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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午后方晴     一品富贵txt下载     一品富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章 爱情问题(下)

    宋九却果断的再次拒绝,道:“谢陛下恩典,然而前去秘书省,无非就是身带着一个官职,有臣不多,无臣不少,可是眼下各种研究都到了关健时候,微臣不能分心。”

    “也罢,”赵匡胤想了想道,事实接下来的几个研究他也急迫需要,南方传来的消息,同样反应南唐缺少铜钱。至于那个纺织机问题都不大,这个铜问题也要解决。反正宋九就在京城,什么时候想用就用,还等他将铜研究出来吧。

    这同样是另一人说的话。

    又说道:“回去后,让你家娘子送一车蜜儿烧进宫,皇宫想吃,朕派宫人出外购买,又怕言臣进谏,一车蜜儿烧无关紧要吧?”

    “喏。”

    蜜儿烧就是河洲开发的一种花色酒。

    先选用优质糯米酿造甜米酒,这也是宋朝妇人喜欢喝的酒品种之一,有时候能当一种饮料喝。但河洲这种米酒不同,不勾对任何生水,生生酿成又稠又浓的米酒,就象蜜汁一般。再经过反复沉淀过滤澄清后,与三蒸酿的烧酒勾对。蒸酿次数少了,有劣质烧酒的辛辣糙味,多了郁香又遮蔽了米酒甜津的口感。

    它一出来,就受到欢迎。

    不过它也阴倒了许多人,有人喝着爽口,还以为是以前那种米酒,结果稍不注意,就喝高了。连李从善也中招了,来到顺店弄不清楚,喝了几碗下去,开始发酒疯,站在顺店三楼上大喊:“我要回江南。”

    一声嘹亮的反抗呼声喊得满顺店的客人瞠目结舌。

    所以有人又称它为黯然**酒。别以为它当时喝得爽,弄不好第二天就会头痛欲裂。还有人称它为口蜜腹剑酒。

    不过因它选料仅是三蒸酿的烧酒,成本与售价皆没有烧酒高。再加上它的口感。深受客人喜欢。然而它也有缺点,那就是保存时间不长,无论如何密封,天热时只半年,天冷时只大半年,时间长了,里面酒发生化学变化,开始由甜转酸。所以掣肘了它的销路,成了花色酒种。

    蜜儿酒本身不重要。这是一个动态,别以为要,一般人想要赵匡胤要也不可能。其实这是赵匡胤等于默认了宋九的做法。

    赵匡胤带着侍卫回宫了、,宋九却站在哪里看着天上的乌云,脸上笑容渐渐消失。

    与卢多逊无关,卢多逊也是心机深沉之人,他能推荐自己为秘书省少监,算是很客气了。

    宋九想的是赵匡胤。

    对于今天召唤,宋九早就做好思想准备工作。

    这个小麦一直未说。就是这为一天做倚仗的,看看河洲赚的钱做了什么事,不提税务的什么,也不提书院培养了多少学子。就凭借这个小麦也是大功一件。

    再看看河北,除了替衙内赚钱,国家得到什么好处。不但没有得到好处,相反的使东水门外乌烟瘴气。

    但真来临。宋九肯定有些不悦,有两个对比。自己在南方替宋朝拼死拼活,赵承宗对河洲动手,过了很长时间赵匡胤才有了反应。若是没有赵匡义,还不知道发生什么。

    自己对河北前面一动手,后面自己就被召到宫中诘问。

    这反差太大了。

    宋九这是误会,赵匡胤对赵普多少有些顾虑重重,若象对赵普那样对宋九,以宋九的资历,宋九那就危险了。

    那件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毕竟赵匡胤对他不算太恶劣,想想那一天渐渐来临,宋九心中也有愧。甚至他几次想暗暗提醒,让那幕悲剧不再上演。但正是种种误会,让宋九渐渐失望。

    国是好的,家也重要,自己更重要。何必趟这个混水,毕竟赵匡义非是宋徽宗,那样他可能还会出手。

    站了好一会儿,宋九也回到家中。

    家中来了一个女客,女客很多,许多仕女贵妇人找潘怜儿聊天。但这个女客不同,也不能随便就进入闺房中说话,宋九却有些啼笑皆非。因为这个女客正是永庆公主,老的召自己到宫中诘问,小的却来家中做客。

    公主必须在中厅接待,宋九见了一礼,正要进里屋,潘怜儿说道:“官人。”

    “怜儿,什么事?”

    潘怜儿低声说道:“殿下问妾身,为何我们夫妻关系和睦。”

    宋九不可能知道永庆公主的命运,他狐疑地看着小公主,也低声问:“殿下,难道驸马对你不好?”

    “没有啊,不过我看到你们夫妻之间的恩爱,感觉,感觉……我们也算是相敬如宾,可感觉……”

    这个小萝莉上次满腔正义,让宋九还是很喜欢的,于是看了看不远处的小黄门。永庆公主说道:“他是李保保,我的亲信,有话但说无妨。”

    “那我就说了,人有许多种感情的,爱情,亲情,友情,例如我一眼看到怜儿,我就产生了爱慕之情,这叫爱情。”

    潘怜儿在下面掐宋九。

    “怜儿不要掐,这是为了殿下好,殿下,今天所言,切不可向外界传扬,否则臣就死定了。”

    “好的,”永庆公主吃吃乐道。

    “这又叫一见钟情,还有一种是很慢的那种,象玉苹起初跟在我身边,仅是觉得我人不错,又有前途,后来就渐渐产生感情,这也算是爱情。李白写诗说青梅竹马,那同样是一种更长的爱情,不仅是爱情,还有友情与亲情。真理需要时间检验的,因此这几种爱情当中,后者最可靠。”

    “那好难哦。”

    “是难啊,所以自己要努力创造,就象我为了娶怜儿回来,不惜一切代价,哄蒙拐骗才将她娶回来的。但弄回家还不行,必须善待痛惜,这才能让怜儿一直喜欢我。”

    潘怜儿又掐,永庆公主早笑得透不过气。

    “殿下,我再说爱情,它是美好的,因此诗经第一句便是关关雎鸟,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过未必能得到,就象怜儿,有很多儿郎想提亲,但她最终只能选择一人。而且爱情也带有冲动性质,持久性不长,我以前喜欢刘家小娘子,那也能说是爱情。一旦成亲后,这种爱情必须及时将部分换成亲情。”

    “我还是不大懂。”

    “亲人的关系能割断吗?”

    “不能。”

    “这就是亲情,爱情是美好的,亲情是包容的,一旦成亲,普通人家柴米油盐,多是生活琐碎的事务,能不能象爱情那样风花雪月?即便达官贵人家,也有升升浮浮。那怕是我,也有分离的时候,也有冒险的时候,这时候作为伴侣,必须要包容,要祝福,要同甘共苦,千万不要成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说得远了。我再说我与怜儿的感情,我爱她,也得到了她,她也渐渐被我用坑蒙拐卖手段蛊惑,喜欢上了我。”

    永庆公主又大笑。

    “她喜欢我,我喜欢她,我们两人性格相合,于是感情恩爱如初。以及玉苹,她喜欢我是爱情,我纳她是亲情,她感到幸福,我同样也会珍惜。因此她宁肯做我的小妾,也愿意做人家的正妻。这就是包容与付出。”

    “我还是不懂。”

    “你是殿下,与我们身份不同,想要驸马对你好,你必须要学会付出,关爱他,痛惜他,甚至放下殿下的身份,象一个平常小娘子那样对他。那么你们感情渐渐就会变得更好起来。”

    “原来是这样,但若付出了也不起作用呢?”

    “有啊,”宋九心中惋惜一声,看来永庆公主这个家务事有点难办了,魏咸信他看到过,一个风度翩翩的俏郎君。永庆公主长相平常,若往长相上想,那可糟糕了。但长相未必是夫妻关系之间的唯一,例如上官小婉,若是作为一个名人,还是让人欣赏的,但若是将她娶回来做为妻子,做丈夫的定下来会很悲催。因此又说道:“付出是夫妻感情因素里最重要的部分,可还有其他因素,长相,性格,家庭背景,爱好,才气,勤奋等等,会不会让他喜欢。只要有一条让他喜欢,自己再做一个努力,夫妻感情定下来会变好。无论有没有爱情,或者强扭的瓜,那怕从未谋面,结婚后照样会产生爱情亲情。若是爱情过了保鲜期,过不了亲情这一关,自己又不愿意付出,更不愿意忍受那些琐碎的事,夫妻感情也会变得恶劣。但是又无爱情,某些方面又让对方大恶,即便付出努力,这个关系也不会变好。还有一个更恶劣的,那就是不识好,待他越好,他越不知天高地厚,那种夫妻整就成了一个病入膏肓的重患者,无药可医。”

    “那怎么办呢?”

    “你父皇刚才想用我担任秘书省少监。”

    “那太好了,我以前就对父皇说为何不用九郎呢。”

    “殿下,可是那样,我要做官处理政务,又要研究,还要过着以前那种忙忙碌碌的生活,不但我苦,连带着怜儿她们也苦。未必是一件快乐的事,因此我放弃了。”

    “放弃了?”

    “是啊,若是自己真心付出,依然得不到回报,我们是凡人,能让顽石点头么?不能。那么就得学会放手,放手也是一种幸福,对自己与对方的一种解脱。”

    “官人,”潘怜儿急切地说,丈夫说的这是什么呀,那是要公主与驸马和离啊。(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一章 高下(上)

    宋九是真的暗示永庆公主与魏咸信和离。

    不是赵大死了,魏咸信就敢虐待永庆公主,赵二干赵大,那是家里面的事,对外他这个侄女还是皇家的人,魏咸信没那胆量。可是赵大死了,魏咸信会对永庆公主更加的“相敬如宾”。

    书到用时方恨少,宋九不是学历史的,不过他看过许多架空小说,然而看过了,大多就忘记了,对后面发生的事不大清楚。但现在和离是可以的,就象北汉刘继元兄弟,母亲是公主,父亲却是两个父亲。

    看样子魏咸信对这个小萝莉不是很好,若是现在就和离了,赵大还在世,依然能替永庆找一个好驸马,比如石保吉,王承衍,可能因为他们父亲调教得当,宋九曾讥讽过石守信修寺不给民工钱,然而看其两个儿子,宋九很怀疑。若石守信贪到这种地步,能调教出这两个孩子?王家那几个孩子同样不错。

    不错人家很多,象曹彬的几个孩子,潘美长年在外,对潘惟德他们管得比较松了,不过在信中反复叮嘱,可能他们不及曹彬几个孩子以后有出息,但不会在京城做恶。

    赵大一死,还有谁管这个小萝莉?

    然而潘怜儿反对,宋九不敢多这个事。就是永庆公主听自己的话,先对魏咸信放下身架,实际有何身架可放的?赵匡胤这三个女儿宋九个个都认识,特别是石保吉大婚,宋九还送了厚礼。

    问题不会在永庆公主身上,而是在魏咸信身上。最后和离,赵匡胤如何办?他必然与自己一样。劝小萝莉与魏咸信,这七劝八拉的。赵大差不多走完他人生旅程了。

    因此最后说道:“殿下,但也要怎么看,顽石固然不能点头,铁棒却能磨成锈花针。”

    永庆公主迷茫地说:“我回去试一试。”

    送走永庆公主,潘怜儿道:“官人,那是皇家的事。”

    潘怜儿还能听不出来吗?什么为相敬如宾,真若是相敬如宾,那倒是好事了,这是冷落。不能称为相敬如宾。

    不过自家这摊子事都在风雨飘摇中呢,哪里能管得了公主与驸马,若是小公主嘴巴不严,弄不好还会让皇上发怒,后果堪忧。

    宋九也知道实情,道:“小公主人不错,故我多了一句嘴,你反对,我也不说了。不过若是以后谁家儿郎对我女儿这样。我马上让她和离。”

    “你啊,又在乱说,我家几个女儿那个长相不美丽动人,凭什么嫌弃?”

    “相貌固然重要。感情也重要,难道你老了,我来纳妾?”

    “你敢!若纳。等大小苏回来了,我让你纳。但到了老的时候,妾身不准你纳。”潘怜儿飞了一个媚眼。又道:“官人,你为何又要拒绝陛下的授命?”

    “陛下说,宋九,卢多逊曾推荐你为秘书省少监,你意下如何?”宋九将赵匡胤的话复述了一遍。

    潘怜儿不语了,宋九并不是不想当官,而是赵匡胤语气不肯定,那么这个官当得还是没有意思。过好一会儿她才喃喃道:“这是为何啊,朝堂中庸官不要太多,你还是陛下的桃花。”

    “不当就不当吧,”宋九道。实际他还是想当官的,只是对权利**不象赵普那么重。不过这时不当也好,省得往里面卷。

    当不当官不急,公主的事管不了,但自己的事要做。宋九又做了一个决定。前线十几万将士以及庞大的押运物资的民夫,粮草物资消耗是一个惊人的数字,连带着京城物价开始上涨,虽涨得不多,但确实是涨了。于是宋九将所有仆役的月薪提高了一缗钱。

    衙役们又反对,但没有说服宋九,没有这场大规模的战争,国家物价也在渐渐上涨。看到宋九坚持,一些反对的衙内恍然大悟,一个个眼中带着担心沉默不语。

    宋九与河北斗,实际就是与赵普斗,谁不害怕赵普的反扑?

    一缗钱不算多,河洲能吃得起。顶多让一些店铺产生怨言,河洲产业涨薪,他们也要多少涨一些薪酬。但对河北影响深远,要么涨薪,要么就眼睁睁地看着仆役向河那边跑。有契约,但跑的人多了,难道天天为这些仆役闹到开封县衙打官司?就是将人押回来,敢不敢虐待?责备河那边的管事,一个个说我不知道,到处在盖房屋,到处缺少劳力,他们来了我们能不用?

    实际这就是古代法律的不完善性,契约对大多数人也许起作用,可不能对所有人起作用,原先衙内们将一些工匠挖来,他们没有契约在身?河北将河洲琉璃作坊的工匠挖来,难道没有契约在身?不但有,还替他们盖了小别墅。

    人少了能扯皮,人多了,如何扯得清?更何况开封是谁的地盘?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还指望着县衙与府衙替他们说公道话。因此问题又回到原点,打官司是不行的,只能涨薪酬,或者强行派人看押,防止他们逃跑,但这是在天子脚底下,又失去了赵普大手的掩护,若将仆役当成奴隶那样,会引起什么后果?

    但宋九不是主要的,如果赵匡胤站在河北这边,只要说一句话,宋九只能乖乖地将仆役送回去。

    主要的还是城内。

    观望得差不多,见到赵匡胤还没有动静,个个心中有数,苏晓接着开始动手。非是对衙内的产业动手,这些年河北兴建了许多作坊店铺,有附近村民的,也有邻近商贾的,但税官不敢动,他们不是害怕这些村民与商贾,而是动了这些村民与商贾,他们闹将起来,能征我们的税,为何边上的税你们不征?那不是放过衙内的产业,反而是给衙内们找难看。这个性质就象赵普做木材生意,带着许多官员一起在做一样。由赵普带头。官府都不敢过问。于是不如不征。

    几乎所有产业都逋亡了各种税务。

    苏晓开始查账目,让他们补交。若不同意,产业查没。前面一动手。后面就扯皮,那也行,你们说那家没有交税,指出来,本官带着人去查。逼迫衙内们交税补税。

    大家仍然看着宫中那位。

    赵匡胤继续缄默。

    朝堂上有许多官员是赵普的人,或者亲近赵普的人,不过也有许多官员是赵普的政敌,或者反感赵普专权的大臣,甚至极个别如雷德骧还受过赵普的陷害。

    看到赵匡胤仍默视。前者想挽救却不敢,若是这些产业倒下去,仆役无工可做,无家可归,那又是一说,但不是,河洲象一个巨大的黑洞,源源不断地将河北仆役一起吸纳下去,待遇比以前更好。就是说。理由也不充分。只能用国家讨伐南唐,京城务必安静,不咸不淡地进谏几句。

    后者终于一窝蜂涌了上来,墙倒大家推。将河北这些年发生的种种一一寻找出来,写成奏折弹劾。

    但中立派更多。

    赵匡胤仍不报,然而也足够了。只要苏晓在补税,就足够河北诸多产业喝上一壶。

    ……

    “小牲畜!”赵普骂了一句。不是骂卢多逊,而是骂宋九。

    钱他喜欢。但更喜欢权利,自己不甘心地下来,也知道河北那摊子事十分刺眼,于是叮嘱儿子与侄子对仆役加一点薪酬,少看一点利润。钱不钱的无所谓,连木材生意都狙击了,况且河北,哪里产业多,但不是他一家的。相比于哪里的利润,他更看重河北所形成的松散的联盟。

    然而那时就遭到宋九的狙击。

    这时赵普还没有想清楚,他并不认为是去年宋九才开始狙击,而是将时间提前,认为宋九在惠州就产生的想法。

    原因很简单,宋九用他那个所谓的统畴法做事,用赵普的话来说,就是有条理有计划的做事。河洲规划从始至终没有做大变动,要么就是西半侧面积缩小。

    河南肯定是宋九用来做民宅与作坊的,事实也是如此,那些寺庙修起来,虽吸引了游客,不过仅是投入并没有直接的回报,这不符合赵普的习惯,作坊建了拆,一个做事有条理的人会这样浪费吗?还有两个游乐场更似乎是画蛇添足,一个游乐场抢手,两个游乐场便多了,以至于雨天时,两个游乐场皆有些冷清。

    这倒不是宋九做错了,或者赵普想错了,他也没有想到宋朝人口增加如此之快,现在是冷清了,多少有些画蛇添足,但再过二十年,马上就会载然不同。因此它还是一个长远规划,也不是单纯地为了对付河北而建。

    因此赵普认为是那时宋九才开始想对付河北,将游人吸走,伤害河北的利益,原先没有这想法。

    这想法似乎对宋九很有利,毕竟那时赵承宗已经动手在先,不过赵普也没有认为赵承宗做错,宋九是什么人,自己是什么人,沾点小便宜就能对自己反击吗?

    河北不怕卢多逊,不怕苏晓,就怕宋九。若没有宋九动手,这些仆役往哪里安顿?又是南方大战之时,安顿不好几千名仆役,京城闹将起来,这个后果苏晓敢承担吗?

    宋九还是关健。

    和氏劝道:“官人,算啦,也是承宗他做得不对在先。”

    “承宗他做错了什么?”

