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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午后方晴     一品富贵txt下载     一品富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三章 远方的朋友

    赵匡义愠怒道:“你笑什么?”

    “二大王,臣既然将各种技术交给朝廷,难道学问还会敝帚自珍吗?不过现在不行,就是建造了书院,也没有人教,经义有人教,但那是太学的事,与微臣无关。若是教算术与物格,将微臣分成几半都不行。这必须三年过后,我那二十一个学子成长起来,甚至后面我还准备再留下一些学子,有了师资力量,书院才能建造。”

    赵匡义呵呵一乐。

    也是事实,若真是那些奇技淫巧倒也罢了,但这个学问,让最古板的儒者过来看,也不敢说它是奇技淫巧。这个学问放在一个人肚子里,换谁是统治者,都不会太放心。

    宋九又说道:“二大王,不如带微臣向皇帝提一个请求,让各州县官吏组织人手,将各种各样的矿石,只要能甄别它有一定产量的,各取一个样本,搜集起来,送到京城。说不定微臣就能将它们发挥更大的作用,而且仅是一个样本,不会太重,也不算是扰民。”

    宋九找材料找得苦逼了。

    当然,不是材料来了,他就能认出,以前上学做试验的材料与矿石不同,皆是提炼过的,就是那些试验,宋九也未必能一一记得起来了。但有的能认出,有的可以通过试验判断它的属性。

    现在也是不行,这必须有多人研究,也要等,这个问题不大,一年不行两年,两年不行三年,早迟秦娃子他们能渐渐真正帮到自己。但手中必须有全面的材料。

    赵匡义点点头,要求不过份。

    然后他回去了,随后房屋再度让朝廷重视,有士兵日夜看守,大姐又进不来了。

    工程速度并不慢,真正的民夫不多,只有两千余人,余下的是厢兵,这几年朝廷也不能算是五谷丰登,陆续发生了一些灾害,朝廷开始用编制厢兵的办法安置灾民。但厢兵数量可能没有禁兵多,调来六千多厢兵,还有相关的工匠,近万人在工地上劳动。

    桥改变了,码头实际也改变了。

    原来码头就是河堤,有很远的坡度,吊臂不可能那么长,于是必须要它转动,这个损坏率是最高的。现在不需要了,直接用石头垒成九十度角,于尖端处又留下一个斜坡,一直沿伸到水面下,这个斜坡是防止有的货物不能吊,还得用人工硬搬上来设置的。中间设桥墩桥面船桩,与尖端处相齐,也是做一个标识,不让来往船只误撞上。另外人在桥面上还能起一定拉提作用。吊臂继续存在,不过换成固定式,还用铁塔代替了木头,多处又用上了轴承,大部分铁链换成了钢索。

    但宋九并没有提高多少起重重量,标准还是六十石到八十石,最大承重量是一百石。这是对钢铁质量与滑轮质量没有多大信心,因为是固定的,不是三个滑轮组成的滑轮组,而是五个滑轮组成的更复杂滑轮组。它会更快更省力。

    也许还要改进,但在这个时代里,几乎将滑轮组运用到了极致。

    但吊塔也要防锈漆。

    还有一条水泥路,又在护龙河上建造了一座石桥。不是钢筋混凝土,它没有那么大的跨度,没那必要,并且一旦敌人入侵,这些桥毁都不易毁,护龙河便失去作用。只能是石桥,对此大家心照不宣,皆不会说。

    实际未来还会有三座桥,这座桥主要是给朝廷运输货物的。

    至于宋九的产业,却几乎没有任何动静。

    衙内们来问,宋九答道:“学子学业拖得太久,不能再拖,等他们毕业后,我们再动手吧。”

    “那个钱……”潘惟固道。

    “钱肯定不够,有二大王三大王的钱也不够,你们过来看,”宋九将图画打开,说道:“码头与桥之间是游乐场,桥东面是正店,都是吃的喝的地方,不过京城晚上三更时会宵禁,客人晚了怎么办?必须要有客栈。而且这五样事物是连在一起的,一旦动工,没有后面的景观,它本身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会吸引许多游客过来,这才能盈利。然而三样事物造好了,得需要多少钱帛。不过还是那句话,等学子毕业后再说。并且朝廷正在大肆建桥与码头,花了不少钱,有的士大夫不开心。这时候我们就顺势建造正店与游乐场,他们又要说什么?”

    这些衙内们的消息比宋九灵通,听后默然。

    “不过你们来了,正好替我办一件事,再请七个琉璃工匠过来。”

    “琉璃研究好了?”韩庆雄问,这也是他们关心的,没有了琉璃,就没有正店与旅店那种华丽的建筑模样,档次就上不上去。

    “还没有,但有的技术开始突破,关健就是成本太高,现在研究的是如何将成本降下来。”

    现在谁说沙子就能烧出玻璃,宋九准得与他急。

    也不指望玻璃下降到他前世那种价格,但至少不能让一个上等琉璃碗成本达到好几贯,那么正店的装璜得花多少钱?必须还要下降,下降大规模生产时,一块玻璃窗的成本只能在几十文钱,一两百文钱,就是这个成本也了不得了,但能让宋九心理上承受得起。

    玉苹过来给他们倒茶,潘家兄弟对视一眼,看着这个温柔的小女子,眼中都闪过一丝忧郁,还有那份想将宋九拖出去暴打一顿的愤懑。石保正说道:“九郎,你的学子毕业了,要替我家留上两个。”

    宋九揉脑袋,说:“石大郎,不仅是你,好多人来说过了,这个价越抬越高,将我也害苦了。不但你们,正店一旦动工,我们也要留几个精通算术的学子管理账薄出纳,学舍里还有二十一个学子,到时候我得给他们多少薪酬?”

