出去。”

    砖石之上,已经躺着许多的尸首,但眼光所及之处,又有数十道黑影从巷子两边的屋顶之上倾泻而下,举着刀再次围了上来。

    “合德师兄,指挥之人定是在不远之处,师兄你去斩杀了此人,或许这些刺客能退去。”

    一拳击飞挥刀过来的黑衣人,郭淮点首道了句,“师弟,一切小心”,随后几个身形,便跃上了屋顶。

    郭淮一离去,杨延昭周边的压力就更加大了。

    赵德昭的人马已经所剩无几,眼下能做抵抗的只有三名武士,其中一人便是郭淮先前所说的通劲高手,使者半丈软剑,守在赵德昭与另一文士之人身前,银蛇吐芯的击杀靠上来的黑衣刺客。

    除了那三人之外,也就是杨延昭与白衣少女了。

    只是可惜连弩未带在身上,否则此时定要杀的这些人屁股尿流。

    杨延昭心中愤恨的说着,长刀之上沾着聚毒,而他又是用空手白拳的擒拿之术,自然在招架上吃了亏。

    “铛铛……”

    火花之下,几声脆响,一只细小的银针被打飞朝着杨延昭扑来,急忙躲闪之后,他才明白,原来这白衣少女使用的是绣花针来做暗器。

    可惜眼下正与他一样,被几把长刀给困着,甚至还有隐约的处于下风迹象。

    “玉儿!”

    又是一声惊呼将杨延昭的神经给挑起,原来那白衣少女已被那几把长刀封住了去路,而头顶之上,寒光乍现。

    见此情形,杨延昭勾住砍向他的刺客右手,顺势夺过长刀,将他一刀砍到在地,随即一跃而起,将正要砍杀白衣少女的刺客击毙。

    落地之后,又击杀了两名黑衣人,将那白衣少女拉进怀中,往后急退数步,而刚才所立之处,两把长刀击在了青砖之上,火花四shè。

    “小娘子,事不过三,可要小心了。”

    将手中的长刀塞到白衣少女手中,杨延昭继续与刺客厮杀起来,而后者似乎愣了片刻,但迎面而来的刀光让她不得不继续挥起手中的长刀。

    “呜~~!”

    像是低沉的号角之音,在这声音响起之时,郭淮从屋顶落了下来,步履有些轻浮,而黑衣人则是纷纷退离。

    见此,杨延昭忙上前yù搀扶着他,“合德师兄,你没事吧?”

    郭淮摇着首,“没有大碍,竟然有个御气高手,倒是让他给逃了。”

    “本王多谢两位壮士出手相救。”

    在他二人言语之时,赵德昭走上前谢道,杨延昭则是将声音故作了低沉,“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既然王爷无事,我等便离去了。”

    说完,不顾赵德昭想要见他容貌以作报答,与郭淮径直的离去了,身后,那潘集见收着软剑的潘颌无事,上前走了几步,满是自责,“幸亏王爷吉人自有天相,否则潘文凤便是罪该万死。”

    “文凤无需自责,不要说你,其实本王也很想与杨璟再叙一番,看来今夜是寻不到他了。”

    说着,赵德昭望向一边,“对了,玉儿,你怎么来宋州城了?”

    没有回答,那白衣少女秀眉深锁,似乎在努力的回忆着,许久,才眉头松展,“刚才那人便是杨家六子。”

    话一出口,顿时惊了赵德昭等人,那红衣少女更是吃惊的睁着大眼。

    “那他为何要蒙着面?”

    “听说他开chūn要参加省试。”

    赵德昭忍不禁的问着,待听到白衣少女的答案,当即沉默不语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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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7375/ 第一时间欣赏相国最新章节! 作者:刘玉倌所写的《相国》为转载作品,相国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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