    和氏不敢说话,无论是谁从那高高的巅峰上滑落下来,心情皆不会好,赵普也不例外。可是赵普不会束手待毙的,他暂时拿宋九没办法,人家连官职都不要了,以前他还以为宋九是赵匡义的人,现在听到一个传闻,似乎也不是,那么就不大好找到把柄,无欲则钢,而且宋九始终是小人物,他要对付的是卢多逊与苏晓。

    赵普出手,高下立分。

    苏晓没有直接对河北衙内产业动手,可别的商贾要举报,因此带着衙役只好一边说对不起,一边举报到哪里查到哪里,嘴上说对不起,手中却在动刀子,那是真查。

    赵承宗将诸衙内召集到一起,说道:“诸位,我父亲贬去相位,我也只是一个闲职,宋九与卢多逊等人联手要对付河北,我也保不了,实际他们想对付河北是假,对付我们父子是真。为了避免大家遭到更大的损失,我撤出契股,我那些契股也不要了,你们将它变卖出去,换一些钱帛,将税务交了吧。”

    说完,无比悲壮地离去,将余下的事务交给了管事处置。

    没有赵承宗兄弟,看似河北更好对付,实际不然,有赵普还有一个借口,现在赵普父子弟侄一起撤出去,苏晓再查下去,那就等于犯了众怒。

    宋朝官商有多少,这是一个谜团。但现在八成节度使在做生意,不但做生意,还利用朝廷押运税务的民夫与车辆船只将他们所在地的货物带到京城,连运费都省去了。为此,后面出了几道禁令禁止官员从商,但不管用,因此又出诏令,官员家人从商默认了,但必须交税,还是不管用。这时官员赴任还是很朴素的,象吕馀庆等人去巴蜀赴任只有一个月时间,骑马轻装去的。后来马匹不足,文人又不大肯吃苦,赴任带着一大群家人仆役行李,于是去巴蜀赴任是乘船去。有人就在三峡前拦这些官员,我带你们去,只要你们在我船上坐一坐,来了查税的小吏,说是你们的生意,到了巴蜀后,马上给你们几千缗钱。

    所以宋九只能说是引导,想官员不经商难,不经商他们会做什么,那就是圈地,还是祸害。这才说做一个榜样,但从来没有说派官吏下去严查,那会出大乱子的。

    苏晓继续查下去,就会面临这种难题。

    赵承宗兄弟干落利落的脱身,卢多逊与苏晓一起傻了眼。

    宋九得知后叹息一声,卢多逊心眼很多,但还是不及赵普。他想好事儿,想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想对付河北,又不愿意在赵匡胤面前留下一个坏印象,而不用狮子扑兔之势,迅速将河北拿下,只想躲在暗处沾便宜,结果反而将自己置身于一个尴尬的地位。

    然而宋九也没有想到赵普接下来就要对付他了,宋九当真是无欲则钢?赵普想了半天,摇了摇头,然后想了许久,忽然眼睛亮了起来,他想到了洛阳一个人,宝贝的国舅王继勋……(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二章 高下(下)

    苏晓悄悄来到卢府,他难办了。

    此人是一个能臣,宋初百废待兴,正是他提出来的榷茶经营,资助百姓耕牛农具与钱帛,政府负责收购茶叶,代百姓销售。有一些弊端,但在宋初利远大于弊。

    并且平均每年为宋朝带来两百来万缗的收入,这个政策执行了十来年,也就是有了苏晓,就为宋朝带来三千万缗钱的榷茶收入,若无这个钱帛,或者将这个钱帛摊派到两税上,都会出大事的。

    是一个能臣,为人比较正派,与刘温叟一样,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并且还在他们之前就去世了,因此做事刚烈无私,但因为清查秦陇木材一案,被人诅咒为报应,酷吏。

    这倒无所谓。

    随着赵承宗赵承庆退出契股,京城又掀起一种舆论,那就是苏晓太残酷了,人家赵普好歹是开国功臣,宋朝的奠基者之一,参与制订了种种利国利民的国策,现在相位都罢去,契股也退出了,你还要怎么的?

    这无疑给苏晓带来巨大的压力。

    卢多逊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

    苏晓不管卢多逊如何感慨,复问道:“卢相公,我当怎么办?”

    不是不可以查,继续查下去,那就需要赵匡胤诏书了,只要有赵匡胤诏书,管某些人如何宣传扬言,公道迟早必在人心。然而现在按照律法是可以查的,但没有正式的诏书,律法能当真吗?因此继续查下去。又有人在京城暗下鼓动,掀风鼓浪。苏晓就感到自己名不正,言不顺。

    “让我想一想。”

    若无另外一个人。赵普这一招就得逞了。

    一把大雪中,苏晓悄悄去卢府,另外一人徐徐进了皇宫。

    见到赵匡胤,赵匡义说道:“皇兄,臣弟有一事当要说一说。”

    “二弟,说吧。”这时候赵匡胤还没有看到事态的严重性。他还时常出宫,来到赵匡义府上做客。

    “隋代北周,唐朝隋,两家来历是何?两家皆北周八大柱国也。”

    “二弟。吃口蜜儿烧。”

    “皇兄,我就知道这小子不是好人,他明为直臣,实际很妄媚,自己不进贡给皇兄,却利用妻子与皇后的友情,讨好皇兄。”

    “二弟,不要有成见了,这是一桩交易。”赵匡胤笑了笑。又说正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隋唐之所以成事,乃是底蕴。因此我宁肯赐诸臣于钱帛,甚至默视他们一些不好的行为,也不愿意赐他们子孙重官要职。”

    “是如此。不过皇兄忽视了一件事,下面的一些大臣兼并土地。或者暗中行商,那是在各州县。影响不恶,如今东水门外不但作坊店铺遍布,并且因为契股,将诸多衙内绞在一起。皇兄是注意了,可这两支力量同样有钱有势。河洲那边还稍稍好一点,几十年后全部交还给朝廷,到了朝廷手中,契股也就散了。河北那边契股仍然存在,臣弟堪忧。”

    这样说,事情就严重了。

    因为忌惮,赵匡胤连张琼也生生打死,况且这些小衙内。他举着酒杯,半天喝不下去,最后问:“二弟,你以为如何?”

    “想追究以前所有逋亡税务那是不可能了,前方又在作战,后方京城不得安宁,也非是一件吉兆之举。臣弟以为以前逋亡税务不查了,只追讨今年一年的税务,再严令以后所有店坊不得逋亡税务,否则严惩不怠。”

    赵匡胤一想也觉得有道理,有的店铺虽赚了钱,该花的花了,该用的用了,让他们如何交得清数年的逃税?但交一年税务还是可以的。可他还是问了一句:“但那个契股还在,我又不能公开下诏让他们解散。”

    “皇兄,税一交,再勒令他们不得虐待仆役,诸作坊店铺收益自然也就下来了,没有了收益,他们自己儿也就解散了契股。再派人暗暗诏示宋九,以后河洲扩股,只准扩于平民百姓头上,不得增加衙内们的契股数量。东水门外就不会形成国家危害。”

    “就依二弟之意。”

    河洲的经营理论过于超前,大家皆有些不大懂,因此让赵匡义利用,先是夸大了它的威胁性,随后又献了一策,也就是安乐死,用一种平静少争议的办法,让河北契股散去。还有他撤出了河洲契股,似乎与宋九也不大合适,同样的与卢多逊也没有什么来往,要么赵普,可是赵承宗撤出契股了,他再说也没有什么可怀疑的地方,因此他的说法似乎是站在一种公正的立场,由是赵匡胤信服。

    卢多逊与苏晓正在苦逼时,赵匡胤让扈蒙草了一道诏书,递到苏晓手中。

    这是及时雨。

    本来许多仆役逃到河洲,现在连皇帝也下了明文诏书,补交一年税赋,以后还要征。让他们无奈的,他们逃了那么多年的税,现在朝廷只让他们补交一年,已经仁至义尽,他们都没办法反驳。

    一些店铺关门大吉。

    不出赵匡义所料,河北迅速萧条。

    这时宋九再三说的人气,就能看到它了。

    吸引游客最重要因素就是景观与商业,娱乐。河北有商业,然而哪里与河洲相比,南汴水两岸商铺达到一千多家,几乎聚集着全国,甚至南海天竺大食东非的货物,河北有商业,但还是以短平快,收益迅速的服务业为主。娱乐更不用说了。再说景观,河洲那边大肆绿化,种了无数花草树木,到今年全部长成,整齐的房屋,宽阔有序的各条街道,连到了四更时分还有商铺在营业。河北那边杂乱无章,还有许多破草棚子,本来渐渐形成一条长达六七里的长街,可现在几方出手,许多店铺开始关门大吉。不要说外地游客,就是京城的游客也不大愿意去河北。

    河北这些年发生了许多不好的事,全国都有,可河北也集中了许多作坊店铺,分散一两件不好的事不会引人注意,但集中起来便会多,多了就会让人注意。十几个大臣在推墙,又将这些不好的陈年往事翻将出来,添油加醋,一度让民间谣传,说是河北一些主管管事为了劳力,能有胆量公开将外地人强行拉到作坊里做苦役,不知道有没有人刻意放出这个谣传,但它居然都传到宋九耳朵里。于是河北成了臭名昭著的场所,外地人更不敢去河北。

    没有了游客,那边除了原来一些郊外村庄外,又没有成片的居民区,这是七里长街,几百家店铺,能不出大事吗?

    眨眼之间,它就成了一条鬼街,若是天气阴晦,再刮着风,往街道上洒一些纸,能成拍鬼片的最好场所。

    宋九吸纳了许多河北的契股,他们虽有损失,河洲那边多少弥补一些回来,看到不妙,那就赶紧撤吧。

    但他们又不象赵承宗那样果然,毕竟这些年陆续添置了许多作坊店铺,购了许多土地,有人早收回本钱,有人还没有收回,因此意欲将这个契股出售。

    他们想卖,可谁来买。店铺关门等于一无所有,难道能将它当成民居吗?那家没有房屋,干嘛跑到这鬼街上住。但不关门,眼睁睁的就是赔本。作坊还好一点,多少能赚一些钱,可最赚钱的琉璃作坊随着各处大商贾联营,这个利润也会在不久后急剧下降。这边许多衙内要离开,那边苏晓在催税,没多久,诸衙内开始将各个产业估价散伙。

    作坊还好一点,能保平造价,各个店铺那才叫惨,有的造价一两千缗的豪华店铺,仅估出三四百缗钱,就是如此,还没有人接手。更不要说是地了,最高峰时一块地段好的地一亩暴涨到一百多缗钱,但只在眨眼之间就被打回原形,跌到十缗往下。

    春节到来时,河北终于趴下。速度之快让人都不敢想像。

    九成以上的店铺关门大吉,一到夜晚,因为人烟稀少,胆小的人都不敢往在哪里。

    ……

    初四,宋家来了一些客人。

    宋家来客人很正常,因为河北的事,不少衙内将宋九恨成一个大疙瘩,但感谢宋九的衙内同样不少,不仅是因为河洲,宋九还在为他们提供其他财路,例如大海上,例如广南,特别是那传说中的白玉蔗糖。蔗糖他们参与不了,然而他们圈了许多地,能种甘蔗获利。因此新年到来时,许多客人来访,有男客,有女客,

    但这几个女客宋九略略有些不喜。除了几位贵妇外,还有两个女客,一个是昭庆公主,对她宋九没有太反感,衙内有衙内的结交圈,仕女有仕女的结交圈。就包括皇宫的皇后,也时常召贵妇人们进宫叙叙。然而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徐氏。

    大约是看到河北倒下,赵匡胤一直没有表态,宋九没有官职,可手中有河洲,这同样是一种资源,因此又来了。实际河北真不是宋九弄下去的,宋九在中间仅起了一个发动作用。最关健的还是赵匡胤那道诏书。可那道诏书背后,是多方角逐的结果,内幕宋九不知道,但他能猜出一点儿,先是卢多逊严重失误,可他还不能影响到赵匡胤,因此又有另外一个人出手。

    这次是一个权谋术高下的角逐。三人高下如何,看河北的演变,就能判断出来。

    无论是昭庆公主或者是徐氏,都是宋九要回避的对象,正要进去,昭永公主嗔怪道:“九郎,你也太狠了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三章 打猎(上)

    “殿下,我哪里狠了?再说你家早就退出河北,无论多少衙内有损失,与你家也无关系?”

    宋九说法不对,怎能与王家没有关系,当时赵承宗带着诸衙内开发河北,王承衍也是一个领军人物,王承衍如今成了驸马爷,从契股中下来,但王家的亲戚,以及他的一些朋友,甚至还有他几个弟弟,依然在河北。大多数与王承衍一样,两边都有,然而河北趴下了,他们损失同样惨重。

    不过昭庆公主不能说出口,因此语塞了。

    然而宋九觉得有必要解释一番,继续站在哪里说道:“殿下,以前你在深宫,有的事你不清楚。”

    他从煤作坊开始讲起。

    主要这时代商业还不及后世发达,因此听起来,至少宋九开始一直是好心的,包括到他成亲前。为什么发生那么多事,不是宋九指教得不好,而是赵承宗他们只听了一半。

    宋九将这个陈年往事说出后,问了一句:“殿下,这是行商,投的是钱帛,而不是权势。开什么花结什么果,狗尾巴花上能结苹果吗?”

    昭庆公主又是语塞。

    “殿下,你知道河洲产业当时有多危险吗?就是你父皇于我门前立戟,几名工匠还是挖到河北哪里去,赵普相公一度建议我担任知和州。”

    “那有什么不对?”

    “姚恕是怎么死的?一旦我知了和州,葬身的地方不是黄河,而是长江。你这回明白了吗?赵普如此待我,你让我怎么办?我忠的是大宋江山。你父皇,而非赵普。或者你让我不效忠你父皇,去效忠赵普?”

    昭庆公主更加语塞。

    “而且你们都弄错了,河洲好,还是河北好?”

    “当然是河洲。”

    “殿下,你这样想大错特错,主道在哪里,在河北。有这个主道在,南唐马上就要收复回来,河北岂能不是一块好地方?”

    “啊。”不仅昭庆。连其他几个女客一起惊讶道,哪里几乎成了一片鬼域,还是好地方?

    “全国耕地最好的地方是江东圩,可必须先筑堤,圩内修沟渠塘泊道路,排涝耕作,还要防洪抗汛,精耕细作,这才成为产量最高的耕地。然而将堤围起来后不管不问。甚至还往里面撒棘刺的种子,会有什么收成?即便现在如此,我还是说河北乃是东水门外最好的地带,它每亩地价实际价值五十缗钱以上。但好地方。得载好花,你父皇着重民生,再不似前朝前代。想强行用权势谋利,即便再好的地方。那怕是在相国寺附近,还是今天河北的下场。”

    后面的宋九可说不可说。

    不过那么多店铺说倒就倒下去。它也是一种财产,有人会感到惋惜,因此说出这番话。

    事实是它确实是好地方,传闻中北宋到后来城内有八厢,因为住不下去,渐渐向城外发展,又在城外形成九厢数十坊,也就是在城外又形成九块大型民居区域。

    没河洲带动,东水门外早迟会繁华起来,如今有河洲带动,河北能不能起来?不过那要等很久以后了,想立即起色,除非宋九接手。不过宋九不想了,连他的契股都准备在几年后上交给朝廷,何必多这事?

    徐夫人叹息道:“九郎乃我大宋奇才也,可惜啊。”

    几个妇人奇怪地看着她。

    宋九也看着她,还是很美丽,能算得上徐娘半老,依带风骚。不过岁数大了就是大了,马上快奔四的人,宋家小娘子入宫后宋九未见过了,不过想来她此时正值风华正茂之时,徐氏已经拼不过宋家小娘子。

    因此徐氏这段时间上蹦下跳,然而正是她十分活跃,反成了坏事,跳得越厉害,赵大性格多疑,就会想到另一个女人,武则天!有才有色,反而会防范。以前相貌妖娆,赵匡胤能容忍,现在渐渐色衰,恐怕未必是一件好事。

    徐氏显然不知,继续道:“陛下曾数次准备起用九郎,但二大王说了一句话,九郎所过之处喜欢树私恩,又不顾大体,最好让九郎继续呆上几年,以便使君性格沉稳,识大体。而且国家缺钱,以至陛下诏书天下,铜钱不得过江。还是让九郎先将冶铜一事做好后再说。因为二大王这次建议,陛下一直迟迟不用九郎。”

    “二叔他不会吧?”

    “殿下,二大王不会因公报私,况且九郎与二大王也没有什么矛盾冲突,这是二大王误会了九郎。”

    徐氏越描越黑。

    她越说赵匡义不会,别人越会这样想。

    潘怜儿与宋九对视一眼,皆感到不解,那个所谓的矛盾冲突不能当真,背下里赵匡义与宋九不但没有矛盾,相反地存在着一种松散的联盟。宋九上去了,对赵匡义有利,为何赵匡义要阻止赵匡胤任用宋九?

    几个妇人离开,潘怜儿不解地问宋九:“晋王殿下为何要阻拦?”

    “我也不知道,”宋九摊手说。

    自岭南回来,朝廷一直没有授宋九官,授了,但不象以前那样强逼着宋九接受官职,赵匡胤虽说了两次,官职还不错,一个三司副使,一个秘书省少监,足以与宋九相匹配,不过说得不情不愿。那时宋九就知道中间人有搞鬼,但做梦也没有想到是赵匡义。是赵匡义搞的鬼,那就容易理解了。他是皇弟,此时赵匡胤想抹去赵普印记,赵匡义继续在装逼,装软弱,由此赵匡胤粗心大意,十分信任,并且加封为晋王。他若不同意,自己肯定没得官做。

    但不是徐氏所想的那样,甚至这中间的内幕连潘怜儿也不大清楚。

    听到这个人是赵匡义,让宋九产生不解。不过如此,徐氏将内幕捅了出来,宋九不会因此与她,或者与赵德昭走到一起。

    只是让夫妻二人感到十分困惑。

    可过了两天,赵匡义就听到传闻,将宋九召到他王府上。宋九坐下,赵匡义先说河北,他是开封府尹,东水门外六七里生生变出来一条鬼街,他虽想将契股解散,不让赵普东山再起,也不想这个结果,因此第一句便说:“宋九,你说河北是好地方?”

    “二大王,微臣是说过这句话。但微臣不会插手其中,当初河洲才建设时,就产生了一些纠纷,陛下,二大王与赵相公都不会太注意,因为那时两河十分荒凉,些许利润,也不会放在大家眼中。因此这些纠纷就象是小孩子在打架,无论输赢,家长会出面吗?除非出了人命,但没有。包括微臣也是这种想法。后来看到利润,微臣感到不妙,因此连连稀释契股比例,本来我在里面占四成的,但一度稀释到两成多一点。然而还是不行,利润太厚。于是微臣又做出承诺,一旦契股满了的时候,微臣将它一起交给朝廷。不然不用河北,河洲早就乱了。因为其利太厚,超出了微臣的掌控范围。微臣若挟借河洲的钱帛力量技术,不用三四年,它就会变得与河洲一样繁荣。可是微臣的掌控力量不足,不敢多此一举。”

    “那也要想一想办法,七里长街,阴气森森,大军大战之即,终是不美,已有一些大臣为之弹劾了。”

    “他们还不甘心啊。”

    “换你会甘心吗?”

    “那样也有办法,春天就到来了,于河堤上遍种柳树,改善环境,再将那些破茅草棚子一起推倒,三年后,七里柳堤成荫,河北自动地就会焕发生机。不用朝廷做任何事,只要派官吏监控其坊店不得虐待仆役,以免名声更恶劣,及时征税就可以了。”

    “那个徐夫人与你说了一些话。”

    “是说了。”

    “这个妖女,想祸害我大宋啊。”

    宋九不赞成赵匡义的说法。说徐氏与赵德昭有一腿那是不可能的,更不会想做武则天,岁数摆在这儿。况且赵匡胤现在身体很健康,五十不足,她要等到那一年。

    也不可能让宋朝四分五裂,马上连南唐都倒下了,徐氏有什么力量让宋朝分裂,替巴蜀报仇?

    她所做的事恰恰是唐朝上官婉儿所做的事,仅是想多有些话语权,而且从开始她就与赵德昭走得近,赵德昭越来越大,可是赵匡胤没动静,她上了这艘船了,想下不可能,能不急吗?

    “宋九,你想做官吗?”

    “二大王,想做官,不过不想做勾心斗角的官,那样,还不如现在这样,呆在家中,一家团圆,顺手做做研究,至少能对得起我这个候爵。”宋九说的是实话,家中有美娇妻,这是自己不花心的,若花心,就是将貌美如花的大小苏这对双胞胎收下来,潘怜儿与玉苹也不是不同意。宋朝有一夫一妻的官员,可许多官员不知纳了多少妻妾,包括潘美也纳了小妾。自己纳三房小妾还叫多吗?满足了,潘怜儿相貌美丽,脾气好,玉苹知冷痛热,为何不满足。或者房子车子钱帛,那一样自己少了。有不受气的官更好,没有也可以。

    赵匡义苦笑:“你倒是这个脾气,不过你要相信我,我这样做,自有用心。”

    天知道他有什么用心,宋九又不好问。(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四章 打猎(下)

    南方继续在激战,京城却在闹哄着。

    吃过了早饭,宋九正准备安排将玉苹接回来。

    不知道幽州冰雪有没有融化,不过将消息传到幽州再传回来,还有一段时间,然后再派人发船到海滨,最少接近三月春暖花开之即,即便是外兴安岭,冰雪也开始融化了。

    潘怜儿道:“这一回终了玉苹姐一个遗憾。”

    “未必,看到父亲了,以后会更加挂念。”宋九摇了摇头说。这没办法,看看以后能不能乘北宋北伐,幽州兵败之前,将这个老丈人一家抢在前面接到京城。

    “她回来得正好,”潘怜儿在宋九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又有啦?”