    符昭寿将石保正一扒拉,道:“大郎,你家那么有钱,来凑什么热闹,明年给你家吧。”

    “我不作主,你们要请,朝廷请过后,剩下的你们与他们商议去,我们不能在这里将他们瓜分了,没那权利。”宋九道。不是不能瓜分,是分不起来,朝廷会用一批人手,还能剩下多少人,若是卖人情,卖了这个,得罪了那个。到时候他们抢人打得头破血流,但不能与自己有关系。其实随着毕业期到来,越来越多的商人来到河中,若不是宋九压制,都能让学子们人心慌慌。甚至替朝廷出了一个难题,到时候该给这些学子多少薪酬?这还不是急的,急得这边还没有毕业,那边就有许多人求宋九,或者送礼物给大姐与玉苹,让她们求情,第二学期收自家的子弟或者仆从。最后逼得宋九不得不将大门关上,不让外人参观。

    这些衙内出面,动作快,也不知道他们用什么方法,宋九要七名烧琉璃的工匠,仅三天功夫就弄来了十二名。家肯定住不下了,只好在河洲上盖房屋。

    实际这个房屋早晚要拆掉的,有的会搬到河南作坊,有的会搬到书院。

    六月眼看要到来,一船不大不小的船慢慢驶入京城。、

    几个蛮人青年看着河洲,其中一人咧着大嘴直乐,道:“他就是巡察使造的。”

    一听,几人一起站在船头看。

    进了东水门,靠好船,打听到宋九家的地址,带着许多礼物上岸,来到宋家。宋九正在教书,看到他们,急忙停下,迎出来道:“彭兄弟,张兄弟,田兄弟,你们来啦。”

    “我们刚到。”

    心意是好的,第一个拜访宋九,宋九却急切道:“不对,你们必须进皇城,这才合手续。”

    也不顾得招待了,让他们将礼物放下,带他们到皇城,到了皇城,他们不是秦再雄,见不到赵匡胤,但必须到中书交纳手续,宋九将情况禀报,过来一个官吏,将几个蛮人带到中书。宋九站在皇城门口等,过了好一会儿,几个蛮人才出来,但也带出许多东西,彭儒爱指着这些箱子与布包道:“巡察使,这是陛下赐给我们辰州子民的。”

    “见到皇上了?”宋九惊讶地问。

    “我们刚进去不久,皇上就召见了我们。”

    宋九想了想,难道赵匡胤真的对自己那些策略心动了,不然不会这么重视。肯定想不明白,说道:“你们随我来。”

    将他们带到开封府。

    秦再雄搬了一船货物上船,不是给宋九的,主要是贡品,以及一些当地特产,然后放在京城卖。这是宋九出的主意,在京城里听,南方,特别是蛮人生活地区,那才叫惨,不但是不毛之地,什么样的血腥神话传说都有。这造成一个结果,隔阂,再者汉人对他们害怕,又轻视。产生这样的心理,两个种族如何能融合得好?

    赵匡义听后,这个要求更不难,朝廷也希望南方稳定平安,立即同意,派衙役安顿几个蛮人,不是在宋家,是安排到驿馆。但宋九不能不过问,秦再雄这几个小弟什么也不懂,结拜大哥派来的人,宋九只好带着他们布置。就设在相国寺,于一条长廊做为商品展台,也就是一次简单的商品销售。但到了宋九手中,却无限地放大。请了几个画匠,对着秦再雄运过来的商品绘画,然后张贴,同时在画后标注,五月二十八于相国寺展出辰州特产,但此次会有二十件奇珍异宝出现,为了捧场,每件异宝售价只作二十到五十贯钱。

    二十到五十贯钱不是小数字,可放在奇珍异宝上,那就不算什么了。在潘楼那些奢侈的店铺里,往往一块美丽的和阗玉就能卖上几百贯钱!这勾起了百姓的兴趣。

    时间不长,画就有二十五那天张贴出来的。三天时间眨眼就过去。

    二十八到了,其他货物也是宋九抽空派人布置的,好东西也要包装,记得前世跑到吉林市看人参市场,是人参,但往地上铺一块布就开始叫卖了,那能卖好价钱?

    其实秦再雄带来的一些货物当中,也有一批不错的少数民族特产,例如一些香料,徭家锻刀,兰靓印花布,并不逊色京城的工艺品,况且它们是从辰州蛮运来的,这个噱头就能吸引客人了。

    第一天宋九亲自抽空过来主持。

    好在他是秦再雄兄弟,几个蛮人对他尊重,听他的号令。先将各种工艺品细致地摆上来,有的还放在锦盒里,有的铺在锦绫上,至少在卖相上不亚于那些大店铺的商品。又请来几个艺人表演,燃放鞭炮。相国寺附近的游客一起吸引过来,但长台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样物事用布蒙着。直到鞭炮放完,宋九才让仆役打开布,一时间所有眼睛都瞪起来,仿佛连魂儿也被那二十个物事吸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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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太不现实了(求首订月票)

    第一个物事是一块三连屏风。屏风在宋朝常见,但这块屏风是前古未有的屏风,红漆包边木镶琉璃屏风。因为屏风要起一些遮挡作用,原先中国也有琉璃屏风,因为琉璃不透明,也就无所谓,但这个琉璃是透明的,于屏风上起大团的山水画,正好起了隐隐约约作用。而且又用铁丝凑起一只只小鸟,以及水中的游鱼,镶嵌在里面,再吹制背后的琉璃。这让小鸟儿鱼儿仿佛是活了似的。