    潘怜儿点点头,又紧张又期盼,宋九如今子女不少,但儿子只一个,潘怜儿生下三个女儿,因此心情很焦急。想儿子,必须先得有身孕,这才有一半机率拥有儿子。

    但她有了,宋九也苦逼了,又要开始做光棍。

    正在说话,门房鲁伯走进来说道:“九郎,外面有一个洛阳的百姓哭求九郎替他做主。”

    “我不是官员,有什么冤情,去开封府啊。”

    “老奴也是这样说的,可他不听。”

    “走,出去看一看。”

    宋九走了出来,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矮小汉子跪在地下,周围围满了百姓。宋九说道:“你起来吧。”

    “宋候不替小的做主,小的就不起来。”

    “你说说,让我做什么主。”

    “小的女儿被人吃了。”

    一下子炸了营。

    宋九脸色剧变。道:“你进屋来说话。”

    将这人领进屋,左右退下。提到吃人两字,宋九已经知道一些。复问:“你说清楚一点。”

    “小的家中贫困。将女儿卖给国舅府上做奴婢,可小的久不见女儿,心中放心不下,便向人打听,说国舅吃了好多奴婢,甚至事情传开之后,强买民家子女为婢,小不如意,立即杀死吃掉。许多人贩子与棺材铺商人日夜出入他府上。卖婢女或者棺材给他。小的女儿看不到了,多半也被他吃掉了。”大汉号淘大哭。

    王继勋到了洛阳后,宋九身上的七事八事很多,真没有注意。原来这个吃人魔是在洛阳吃人的。

    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吃人现象在古代经常听说,这才有李处耘吃俘虏一事。现在还有,夔峡地区那些蛮首们时常吃蛮奴与汉奴。不过那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不要说宋九,就是赵匡胤也无可奈何。稍稍治理。马上就会不服地叛乱,说不定还会让后世一群脑子坏掉的专家美化成民族起义。

    哪里不作数。

    看看李处耘吃人食后的结果。此人文武双全,乃是一等一的良吏,可以说才干胜过了赵普。但就是因为这一点,宋九不满,大臣们也不满。湖南百姓更不满。

    更不要说王继勋吃无辜的百姓。在宋朝奴婢非是唐朝奴婢,有一定人身自由的。说奴婢难听,实际真正按宋律来说。她们是雇佣的女佣,不是奴隶。

    因此此事必须慎重,宋九问:“你有证据吗?”

    “那是国舅,小的如何有证据,上门问过,却被他家的佣客打了出来。”

    宋九走了几步,道:“他是国舅,吃人更是大罪,我不能听你一面之辞,你先在我家呆几天,我问一问。”

    “谢过宋候。”

    宋九让郭大将他安顿好,来到开封府。主要他没有官职在身,不能管。所以只好请赵匡义帮忙了。开封府衙说赵匡义不在,宋九于是又去了赵匡义的王府上。

    赵匡义正在收拾行装,似乎出去打猎。

    不知道他为何阻拦赵匡胤授宋九官,但对宋九很重视,听到门房禀报说宋九求见,马上打开角门,让宋九进来。虽是角门,那是对外做样子的,宋九来俺家只配开角门,人却迎到角门的后面。看着宋九问道:“宋九,你找本王有何事务?”

    看样子他想紧急离开,于是就站在角门边上问话。

    宋九将事情说了说。

    “唉,宋九,你管得太宽了。”

    “二大王,何来此言。”

    “这件事你到现在才听闻?本王早就听闻了一些。”

    “二大王为何不说?”

    “西京留守是何人?”

    “焦将军。”

    “他为人如何?”

    “据说他喜看史书,颇晓治理之道,所至皆有善政。”

    “你还不知道的是二皇侄与焦家订下了亲事,不日即将迎娶焦家娘子。”

    宋九明白了。以前他许多地方感到很糊涂,包括赵匡胤不立赵德昭为皇太子。现在仍然很糊涂,不过比以前想法更清晰一点。赵德昭不小了,赵匡胤不立他为皇太子,无外乎有两条原因,赵匡胤自己身强力壮,过早立皇太子怕威胁他的地位。但这个可能性不大,赵匡胤现在敢亲信重用赵匡义,为何不敢立赵德昭?

    难道赵匡义没有名份吗?

    这中间可能赵匡义也使了一些小手段,但主要还是赵匡胤的个人所喜。赵德芳是王皇后的儿子,爱屋及乌,而且马上也渐渐大了。不过未及冠之前,赵匡胤不能立,自古以来立长不立幼,一旦立赵德芳为皇太子,肯定会引起一些争议,然而国家还没有大一统呢,有南唐,有北汉。南唐北汉拿下,正好赵德芳成年,到了立皇太子的时候。而且京城有他坐镇,西京洛阳有焦继勋坐镇,不会引起太大的混乱。

    焦继勋如何处执女婿的亲舅舅。

    赵匡义又说道:“而且洛阳如今有多少勋贵?我外父,赵相公,以及其他人。为何他们不说?”

    “不会……”

    “你不相信也可以,此案要么归洛阳管。要么归御史台管,你指导着那个百姓前往闻鼓院击登闻鼓。上御史台诉冤。但我警告你一句,河北倒下了,很多人心中有怨气,你不能插手此事,否则会给你带来灾难。”

    “二大王,这是吃人。”

    “我知道,但你相信有天道吗?”

    天道的神马,宋九不由苦笑。

    “相信天道,早晚这小子必会有报应。你这小子。正好,随本王出去打猎。”

    “二大王,这时不是打猎的好时光。”

    “是啊,不过今天却是打猎的好时光,本王听到有一只妖精出洞,因此陡起豪兴,准备将此妖精拿下。”

    “妖精啊,二大王,勿要轻信。子不语乱力怪神,这个太平世道,那来的妖精。”

    赵匡义乐了起来,道:“你随我来就知道了。”

    宋九好奇地随赵匡义上了马。赵匡义问道:“宋九,本王听说你那个冶铜的炉子有眉目了?”

    “只能说有了一些头绪,不象原来那么盲目。还不能投入生产,二大王如何得知的?”

    “这是一件大事。自古以来铜钱不够用,我朝更是匮乏。本王能不注意吗?既然有了头绪,加快速度研发吧,抢在拿下南唐时,将这个喜讯通报给朝廷。那时就会起锦上添花之妙用。”

    “二大王,微臣不敢肯定地答复。”

    “尽量努力,还有,那个什么钟改一个名字,什么终啊,很难听。”

    “改名字啊?”宋九想了想道:“不叫钟,叫什么?”

    “我哪里知道。”

    “不用那么避讳吧。”

    “你小子懂什么,为何皇兄对你器重,一半是你才干,一半就是你这个名字,宋九,宋久,否则当初陶谷弹劾你,你就要挨本王的大刑伺候了,还能轮到你今天逍遥法外。”

    但让宋九犯难了,不叫钟,叫什么,难道继续叫水漏沙漏?

    “还有,就是那个什么钟,真难听的名字,研究出来了,也不要生产,继续改进,让冶铜在前面,那么代表着你公心大于私心。”

    宋九嘴巴张了张,赵匡义的话让他感到很奇怪,不知道什么原因,赵匡义不让他做官。可现在又这样说,这是分明让他立下大功一件,立下大功了,赵匡胤难道还不让他当官?这前后自相矛盾的做法让宋九云里雾里,但刚准备问,立即闭上嘴巴。道理他还是没有想明白,不过隐隐感到他担心的大事件终于临近……

    出了南薰门,一行人继续向前奔驰。

    宋九问道:“二大王,我们这是去哪儿?”

    “猎杀妖精不易,必须在荒郊野外,这才无人打忧,我们此行所去的地方是南山。”

    宋九才不相信什么妖精呢,说有妖精,那就去看一看吧。顺着大道奔驰了一会,一个大汉骑马迎了过来,宋九认识,此人名叫王荣,听说以前是马仁瑀的厮役,臂力过人,马仁瑀进京叙职时让赵匡义看到了,十分欣赏此人,便向马仁瑀讨要过来。马仁瑀有些不舍,不过赵匡义想要,马仁瑀不能不给,由此成为赵匡义的左右。

    前几年京城始安,人安逸了,为了钱财什么样的事也就发生了,坑蒙拐骗现象很多,赵匡义在京城实施了一次“严打”,击杀了许多盗贼。这些豢养的勇士在中间曾一度立下大功。

    这个十分正常,不但赵匡义府中有,赵普府中也有,严格地说宋九家也有,郭大他们也能称为勇士。

    不过随了赵匡义,这些人只要不犯错误,以后都定下来会发迹了。

    王荣来到赵匡义耳朵,低语了几句,赵匡义喝道:“走。”

    前方不远处就是禹王台,若是清明节来的时候,会有很多游客,不过现在游客很少,陆续的只有几人而已。马在山道上迅速的疾驰着,离禹王台越来越近,前方出现一行人。有男有女,正中的贵妇人正是徐氏。宋九开始也没有想到,忽听赵匡义大喝一声:“妖女看箭。”

    休要小看了赵匡义的武艺,他军事天赋虽不及赵匡胤,可身手不弱。自小玩耍时就让小伙伴们畏服,不是以德服人,而是让他们害怕服他,不服就揍,服不服,不服再揍,不服也不行,故称畏服。特别他一手好箭术。

    宋九未反应过来时,赵匡义手中的箭飞了出去,迅速驰到徐氏身前。

    一声惨叫,徐氏中箭倒下。

    她几名手下同样没有反应过来,赵匡义马到了他们眼前,翻身下马,用脚狠狠地在徐氏尸体上踢了几脚,道:“将这个妖精抬下去烧了。”

    “喏。”

    赵匡义带来的随从将徐氏尸体抬下去,到处捡干柴,准备烧尸,宋九额头上汗珠却不由地大滴大滴落,不管有没有名份,或者是不是妖精,这可是赵匡胤的女人,然而让赵二一箭就干掉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五章 不杀人(上)

    “皇兄他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有点愠怒,”王继恩小心地说道。

    赵匡义没说话,王继恩又道:“二大王,奴婢以为此举不值。”

    “休要小看了枕头风,若是在宫中吹还好,皇兄又不纳入宫中,让她在外面厮混。本王那个大侄子本来对我十分尊敬,因为这个女人上下挑唆,如今对我形同陌路。”赵匡义顿了顿说道:“我与赵普之争,仅是权利之争,这是在皇兄默认范围之内,但这个女子招招指着嫡位,我若不出手,说不定就让这个女人害死了。”

    这时候赵匡义怎能不想那个嫡位,但不能让赵匡胤知道,一旦知道,赵匡义完蛋了,那不是赵普贬职,迎接他的只有一条道路,那就是死!

    王继恩无言,最后说:“我担心陛下那边。”

    “无妨,皇兄必会不悦,但不会为一个女人对我如何。他老啦,很多事优柔寡断,该赏的不赏,该罚的不罚。”

    “二大王还要当心。”

    “我说过无妨,并且姚恕之死,我失去了一些人心,若是任由这个女子上窜下跳,别人也会以为我优柔寡断,暗弱无能,那样我会失去更多的人心。驭人之道,恩威并用,仅是恩拢不住人心的。”

    “二大王说的是,但奴婢不解,那天为何带着那个宋九?”

    “这是巧合,皇兄这个也怀疑?”

    “奴婢不清楚,陛下问了一句,不知是何感想。”

    “这也无妨。当时他为了王继勋来我府上,我灵机一动。事情可以这样想,也可以那样想。陛下也许会短时间认为宋九是我的人,但查到了来龙去脉,也未必会认为是,反过来会认为我是震吓宋九,毕竟这一年多来,是我打压下,他才没有担任任何官员的。我还担心一件事,宋九猜测出一些……”

    “他不会有这本领。”

    “你不懂,我问过他。你想不想做官。他说想,只是不想做整天过着勾心斗角的官。但做官了,必然会勾心斗角,当时我也没有注意,那天我才想起来,他这个勾心斗角不是平常的勾心斗角,就是他在广南,不勾心斗角了吗?”

    王继恩一笑。

    宋九将衙内们一起引到广南,曾经上书说明过。衙内去广南未必是好事,这叫以毒攻毒,用他们克制当地的豪强,通过官府于公处。通过衙内于私处,两相结合,那么广南才能与中原紧密联系到一起。因此广南官员必须要分清楚对象。引导这些衙内的管事,让他们知道轻重。豪强施之以强,我施之以柔。豪强施之以暴,我施之以恩,让衙内产业获利的同时,也成为官府收扰人心,辅助汉官治理当地的有利武器。

    包括广南的两次用兵,皆是如此,这也算是勾心斗角。

    赵匡义又道:“所以我当时想到了他所谓的勾心斗角乃是严重的勾心斗角,若赵普在还差不多,赵普不在,谁愿意与他过份为恶?”

    “不会吧……”

    “未必,也许他猜测出一些,但不想卷入。除非他真要做圣人。于是我喊他前去,让他看一看,以免他多嘴多舌。”

    “二大王真是良苦用心哪。”

    “无奈也,权争是一回事,治国是另一回事,但看朝堂大臣,我至今还没有想到能代替赵普之人。”赵匡义叹息一声,虽与赵普斗得你死我活,也不得不承认治理国事上赵普的能力,拍了拍衣服说道:“我们一道进宫吧,还有,自此以后,我与皇兄必然有生疏了,你说话时一定要小心,勿让皇兄看出来,否则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奴婢知晓。”

    赵匡义看到他眼中还有些担心,拍了拍他肩膀说道:“你不用害怕,皇兄非是唐太宗,我更非是孟昶柴宗训,就是唐太宗弑兄杀弟,也是李建成他们先下手在先,唐太宗动手在后,我一不谋反,二无十恶大罪,相反的这些年京畿安定,我多少也有些功劳,皇兄如何对我动手?”

    可能赵大会起用某人再次来一个平衡术,然而让赵大杀死赵二,那是不可能的,正是因为如此,赵二吃定了赵大!

    ……

    “崔翁翁,你起来吧。”宋九道。

    “宋候……”

    “崔老翁,御史台都断了案子,我非是官员,就是官员,也无权翻案。你让我奈何?”宋九道。他眼前又浮现出那具美艳的尸体,赵匡义一箭就射穿了徐氏胸口,宋九不惊讶于他的箭术与武艺,论此,另一个太宗胜过他十倍百倍,而是惊讶于赵匡义的果敢。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赵匡义必杀徐氏,可偏偏连自己也在场了。

    宋九害怕赵匡胤牵怒于自己,回到家中后,连忙将崔老汉送到客栈。想要申冤可以,又告诉他闻鼓院在何处,给了一些钱帛,你自己儿打官司去。事实他也不能过份参与,他一非官,二更非相关的狱官,不要说国舅的案子,就是普通的冤案,过份过问了,赵匡胤也不会开心。

    崔老汉于是跑到闻鼓院击鼓鸣冤,听到案情,御史台亲自过问。但他们与宋九一样的话,你证据呢?

    让崔老汉哪里寻到证据,但反过来说,那么要官府还有何用?

    宋九能说,他现在不是官员,没有证据就不能主动参与插足,御史台的官员不能说。

    但怎么办,得找借口。

    崔老汉没证据,御史台官员又将他送回客栈,让他等消息。过了好些天后,御史台官员将他召唤过去,对他说你女儿死因知道了,不是王继勋吃掉的,那是街坊的谣传,你如何当真呢。但死是死掉了,是病死的,王府管事还派人买来棺木好生下葬,国舅一点儿也不知道,官员过去查问他才清楚,刻意还送了五十缗钱给你做补偿,若是你思念女儿,王府会派人将棺木挖出来,归还给你。

    崔老汉如何相信,回来又求宋九做主。

    王继勋吃人,宋九无法忍受,可这时他让赵匡义吓着,哪里敢插足,就是插足,也不能公开插足。

    崔老汉只是哭。

    宋九又说道:“崔翁翁,这样吧,我派人将你家人接到河洲来做工,再给你安排一栋房屋,洛阳是不能再呆了,你来告状,是真的,国舅也不会放过你,是误会了,国舅更不会放过你。”

    崔老汉还是哭,郭大在边上大喝道:“崔翁翁,你别不识好歹,就这样九郎已被你拖下水,国舅那么臭的名声,你还将女儿卖到他府上,如今你害死了女儿不够,还想害死九郎?”

    这才将他打发下去。

    宋九做得是不够,可他能力有限。而且又是在洛阳,焦继勋马上就与王继勋成为亲戚了,他无法下手。

    郭大将此人带到河洲。

    潘怜儿问:“官人,陛下知不知道?”

    “不大好说,估计不知道吧,知道了肯定不会纵许王继勋如此猖獗。”

    “官人真奇怪,那个花蕊夫人死了,京城没有一人传言,就象从来没此人一样。”

    “不敢说啊。”

    “这个女子心太野。”

    “若是心不野,早就被陛下收入宫中,正是她心太野,陛下犹豫不决,心不怕野,但有能力匹配,武则天心也野,即便以她的手段,忍受了多少年。与武则天相比,徐氏差得太远。”

    “反正我不喜之。”

    “平安是福,要那么多权利干嘛?咱们少钱用吗,少房屋住吗?”

    宋九看到徐氏之死,越发对权利看得淡。不过不久就传来一个恶噩,崔家老汉看到无处诉冤,虽然宋九善待,一时想不开,上吊自杀。

    他死了不要紧,天下冤死的百姓不知凡几,可他是在河洲上吊死的。郭大气愤地说:“这老小子,还是害了九郎。”

    “不对,是我害了他。”宋九肃穆地说。人死了,得派人报官。又与大案子有牵连,只能报开封府。赵匡义带着衙役过来,看到宋九道:“宋九,本王劝你你不听啊。”

    “二大王,是我做得不好,那天没有讲清楚,陛下虽说齐人,可天下如何做到绝对的齐人?”

    “那是,不过做比不做的好。”

    宋九所说的齐人就是一种人人平等,甚至比赵普的更进一步,但宋九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不但在这时代,往后去一千年,也未见那个制度真正实现过人人平等,包括西方的所谓民主制度。非是各个阶层,连国与国之间也不可能实现平等,还是那句话,谁的拳头大谁就占着理儿。

    宋九沉默。

    “这小子,不知好歹啊,污了你名声,”赵匡义道。与郭大一样的说法,宋九已做得很好了,当真是你爹你妈,就是想管也得有这个力气啊。然而宋九不这样想,因为宋九破灭了崔老汉唯一的希望,这才寻死的,于是默默地说了一句:“二大王,名声要来何用,有名无实反是累赘。”

    “那你做好事干嘛?”

    “心安!”

    两个字,却将赵匡义噎住。

    衙役们在验尸,宋九看着东北方向,又说了一句:“陛下是好皇帝,做皇帝却是有种种难处,包括和平方式释去各节度使兵权,一消数百年来的弊端。可是代价太大了,能征善战的将领会越来越少,虽惩戒贪污,却没有惩戒真正的权贵,于是社会不公,更不能做到齐人。若是这样下去,我朝还会逼得邺城打虎。”(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六章 不杀人

    “打老虎?”王枕好奇地问。

    宋九与赵匡义都乐了起来,潘怜儿也不解,主要这是南北朝的典故,一般人十分陌生,于是她问:“官人,说一说何谓邺城打虎?”