    若是张贴上去倒也罢了,关健它在琉璃里面。

    就这么一个精美到让人叹服的屏风,居然售价只有五十贯。

    接着再来,一个两尺高的大花瓶子,还是琉璃烧制的,上面有水草,有石头,还有蓝色的水,里面游动着几条金鱼,正好一个仆役动了动,百姓居然惊奇地发现鱼儿在瓶中游动。

    这又是一个千古未有的宝贝,售价只有四十贯。

    接着再来,第三个是镇纸,镇纸常见,现在书写时纸张比较大,怕风刮,必须用一物镇住纸头,故名为镇纸,有铜,有玉,有铁,有瓷,也有各种各样的造型,赵匡胤那把玉斧就是镇纸,能镇纸,能揍大臣,一举多用。

    这只是一个长方型琉璃镇纸,但是在里面有许多帆船,上面还有四个金字,一帆风顺,就这样宝贝儿,售价仅有三十贯钱。

    见识少的百姓还好一点,知道它是宝贝,见识多的人傻眼了。觉得这个世界很不现实,这二十件琉璃物事。若放在潘楼那些店铺里销售,无论那一样都会以千贯计算的。在这里仅售二十到五十贯钱。

    有的人直接骂宋九是败家的。

    精美绝伦的琉璃作品让大家失了好大一会神,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大声喊道:“这些琉璃,我全要了。”

    哪里轮到他,人一起挤过来,幸好宋九早有准备,请来十几名衙役维护着秩序,不然整个就乱了。宋九大声说道:“诸位莫急,这二十件琉璃制品会出售。但不是今天,辰州展会是三天时间,几三天之内购买辰州货物者,不论数量多少,皆会发一个号码,三天后摇奖,摇中号码者可以有权任意挑一件琉璃制品。”

    这才将骚动压制下去。

    不少人知道了,辰州刺史秦再雄是宋九的结拜大哥,小弟这是强行替大哥架势。

    可也不能这么架势。看着它们,再看看售价,觉得还是太不现实。有人怕上当,大声问道:“宋九郎。价格会不会变?”

    “不会变,就是这个牌上的价格。”

    宋九又对几个蛮人低声吩咐几句,他待会儿还要回去的。明天开始考试,自己得舒缓学生的心情。不然到时候有的学子心理素质过不上去。害怕成绩考不好,能学到的知识却考不出来。影响到真实的成绩。

    几个蛮人是秦再雄挑出来的,多少见过一些世面。开始他们也让二十件琉璃制品吓傻了,又听到一些百姓的议论声,半懂不懂的,能听明白一些,知道宋九这番布置是帮助自己将这些货物卖出去,并且卖的还是高价。领首的彭家子弟感谢眼睛都湿湿的,说道:“巡察使对我辰州百姓大恩大德,永难忘怀。”

    “我不是巡察使了,称我九郎吧,但这几天内,你们要学会彬彬有礼,南方太远,京城百姓对你们陌生,难免就传偏掉了,不但商品,包括你们举止,都会改变你们辰州在京城的印象。”

    “小的一定铭记在心。”

    “好好做吧,将它们卖完了,我再带你们买一些辰州哪里缺少的货物回去,包括农具,笔墨纸砚,以及其他的一些工具,那么这一趟你们任务就圆满完成了。”

    “还有那两个先生。”

    “这个我与陛下说过,过几天我的那个学舍学子就会有一批人毕业,朝廷会调两个学子过去的。”宋九道。上次回来进宫就讲过此事,去南方会很苦,特别是夏天,虽夏天宋九不在湖南了,相信会很热,再加上蚊虫又多,不管那个学子去都不易。不过这些学子都是贫困人家出身,若到时候朝廷赐一两个职官在身,相信还是愿意去的。

    轰抢开始。

    事实秦再雄挑选的这批货物质量不错,宋九又替他做了参考,本身买也能买,再加上琉璃的刺激,许多百姓都在购买。宋九看到没事了,便离开,刚挤出人群,看到赵匡义与刘嶅以及另一名官员在说话。宋九走过去拜见,赵匡义介绍道:“这位是刘中丞。”

    也就是御史大夫刘温叟,从一些小道消息宋九听闻,这位古板的御史对自己种种做法很反感,上了三四封弹劾奏折。但人家是言臣,干的就是这个得罪人的活,宋九并不计较,躬身说:“宋九拜见刘中丞。”

    刘温叟道:“宋九,为了南方和平,你算是有心了,可你也过于暴殄天物,这些物件件件比之七宝器……”

    他说不下去。

    七宝器就是蜀主孟昶的便器,又叫夜壶,孟昶奢侈无度,巴蜀天府之国,又未遭到什么战乱的创伤,富得不能再富,于是用珍宝做成溺器给他便便。吕馀庆去了成都后,将钱帛用船往宋朝京城装,将这件夜壶献给赵匡胤,赵匡胤感叹万分,溺器要用七宝装成,却用什么东西贮食呢?奢靡至此,安得不亡!命侍卫将它打得粉碎。

    蜀国六十六天亡国。

    难道巴蜀百姓不勇敢吗,看一看全师雄,仅是一个部将,就让整个四川动荡不安,王全斌束手无策。更不要说巴蜀不富裕了,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要地形有地形,要人有人,这是大好河山生生被孟昶败下去的。

    它是孟昶未到京城之前发生的事,孟昶刚到,为了迎接他,桥与码头还刻意停工一天。

    然而宋九警觉地说:“刘中丞,它不是七宝器。”

    “宋九,卖得太贱了,”赵匡义也说道,这个价格让他也恨得咬牙。

    “二大王,说贱肯定有些贱,仅是成本价,不过现在技术还未过关,成本价也很高的,有的技术难关未攻克,若是到明年,成本会下降一半以上,这个价也是未来琉璃制品售价的标准。不然今年卖了一百贯,明年变成五十贯,买者心中一定会有怨气。”

    “这么便宜?”刘温叟惊诧地说。

    “也不能算便宜吧,说到底一是琉璃本身质量问题,二是吹制问题。象那几条能游动的鱼,实际里面有一些空间,鱼是铁片打造的,涂上红漆,若是摇动,水草能轻摆,鱼儿也能游动,因此成本不是太高,难就难在如何吹,会吹出许多废品,增加了成本。若真正是七宝器那样的宝贝,我还能犯难了,不进献给陛下不好,进献给陛下又是蛊惑君心。”

    “它真的是成本价?”刘温叟仍然不大相信。

    “是啊。”

    “你那个西洋先生教你的?”