    “这个故事很长,南北朝东魏高欢入主中原后,想结交当时的汉人门阀,因此想方设法与汉人望门联亲,然而他虽出自于渤海高家,本人仅是鲜卑镇兵,汉人门阀皆瞧他不起。于是他换了一个手段,多纳汉人门阀中的寡妇,这个阻力就小得多。”

    “高欢,他不是皇帝吗?”王枕又好奇地问。

    “高欢是权臣,是什么皇帝。小子,你不懂,就不要瞎问,”赵匡义喝道,是皇帝又乍的,连李唐这样的皇帝,汉人门阀也未必瞧得上眼,还好,宋朝时没门阀了。

    王枕吐了吐舌头,不说话。

    宋九继续说下去:“高欢又纳了荥阳郑家的一个美艳寡妇叫郑大车,偏偏高欢的世子高澄也喜欢上了这个郑大车,两人一个年少风流倜傥,一个美艳轻浮,不守妇规,于是不顾母子的名份,做了一些不好的事。郑大车两个婢女向高欢告发,一人举报,一人做证。高欢一怒之下,将高澄痛打一百大棍,还要准备废其世子地位。其妻娄昭君急切之下将司马子如喊来求情,司马子如来到晋阳求见高欢,便问,嫂嫂呢。高欢一脸沮丧,将事情一说。司马子如道,这事儿正常,我那不肖子司马消难也与我小妾有一腿。不过家丑不可外扬,所以我未说。况且嫂嫂是大王的结发妻子。想当年在怀朔那会,嫂嫂经常从娘家拿财物接济你。大王数次犯事。被打得背无完肤,是嫂嫂不离左右,昼夜服侍。没有嫂嫂,能有大王今天吗。再说婢女的话也未必全信。”

    “这人倒会说。”

    “是啊,不然如何留名于史册。司马子如看到高欢怒气消解,将高澄喊来,责问道,你说假话了吧,一个堂堂男子汉怎能因为害怕父亲威名而诬蔑自己呢。高澄会意。连连称是,说我什么也没有做。司马子如再提审两个婢女,将她们生生逼死,然后说她们果然在说谎。高欢大喜,叫来高澄与娄昭君。高澄跪拜前走,娄昭君也是一步一磕头。一家人重新团聚。实际以高欢的聪明,如何看不穿司马子如的把戏,但这是最佳的解决办法。因此娄昭君用磕头的方式忏悔自己儿子的过失。高澄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能赢回父亲的重新信任。这才开始了邺城打虎。”

    “然后他去邺城打老虎的?”

    赵匡义不由又笑:“潘娘子,外界传言你相夫教子,但读经义会算术还不行啊,史书也要多读读。”

    “二大王。臣妾读过史记,春秋,汉书。后汉书,未读过南北朝的史书。”但潘怜儿没有再说下去。听宋九继续往下讲。

    “东魏承接的是北魏传统,官员不发薪酬。因为发了薪酬,鲜卑贵族就享受不到原始分配制度的特权,然而随高欢打天下的六镇贵族来到中原,两手空空,又不发薪酬,做官后只好大肆搜刮。高欢看不下去,便对姐夫尉景警告,尉景道,与你比谁更好,我不过从百姓身上弄两个钱,你却弄到皇帝身上。高欢不能回答,只好和稀泥。汉人豪强看不下去,便提议严法治贪,以法治国。高欢将其首领汉人大臣杜弼喊来,说,今天下三分,我若出手太重,鲜卑武士一起投向宇文泰,汉人投向萧衍,人物流散,何以立国?但高欢还是想治贪的,不过他在等待最佳的时机。这时高澄主动请命。那时他才十五岁。但不久后他就出了事,他老毛病又发作了,御史中丞高仲密的续妻李氏十分美艳,于是调戏,高仲密一怒之下投奔了宇文泰。”

    “这小子不是好人哪。”

    “你这小子才不是好人,”赵匡义对王枕喝道。

    “王枕,你不懂就不要乱说话了,此人天姿英发,非常人难以想像,别人十岁时都不会懂事,高澄便能替其父将勇将高敖曹招降,十一岁时以特命名大会两次去洛阳觐见孝武帝。十五岁时辅政肃贪,十九岁时令中书监,治理整顿朝政,制订影响深远的律法《麟趾格》,选拔人才,惩处贪贿,增扩户口,改革盐政,统一货币。二十六岁数时,高欢攻打玉璧城兵败郁闷去世,接其父职为大丞相。同年击败候景之乱,将候景生生逼到江南祸害梁朝。接着借候景之乱,吞并江准二十三州。又亲率大军征伐颖川,水淹长社,生擒王思政,收复河南全境。若非被刺客击杀,史书必然在此人带动下改写。你说他是不是好人?”

    “这么厉害啊。”

    “二大王也厉害,你问问他,高澄厉不厉害。”

    “王枕,我自愧不如也。”赵匡义很老实地回答。

    “这次他不是为了调戏而调戏,高仲密是高敖曹的二哥,兄弟是汉人,他们同样有许多不法行为。高澄整贪反污,乃是汉人先行提倡。因此鲜卑官员皆在坐看高澄如何处执高仲密。两人功劳大,高澄不好处理。这时他手下有一个重要的幕僚,也就是后来的名臣崔暹,此人落难时投奔高氏兄弟,为感恩将其妹许配给高仲密。谁知高仲密发达后将崔氏和离,重新娶了美艳的李氏。崔暹便献策让高澄调戏李氏,激怒高仲密。高仲密一怒之下请求外放,镇守虎牢关,然后献关投降西魏。高欢早有准备,爆发了第四次两魏大会战,邙山会战,高欢险胜了宇文泰。此役大捷加强了高欢肃贪的信心,许多权贵向高欢诉苦,高欢说儿子大啦不中管,诸公就让一让吧。父子俩人一唱红脸,一唱白脸。很快东魏风气扭转。因为这次反贪是自高澄去邺城开始的,所以又叫邺城打虎。”

    “宋九。不这样,又奈何?”

    “未必。虽此次肃贪使东魏环境变好,也逼得西魏不得不变。不过东魏之变却没有西魏之变高明。东魏强行肃贪,可是又迷信鲜卑武士强悍,鲜卑贵族与汉人豪强矛盾一直存在。西魏经著名智囊苏绰之手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最著名的便是府兵改姓。对将士分配土地,汉人赐鲜卑姓,鲜卑赐汉人姓,大家一起拥有两族种姓,一起练兵。一起耕地,由以后来北齐矛盾不断,北周却浑然一体,原因很简单,他们是一家人……何至于此,兵权已分,东汉与唐朝之例即可。”

    两人说得很含蓄,但潘怜儿在边上都听了出来。

    丈夫说邺城打虎,是含蓄地表达对皇上的不满。赵匡胤也肃贪。公开喊齐人,实际执行不是,真正的权贵们无论是贪污或者做不法生意,屁事都没有。代表就是赵普。那怕王继勋这样的吃人肉,也不会死,倒是那些小官小吏贪污几百缗钱就会被处死。这样的齐人如何让人相信?

    恶化下去。朝廷必然被逼得来场矛盾激化的邺城打虎,让天下动扰。

    赵匡义不同意。纵容这些权贵是无奈,不这样。又不赐官又大封子女,又不给其兵权,如何让他们心服口服的主动释去兵权,除非象西汉那样,兵戈不休,可宋朝外部矛盾又远比西汉时严重,不要说天下未平定,就是平定下来,还有契丹的压迫。

    宋九也没有反对,想让这些功臣悍将们手中兵权一起留下,朝廷是要付出了。可非得要剥得一干二净?国家已经开始分掌兵权,三衙掌兵无调兵权,西府有调兵无掌权,何必剥得净光,给将领们一些权利又有何妨?难道东汉与唐朝开国功臣个个都造了反?即便有一个候君集,那也是参与夺嫡一案,不能算是真正的谋反。

    两人借着邺城打虎评点着当今的国策。

    宋九又说:“还有南方,国家政策也多有失误。”

    他说要融合,可朝廷没有全部采纳,继续试图以诸葛亮的那种羁縻政策治理。然而宋九却在广南许多地区推广了融合政策,两种政策绞在一起,让南方的官员产生了极大的混乱。

    谁对谁错,看看到东西魏政策效果便知道了。

    他又说道:“赵普非名臣也。”

    宋九只是发发牢骚,不要说赵匡义不是皇上,就是皇上,当真只听他一个人的?

    但到现在了,那怕潘怜儿都不敢说赵匡胤不知道他小舅子在吃人肉。

    王继勋继续在洛阳逍遥法外。

    宋九刻意派人暗中去洛阳打听了一下,不敢动,越这时候越不敢动。不仅他见证了赵匡义如何杀花蕊夫人的,还有未来那个夜晚……

    但忍不住要听听消息。

    若是按宋律严格执行,这时代奴婢与小妾又称为女口,实际有一定的人身自由,还有属于自己的财产拥有权,并且有一定年限,过了这个年限,主家不得强行将女口挽留,虽执行起来不是那么一回事,因此贫困人家不排斥将自己女儿在走投无路时卖给达官贵人家。然而王继勋吃人肉的事传开后,谁敢将女儿往火坑里送?

    没有人卖,王继勋也有办法,让一大群家奴出去出去观看,因为要买来吃的,所以必须要女子细皮嫩肉的,看好了,一群家奴一拥而上,强迫这户人家将此女子卖给王府。

    因为一个王继勋,使整个洛阳乌烟瘴气,但没有一个官员敢出头。特别是崔家来京城打官司不果后悲愤地上吊自杀,朝廷仍不问,更没有一个官员敢出头了。

    于是王继勋公开吃人肉,还与一个洛阳的和尚一边吃着人肉,一边品尝着说什么样的女子人肉才能好吃。

    听着戚少春的禀报,潘怜儿担心地说:“官人,别学崔浩。”

    宋九说了邺城打虎的事,潘怜儿一点儿也不懂,因此这段时间翻看了南北朝的史书。鲜卑人融汉分为两个阶段,一是北魏孝文迁都穿汉服一变,二是北周苏绰改革,府兵赐姓一变,到了隋朝鲜卑人彻底与汉人融合了,但在这之前发起者却是拓跋焘时的三朝老臣崔浩,他在北魏推广九品中正制,崔李卢王郑为高,什么鲜卑人,小地主都不行,老子是龙,儿子那怕是傻子也是傻龙,老子是虫,那怕儿子是赵匡胤,也是一条大爬虫。这个不提了,然后修国史,勒石为碑,说是鲜卑人是汉朝李陵后代。实际崔浩用意是好的,鲜卑入主中原,两族矛盾重重,原来血脉也是汉人血脉,是一家人了,就不会有矛盾。可是鲜卑人不乐意,你说什么汉人高门俺们就忍了,居然还说我们是被我们打败的匈奴降将李陵的后代,闹将起来,拓跋焘将崔浩斩杀,满门诛绝。但不久后,几乎所有鲜卑人以李陵后代自居,包括现在遥远的契丹北部地区一些部族仍以李陵后代自居。

    然后先行者呢?

    让宋九千万不要做这个先行者。

    宋九按了按她的手,表示赞同。

    主要他没有官职,就没有话语权,说也没有用。这时候他对权利**仍不重,可不久后发生了一件事,彻底扭转了他这个心态。(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七章 不杀人(下)

    王继勋吃人肉迅速在京城流传,但不管知不知情,还是没有人敢谈论花蕊夫人的死因。

    可她的死,效果显著,不但没人敢谈论花蕊夫人的死,连对赵匡义的是非都很少有人敢谈论。

    由此,赵匡义整治东水门外变得很顺利。

    他问宋九,宋九说我不想接手,事实除了宋九外,也没有人有这个能力接手,那么只有一种方法,让其自然恢复,但之前必须做一件事,植柳拆草棚子。

    可执行下去没有那么简单,植柳河边的房屋怎么办?拆草棚子,那些仆役怎么办?

    春天渐渐深了,赵匡义开始整顿,不但植柳,还于河边兴修了一条大道,宋九说了,赵匡义还能不明白宋九意思吗,实际宋九想法很简单,使河北环境变得美好起来,自然而然就会有游客前去,生机也就重新恢复了。可这一来,拆掉的房屋会更多。赵匡义派了一些幕僚过去查看,除了一些必须要保留的房屋让它保留,道路绕开,余下的全部写上一个个大大的拆字。限制在十五天内必须拆掉,否则到时候官府会派衙役过来强行拆。

    自己儿拆,还能得一些砖瓦木材,官兵衙役来了,什么也捞不到。

    再就是那些草棚子。

    衙内的契股倒下,许多衙内收手,或者转移到河洲那边,但还有一些衙内坚守岗位,主要是作坊,这些作坊仍能谋一些小利,有作坊就有工匠仆役。不过待遇比以前稍好一点,没有人敢过份虐待仆役了。然而现在这些草棚子也写上一个个拆字。仆役住哪里,自己儿想办法去。能留着是你们的本事,留不着是你们无能,但这些简陋的草棚子同样必须在半月内拆掉。

    接着配合苏晓整合鬼店。

    邸店空着也没有关系,但必须按照造价估价,然后征收城廓税,以前的税务不计,但去年一年的税务必须补交,今年一年的税务也要交齐。城廓税率不高,不过一个征税与一个不征税。截然不同。用此强迫店主将空店以超低价出售,卖不掉的自己儿拆掉,省得一栋栋空屋子一到晚上无人住而阴气森森。

    若是换以前,这会捅一个不小的马蜂窝,可此次开封府执行下去,十分顺利。

    赵匡义在整治河北,赵匡胤在宫中读书,读到尚书尧典这一段时,感慨地说了一句:“尧舜之时。四凶之罪,只从投窜,为何近代宪网如此之密?”

    卢多逊说道:“陛下已经算是仁君,自开宝以来。非大恶者,多贷其死,自开宝二年至今。所贷死罪者几乎有四五千人。”

    赵匡胤微微有些自得,但一会儿蹙起眉头。问了一句:“传言宋九知惠州两年,未判一名死囚?”

    “陛下。此子不喜杀人,又是小州,时间又短,即便未判死囚,也颇正常。”

    赵匡胤没有被卢多逊的话迷惑,开什么玩笑,惠州还能算是小州?数万户百姓,几十万人口,乃是整个广南户数第四多的人口大州。执政两年未处死一名犯人,那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他说道:“卢卿,你查一查,确认一下可有此事。”

    卢多逊没有太排斥,于是下去查了一查,果然确有此事。这让赵匡胤产生了兴趣。为何馆阁官员贵就贵在此,人在京城也未必引起皇上关注,只有皇上关注了,才会有作为。

    赵匡胤整天喝着烧酒,都能将宋九喝忘记掉。

    宋九带到皇宫,赵匡胤先没有问死囚一事,而是问小麦:“宋九,那块小麦长势如何?”

    “启禀陛下,长势良好。”

    “收获时朕一定要亲自去看一看。”

    “陛下,那种磷肥不能生产,因此产量再好不能作数,所取的仅是种子,即便种子推广后,也未必能适应,说不定迅速退化。”宋九平静地说,也就是不高产也无忧,高产也无喜。

    “错,朕还是要去看的。”

    宋九这一回没有作声,看就看吧,也许到时候会给赵匡胤一个惊喜,但不会给自己惊喜,无论怎么高产,肯定达不到自己的目标。

    赵匡胤又问道:“宋九,你在惠州有没有判过死囚?”

    宋九仔细回想,在广南要治理惠州,还要兼顾着整个岭南,真没有想过,想了大半天道:“大约没有吧。”

    殿中除了赵匡胤,还有其他几个重臣,宋九杀未杀人是小事,一州之刑狱,但能通过他的一些做法决定天下是宽刑还是严刑,因此几个宰相与相关的重臣全部请到殿中落坐。

    宋九道:“陛下为何关心此事?”

    赵匡胤道:“朕前几天看尧典,仅流放四凶,感慨今天刑法严密,欲执宽刑,于是召你入宫问一问。”

    他一说宋九就懂了,赵匡胤总体而言,用刑是很宽,特别是天宝后,再也没有弄什么族诛。这可能是受了佛教影响,才开始时赵匡胤恐怕也未必信仰佛教,然而时常去相国寺,经大和尚们反复洗脑,原来赵匡胤信不信不大好说,可现在肯定信了。

    宋九犹豫一下道:“微臣在惠州有没有判死囚真没有多注意,但那是特例,刘鋹暴政,惠州就在广州边上,深受其害,微臣释放了俘虏,赢得一些名声,百姓期盼,微臣也做了一些仁政,故此犯下大恶者不多,但现在让微臣去惠州,再也难做到。”

    这是实情,不过宋九没有停下,继续说道:“至于杀不杀人,微臣认为杀人也不能说不对,不杀人也不能说对。也许微臣在惠州未判死囚,然而微臣曾建议潘尹二将军将道路修达各山寨前,以便统辖,导致判乱更严重。实际等于是变相杀人。再说不杀人,佛教不喜杀人。可是微臣数艘船只刚从西方返回,曾说到天竺的事。天竺有恒河之美。挟金带银,珠翠无数,乃是一等一的物宝天华场所。但这些大大小小佛国除了少数人之外,大多数百姓生活很苦,几乎与暴政下的伪南汉相仿佛。造成这原因,一是丑陋的种姓制度,不能齐人,二就是无完善的制度。何谓制度,无论是儒佛的仁。还是西方的仁爱,实际就是爱民为核心,再杂以法家的律法为表为辅助进行震慑,恩威并用,故国家才能久安。西方无儒家,一些国家强大不亚于我朝,屹立时间还比唐朝长久。”

    宋九说到这里突然话音一转道:“就象吃人,前秦姚苌吃人,但他爱民。虽是小人却是真小人,吃人也只是吃死尸,故能立国。张巡许远于雎州城食人,乃是数百倍叛军相围。他们用鲜血生生为江淮上千万的百姓筑起了血肉长城,因为缺粮食人,故成为烈士。然而黄巢朱桀之流食人。五马分尸也不足荡其恶。”

    开始那段话说得好好的,这一转。赵匡胤脸色巨变。

    赵匡义坐在边上恨不能上去狠踢宋九几脚。

    不过宋九终没有多说下去,点到为止了。又转了回来:“唐太宗曾义释几十名死囚,恕其回家团聚,无一囚逃走,然后贷其死罪,陛下你相信吗?若是陛下暗暗授意官员贷其死囚死罪,微臣也保证我朝发生奇迹。可那样,受害者家属心中如何做想?尧舜仅是将四凶流放,一是上古之时不能全信,太远了。二是当时百姓不开化,愚昧无知。若现在将时光倒回,愚民昧民,那是严重的倒退。故不能用上古之事与我朝此时相比。至于杀不杀人,臣以为不能为一昧求仁而不杀人,无律法警戒,百姓慢怠,一些不法之徒便会肆意妄为。不能为求震慑过份杀人,杀人一多,必有冤杀,百姓怨之。可以杀人,但不可以杀不当杀之人,可以不杀人,但不可以不杀当杀之人。臣在惠州断了一些案子,但若有犯人当杀,臣不会为薄名声而赦之。但没有当杀之人,臣也不会为避嫌疑而刻意杀之。这是微臣的想法。”

    若是没有吃人肉这一段,宋九这番论述甚至在这时代出现后,能记载于史册。

    不过有了人肉一段,赵匡胤只是默然之。

    ……

    河洲宋九渐渐放手,除了南北各有一些空地外,基本都建设完毕,若不是因为研究还需要大量钱帛,宋九都想现在就交给朝廷。

    但海上宋九未放。

    到了分红时候,仅是两家内部分红。

    潘惟德几兄弟也不查账,宋九说多少就是多少,当然,宋九也不会贪污潘家的所得。将账目分好后,潘惟德感叹一句:“这个钱怎么用得掉?”