    “他教了一部分,一部分还是中原文明,例如那些琉璃里的工艺,与西洋文明有何关系?另外若无各个工匠协助,我就是有学问,也不能将它实现。仅是西方的文明也不行,仅是东方的文明也不行,这必须要交流,才会碰撞起火花。”

    但也是实际,虽然现在技术落后,可有了一些技术,以及一些能工巧匠,宋九才能就着这些技术,与这些工匠,一步步将各种想法变成现实。若是到了汉朝,他更头痛了。

    反正不能让刘温叟将它与七宝器上联想,然后又说道:“刘中丞,过几天学子毕业,我能缓一口气,大约还要招募本金,不知刘中丞感不感兴趣?”

    刘温叟差一点心动。

    赵匡义哈哈乐了起来,道:“别听这个小子胡扯,我们看这些琉璃。”

    但宋九不久就以考试的名义将门关上,来访的客人太多,连古板的刘温叟都认为宋九暴殄天物,这个价格太不现实,况且其他人。指望宋九那个摇号码,怎么可能?

    许多衙内找上门来央求。

    然而考试重要,宋九一一谢拒。

    结果二十九下午辰州来的货物销之一空。现在展台上就剩下光光的二十件琉璃制品,有好事者道:“摇号码。”

    不能忽悠我们,到时候不卖怎么办?于是一呼百应,几个蛮人与衙役吓得不敢作声,事儿闹到开封府。赵匡义一看这样闹下去不是办法,但事实货物也卖完了,到了摇号码的时候,不然百姓不服。于是先安抚百姓,又带着刘嶅来到宋家。宋九怕人打扰,让郭家兄弟守着大门。赵匡义来了,郭家兄弟不敢阻拦,将他们放进来。

    学子们正在考最后一堂课,会计。

    里面算盘珠子打得哗哗作响,宋九站在课堂上,眼中有些欣慰,也有些感伤。过了今天,以后这些学生一大半将各自各奔东西。

    刘嶅轻声咳嗽一声,宋九惊醒,看了看窗外,悄悄走了出来,怕赵匡义打扰到学生,一直带到客厅,问:“二大王,怎么有空光临寒舍?”

    赵匡义低声将事情说了一遍。

    宋九挠了挠头,将郭大喊来:“郭大郎,你去代我摇号码。”

    说着从后面拿出一个筒子,筒里放着几个有号码的玻璃球。若不是害怕以后人会找麻烦,就凭借这几个晶莹剔透的玻璃球就能卖几十贯钱。

    赵匡义惊异地问:“宋九,你不亲自去?”(未完待续。。)

一百零五章 秋实

    “那只是几件琉琉制品,这个考试将关系到几十名学子未来的命运,让微臣如何选择?”

    “这个考试……”赵匡义苦笑起来。

    别当真,宋九是不知道幕后,早闹翻了天。账目混乱不清,不仅是各个商铺,国家也是如此,现在宋朝那种记账方法,必然产生混乱。

    宋九上实习课,学生们一起放到工地上,随着宋九连皇上都看到过好几次,学子胆略慢慢变大,然后看着各个官吏的账册,好一点的学生说得还委婉一点,不好一点的学子将官吏们批评得一无是处,拿起小算盘,一边重新记账,一边算给他们听。

    韩重赟呵止,官吏们很委屈,说:“我们也没有遇到过西方的先生,千百年来就是这样记账算账的。”

    这些事许多人看在眼中,下面各个商人直接跑到宋家求人,宋九未放,实际朝廷内部也在要人,向大哥要,上到三司,下到各州各县。他们仅是学了一年,只能说略懂一些律法与经义,可这方面的人才不要太多,关健就是算术,管账,再加上一些物格学,又懂一点儿经义与律法,综合起来,这方面的人才好少。

    可以说整个大宋也就宋九学舍里这点儿学子。

    不但他们,赵匡义也含蓄地向大哥讨要一人,不然开封府的账务也挺麻烦。吕馀庆胃口最好,替巴蜀要二十人过去,不然各州各县不好办。听说赵普在一次宴席间,还悄悄向大哥要一个人。他家那堆木材生意账更乱。

    至于考试,只要宋九将毕业证一发。管什么考试,能捉一个人回去。不知道有多幸运。

    宋九正色地说:“二大王,必须慎重,暂时这方面人才罕缺,甚至十年后人才还会罕缺,可二十年三十年过后呢?”

    赵匡义不以为然,不过只要将二十件琉璃制品出手,让百姓散去,管宋九去不去。带着郭大去了相国寺。

    郭大开始摇牌号。

    牌号是竹片子,前几天宋九让几个蛮人青年在闲下来时刻的。再盖上宋九的印章。这就成了牌号,不少,发到九千七百多号。也就是将在这八千七百多号里抽出二十个号牌,由他们购得琉璃。但赵匡义还知道另一件事,有的商人奸滑,这玩意儿放在手中只一个号码,不易中。于是他们背下里购百姓手中的号码,先是一文钱一个,后是十文钱一个。最后涨到二十几文钱一个。若非时间短,说不定能涨到一百文钱一个号码。

    郭家兄弟就是靠打把式卖假药谋生,见到这么多人也不惧,将琉璃球拿给大家看。十个琉璃球,又让一些人垂涎三尺。然后开始摇号,第一个号是六。也就是六千几百号。其他人一片哀叹。接着又摇出一个二。第三位数是七。第四位数是零。郭大喊道:“六二七零号。”

    一个身材肥胖的人喜不自禁地跑上来,让仆人交了五十两银子。抬着屏风下去。刚下去无数人将他围起来,要从他手中购买。眨眼之间,价格就涨到八百贯。

    彭仁链呆呆地问郭大:“大郎,这么多钱,巡察使怎么就五十贯钱卖了?”

    郭大哪里知道。

    赵匡义暗暗额首,是不能由着卖,由着卖能卖成天价,几千贯都有可能,若那样,以后一下子掉到几十贯钱一个,谁买了谁都不服气。但现在不是从宋九手经过,无论下面怎么闹,不会恨宋九。别看宋九有些时间懵懂得让人头痛,这一套还是暗合一些商贾诚信经商法则的。

    尽管他知道了内情,可看着那张精美的三连屏风让那个胖子抱走,他还有些肉痛,休说五十贯,就是明知道内情,出五百贯,自己还会愿意将它买下来。这往家中一放,多雅气哪,什么宝石玛瑙都不及之!

    胖子走不了,大喊道:“差哥哥,帮帮我吧。”

    赵匡义努了努嘴,几个衙差走过去,分开人群,胖子与仆役们就象抬着老祖宗一样,将它抬向远方。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早还家。

    刘嶅忍不住好笑,低声说道:“二大王,你那笔钱不用担心了。”

    赵匡义也笑。

    刘嶅又说道:“要不我让这小子替你制造几件?”

    “不用急,有人会向他讨要,我不会带这个头。”

    刘嶅忽然意会,那些衙内能放过宋九吗?大家一起要了,殿下再要,大臣们就不会说闲话。赵匡义又说道:“也不急,他那些物事当中第一个就是正店,正店需要大量精美的琉璃,到时候还缺少琉璃吗?”

    郭大开始摇第二个琉璃制品,那个鱼能游动的大花瓶子。这又是一件宝贝,但那一个不是宝贝?上来的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中年人,他在发愁,知道是宝贝,可他哪里有四十贯钱,但也不用他发愁,立即围上来一大群商人,眨眼之间就将价格抬到一千一百贯。听着这些商人不要命地抬价,赵匡义心里面不由直打着寒战。

    无人出价了,商人让仆役回去搬钱,铜钱是不现实的,但有金子银子,那个可怜的中年人站在哪里还在发蒙,他只是替女儿买了一块印花布,哪里想到这好事儿。过了好一会,商人将钱拿来,主动替中年人将四十贯钱交了,这么多钱下去,还在乎四十贯钱?赵匡义看着中年人,对身边衙役说道:“护送他回家。”

    这不是少钱,以这个中年人被大金砖砸中的糊涂模样,若不处理得好,准能出事。

    但这就是一个新标准,一千一百贯钱。

    许多老百姓又开始骂宋九败家。

    第三个号开始摇,却没有想到没人上来。

    这个情况宋九在家中也想到了,大多数购物的皆是相国寺附近的百姓。又闹得大,大半来了。可有少数以为是明天摇号未来,还有极个别的不当一回事。一小部分会流拍。

    喊了几遍没有人上来。有人说重摇吧,郭大道:“不行,这个号为示公正,明天晚上持号者得此物,若到时候还没人,再重摇不迟。”

    不存在疑义,很公正,于是摇第四个。

    这时候赵匡义脑海里忽然出现两个字:拍卖!

    但这个国家不是他的,是他大哥的。宋九说的不管用,自己说的同样也不一定管用。

    十件琉璃取走了八件,余下两件,其间发生了无数故事。最多的是一件琉璃镶金牡丹花碗,确实是金子打成的金牡丹,只是金子很薄,还不足一两重,不过富贵逼人,于是售价四十贯。也被一个平民所得,结果炒成一千三百多贯钱,给一个商人拿走。

    这件事引起很大轰动。

    第二天有的琉璃制品开始出现在各大豪华商铺里,包括第一个死胖子的屏风。晚上回家未守住,倒底让人逼得卖出去,中间变成多少钱不得而知。但那个屏风出现在一个金银采帛铺中,标价是三千贯。别问贵,人家不卖。只是定一个价,招揽生意的。

    但傍晚又出现一件稀奇事,还是郭大,宋九正在与两个博士改卷子,带着那两件琉璃制品过来,这一回不怕没有人认了,而太多了,一个号出现十几张竹牌。

    又吵得不行,但对这个宋九同样早有防备,郭大将竹牌拿上来给那几个蛮人辨认,只认了一会,就将两张真竹牌找到,都是他们自己刻的,虽草,做了一些细微记号。那些假竹牌从何而来的,不得而知了,围观的百姓一起哄笑,喊二大王,你派人将他们抓起来吧。但又有更多的百姓诅咒宋九,纯是败家子,十件琉璃卖得好,就能卖一两万贯钱,现在一千贯都没有得到!这才是大宋第一败家子!