    “想用不简单吗,要么我们将来两家联手,经营一个小岛。”

    “小岛啊。”

    “就是在南海里经营一个小岛。”

    “象虬髯客那样?”潘惟正道。

    “虬髯客仅是一个传说,唐朝都记载到阇婆国东五千里的火山国(阇婆国就是爪哇,也有活火山,再往东五千里是何处,不得而知,难道是大洋洲,或者是通典误载),那已是南海诸岛的深处所在。为何还不见虬髯客所建国都踪迹?”

    宋九这是有感而发。

    瑕不掩瑜,赵匡胤应当还算一个明君,不然他也不敢旁敲侧击地提一提人肉。然而就是赵匡胤同样很多地方没有做好。这也不能怪赵匡胤,制度是一步步走来的。即便宋九有本领将科技加速一个五百年六百年,制度跟不上去,他还是为这个国家担心。要么就不想后人,想后人好不是给他们钱帛,而是给他们一个安全所在。

    两家财力越来越大,船只越来越多,若是带上充足的武器,船上的人渐渐能适应南海那些炎热的天气,那么对那些小国家将会是通杀。现在百姓少,移民不得功,但这个时间会很快,顶多三十年,国家人口就会跟上去。

    宋九可能是开玩笑,也可能是说真的。

    然而潘惟德兄弟却认为他在开玩笑。

    宋九没有多谈,问道:“南方如何?”

    “停下了。”

    “停下?”宋九惊然。他随潘美南征,现在多少懂得一些,曹彬大军东下,略过湖口十万唐军,性质与潘美类似,潘美略过潘崇彻五万汉军,杀入连州韶州,南汉也许是及时组织了十万军队迎击,但那是乌合之众,最强的军队还是在潘崇彻手中。这就是斩首军事行动。因此曹彬此行速度要快,金陵危急,湖口十万唐军才没有士气,那么只能投降。一旦打持久战,十万唐军动援起来,平南唐代价必然沉重。

    事实南方出现了大问题,可是连赵匡胤都没有察觉到……(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八章 硕麦(上)

    潘美击败杜真,大军没有停下,就象奔雷一样,金陵城西南方向的新林寨、白鹭洲、新林港迅速被拿下。

    实际这时若是宋九军事能力再强一点,历史知识记得再多一点,就能看到一次严重的危机,那就是两种风格的合作,造成了严重性脱轨。

    潘美用兵如猛虎下山,如蛟龙出海,速度快得惊人,曹彬用兵恰恰相反,无比的稳重,一求稳了,速度必然快不起来。潘美前军似飞,曹彬在后面拖得苦不堪言,又不大好说,即便赵匡胤给他那个信封里杀人诏书令是真的,他只能斩潘美以下,潘美却是斩不得的。正好南唐攻打池州,为何是池州,宋朝最先占领的就是池州,离主战场有些远,可是江上来往,池州是上游,宋朝占住了池州,只将池州到湖口一段南江面留给了南唐,后方威胁不是很大了,至少对浮桥威胁降低。但让南唐收回去,威胁性就会增加。

    而且池州守将乃是南唐叛臣樊若冰,也必须击杀立威。但被樊若冰轻易击败,这一战不是樊若冰打的,而是他帐下大将兵马监押王侁打的,此人乃是前周名臣王朴之子,据传赵匡胤登基后路过功臣阁看到王朴画像,肃立不动,整理御袍,说,若此人在,朕不得着此袍。

    因为这个辉煌身世,王侁必然被重用,而且更不是太监,这让宋九产生了误会,于是往宫中太监身上想,宫中那来的王侁?之所以后来重用。也是自有原因,池州一役过后。曹彬下令让樊若冰分兵宣州,樊若冰知趣。让王侁分兵四千攻打宣州,居然真让他拿下了南唐重地宣州。

    曹彬又分一部攻打金陵城南方的溧水,宣州与溧水一隔,西方是吴越军队,南方隔绝,江北是宋人的地盘,采石矶当涂已被宋朝收入囊中,金陵将会成为一个孤城。

    一是为了配合潘美。

    第二个也能看出曹彬的用兵风格,那就是稳。

    若看不懂。再看潘美的用兵风格,两相对比,有没有四面合围?那怕是潘崇彻率兵投降,只是勒令他带兵不动,并没有要求他率兵自西与潘美大军配合。

    可是两种风格始终在冲突。

    年底,吴越也没有闲着,将常州层层包围。金陵城宣布戒严,从城中抽出十万大军前依秦淮河,北靠金陵城。据水以待宋师。

    宋军停下了脚步,秦淮河还是很宽的,想要渡河,必须准备载军渡河的船只。但等到正月十七。曹彬还没动静,潘美等不下去,他将诸将召集。喝道:“潘美提骁果数万人,战必胜。攻必取,怎能因为一衣带水而不径渡?”

    老猛哥说的话可不是吹牛。仅一句话,将士让他说得热血沸腾,潘美动援好手下,骑上马,一下子跃入秦淮河中。金陵城虽是江南,但这才是正月,天气还是十分冷的。但看到主将亲自下河,这些大兵大将们一个个不要命地往河中跳,然后向对岸冲。

    宋军中的猛哥很多,另一个猛哥李汉琼看到潘美干了起来,看了看风向,正是北风,并且吹得还十分地烈,于是取巨舰,里面装满了干芦苇,顺风纵火,一下子将南唐水寨烧了起来。

    两相夹击,十万唐军大败。

    然而潘美还没有于北岸驻扎,就做了一个惊人之举,他攻得快,撤得也快。因为看到宋军有所脱节,南唐让郑宾率军出城,驭船带着水军直奔浮桥。一旦浮桥为郑宾所毁,后果不堪设想。

    潘美撤得十分快,终于抢在南唐的船只到达前来到浮桥下,迎战唐朝水军,轻松地将他们击败,还抓住了郑宾等七将。

    过程却让许多人冷汗涔涔,能说潘美推进速度太快了,导致曹彬整个计变不停的变动,才出现这个漏洞。但也能说曹彬过于的稳重不切实际,更能说曹彬没有配合好潘美,潘美在前线冲锋陷阵,你总督全军,后方就不当出现这个巨大的漏洞,若不是潘美及时弥补,大麻烦出现了。不过两人关系好,没有在这事上过份纠缠,事后在奏章里互相替对方遮掩,反而没有引起人注意。

    潘美无奈了,只好放慢大军脚步,配合曹彬的这个稳重。要打持久战了,必须要准备充足的粮草物资,李符益急驰荆湖,调军食于金陵城下。北汉那边还是不甘心,刘继元与马峰攻晋州,又让武守琦击败。杨令公屡战屡败,以至让宋九怀疑杨业的战斗力了。朱洞败了一阵不服气,但他是一个能臣,迅速反省,于是让手下大将石曦领兵,两国于袁州城下大战,这一战胜了,大败两千江南兵。潘美撤出,南唐乘势复拿下白鹭洲,曹彬二战白鹭洲,斩首五千人,获战舰五十艘。知扬州候陟以所部败江南千余人于宣化镇。王侁在宣州力孤,招庐州知州邢琪领兵渡江助之,拨义安寨。曹彬又与南唐在江中发生会战,败三千南唐水军。将南唐水军堵在城中,不让他们出来了,这就是一个稳字。宋朝见北汉两次侵袭,让潞州药继能领兵反攻,拿下鹰涧堡。赵匡胤又以宠信太监王继恩率千兵去江南,督促士气。

    零星地发生了许多战斗,可这些战斗忽略不计。

    大局上两军在继续僵持。

    宋九听潘惟德将前方的消息说完,他感到纳闷儿。

    潘美曾做过柴荣的亲卫官,柴荣用兵方略对潘美影响很深,宋九参与几次军事行动,在巴蜀那不算,真正参与学到一些东西的是在南汉,也受到潘美影响。因此看到宋军步伐缓慢,让他感到十分不解。难道曹彬到现在仍抱着逼降李煜的想法,以求财产百姓不受到更大的伤害?

    但若是李煜不降,还有一个更大的漏洞。金陵城下那十万大军不能算的,那些兵士仅是李煜匆匆忙忙地将城中的百姓武装起来的临时军队。就象刘鋹武装的二十万大军,或者名将封常清在洛阳组织了六万临时军队一样。若是他那时部下是六万安西军如何呢?那么就是败,也会让安禄山痛到骨子里!

    所以潘美强渡秦淮河,不能说南唐军队一无是处,因此湖口那十万唐军一旦苏醒过来,江中那道浮桥该怎么办?

    其实这真不是什么大的危机,这一条赵匡胤看不出来了?王明在干嘛的?

    最大的危机并不是那十万南唐军,而是曹潘二人用兵的极不合拍……

    宋九想了许久,忽然说道:“大舅哥,二舅哥。三舅子,你们认为石守信如何?”

    “名臣名将。”

    “那他为什么在洛阳克扣百姓薪酬?”

    “临老变贪心了。”潘惟固说道。

    “你们再想一想萧何自污的故事。萧何是那种人吗?”

    “妹夫,你想说什么?”

    “月满了就会亏,水满了就会溢,不管如何,外父这次南征又立下大功。”但宋九心中深深叹息,若是主将是潘美,说不定这时南唐几乎能拿下了,不过那样潘美也就好洗洗睡觉啦。灭两国的功劳是什么功劳,到了巅峰,还不下,什么时候下。所以列子说祸福相倚。做得不满,反而是一件好事。因此又说道:“再说你家这些年赚了多少钱?”

    “妹夫是说……”

    “富与贵到了这一年,你家几乎到了极致。”

    “父亲的功劳是实打实打出来的。我们的钱是光明正大赚来的。”

    “你们是这样想的,可外人会这样想?”

    “妹夫是想说……”

    宋九悄声将他心中刚刚产生的想法说出。潘家三个兄弟皆有些不大服气。潘惟德说道:“宋九,你想一想。俺们兄弟可是很多啊。娘亲可比小妹厉害多了。”

    潘怜儿上去就揪他的耳朵。但事实是如此,田氏长得漂亮,人虽老珠未黄,潘美耕耘得勤快,有了潘惟德、惟固、惟正、惟清四兄弟后,又给潘怜儿在南方带来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因为南方天气热,看到宋九在家中将潘惟清照料得不错,田氏又将两个女儿与幼子送到宋家,直到去年冬天田氏从南方回京,才将几个孩子接回去。

    宋九复劝道:“河洲上能挣几个钱,吵得不可开交,何苦?我准备再打四艘船,两艘四千料,两艘三千料,你们再对比一下。还是赚钱,但那是在海上了,与任何人无关。”

    潘家几兄弟还是舍不得。

    宋九又说道:“三个舅子,要么我们占一岛,蔗糖技术快成熟了,国内只有由朝廷经营,若是在海外呢?想要钱是不是很容易?况且我还有其他的法门。”

    “是啊,那个糖技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成功啊。”

    “还有最后一些步骤,主要是稀硫酸,这种技术已经成熟了,甚至可以与原来的硫酸技术相配合,成为第二条制造硫酸的法门。现在仅剩下一些澄清糖色的技术没有攻克。相信今年冬天没有好消息,明年开春会有好消息。”

    大约何时能成功,只有宋九一人心中有数,实际说起来,研发的进度算是很缓慢,不然早就成功了。而且今年岭南会务更多的税,那时府库之失的罪责,宋九将会全部弥补。不就是烧掉许多钱吗?可是广南一年为朝廷带来五百万六百万缗的收益,还能不能弥补?虽那把火可能烧掉的财富是它的十倍,十几倍,不过这个收益是长久的,宋朝在一天,就会收益一天。而且另一个隐形的看不到,南方大开发的结果,就是将南荒提前带到文明时代,两广一百余万顷的耕地,足以养活几百万户的百姓。为国内以后人口繁衍留下了空间。

    “好吧,我们同意了,”几个兄弟对视一眼说道。

    潘怜儿这才开口:“大哥,二哥,三弟,你们不要不高兴,还有三弟,你努力再学一年学问,说不定以后朝廷就会重用。官人做得很对,做人不能做得太满。看看赵普,若他不过份贪婪,何至于离开相位?”(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九章 硕麦(中)

    桃花谢了满天芳菲,眨眼间残红也去了,变成了碧叶喜人。

    一匹马匆匆冲向宋府。

    武贵翻身下马,对门房全伯说道:“我要见九郎。”

    全伯进去禀报,宋九让武贵进来,狐疑地问他:“为何你一人回来?”

    “有些不好。”

    “说,”宋九心立即悬了起来。玉苹要回来,他先让契丹那三家商人配合,另外又借他们的手带去大量礼物,这些年一到过年前,宋九都会提前送去礼物拜年。俞父终是宋九的第二个丈人,至少在宋九心中是这样的。然后让武贵带着一艘海船与一些小船去接玉苹。

    现在武贵提前回来,让宋九感到担心。

    “不好啊。”

    “你冷静一下,慢慢说。”

    “九郎,我们去接人,俞家也没有慢怠,但玉娘子的父亲说了一句,说什么契凡的皇后闻听玉娘子的才气后,下了命令,让玉娘子带到契丹中京,伴随她左右,向契丹传授算术会计物格学。玉娘子父亲不敢违抗命令,只能任由契丹几个黄门与官兵将玉娘子与大小苏带走。”

    “他为什么不保护?”潘怜儿怒道。

    “看来我是粗心大意了,让玉苹呆的时间太长。不能怪她父亲,那个萧燕燕……”宋九叹口气,出了事就要想办法,宋九走来走去,问武贵:“现在船有没有回来?”

    “没有,我们找了一个借口,就泊在登州。”

    “你做得很好。我马上抽调四千金,一万两银子。你押送它们秘密上船,然后再将这些金银送给俞家。让玉娘子父亲用这些钱来活动。顺便我写一封信给他,玉苹精通的是算术与会计,对物格学玉苹不懂。契丹想学算术与会计,书院已经刻了许多书籍与相关的教材刊印于世,若有心,用不了多大的手脚便能得到。辽国那个萧皇后扣下玉苹对辽国帮助作用不大。我再写一封信给玉苹,托俞家让他的外父家马家找关系带给玉苹,信上嘱咐玉苹懂的就教,以免激怒契丹人。她懂的在书上也能找到。那么玉苹就能带回我朝。”

    “是啊。”

    武贵领命下去。

    事情发生得突然。但现在将玉苹捞回来还是很容易的,两国交好,契丹也怕宋朝北伐。无论是助北汉让宋军打得很惨,或者是田钦祚的三千打六万,契丹人多少有些害怕。因此这几年时光契丹也不欲多事,直到几年后。再说玉苹身份不过是一个小妾,俞父也不是契丹的大人物。

    然而事情最后由朝廷出面。

    想到了朝廷,宋九又有些哭笑不得。

    潘怜儿脸色还是很担心道:“官人,妾身忽然想到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你说的那个白狐。”

    “你在胡思乱想了。那个白狐是因为你当时逼的,不然我也不说出来,仅是一个巧合吧,我说了那么多悲欢离合的故事。若一一在我家人身上得到验证,那还能活下么?”然而宋九多少也担心起来,让青书托人带了一封信去北方。以防万一的。契丹皇室活动的范围是四季捺钵,东到长春州。北到上京,中间在中京。南到幽州,在幽州也有一段时间。这又是另外一个机会,若是那三家商贾有能力将玉苹带回来,宋九愿意给他们十万缗钱赏金。这是一笔巨金,不要说在契丹,就是在京城,也足以让所有人心动。

    不过虽做了两个安排,发生了这件事,宋九心中仍然不大开心。

    不久后,北方传回来消息。

    那三家在这件事上捞了很大的好处,发生这样的事,他们也不大乐意。家国在他们心中算什么,况且他们本身就是幽州的汉人。因此将功折罪,将这件事打听得很清楚。

    起因很简单,俞父看到了女儿,十分开心,虎毒不食子,不能说俞父用心歹毒,况且玉苹到了萧燕燕身边,俞家也没有什么好处。父女团圆大哭了一场。后来玉苹便在俞家教几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算术。

    大雪降临了,玉苹也想家了,但俞父却想女儿了,便劝女儿重新在契丹找一户好人家。未必对方能及宋九这般富贵,不过在宋家始终是小妾,非是正妻。

    不要说玉苹与宋九的夫妻情份,玉苹还有儿子与女儿呢。没有同意,反过来游说父亲投奔宋朝。父女俩谁也没有说服谁。那么只好分离吧。春天到的时候,父女俩默契地没有再提谁投奔谁的事,然后等宋家的船来。

    然而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消息传到了辽国皇后耳朵里,萧燕燕暗中派人打听了玉苹的过去,得知若大的河洲一度是玉苹掌控经营,而且玉苹精通琴棋书画,算术会计,甚至可能对物格学也懂,她感到万分惊讶,便抢在玉苹快要离开契丹时,派人强行将玉苹接到中京。

    宋九想了许久,未必萧燕燕看中玉苹的经营能力,比这个能力,萧燕燕有多强悍,宋九可是知道的,那就是杨家将里反复说的萧太后,中国历史上有名的太后。

    她多半看中的是物格学中的一些技术,例如火药钢铁。

    但这个玉苹哪里会。

    于是又托他们将消息带给俞家,玉苹不会物格学,会的也是浅显的东西,契丹若有心,也能弄到相关的教材,不相信,可以派斥候打听一下。

    然而这件事发生了,宋九心中十分地不喜,潘怜儿在家里担忧地说:“官人,是否是我家也做得太满了、。”

    “你又在胡说,我家满什么,若说钱帛,虽挣的钱很多,皆散去了,我家上又剩下多少钱帛,若说官职,我现在一个官都没有,若这样也称为满,那些朝堂的宰相们还用活吗?”

    这时候,宋九还没有完全意识到权利的好处。

    朱家小三子与赵家小四子从登州赶到京城,号淘大哭。宋九对他们说:“你们哭什么?玉苹能回来,只是费一点周折罢了。”

    真不行,用钱砸也能将玉苹砸回来。

    大食使者又来了,得到好处,以后的“使者”会越来越多。江南还在“磨洋工”,王明在江州与南唐军队大战,斩首二千余人。吴越兵围常州,大将金成礼将刺史禹万成抓了起来,献城以降。主要是禹万成不象眭昭符那样深得军民之心,眭昭符一去,这个东大门迟早守不住。潘美又拿下金陵城的东关。

    赵匡胤观麦观种稻。

    以前皇帝观麦观种稻,都是在四大皇家园林之一的玉津园进行。这个园林有两个作用,一是供皇帝与重臣游乐宴射场所,二就是种庄稼,种了大量的桑麦稻,皇帝为了表示对农业的重视,时常来观桑观麦稻,甚至亲自下去劳动一番。另外还有两个小小的作用,那就是饲养着一些外番进贡的动物,或者偶尔在此检阅军队。

    不过这次赵匡胤带着大臣所来到的场所却是河南。

    麦子种得不多,只有五亩多地。

    有一些大臣来看过了,还有许多大臣未看过,看到麦田里长得快挤到一起黄澄澄的麦穗,一个个呆若木鸡。

    卢多逊说道:“硕麦啊。”

    “可是它不能推广,不然难以想像,”楚昭辅惋惜地说。

    但它长得好吗?宋九想想这一世的麦子长势,再想一想前世的麦子,也不知道它长得算不算好。

    赵匡胤说道:“宋九,派人收割吧。”

    “好。”

    一会儿赵匡胤嫌慢,便让亲卫也下去收割,为了得到确实的产量,吩咐亲卫慢一点没事,千万不要漏掉了任何麦秸,也不要将麦粒弄掉到地上。接着命令官吏亲自丈量。

    这一条他做得很好,不怕上报,我亲自过来看,亲自过来量,但宋九没有当真,那怕一千斤,也不能推广,那怕四百斤,也无伤大雅,肯定比其他麦地里的产量高得多。

    麦子割下来,还要晒两天,才能脱粒,赵匡胤派亲卫看守,连学子都不让他们碰了,又带着群臣回去。第三天复来,这次不但计算产量,还要观稻,不但在河南这片试验地里种,还要在玉津园里载稻子。

    赵匡胤也很想知道选用最好的种子,最科学的种植方法,最优良的土壤,以及各种人工出现的肥料施用后,粮食产量的极限在哪里。

    人多啊,为了这几亩地麦子,一百多少号人马上阵,一会儿就将麦子打出来,正好太阳不错,放在小谷场上晒,赵匡胤带着大臣们去顺店吃饭。下午开始晒扬,应当还要再晒两天,麦子水份才能晒去,但赵匡胤等不及了,也不可能为它等上好几天。

    很快麦子弄干净,几个小吏用称去称,无论是丈量时的尺,还是称,都采用了宋九那种标准化后的度量衡仪器去测量的。还有,宋九不是那么太重视,也没有弄虚作假的必要。因此这次测量十分准确。

    称过了,两个三省小吏计算,其中一人出自书舍,不是书院,是宋九最早先出去的学子之一。一人拿着一个大算盘,迅速就算了出来,显然不相信,又对视了一眼再做计算。连算了三遍,其中一个小吏说道:“卢相公说得对啊,硕麦,硕麦!”

    赵匡胤喝道:“倒底多少。”

    这产量必须让朕知道,你们在喊什么啊,还不快禀报我?(未完待续。。)

第三百十章 硕麦(下)

    这个小吏颤着声音说道:“陛下,高产,高产哪。”

    赵匡胤差一点想用脚去踹他,又喝道:“高产多少?”

    小麦都长成这种样子了,怎能不高产,还用你说吗。小吏继续颤着声音说道:“二百九十一皇斤。”

    “怎么二百九十一斤?”李昉不解地问。小吏道:“李制浩,非是斤,是皇斤,六石十七多斤。”

    赵匡胤又想踹他的脚,你弄什么皇斤,为什么不直接说出多少石,害得老子在心中还在计算呢。接着诸臣一起石化。其实书院这些年进度很大,不但在河洲这个试验地,宋九推广了许多农场,那是不要命地用钱砸技术,砸产量。整个宋朝小麦产量还是很低的,肯定不足两石,有的只有几斗,一石都不足。但农场一些高产地小麦都在两石以上,有少数地因为肥料充足,种植方法合理,加上不惜代价地改善土壤,出现过超过三石的高产数字。

    但这个产量没有超过太多,只能说得到许多优良的种子,经过筛选后交给了各州府,让他们改良种子。不过影响还不是很大,毕竟种子相差得不远,到了私人手中迅速退化。宋九虽花了很多钱,就那几十个大型农场,也不可能满足天下种子的需求,想满足除非设更多的农场,多达几千个,那得花多少钱帛?

    即便有那个钱帛,还是不行,交给农民种植,因为种植方法不得。或者肥料不足,一年就退化了。实际解决办法还是在书院。书院做法就是一年从大田里选单株,二年小田育苗。三年推广于大田,再从大田里选单株,周而复始,这几亩试验地里的小麦种子就是这种方法得到的。因此想要全国推广,必须有大量懂农学的官员,不仅会选种还会先进的种植方法,种子有区域性的限制,例如水稻,因为北宋初天气偏暖。包括幽州都能种水稻,京城种的是洛阳名种和尚稻,可是和尚稻不能推广到河北,更不能推广到江南,能推广,但有一个适应过程,适应后的稻种也不能称为和尚稻了。然而严格来区分,同样是洛阳,旱地与水田对种子也会有不同的要求。同样是水田,土壤成份不同也有不同的要求。这需要全国性的会选种,会育种,会科学的种植方法。才能使全国粮食的种子进化。

    只能让书院走出更多精通农学的官吏。对百姓指导,才能得以初步实现。

    中间的道理,宋九讲过。大多数大臣也听说过。

    但那是三石,或者三石多点。心理上能接受,这个产量不同。整整超过三石的两倍,普通宋朝麦田产量的四到五倍。

    赵匡胤问道:“可是小麦的极限?”

    实际他内心同样激动,以前小麦极限似乎是三石,但到大田里只有一石多点,现在变成了六石,是否到大田里能变成三石。若是如此,再加上一季高梁或者豆子,那么会变成近四石,整个北方产量会翻上一番。

    宋九茫然答道:“不知道。”

    这个产量算是可以了,但也不算是高,记得后世若是水肥充足,小麦普通亩产是在七百来斤,比现在产量还是高得多,甚至有的高产田能达到亩产七百多公斤。然而化肥农药与种子差得太远,不大好相比。

    其他大臣也在遥想,宋九知道七百多斤,可他们不知道,一个个想到难道它还能提高?

    宋九开始说正事,道:“陛下,臣有两件事禀明。”

    “说吧。”

    “臣说的第一件事就是农书,望陛下赐于各州县。”宋九一挥手,学子送上来一套厚厚的书籍。这就是广设农场学子根据据前人的知识,自己的认识,以及宋九灌输的一些理论,得到的农业技术书籍。一共是厚厚的五十册,两千多页,近三百万字,四千多幅插图,涉及到陕西京东西河东荆湖两广巴蜀大部分地区的农林畜牧渔蔬瓜果的种植养殖技术。

    它是第一版,后面还可能会出现第二版第三版,也要在以后增加江南与吴越福建的篇章。

    从撰写到出版的费用宋九能掏得起,不过出版了,大家都忽视了,还是等于零,就象齐民要术,那么多先进技术,有几个官员知道?它出现了多少年,五百年!

    宋九想得激进。

    赵匡胤时还在统一天下,到赵匡义手中才能算得上真正治理天下,务农桑乃是这个时代的核心,唐朝不大注意,到了宋朝很多人注意到这本书,私人不得刊刻,只有官刊,非朝廷人不可得。实际就是唐朝时也受它影响,出现了一些农书。

    而且齐民要术是贾思勰做太守时所写的农书,人力有限,认识有限,财力有限,篇幅过于简略,也有许多错误的地方。但这套书籍几乎将齐民要术的所有短板一一补上。

    甚至以后大多数官员都是读经义书呆子上位的,朝廷重农桑,他们也重农桑,可不懂,于是只成了口号,有了这套书,打开书本翻一翻,什么都会种了,什么都会养了。三百多万字,虽是浅显的半文半白,也相当于后世的白话文一千多万以上的字,与大部头史书资治通鉴字数相当。涉及到多少内容?甚至都图文并茂地写了一些水利知识,包括各种治河修围筑堰方面的学问,一一记录其中。更不要说养鸡鸭鹅鱼牛马羊猪之类的学问。

    赵匡胤一一翻看,又将它递传下去。

    赵匡义忽然在边上问道:“契丹与大理得到它可有用否?”

    “二大王,书中有许多就是北方与南方的种植养殖业,无论大理或交趾,以及西方的吐蕃,北方的契丹高丽。得之肯定有所裨益。”

    赵匡义道:“皇兄,送达各州县可以。但非官员以上者,不得观之。”

    “二大王。没有那么慎重吧。”

    “宋九,你还不懂吗,农桑才是国家真正的根本,能让契丹得到火药技术,也不能让他们得到这本书。幸好,你今天拿了出来,否则胡乱刊印天下,会带来很大的麻烦。”

    宋九郁闷地不作声,太宗皇上重视好事儿。可什么都要藏着掖着,还能推广天下吗?

    赵匡胤又看着书的后面,每本书后面都刊印着书写者的名字,这是最高荣誉,无数学子参与其中,名字一一记录下来,随后还有修正者与校正者,执笔者的名单。不过没有总编者名字。总编者就是宋九,可没有象资治通鉴那样写上去。司马光上表进呈,接下来才是检阅文字司马康,同修范祖禹、刘恕、刘攽。实际还有许多书吏也参与其间,那就见鬼去吧。书很贵的,占名字等于占书页,难道不花钱吗?

    宋九出现了。但只在庞大的编写者名单行列。

    也就是宋九不想争这份功劳。

    赵匡胤道:“二弟,宋九。你们之见朕准了,这本书名字呢?”

    “请陛下取名。”

    赵匡胤想了想道:“就叫它《开宝宋书》吧。”

    宋九自觉。赵匡胤也自觉,有一个宋字,并没有抹杀宋九的功劳。宋九又说出第二个让人意想不到的请求。

    那就是献出契股。

    刚分过红,宋九自四月底后契股涨到了一百八十万缗,但占的比例不大,整个河洲契股达到了七百多万缗,本来去年宋九契股比例可以增加的,然而因为打压河洲,提前建设一些邸店与建筑,契股反而进一步稀释。

    七百多万缗契股中,衙内占的还是最多的一部分,基本就到此了,以后还有一些建设,河南与河洲还有两片空宅地,特别是河洲那处空洲地,这要等两三年后才能开发,那时宋朝会更加繁荣,人口也会更多,否则价太高,卖不出去,更不要指望赚钱了。河南也有一块,但这两者不会扩股,会以合适的价格先空手套白狼再建设。不但不会扩股,相反的其利润交给两个书院,增加书院的契股。衙内的契股以后只有减少的份,然而随着南唐收回来,国家更加繁荣,收益会增加。

    其次就是平民百姓与中小商贾的契股,本来应当是他们最多的,去年衙内的扩股是他们的,一正一负之间,反不及衙内的契股多。以后会增加一点,那就是一些作坊的契股,不过增加得不会太多。并且这少量契股会以内部股份的名义发给新工人。

    同时书院契股渐渐多起来,这是必须的,有了人才才有了一切,而且书院学子的研究是反哺给河洲的。

    私人当中宋九这个契股是庞然大物。

    然而也不算多,现在契股增加了,收益比渐渐下降,才开始几乎是一比一,现在渐渐不足二比一,宋九要承担几十万缗的各种税务,所剩下来的并不多,连研究都不够。若不是海外贸易倒贴,宋九早就破产。

    除了宋九,原来的六大契股,赵匡义兄弟的,符家兄弟的,高家的,石家的,全部撤了出去。余下的只有潘氏兄弟契股最多,此时潘家兄弟持股经过数次扩充后几乎达到了近七万缗契股,每年分红在三万缗左右。

    上交的就是这部分契股。

    宋九将一百四十万缗契股交给朝廷,它暂时不会给朝廷带来多少钱帛,只能勉强将以前的税务交齐,余下的会剩一些,但不会太多。不过自明年四月底开始,每年会增加二十万缗契股,一直到三百万缗契股满额为止。以后河洲更加繁荣,税务会越交越多,不过分红也越来越多,基本上有一百二十万缗契股就能将所有宋九原先承担的税务补上。余下的可以收益了,是归三司或者内藏库,由朝廷扯皮去。

    下剩的四十万缗契股当成研发资金。

    若按宋九现在的研究费用,肯定不足的,不过费用高就高在几个炉子上,炉子一动,相关的设备一些要随之变动,但现在变动频繁的只有反射炉,其他几个炉子还会动,动的频率不大,此外宋九还有另外一个巨大的开支,那就是各大农场的倒贴。这个农场也快到期了,以后也许会保留,不过没有这么多,或者有这么多,但不会这么大,作用就是修正农业知识中一些认识的不足,完善农学。因此研究费用会越来越少,但分红会随之越来越多,暂时宋九没有完全放手,不够的宋九会补贴,以后能自保或者节余了、,也就与宋九没有任何经济来往了。

    这时书院才能说真正会渐渐摆脱宋九的烙印。

    四十万缗契股一直到河洲五十年期限结束,以后还会有,保留一些产业交给书院派人经营,让它实现自给自足。

    潘家的契股让潘氏兄弟交出来,不是给朝廷,而是用做书院研究费用,暂时这几年缺口太大,用潘氏兄弟契股分红弥补一点,以防宋家的资产补贴不足。以后研究费用渐渐能保平时,同样也交给朝廷,这样一来,朝廷所占的契股能勉强达到百分之三十。

    宋九说完,赵匡胤十分不悦地喝道:“宋九,你置朕于何地!”(未完待续。。)

第三百十一章 同病相怜(上)

    也不知赵匡胤是真动怒还是惺惺作态,但这是宋九好心,宋九也不怕,大声说道:“陛下,天无二日,国无二主,书院是国家培养人才的重要场所,因此它不能成为微臣养名养恩的所在。若想书院成为朝廷的书院,必须洗去微臣的烙印,虽然微臣辞去书院先生职位,然书院寄河洲而存,河洲由微臣掌管,一属于河洲,二经济上也受微臣控制,三眼下物格学也离不开微臣,微臣必须要这样做。”

    想彻底抹去宋九的烙印那是不大可能的,也没那个必要。

    但经济上独立,与宋九无瓜葛了,即便宋九偶尔也授课,或者借研究时与诸高学学子讨论学问,影响也不大。

    这条理由赵匡胤无可辨驳,宋九又道:“陛下,今年四月底分红利,河洲共盈利两百四十多万缗,这是眼下的,若是往后去,盈利会更多,甚至会增加一倍以上。陛下想一想,若是以后盈利这么多,微臣契股又满掉了,那么一年能分走一百五六十万缗钱,什么样的研究要用掉这么多钱帛?即便微臣用起钱来很厉害,那时一年也会节余一百万缗钱以上。钱是好,可这个钱太多了,不但说微臣,就是赵相公拿着这个钱帛也会烫手的。钱少了,微臣能得,钱太多了微臣反而不敢得,故微臣打算将它交给朝廷。不过朝廷也不能匆匆忙忙地接手,契股满期还有六七年时光,这个时间里,朝廷要选拨官员接手。我还继续监督,也就是微臣会扶一把。那么微臣六七年后全部放手,河洲也不会发生失误了。”

    这又是一条理由。

    但赵匡义蹙了蹙眉头。用在河洲上,这条理由也可以用在国家上,若是大哥开始也来一个扶一把,事情有些糟。

    赵德芳渐渐大了,这让赵匡义产生一种紧迫感。

    然而他眉头迅速松开,没有一人察觉。

    许多大臣狐疑地盯着宋九。

    若这样一来,宋九亏大了,也就是他经营这个河洲,除了成亲费用。给了三个姐姐一点好处,几乎什么也没有捞到,全部无偿的直接或变相地给了国家。

    或者能说没有河洲,宋九没有钱帛迎娶潘怜儿,没有本钱在海上捣鼓,但无论如何,这么大的好处,说放就放弃,也不得不让人敬佩。

    赵匡胤话音一转。这个不大好说朕同意了,受之有愧啊,河洲从一个荒无人烟的小河心洲变成如今这种繁荣局面,宋九最少占据八成以上的功劳。但现在宋九要官没官,要权没权,赵匡胤也不好意思就接收。于是说道:“你这个性子……为什么将潘家拖下去,你要知道潘美还在前线为朕浴血奋战。若传到江南,潘美如何作想?”

    “无妨。陛下,潘家这些年随微臣经营,也得了许多钱帛,钱是好东西,但够用就行。钱多了反而未必是好事,难道陛下眼睁睁地看着因为家中钱多,外父子孙后代不知钱稀罕,坐在金山银海里,吃在顺店,住在富贵客栈,看在剧院?”

    “你这小子,”赵匡胤大乐,他也听说了,潘美两个儿子是这么干过,还是宋九拉了出来,不过其他的衙内,有的契股多,家长又不管,或者父亲死去,开始如此堕落。特别是符彦卿的二儿子符昭寿,二弟为此骂过多次。

    他又说道:“是啊,钱是好东西,也是一个害人的东西,有的官员为它不法贪墨,有的商贾为它害民渔利,有的豪强为它压迫百姓,也罢,不过朕不解,为何不将它的获利捐助出来,偏偏彻底交出契股?”

    “陛下,不要说外父军功赫赫,需要避讳,就是微臣也需要避讳,毕竟我们不能算是普通的豪绅主户,他们恩惠百姓不要紧,陛下更要恩惠百姓,但我们则不同,不怕养民,就怕养民心……不但河洲契股,以后河洲的事务我也渐渐淡出,正是因为这个养民心碰不得。自古以来敢养民心的,要么就是懵懂无知,要么就是王莽之流,没有一个有本领的重臣敢去养民心。”

    赵匡胤默然。

    他的优点很多,最明显的优点是在军事上,所以他死后许多后人感到惋惜。

    但赵匡胤缺点也不少,宋朝有很多让人称道的地方,例如齐人,在唐朝科举中进士的贫困子弟十不足一,李世民那句赚得英雄尽白头,实际是一句空话,包括部曲制门阀制,都是一个两极分化严重的社会。在宋朝才是真正的科举,包括教育也开始向平民敞开。还有各种以后看起来也落后,实际在当时很人道的政策。

    可这些政策多与赵匡胤无关,要么就一个齐人的口号,都是在赵匡义,以及后来的宋真宗宋仁宗手中逐步完善起来的。赵匡胤虽喊出齐人,种种政策仍极不公平,只能说他开了一个很好的头,后来者便于逐步完善。

    另外一个让他送命的缺点,就是不敢放开用人,国家有没有人才,那天吕馀庆与卢多逊说得很清楚,所推荐的大臣可以说九成以上皆是一代名臣,五成以上可以进入宰辅。然而至今宰辅除了卢多逊这个权谋大师外,没有一个新鲜血液。赵匡胤打压柴系功臣名将是对的,换宋九登基也会这样做,然而又不放心新人,于是权利往赵普与赵匡义手中收拢。

    这一条远不及赵匡义。

    不敢大肆提拨新人,也就丧失了极好的拉拢自己新班底的机会,而旧派班底又在赵普手腕下催毁得差不多了,实际此时赵匡胤已经很危险。

    正是这个缺点,赵匡胤沉默许久才说出一句话:“好好做,冶铜研究结束后,朕会赐你一国公。”

    就没有了。

    赵匡义又是幸庆又是惋惜。何谓硕麦,皇兄。你看错了,不是麦子。是人哪。

    宋九并没有拒绝,什么国公的就不要了,这次献股之功,再加上以后冶铜之功,做为代价,向赵匡胤讨要一件事。那就是玉苹。

    正好那时南唐差不多也快拿下,拿下南唐,就不会对契丹有多少忌惮,然而契丹那边暂时很忌惮宋朝。只要辽使来京时,赵匡胤派人委婉说一句话,这么久过去了,萧燕燕那边也应知道得到玉苹价值不大,就会将人送回来。这是宋九想好的第三套方案。

    但现在不能说,功不大,玉苹只是一个小妾,那怕是私下里说,赵匡胤也不会恩准。

    至于麦子的功劳。宋九根本未想过,无论它怎么高产,是不能推广的,算什么功劳?顶多说这个产量出来了。让大家乐上一乐,也知道麦子原来也有这个产量啊。

    还有他的冒进,卢多逊找他。咱们将河北弄下去吧,宋九动手了。但原来计划不是这样的,那才是真正的温水煮青蛙式的消灭河北。缺点就是慢一点。可能象曹彬用兵,会产生变数。卢多逊、苏晓与楚昭辅联手,背后还有一个赵匡义神出鬼没,几方推手,河北必然很快倒下去。河北一倒,各种不好的事就会翻将出来。赵普抹了一身黑灰。可这是七伤拳,伤人也伤己,招来许多衙内憎恨,包括他们父母。其中甚至极个别人的分红还没有将本钱收回来,河北就没有了。

    虽说想上位,早晚必有人憎恨,不过这种做事风格,不是宋九喜欢的。

    这时能让赵匡胤为他的小妾出面么?