    ……

    六月东京城早晨是可爱的,一层淡淡的晨曦象一层薄纱一样笼罩在上空。晨风轻凉,空气清新。

    宋九爬起来用牙刷刷牙,在他带动下,玉苹她们也用牙刷刷牙,在青盐里还洒上一些香料,满嘴清香,就不知道对人有没有危害。外面早围着许多乡亲,以及学子。

    门没有打开,只放了两个博士进来。

    成绩未出来,三人要统计考试成绩。宋九接过成绩单,卷子三人改的,经义两百分,算术两百分,会计一百六十分,物格一百四十分,明律一百分。宋九负责算术会计与物格三门课。余下两门课由两个博士负责。

    但分数递上来,经义最少有一百七十分,好几个满二百分,明律也是如此。宋九蒙,他上学时很聪明的,小学时算术经常考一百分,但语文从来没有考过一百分。况且还有更悲催的赋、诗、论、策。

    拿着这个分数,宋九道:“张博士,燕博士,你们不是帮助他们,是害他们。不能毕业也没有关系,河中情况在变好,下半年用人更多,不急在这一年时光。”

    “不易啊,做学问得先学会做人,这些学子我很满意,”张博士道。

    抗议无效,再说试卷也让他们带回家了,无法核对。

    玉苹妈妈做好了早饭,小黄米粥,外加几个咸鸭蛋,同时随宋九学的,烤了几个鸡蛋饼。燕博士道:“小九,还是你家伙食好啊,我家那个黄脸婆脾气坏不提了,做饭令人难以下咽。”

    玉苹捂着嘴轻笑,宋九忽然说:“玉苹,放榜后,随我上河洲走一走。”

    玉苹点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晕红。

    “好好,换我也会喜欢狐狸精,”张博士道。

    “什么啊!”宋九笑骂。

    外面的人越来越多,比朱家送嫁妆那时人还要多,但一起让郭家兄弟堵在门外。里面三个在写榜,尽管二位博士送分,还是有十一人没有达到毕业分数及格线。若不送分,人还会更多。

    这是在宋九意料之中的。

    一百三十四个学子,这十一人不能算,宋九那二十一个学子也不能算,宋九又在八人名单上做了记号,非是成绩不好,而是岁数太小,最大的不过十五岁,但人家成绩及格了,这就得协商着留下来。

    实际能毕业的只有九十四人,朝廷又预订了六十人,余下的大家去抢吧。

    三人将榜单写好,没有立即贴,宋九这才将门完全打开,对门外的人说道:“学子们与其家人进来,其他闲杂人等勿得进入。”

    将学生与家属放进,门又关上,宋九将他们带到后院,前院都不行,有人爬上墙头看。然后对他们说道:“你们学业结束了,我想说几件事,第一件事是几个年龄小的,也及格了,其中还有两人下半年就要成亲。不过你们太小,出去独立不大容易,我想让你们继续留下来深学。现在虽熬一熬,未来出息更大,包括你们的亲事,最好推到明年。看看我,二十岁了,还未成亲呢,朱先生到今年迫不得己才回去成亲。我读一读名字,你们与家人想一想做决定。”

    将八个名字念出来,又说道:“再者就是有十一人未考及格,有一条出路,我给其结业证书,虽我相信你们还能找到出路,但出息更小。因此我也希望你们留下来,与秦娃子,以及几位年龄小的学弟一道深学。同时我还说一件事,下半年正店开始建造,你们不仅深学,还是我的得力助手,我也会发一些薪酬给你们,虽少,但能补一补家用。你们自己也考虑一下。”

    当然,这个薪酬比外面少得多,但有比没有好,况且这是学习补助。

    然后念及格的名单,念完最后一个名字,宋九说道:“我再说几句,第一没有朝廷支持就没有你们今天,以后无论如何,不能辜负朝廷,家重要国也重要。第二当初设这个书舍时,仅是想教几个会算账的学子,然而河中百姓不计较,一点一滴地从他们艰难的生活费用挤出钱,正是由他们,才有了书舍的雏形,请你们也不要忘记河中父老乡亲。最后一句话,你们现在可以放飞了!”

    本来是一件喜事,忽然有的学子泪如雨下,抽泣起来,带着更多的学子一起哽咽。

    外面的人傻眼,这是大好事儿,怎么里面却在哭?(未完待续。。)

一百零七章 种花养草

    张博二个博士也感到十分伤感。

    宋九说道:“去吧,未来会有更广阔的天空等着你们。”

    不过没有让他失望,听他的规劝,那十九名学子全部留下。不仅是宋九补贴的作用,也不仅是宋九未让他们留级,而是继续深学,也有一份感情的因素。

    当然,宋九不可能让他们拖着深学,这期毕业后会休息一段时间,同时也要扩大教室,改成四间教室,一间是二年级学生的,其余三间是新生的,但不会那么拥挤,一间教室只招五十人,合计一百五十人,所以外面才挤破了头,都想要进来。利用这段时间,让十一名学子随后自学,将功课跟上。

    又说了一会儿话,张燕二人也发言,无外乎让他们好好做人云云。

    将门打开,红榜贴到外面墙壁上。

    许多管事过来亲热,但现在他们说话不算话,得朝廷选用了六十人过后,余下的三十四人才能供他们挑选。京城有多少家商铺?甚至一些邻近州县的商人都派人过来凑热闹。指不准这中间还有赵普家的管事。这才是真正僧多粥少,先笼络一下感情吧。

    诸学子一个个地深施大礼,不会是跪礼,但也几乎将头伏到地上行那个大伏礼,一个个擦着眼泪离开。看到他们离去,里正与耆户长将早准备好的鞭炮燃放。

    耆户姓卢,也是一个热心的老人,走过来同样深施一个大礼。

    宋九连忙将他扶着:“卢翁翁,勿要折杀我。”

    “小九郎。谢谢你啊,河中地势狭隘低洼。又多是外来户,素来为京城百姓轻视。自从你开了学舍,河中百姓才能渐渐扬眉吐气。就连老夫出外也有了光彩。”

    “卢翁翁,脸面重要,实惠更重要。未来不仅是他们会变好,河中也会越来越好。”