    宋九高调撤出河洲所有契股,至少从账面上算,他在河洲所有收益一起投入研发,甚至还从海上那些船收入上拿了不少钱帛也砸了进去。那么这个性质就变成了为公,大公无私!在这个大课题下,即便憎恨,也会好一点,不好也有口难言。

    但还不是到开口求助的时候。

    君臣散去,还要有聚会,那是在玉津园了,观稻,不仅在玉津园,庐州还有一块试验农场,同样在种稻,北方几块农场在种豆与高梁,通过这次测试,因为缺磷肥,所以磷肥作用很大,看看几种主要庄稼施用磷肥后产量究竟有多少?可数量不多,主要磷肥提取难度太高,成本大,弄出来的磷肥不多,只有几百斤,一斤成本几乎花到四缗钱。

    然而它的出现将会让大家思想颠覆,进一步认识到物格学的重要。

    宋九就开始等。

    战事拉久了,宋九担心的湖口兵未出,湖南却出事了,本来潭州驻兵并不多,朱洞又调了一部分到南唐征伐,潭州空虚。梅山蛮几个大部族首领认为时机来到,将族民聚集,南攻邵州,北攻潭州,一路烧杀掳掠,就象王全斌的部下军队,或者倭人进中国那样,无恶不作。

    他们下山来倒不是为了占地盘,知道没那能力,完全为了烧杀抢下山的,这时候潭州开发得有些规模了,七县无数百姓遭到戗害,许多人家辛苦地耕种了几年,眨眼之间化为灰烬。

    抢得差不多,看到朱洞将湖南兵从南唐往回调,一个个撤了回去。此次保卫战中,只有一人表现亮眼,那就是李继隆,非是少年打虎英雄李继隆,而是李处耘的儿子李处隆。他带着雄武卒三百人前去守卫邵州,手中仅有朴刀,到了潭邵交界处,梅山蛮数千人截其道,李继隆带着手下以寡敌众,两方惨战,他手下伤亡近百余人,手足俱中毒箭,仍力战不止,生生将数千蛮兵击退。

    这是梅山蛮在宋朝的第一次“起义”。

    赵匡胤气得怒不可遏,然而这时候无法分心,再说苍莽的梅山,想要进去扫荡,平时都不容易了。于是勒令朱洞守好潭州,勿得生事,并且关闭梅山周边诸道,禁止百姓与之商贸往来,特别是铁器的交易。宋九许久后才听到这件事,这种民族政策肯定不行的。想要解决,一是武力镇压,二是安抚教化,不然后面还会有事。难道派人对他们说,看看,你们害了那么多无辜的百姓,是抢了许多财物女人汉奴,但现在封锁了,生活却越过越惨,看看那一种生活方式划算?他们会计算吗?

    大家眼睛还在盯着金陵城。

    金陵城这时发生一起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宋军围着金陵城,李煜让赵匡胤的老朋友皇甫晖的儿子皇甫继勋守卫金陵。某一天李煜静极思动,来到城头,看着城外无边无际的军营,大惊失色将皇甫继勋召来,喝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宋军。

    我知道是宋军,为什么你不禀报我。

    那有何区别,北军强劲,谁人能敌,我是为陛下好,即便臣日夜通报,于事无补,徒令宫中震惊。

    李煜彻底晕倒。

    他无力地挥了挥手,让手下将皇甫继勋与他的侄子李绍杰一并斩首,但发生了惊人的一幕,前面他诏令下达,后面军士一起扑上来,拨刀乱剁,顷刻间成为一堆肉酱。李煜问其故,才知道真相。宋军来了,皇甫继勋认为南唐不能敌,想让李煜投降,李煜不从。这个无妨,当年曹操南下时,东吴也有许多大臣要投降。偏偏要命的是李煜又让他担任了守城之职。

    因此他守城懦弱不敢战,每当南唐军队败了的时候,便对人说,怎么样,我就知道不能胜利。但南唐不是所有将领都象他这样,有的偏将不怕死,募敢死队想夜晚出去劫营,皇甫继勋将这些人抓起来,一顿鞭笞,打完了再关。

    李煜长叹一声,他没有反省自己用人不当,只认为自己倒了霉,怎么选用了此人守城,还好宋军未发起强攻。无奈了,只好召湖口的朱令赟发军援助。朱令赟便问诸将,他手下说正是五月时分,长江水大,利于战舰出动。

    朱令赟却摇头,我欲进前,敌人怕反据我后,若战胜了问题不大,若败,粮道且绝,其害更深。诸将又说道,那怎么办,不能坐拥十万大军,在这里干等着。

    朱令赟道,有办法,可以写信给南都(洪州)留守柴克贞,让他来镇湖口。这倒是一个办法。信送去了,不久信也回了,柴克贞在信中说对不起啊,我生病了,病得很重,连路都不能走,船也不能乘,大约就快病到病入膏荒的地步,所以爱莫能助。于是朱令赟也写信给李煜,不行啊,陛下,我后方无人看守,我也不能发军,陛下,你恕罪则个啊。

    他的信到,曹彬又城下大破南唐水军两万人,夺战舰数千艘。

    不过金陵城还没有拿下来。

    开封府又奏京城诸官司狱空,无留囚,实际这就是图一个吉利。赵匡胤担心拖久了,北方有变,派郝崇信与吕端出使契丹。宋九听到了,但因为南唐还没有拿下,不敢央求赵匡胤。实际此时契丹也出大事了,黄龙府卫将燕颇杀都监张琚,据城起义。辽国派耶律曷里前去征讨。但现在也不迟,那怕再过十年都不迟……

    天气越来越热,宋九在家中等北方的消息。

    忽然来了一个客人,宋九惊讶地问:“候知州,你不是在知扬州吗,如何返回京城?”

    他的老熟人,原先三司官员候陟,不过两人交集不是很大。候陟苦笑道:“九郎,不大好办,我来京是陛下所召,想请九郎帮一个忙。”

    “候知州,你说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宋九未上当,得先问清楚。

    “我拿了一点小钱,为部下中伤攻击,陛下召我来京城责问……”(未完待续。。)

第三百十二章 同病相怜(下)

    “这一点儿是多少?”

    “几百缗吧……”候陟不确实地说。

    “你作死哦,这可是军中的钱帛物资,”潘怜儿腆着肚子说道。候陟不算前辈,不要说潘美,就是宋九,候陟也不敢摆大。宋九是闲赋在家,不能算是完全闲赋,在搞研发。一旦任命,也同样最起码是大州的知州。

    “真不多,不足一千缗钱。”

    宋九与潘怜儿皆不相信,象他们这些贪官,能查出一千缗,那么最少贪墨了五千缗。他虽知扬州,可是率兵南下,攻下宣化镇,驻扎在宣化镇(**),防止南唐渡江拼命。

    贪污的不仅是军饷,还有当地的一些钱帛税务。数量是不多,正是因为不多,所以不能分给部下,部下激怒,上奏告发。这是前线,金陵还没有拿下呢,若是三军摇动,后果严重,赵匡胤一怒之下将候陟调回京城责问。

    因此他一到京城,先找关系,第一个是宋九,然后打算找楚昭辅与卢多逊。

    潘怜儿道:“你事儿大了,杨克让还没有回京城呢。”

    候陟更加沮丧。宋九却没有让潘怜儿再说下去,这是三司上下与赵普的仇怨,杨克让是一名良臣,曾任西川转运副使,后来召回京城,百姓怀念其善政,一路相送,有的百姓号淘大哭。而且他的几个儿子也了不起,特别是他长子杨希闵,生下来就失明了,然后让他的弟弟杨希甫等读经义给他听,扶着他写字。后来赵普到了洛阳后,府中所有笺疏,都是杨希闵所书,别以为是瞎子,饱读诗书,写得一手好字与好文章。虽是政治上的敌人,提起这个杨希闵,宋九同样敬重万分。这才是真正的身残志不残。

    赵匡胤先前用杨克让为刑部郎中,听到他在西川的政绩后,与他谈话,准备大用。候陟听到后,一次奏事时有意无意地引到杨克让身上,赵匡胤便问候陟认不认识杨克让。候陟说臣与杨克让十分交好,知道他有学识,是人才,最近他说陛下答应重用他,买了许多白金饮器供自己享用,臣感到奇怪。

    这谗言进得很巧,若连饮器都用金子,杨克让又没其他财源,说明手脚不干净。赵匡胤还没有重用就沾沾自喜,说明不稳重。由是改为郡守。不过是金子早晚要发光的,此次征南唐,赵匡胤以杨克让为升州行府,升州就是金陵,赵匡胤替金陵改了名字。

    但这件事透过候陟进谗的表象,实际还是赵普。三司旧派官员因赵玭一事,以及赵普对三司的过份刁难,皆感到不满。杨克让是赵普的亲信,因此候陟弄不倒赵普,改为对付赵普的亲信。

    不能用进谗简单地形容。

    甚至不能说是进谗,乃是政治斗争的产物。

    潘怜儿不大懂其中的过节,宋九没有让她再说,而是说正事:“我有什么能力帮助你?”

    “九郎,我怕楚相公与卢相公不答应,你与他们关系不错,看在同僚一场的份上……”候陟一下子拜伏下去。

    无论是不是真的只有几百缗钱,这是在前线犯事的,弄不好就真的要倒大霉,轻则流放看管,重则都能弃市示众。

    宋九将他扶起来,道:“既如此,我们一道去卢府吧。”

    “啊,”候陟没想到宋九这么好说话。

    宋九又道:“你误会了,我们同病相怜哪。”

    “九郎……”

    “去了你就知道了。”

    两人来到卢多逊家,卢多逊十客气,半开中门,亲自迎到门口,将他们迎到屋内,先后落坐。不是看候陟面子,卢多逊也知道候陟悲催了,这是看宋九面子的。

    候陟要哀求,卢多逊摆了摆手:“候兄,勿说,我知道。”

    又看着宋九问:“怎么九郎也来了?”

    “卢相公,我也来求卢相公替我说说好话。”

    “难道你了贪墨?”卢多逊拿宋九开了一个小玩笑。

    “候知州没有其他收入来源,贪墨一些,我为何要贪墨,此来是为了海上一个事故。”

    常在海上漂,早晚水中捞。

    其实宋九很小心地,他关心船大小,原因就是为了安全。船只越大,对质量要求越高,可在质量跟上去的前提下,船越大在江湖海面上越安全。河船问过了,船大未必有好处,首先拉纤问题就无法解决,在汴水中最好的船只还是两千石左右,也就是一百吨船,遇到逆水时可以拉纤,船太大了,也能通航,那只能完全靠风力鼓帆而行了,会有诸多掣约。

    这是老百姓长期以来自发摸索出来的经验。但在海面上大约没关系吧,因此又问船匠,船匠同样做了回答。

    他们没有从力学上解释,也不懂,只是从材料上来解释。

    船的各个部位对木材的弹xìng、强度、顺直、轻便与防腐、防虫、防干裂、防粉化皆有不同的要求。

    所以一艘好的海船,各部位都使用不同的木材,船底板、舷侧板、因宋九推动的隔艘板、舱底板一般用杉木,肋骨、艉柱、艏柱、与绞关木用香樟木,梁与舫墙用楠、储、樟、榆与樟、槐,舵则用榆、榔、槠,关门棒用椆、榔,橹用杉、桧、楸,只有栈板要求宽松,而且取用的各个木材部位都有讲究,时间也有讲究,例如樟木夏chūn伐者,久则粉蛀,其中最关健的就是舵,特别是海船的舵取材要求更严格,广州船坞多用钦州特产乌婪木做舵。其次就是船龙骨。

    为何唐初时大食与南海海船质量好,不久就挪了下去,正是这个龙骨技术。

    它十分复杂,包括主龙骨,以及主龙骨两边的纵向构件,也就是侧龙骨,作用是承受部分弯曲力距,船匠不懂,只知道用它来提高船体承受外力的强度,加强抗浪xìng。还有横向构件,承受横向水压,保持船不变形,也就是肋骨。船体两侧纵向构件,与肋骨成网状,作用来固定船侧板,增加强度,这叫龙筋。还用铜片或铁片做成构件,装于船侧与船底,用它来减弱船只在波浪中航行的摇摆现象,稳定航行,它叫舭龙骨。又置有船首柱与船尾柱,下与龙骨相连接,增加船只抗浪与抗水压能力,同时能承受碰撞与螺旋桨工作时的震动。

    其中重中之重就是主龙骨,要求木料结实,顺直,最好是一根木材打造,但大型船只那是不可能了,就象王明在奏折中写的那样,大船如巨室,帆若垂天之云,舵长数丈,一舟数百人,中积一年粮,养豕酿酒其中,置生死于度外。里面可以养猪,可以酿酒。实际不仅是养猪,还养鱼,在里面种一些蔬菜,不然怎么办?说一年那不可能的,但在有的海面上一航行就是好些天得不到供给,只能在里面养一些东西做食物来源。

    这不可能用一根木材做主龙骨,所以一般两到三根木材,最多四根木材镶嵌而成,但镶嵌得多了,船体质量也随之下降。所以一般大型海船与江船的极限是六千料与两万石。

    六千料安全载位是六百吨,两万石是近千吨,当然若加载,六千料也能装一千吨,两万石也可以装三万石,可那样做的人不多,这些大河船多在长江上行艘,对载重量同样有严格的限制,更不要说是海船了。可以超载,没有人管,更没有港监来罚款卡油,但出了事自己儿负责。

    实际这两种船长宽都差不多,只是河船更加平阔,所以载重量要多一点。

    它们就是海船与河船的极限。

    能不能更大,船匠也不知道了,但他们说最好不能太大,即便是海船,技术跟上去了,能大,扭距力增加,大风大浪时必然很危险,扭距力不是船匠说的,但就是这个意思,而且船一大,升帆、转舵、掉头、系泊、进出港、无风航行都会遇到极大的难题。

    船匠不知道宋九远大的想法,又说了一句:“仅是商贸,勿用六千料,便是四千料船也不小了。而且四千料船以密州港的条件,也是极限。”

    宋九茫然,他想到的传说中的宝船。

    然而宋朝技术与明朝技术不好相比的,也许宝船没有传说中的四五万吨排水量,但排水量能超过三千吨吧,毕竟那时船只技术更发达。

    宋九没有再追问,不过一再对工匠嘱咐,造船时该用多少钱帛就大胆去用,我只求质量,不计成本,没有好船出海很危险的,就象元蒙征倭国,用皮鞭子抽役夫造船,那能造好船吗,台风一来,全军一起下海与海龙王做伴。

    而且做了许多叮嘱,包括设置了皮筏子,用兽皮做的救生圈,还要求每到一处,观察天气,记录地形与港口,一旦有变,立即撤到相关的港口或避风处,以及其他种种。

    别的衙内继续跑高丽与倭国,宋九的船只却开始向南海转移。一为南海,二为天竺大食与东非。

    南海同样是重心。

    开始的时间不长,主要是打通白蒲延(巴布延群岛)、三屿、蒲里噜(菲律宾岛)、麻逸(民都洛岛)、巴吉弄(布桑加岛)、加麻延(卡拉绵岛)、渤泥、兰无里(加里曼岛东部)。也就是顺着南海周围跑了半圈。

    这些国家大半在唐朝时就与中原人有联系,少数地区还有人会说不流利的中国话。

    双方容易沟通,商贸进行得比较顺利。

    去年冬天时,宋潘两家三艘船,以及石家一艘船、高符两家各一艘船,联合起,组成一只船队,向南深入,先到渤泥国雇了几个向导,往南去言语同样不行,隔一岛等于是一个国,不过都是南海里的百姓,同样用手势,他们交流起来要容易一点,然后向南深入,到阇婆(爪哇)、苏吉丹、莆加龙(爪哇中部)、新拖(爪哇西部)、打板(爪哇东部)、戎牙水(爪哇泗水)、麻篱(巴厘岛),唐朝也记录到这里,不过相互来往并不多,即便带了向导,交流也不方便,而且当地百姓也十分落后,甚至发生了两起冲突,然而这时船队去的,五个权贵家的船只好几百人,带着无数的兵器,两个部落百姓非是一合之敌就打退了。虽很麻烦,但收获巨大,有的地区百姓居然将香料当稻草烧锅,烧得船上的人那个心寒哪。

    从麻篱国交易后,船只再向东驶向檀香岛(松巴岛),然而这里蚊虫密集,虽然到处长着珍贵的檀香木,数人倒下,六艘船狼狈地逃走,又向东驰向底笏国(帝汶岛),到这里已经很远了,就在他们返回来的途中,遭遇到一场突如奇来的特大台风。

    船队急退回底笏,但是没有来得及。

    风很大,船队迅速被刮散,若是以前在这里出事就会出大事了,不过现在有了望远镜、郭成仪、指南针,这三大利器的出现,已经给航海提供了条件。

    虽刮散了,最后还返回了底笏港。

    但只有三艘船驶回来。

    只好返回去寻找,好在这里不是太平洋,到处有岛屿与礁石,虽给航行带来不便,但给了出事船员救生的希望。这同样事先吩咐过的,若出事了,大家必须寻找出事船员,至于出事船只的船员一往皮筏子上跳,二带救生圈,上了岛后,在海边上想办法立一个大十字架起来,找了两个多月,第四艘船又寻找到他们。说是刮到一个很大的岛屿上,恐怕就是九郎所说的大洋岛,不过怕大家担心,在上面看了几天,立即起航,找到他们。此时也救回了三十几个船员,也确认两艘船真的出事了。

    再不回去就会误掉季风,于是留下一艘最小的船继续搜索,其余三艘船返回密州。

    这一次还会赚钱,到了这些洪荒所在,那怕一百艘船能回来三五艘,就不会赔本。也带回一个好消息,那就是这里盛产红木与檀香木,当地土著人不知道珍贵,都劈来烧锅,不过可能一百多条人命葬送大海。

    想在海上求财,在所难免。

    但在这时代,屁大的事也能做成大文章,象海珠,官府不勒索百姓可以吧,然而听闻采海珠会死人,赵匡胤下诏禁止百姓采海珠,为自己谋财采也不行,导致海珠价格暴涨。

    消息才刚刚送到京城,四家不知如何是好。不要说大航海的意义,自古以来中国就是一个内陆国家,危机一是北方二是国内。到宋朝准许百姓出海,已经是一个了不起的进步。

    五家越贵,越容易为人做文章。

    宋九也一愁莫展,因此想请卢多逊事发时说几句好话。

    “九郎,你的事比表东还难办啊,陛下因为江南卑湿,正值秋暑,军中兵多疫病,准备罢兵,我屡争不得。为何,因疫病死了一些兵士,陛下不忍也。”

    “陛下罢兵?”候陟与宋九惊讶道。

第三百十三章 才子(上)

    “朝廷大半jīng兵良将一起在江南,南方卑湿,正值秋暑,陛下听闻军中多疫疾,不忍兵士死亡太多,更担心大疫盛起,若是死的将士过多,我朝得到江南也颇不值,故想暂时退兵广陵,让士马休息,以为后图。”

    这样说就讲得通了。

    宋朝的江南宋九一次未去过,可去过洞庭湖一带。因为围与圩田很少,许多地区有大片的湖荡子,或者沼泽地。白居易的琵琶行里有一句,住近湓江地低湿,黄芦苦竹绕宅生。浔阳就是九江,那是多好的地方啊,不冷不热,有庐山,有大江大湖,很难理解这个湿。甚至都能忽视大禹划分天下九州为何将扬州划为最下州。

    那就是这个湿字。

    一到夏天,这些茫茫的水域水汽蒸腾,天地间仿佛一个大蒸笼一般。扬州早就开发了,因此唐宋成为一等一的场所,然而江南许多地区还没有开发,包括如今的升州,也就是金陵的周边许多地区。也许南方人久呆在哪里还感觉不出来,但北方人初来乍到,到夏天会十分地不适应。若卢多逊不解释这个疫,宋九还以为赵匡胤让赞宁那老和尚将脑袋洗坏掉了。

    他问了一句:“为何曹将军不急攻金陵?”

    原先宋九以为是赵匡胤的意思,想要生生逼降李煜,但现在赵匡胤都打算先行撤兵,看来就不是了。

    “我是参知政事,有权协助宰相处理政务,偶尔也能过问一下财务,然而如何过问军务?”

    “这个我倒知道,”候陟说:“听闻你外父潘将yù急攻金陵,曹将军不同意,他是主将,潘将军无奈之。”

    “为何?”