    然而宋九做得确实漂亮,许多人送来礼物,一率不要,包括学子的亲属。

    学生们依依不舍地回去,有的望着那棵老槐树。又伏下抽泣。宋九拍了拍其中一个学子的肩膀,道:“杨五牯子,回去吧,以后想来,我随时欢迎,又不是不能相见。不过回去后,好好改一个名字,这个名字不行啊,还有。再取一个字。”

    看到学生一一离开,也不完全离开,一共留下了四十个学子,宋九说道:“秦娃子。你们还不到河洲上替韩将军帮帮忙。”

    “喏,”秦娃子做了一个鬼脸,将几十名学子带向河洲。

    哪里确实要帮忙了。这几天都在准备考试,宋九还要考虑他大哥的事。那边账目混杂,估计已乱成一团。并且秦娃子他们一直随宋九研究。现在不能说是助手,能懂一点,在边上能起来一些辅导作用。

    这批学生一走,院中冷清下来。

    张博士与燕博士也随之告辞,不管这一年多来他们与宋九发生了多少次争执,用心是不错的,也能说是劳苦功高,虽听说朝廷给了一些赏赐,但也累坏了。这几天正好放假休息休息。

    但门口还有人,一大群衙内。

    宋九吩咐郭氏兄弟守好家,让长公主闹了闹,宋九不放心,将钱帛一起放在家中。但也不放心,整整一屋子钱帛,宋九无奈,给了郭氏兄弟钱,让他们将家守好。现在郭氏兄弟是宋九的仆役,还是家丁,在宋朝混乱的帮佣制下,连宋九也说不清楚。然后对玉苹说道:“我们去河洲吧。”

    “好哎,”翠儿高兴地在边上雀跃道,接着又问:“青衣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他去和州是从水路去的,有些远,就是回来也要许久过后。”宋九说着,又看着这个小丫头,难道她喜欢上了卢青衣?就不知道卢青衣是什么意思,难道再来一场白狐恋?

    但也不能再拖下去,自己作何选择?

    若是原先,宋九会毅无反顾地选择潘怜儿,如今却不知道怎么选择了。

    门口就有潘惟固,看着宋九与玉苹联袂走来,咧了咧牙齿,正事要紧,走过来低声说:“九郎,父亲在潭州写了信,让我对你说,你那些学子留二十人给他。湖南那边缺少这样的人才。”

    “二十人?”宋九张大嘴巴。他还不知道吕馀庆在益州那边也狮子大开口,要二十人,又说道:“怎么可能?”

    宋九说了一个二十年。

    这是有原因的,即便书院开张,那是正规教育了,宋九不可能一年就让学子毕业,那是两年三年,一年也行,现在一年与未来一年性质不同,现在的一年是物以稀为贵,将来一年还能贵?那么最多书院一年能放出二百几十名学子。若大的国家,再加上私人瓜分,二百几十人怎么够分?

    实际一旦真被朝廷录用,是好事儿,随着制度规范,除了一些特殊部门,多数的州县所用小吏是雇一二三等户,似乎在后面出了麻烦,迫使王安石发起免役法的改革。那叫摊派,非是雇佣,用此节约国家成本。但是国家官员也越来越多,不仅是科举制,就算一次科举录用五六百名学子,后来好象是三四年一次,三十岁为官,政治寿命是三十年,宋朝岂是止五千名官员。还有荫补的,立功的,一些有才能的,一些技术官员。以后这些学子就会多转化成为技术官员,虽政治上没多大作为,但只要不胡来,衣食无忧。

    现在类似的人才更缺。

    总共就六十人,那一个地方不需要?

    潘惟固也在外面听到各家管事的议论,皱眉道:“父亲说不管了,若你办不到,他回京城找你算账,谁让你惹了一大堆事留给湖南?”

    “我办不到,”宋九摇头。威胁也没有用,道:“你对你父亲说实际情况。休说二十人,就是朝廷拨一批人过去。粥少僧多,学子还未必愿意过去,我只能说若是朝廷拨,我会替你父亲劝一劝。甚至在他们临行时,我刻意授几节课,让他们到了湖南就能起作用。至于二十人,我看朝廷能拨五人过去就算好的。”

    其实宋九心中还有一个朦胧的想法,现在朝廷想用,主要还是管账。

    然而辅助的吏治何止是管账。经济,商业,水利,农业,工业,畜牧业,园艺业,种植业,很多很多。是否以后在书院里专门请一些有经验的人过来开讲,这才是真正的学以致用。示问,论语里讲了如何种庄稼?

    不过现在还早,下一期的课程还是这些。

    开始有人要琉璃。

    宋九果断地拒绝。秦再雄几名手下感谢万分,包括许多百姓都认为宋九败家,硬是架老大哥的势。实际他们忽然了,这就是一次很好的宣传。但为了那十件琉璃。宋九花了许多心血,又请了许多工匠。在上面过份浪费时间不值,除非大规模生产的时候。

    不过为了满足这群衙内的好奇心,道:“你们随我到河洲上看一看。”

    一大群人来到河洲。

    前面院子他们是没有本事进去的,但琉璃是在后面院子。赵大赵二都没有向宋九讨要琉璃技术,那可是五百多万缗钱,非是小数字。总要给宋九留下一点发家致富的门路。

    硼酸粉的事与十几个工匠无关。

    他们研究的是材料比例,炉型改进,火候温度,程序先后,以及吹制技术。

    虽然“来历不明”,有的是衙内直接强行拉过来的,不过宋九给他们待遇不薄,还答应他们未来河洲上会赏给他们一栋房屋。有人问那些房屋会值多少钱?