    “陛下不yù此次平唐国死人太多,似乎曹将军也担心,因此徐而攻之,先拨掉金陵外围所有关卡,再将码头占有,水军堵死,坐等吴越军队与我朝大军合二为一,拿下润州。润州一拨,四面合围,那时攻打金陵,唐兵再无反抗勇气,死人也不会多。”

    “这也太稳了……”宋九喃喃道。看来曹彬军事能力不行啊。确实曹彬军事能力有限,不及潘美。不过曹彬也有曹彬的犹豫,宋朝灭数国,几个主将王全斌李处耘下场不提了,再看看灭南汉三大战将,勇将王继勋才踏入五岭就病死了,尹崇珂在宋九回京后也病死在广州。不要说两知州两转运使,就说这次任命,潘美变成了自己的副将,说明皇帝还对潘美失误感到很不满。所以这一仗不大好打,不能杀人多,还要拿下南唐,又要保住金陵城中的财物,本来他用兵就是一个慢xìng子,这一来更变成蜗牛在爬了。

    卢多逊呷了一口茶,两人的事得全部解决,候陟不是卢多逊的人,卢多逊也不敢象赵普那样结派系,不过两人默契的是一个战壕体系的战友。他必须要帮助,宋九的事也要管,自己还欠他一个人情,不能不帮。不过宋九的事更麻烦,先放在后面,看着候陟道:“表东,若是你做了一首粗鄙的小令,众人耻之那怎么办?”

    “卢相公是指……”

    “请九郎作小令哪,不管九郎作的小令好不好,大家听闻必去围观,你的事也就淡化了。这叫转移视线。陛下虽厌兵,可一鼓作气,二鼓衰,这一撤后面的结局不大好说了,因此陛下一直犹豫不决。你从前线来,向陛下言前线事,说可战,陛下必转移视线。相比于拿下南唐,十几万将士的xìng命,你那点事算什么?”

    “谢卢相公。”

    “勿谢,倒是九郎的事真不大好办,若不是你谋财多是为了国家,死了这么多人,那就出**烦了。”

    “是啊,我正为它一愁莫展呢。”

    “说一说南方的情况。”卢多逊显然也感兴趣,八卦之心人人皆有之,当然,也在想着办法。

    宋九说了说,忽然道:“若是我上书言找到我说的那个大洋岛如何?”

    “什么大洋岛?”候陟问。

    “就是南海中一个很大的岛屿,面积大约有我朝三倍大小,有草原平原,河流山川,沙漠高原。上面土著人不多,不会超过一百万户,文明十分落后,与我刚才所说的底笏国差不多,武器多是木棍石头,顶多会使用一些涂了毒药的竹弓竹箭,或者削尖的短矛。大多数部族连铁都不会冶炼,用石头做工具。我曾经与陛下谈过,论内治之策,我与史书做过相比,无一朝有我朝完善,以后人口必然暴涨。现在缺少人口,将来人口密集,反而会引起危机。象这些落后的所在,可以建一些据点,一旦人口密集了,可以向这些据点迁移,国家就不会存在人口与土地压力。虽还有些远,但现在可以未雨绸缪,先开拓一块小小的领地,以备将来。”

    “真有那么大的岛?”

    “我先生说的,他也是听人说的,准不准确不得而知,可能是我朝面积两倍大,也可能是三倍大,或者四倍大。反正船上的仆役已经踏上去了,走了两天,踏到一片山脉的一座高山上,站在上面用望远镜看,始终看不到尽头,也没有看到人烟,本来想探索一番,不过害怕同伴担心,又返航了。”

    “哪里太热了。”

    “不对,那个岛很大,象我朝一样,有热带,也有温带,而且到了哪里是大地的南边,越往南天气越温暖宜人,与京城差不多了。只不过季节颠倒过来,冬热夏冷。凭此功劳,可否?”

    “是功劳,可那个太遥远了,九郎。”

    “发现了一片新大陆,又证明了天方地圆,算不算功劳?”

    “那更不算功劳,而且你最好别说,否则诸儒生必对你发起怦击。”卢多逊想了许久道:“这样吧,我都有一个办法。”

    “请教。”

    “你先最好将这件事瞒住。”

    “不行啊,抚恤金一发放,必然就会让人知道。”

    卢多逊没有问抚恤金多少,也不用问,想来少不了,但不管有多少,人是死了的,问题就在于此,与抚恤金毫无关系,又问道:“以你们几家的优势,弄一些换装的铠甲大约不难吧。”

    “这个大约不难……”宋九迟疑地答道。这些年钢铁激增,兵士着铁甲也多了起来,皮甲布甲纸甲在减少,还有的jīng锐军队开始换下旧甲,穿上新甲,这件事宋九没有参与,但听说了一些,有的铠甲换下来,继续给次要的军队使用,还有的铠甲实在不能用了,于是回炉重冶。这是军用物资,若是后者,利用关系弄一些出来应当不难,虽是违禁,问题不大。

    “有铠甲,有武器与弓箭,捉几个国王回来不难吧。”

    “若是占城三佛齐这样的稍大国家,文明先进,做不到,不过若是打扳、新拖、底笏这样落后的小国,捉几个国王回来还是能做到的。”

    “你们不是留下船只在继续寻人吗,因此这时还不能公开死讯,马上西北风就要起来了,顺风带足武器,与铠甲,捉几个国王来京城,让他们献土归顺投降,那时公布死讯问题就不严重了。”

    “这有什么用……”宋九话忍回去,实际这次虽死了许多人,但于公于私都有不少积极的一面,可卢多逊说的这个恰恰是宋九想都没有想过的。若是几百人一起全副武装,那怕就是穿着淘汰下来最次的盔甲,也足以对付那些竹弓竹箭与长矛,象有的所谓国家也不过几万人几千人,哪里是其对手,但捉到京城有什么作用,给他们吃着喝着,再带着,带一个不痛不痒的官爵回去,宋朝以后就能真的统治这里了?可是仔细一想,他认为没作用,在这时代还真有作用,万里之外的海外国家来朝,那是多大的喜事啊?到明朝几乎达到了巅峰。

    “谢过,”宋九苦笑地与候陟离开。

    既然准备捉几个皇帝,或者国王的什么,就得要准备。

    候陟生病了,天知道他是真生病还是假生病,因为生病不能见皇上,赵匡胤大怒,让兵士将他挟到皇宫,候陟早有准备,先是伏拜,然后大声说:“陛下,江南平在朝夕,陛下奈何罢兵?愿急取之,臣若误陛下,请夷臣三族。”

    卢多逊这招真好使,赵匡胤立即屏退左右,让他走近说话,候陟于是将前线的种种说出。这时赵匡胤罢兵的诏书都写好了,差一点发出,听后沉思良久,终于不罢兵。当然,赵大也“忘记”追究候陟贪墨不法。

    江南继续在磨蹭,润州主将刘澄投降,将卒不同意,刘澄说道:“宋军久攻不克,我担心又象周世宗那样,久攻楚州不久,既克,一怒尽屠之。”

    仅一句,诸将士无一人敢再说话。润州城降。

    丁德裕送数千降卒于金陵,半路多逃,曹彬发檄招集,稍稍来集,不久又担心会生变,又全部杀死,于奏折上说击败了润州数千溃卒,斩首七百人。

    此时赵匡胤有些后悔了,但曹彬出行前赵匡胤说过的,此行由你全权负责。实际招大军回广陵休息,第二个用意也是想换掉主帅。但他闷sāo的xìng格,一直没有说出口。

    这么多人吃喝,是一个惊人的数字,包括民夫最少达到了二十万人,还有战马呢,荆湖供给不上了,只好诏书和县、含山与乌江三县百姓,凿横江河,以通粮道,将江淮的粮食向前线调运。最终曹彬是拿下了江南,并且做得还不错,杀的人不多,江南几乎所有财富没有损失。否则这次南伐他将很悲催。

    李煜看到润州已破,开始自救,一边急召朱令赟回援,一边组织百姓为兵,没有盔甲,只好穿纸甲,没有兵器,只好以农具为兵。然后派高高人大道士周惟简与徐铉同使京师,请求宋朝退兵。徐铉临行前李煜对徐铉说道:“汝既行,我当中止上江援兵,勿令东下。”

    徐铉答道:“臣此行,未必能排难解纷,城中所持者还是援兵,奈何中止。”

    李煜说道:“方求好而复召兵,自相矛盾,于汝岂不危乎?”

    “要以社谡为计,置臣于度外。”

    李煜泣下,即拜左仆shè参知左右内史事。实际李煜为人不恶,比宋九想像的要好,甚至比赵佶还要好,就是不会用人,又不理国政,由是误国。徐铉二人先拜见曹彬,曹彬很客气地将他们送出军营。二人马不停蹄,几乎只用了不到十天时间,就来到东京城下。

    大臣们听到这个才子来了,一个个很紧张,此人太能说会道了,而且才华横溢,除非象上次赵匡胤那种无赖做法,否则真讲道理一个也讲不过他。许多大臣就对赵匡胤说,陛下不能太大意,应当有所准备才能接待。赵匡胤哈哈大乐道:“只管将他叫上来,其他的你们不管。”

    徐铉见到赵匡胤劈开第一句便是响亮的声音:“陛下,李煜无罪,陛下师出无名!”

    不能因为李煜不参加什么烧柴祭,就要派大军来灭国,这个理由太勉强。

    群臣鸦雀无声,有人害怕赵匡胤一怒之下举起玉斧往徐铉嘴巴上抽。

第三百十四章 才子(下)

    但赵匡胤没有动怒,而是让他走近说话,徐铉再出惊人之语:“李煜以小事大,如子事父,未有过失,为何见伐?”

    于是满肚子委屈一一倒出,说了几百句。从古到今,旁征博引,言语哀切,其言悲咽,若不是怕赵匡胤会动怒,有的文臣都开始听得摇头晃脑了,这才是第一流的文士!

    赵匡胤一直没有辨驳,而是让他说完,也没有多辨,这时徐铉准备赴死了,怕个球,真辨起来赵匡胤也辨不赢的,因此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你说一说,父子能分开吗?”

    一句话就让徐铉语塞。

    高人周惟简见势不妙,将李煜亲笔写的书信递给赵匡胤。李煜文采更是勿用置疑,写得不错,赵匡胤也看完了,但说了一句让两个差一点郁闷至死的话:“你们国主所说的,我看不懂。”

    不与你谈古论今,咱是大兵,有大兵的办法。

    李煜无辄了,朱令赟无辄了,他只好出兵。国家都快完了,也不顾什么后路不后路,尽出湖口兵将,对外号称十五万,缚木为筏,长百余丈,战舰大者高十重(十层战楼),能纳一千名兵士,顺流而下,目标很简单,焚烧采石浮梁。王明在舒州皖江独树口屯兵,探得这个消息,让儿子亲自骑马赴京入奏,请求再造三百战舰,增援兵,以迎朱令赟。

    赵匡胤道:“此非应急之策,朱令贇一旦兵起,顺风顺风,朝夕便可到达采石,一旦烧掉浮梁,粮草无法供应,三军必乱,我军不得不撤回江北,金陵之围解矣。”

    于是密令王明在长江洲浦间多立长木,若帆樯状。

    王明忽信忽疑,但这是皇上的命令,不得不听。这时宋军占据池州的好处便显露出来,想要刺探,没江南岸边的支持,派小船前去刺探纯粹是送死的。

    朱令赟到达皖江口,看到远远那么多帆樯,以为是伏兵,因此将船队停下观察。赵匡胤这一招是直指人心,若是朱令赟胆子大,该出兵早就出兵了。到现在才发出大兵,说明他心里上暗弱,害怕。这给曹彬赢来宝贵的时候,派出刘遇及时地赶到。两军会合,一刻未耽搁,向朱令赟发起进攻。这时唐军一个致命缺点暴露出来,船太大了,而这时江水开始浅起来,无论行舟或调头转向,极其的不方便。而且据传朱令赟的舰船高达十余重,上树大将旗旙,宋军围着它攻打。

    朱令赟急迫之下想出一策,他看到风向罕见地刮起了南风,下令将桐油倒入大江中,点火烧起。顿时一片火海飘向宋军,刘遇不支,眼看大败。但风向又突然变成了常见的北风。

    朱令赟烧宋军,宋军还好一点,他们没有中连环计,所有战舰一起散开的,能驭船避一避。而他的战船皆庞大无比,调头不便,转向不便,一烧一个准。

    十万大军眨眼全军覆没,朱令赟与副将王晖生擒活捉。

    很险的一场战役。

    但曹彬继续在磨洋工,恐怕这时候连赵匡胤都不知道他的想法。曹彬磨洋工,给了李煜勇气,又派出徐铉与周惟简出使宋朝。好说话的曹彬再次放行。

    赵匡胤也接待了,但这一回没那么正规,仅是在便殿接待了徐周二人。此次徐铉只能挑温顺的语气说话:“陛下,李煜事大礼十分恭敬,上次是真的生病了,才没有朝谒,不是胆敢拒诏,请求陛下缓兵以全一方百姓之命。”

    言语哀切之极。

    他好话赵匡胤也好话说,就与他说道理。但两人目标不同,赵匡胤是收复南唐,徐铉却要求撤兵。说着说着,就辨了起来。讲道理赵匡胤哪里能说过徐铉,连辨四回,都没有辨赢,徐铉反而越说越激动,赵匡胤大怒,按剑喝道:“不须多言,江南亦有何罪,但天下一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乎!”

    能将赵匡胤逼到**裸地说出这番强盗理论,徐铉无论成不成功,真的不容易。

    赵匡胤没有理这个人才,而是诘问周惟简,天子一怒,伏尸百万,高高人吓着了,嚅嚅道:“臣本居山野,非有意仕途,是李煜强行派臣来也。臣素闻终南山多灵药,它rì愿得栖隐。”

    天下道山,何其之多,江南的庐山,茅山,又比终南山差了吗?这有话音的,赵匡胤这才放过二人。

    不再说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足矣,有这一句,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徐铉默默地回去。赵匡胤却打开了地图,因为他从徐铉身上看出南唐还是不甘心。他看了许久,然后指着宋军北寨说道,快通知曹彬,马上在这里挖深沟,南唐人一定会在夜里偷袭这里。

    北寨,哪里是潘美的防区。

    从这一点也能看出几人军事能力的高下,曹彬肯定不及潘美了,然而潘美又不及赵匡胤。

    果然没有多少天,南唐五千兵马来袭,可是潘曹二人早有准备,来了,但一人没有回去,第二天打扫战场,从死尸身上搜出十几个将帅印符,这证明城中没有兵士了,连将帅都亲自出城送死。有,白衣军,老百姓军。而且从chūn天围到冬天,居民樵采路绝。城中粮食很多,再守一个三年四年的都没问题,但冬天来了,金陵城不是广州,老百姓要烤火,要做饭,没有柴禾哪行?再加上打一次败一次,城中渐渐夺气。因此曹彬还是慢悠悠地进攻,也就是将虎炮与伏虏弩搬出来,往城头上砸。至于宋军攻城兵士伤亡几乎是零,死了一些人,可是因为生疫病死的,与攻城几乎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说是缓攻,实际根本就未进攻。

    曹彬这才派使入城,对李煜说,此月二十七rì,城必破矣,你想做什么早点准备吧。

    李煜不得己,只回信对曹彬说,我先派儿子李仲寓去京城做人质,然后再请降。这摆明了要拖延时间,但曹彬有惩潘美南汉之戒,居然答应了。但李煜只说不做,等了好几天没消息,曹彬只好催促,并且说,郎君不须远行,只要到我大寨之中,马上四面罢攻。”

    若无潘美前例,曹彬万万不敢说这样的话,这也是害怕李煜逼急了,学习刘鋹放一把火,那是第一次,若是再发生一次,自己惨了。实际若不是因为这个钱,即便曹彬的这种打法,也早向金陵城发起总攻,何必拖了近一年时光。

    曹彬的姿态很低了,李煜心动,可是张洎等人复劝,金陵城墙坚固,岂可克rì而破,若能拿下,宋军早就拿下。于是李煜派使对曹彬说他儿子衣装行李还没有准备好,宫中的饯宴也未举行,二十七rì必出。曹彬怒了,派使对李煜jǐng告,不要二十七,就是二十六rì出,也晚了。李煜不听。

    曹彬没办法了,拖到今天,居然还是要强攻。

    但就在这时,曹彬忽然生病,病得还不轻,大家伙儿急了,这马上要真正开打,你老人家怎么能生病呢,诸将一起来看望,曹彬气喘吁吁地说:“我的病是绝症,没得治了。但有一个方法能治,你们能保证吗?”

    大家面面相觑,我们这不是一直在听你话吗,包括至今未开打,不然早就进攻了。曹彬继续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的病非药石所能康愈,只要大家共为信誓,破城rì不妄杀一人,我之病则愈也。”

    然后伏床大咳。

    诸将一起要晕倒,你索xìng直接说出来得了么,还在装!无奈了,只好许诺,相互焚香约誓。前面誓言说出,后面曹彬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与大家商议如何攻城。

    曹彬不算无耻的,无耻的在城中。

    围到现在,城中许多大臣建议投降。

    早先想投降的是耻辱,这时候想投降的则是明智,若能反抗那就打吧,可打一次败一次,特别是最大的倚仗湖口十万大军瞬间化为灰烬,还用什么来反抗。

    不过张洎与陈乔始终坚持要战。两人相约以死铭志,李煜附和,一面与曹彬周旋,一面在皇宫四周准备了许多干柴,城破之rì,我与我的族人与二卿同存亡!

    真正的攻城开始。

    宋朝的十几万兵马,还有吴越的兵马,同时吹响了进攻的号角,敲响了总攻的战鼓。

    一块块巨大的石头向流星雨一般飞上天空,又落了下来,接着一支支劲弩又抛上天空,再跟着落下,然后一支支普通的箭矢象雨点一样落上城头。

    宋军还没有到城墙下,城头上已经倒下一片又一片的尸体。

    云梯与各种攀援设备搬到城墙下,一个又一个宋朝大兵上了各种各样的梯子,迅速爬上城头,未见什么反抗,城头上的白衣军就脱下纸甲,放下农具,逃入城中。

    不到一个时辰,各个城门大开,宋军象蚂蚁一般涌入城。

    曹彬、钱俶、潘美等人皆愣了一会,这就攻城若大的南唐都城了?曹彬有些后悔,早知如此,该提前数月就强攻了。但不能说出来,否则不是有功,而是有罪,说道:“我们也进城吧。”

    城破了,张洎带着妻子与行装与陈乔入宫见李煜,陈乔说道:“臣负陛下,愿加显戳,若中朝有人责问陛下,以臣为托辞。”

    李煜说道:“运数已尽,卿死也无益。”

    陈乔说道:“陛下纵不杀臣,臣也没有脸面见国人。”

    于是自杀。

    张洎却在边上说:“臣与乔共掌枢务,国家灭亡当俱死,但臣担心陛下入朝,谁替陛下辨明此事,所以不死者,是以待将来维护陛下,替陛下辨明冤情。”

    对张洎的无耻,李煜已经没心思计较了,而且他马上也要无耻。先是挥手让张洎退下,看着那些干柴,烧还是不烧,可是看着美丽的小周后,黄保仪,若不是小周后吃醋,赶跑了一些,后宫之中还有更多更多的天姿国sè, 流珠、乔氏、庆奴、薛九、宜爱、意可、窅娘、秋水、小花蕊……

    不是我舍不得死,是我在做词啊。

    四十年来家国,

    三千里地山河。

    凤阁龙楼连霄汉,

    玉树琼枝作烟萝。

    几曾识干戈?

    一旦归为臣虏,

    沈腰潘鬓消磨。

    最是仓皇辞庙rì,

    教坊犹奏别离歌。

    垂泪对宫娥。

    就要敌虏的降臣了,祖宗也早死了,咱不需要垂泪对祖宗,因此是垂泪对宫娥。

    战鼓声渐渐近了,喊杀声渐渐近了,似乎就要到皇城门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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