    画出来了,总会有人议论好奇的,宋九未说价格,只说了一句:“抛去码头与桥、书院,一亩地价近三千贯,还有小桥流水,运动场所,广场,植树载花,奇石亭阁,加上房屋本身的造价,你们说会值多少钱?天价!”

    但宋九心中清楚,这个房屋未必能赚多少钱,它的作用与书院、码头一样,看似不得利,实际是得利,那就是得人气的利。为此,还刻意打听了一下京城房价,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在宋朝,特别是在宋初人口还不算多的情况下炒房那是一项很危险的行业!

    那要好久了,有的人便将家中亲人接过来。

    有了这些待遇与承诺,十几个工匠比较尽心。二十件琉璃制品虽引起轰动,主要胜在块头大,夹心吹,但亮度与透明度只勉强与大食顶尖琉璃相比较。不过这个进步很大了。

    实际估计也就这个地步,略略比大食顶尖琉璃要好一点,还是赶不上后世的玻璃。至于哪里出现的毛病,宋九也不得而知,说硼酸粉,有了,只是成本很高,还是不能施行量产化。或者温度,温度也有了。或者材料,那可不是普通的砂子,石英砂。再有问题,宋九也想不出来。

    宋九为了不让这些衙内瞎碰,又表演了烧羊肉,但这一回是猪肉。

    将一群衙内吓得变脸变色,只看着亮晶晶的琉璃,皆不敢伸手碰。不过这让他们亲眼看到最好的琉璃从这间作坊里烧出。石保正道:“好多钱啊。”

    这哪里是琉璃,是金子银子。

    一群衙内拼命地点头,要命的它是宋朝独一无二的生意,叫价只能凭借宋九的良心。象那件屏风,宋九叫价五十贯,但是五百贯没有人卖吗?说不定五千贯都有人买回去。

    玉苹吃吃地笑。

    她人温婉,不但大姐她们喜欢,工匠们也喜欢,刻意烧了一个琉璃碗送给玉苹,没有那个镶金牡丹富贵琉璃碗精致,可上面也镶嵌了一些花卉,十分雅致。

    其实若非硫酸将一群衙内吓着,这些人差一点化身为喜欢亮东西的龙,能动手抢了,管什么管子瓶子,都是好东西啊。

    玉苹拿来茶壶,替大家伙儿烧茶。

    王审琦的长子王承衍小声问宋九:“九郎,潘家小娘子怎么办?”

    当事人不急,他看得急了,就是讲故事也得有一个结局,但是现在看起来这个故事没完没了。

    “你这个小鬼头懂什么!”王承衍还小,宋九笑骂道。主要他是让田氏弄怕了,刘家悔亲与他无关,可也是宋九身上的事。田夫人先前居然将几个儿子关起来不让他们与自己来往,门第悬殊得那么大。潘美就是对他不恶,他也不敢上门提亲。若提,明年正店造起来还差不多。现在他只能拖着看。

    让一群衙内在里面参观。

    虽不敢动手,可亮晶晶的,暂时让他们走是不大可能。宋九更不怕他们学艺,没那心思,有那心思也学不了,首先硼酸就会让他们无法接受。他走到前院,各地开始送来一些矿石。堆了一大间屋子,是不多,一州送来几块石头,十几块石头,但这么多州往京城送,看样子前院又要扩大,不然肯定放不下。

    宋九饶有兴趣地翻看,许多他真叫不出名字,可有少数能认识。然后就看到几样石头,对着一个小吏说道:“将这几样石头记下来,通知当地官员,派人勘探一下。”

    小吏好奇地问:“它们起什么作用?”

    这必须要问的,不能稀里糊涂就骚动当地官府,那个官员没有事?

    “若用得好,它能使蔬菜增加一倍以上,花卉树木也能用到。”

    够了,宋朝的花卉业十分发达,也是一个巨大的产业,更不要与蔬菜与百姓衣食相关。其实其他的矿石当中,有许多也是有用的,就是以宋朝条件同样能利用得上,然而宋九暂时识辨不出来,于是放下。走出来,想了想,来到后院冲玉苹招了招手,衙内们想喝茶,自己动手,不管他们。带着玉苹在河洲上闲逛着。

    不少人,主要是在东边。

    南边也有,胡老大带着一群乡亲在平整那块洼地,快差不多结束,西边已经在盖房子。宋九说道:“玉苹,我们过去看一看。”

    这也是宋九回来后,第一次带玉苹出来,不是他天性凉薄,也不是他在犹豫两可,而是确实抽不出空。太忙了,这个财是不容易发的。实际看到宋九跑东跑西,连赵匡胤在皇宫中也时常大笑,然后说:“我们大宋最忙的一个官员不是在各州县,不是在书枢,而是在一个小河洲上。”将一群大臣乐得不行。

    玉苹也在说:“九郎,你太辛苦了。”

    “就这几年,慢慢上了正轨就好了,我还准备了一处休息的地方。”

    “哪里。”

    “我们先过去看一看。”

    来到河南,胡老大迎了过来,郭氏兄弟向宋家家丁转换,胡老大向宋家包工头转换,不过码头在修,两河百姓的心也一起乱了,团行失去作用。胡老大道:“九郎,怎么有空过来看?”

    宋九指着边上的一块地说道:“胡行头,你看,若是顺便将这块地买下来,种种花,养养草,或者载几棵果树,然后在这个池塘里养一些鱼儿,是否是一块放松的好场所?”

    胡老大没有反应过来,道:“九郎,我看你一人都快当两人忙了,那有时间种花养草?”(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最危险的职业(上)

    宋九坐下,看着地里的庄稼说道:“也不完全是,以前两个博士教经义与明律,我十分反对,因为会分散学子的精力。可现在不这样想,一年时间未必学多少经义与律法,可学了,终归就是懂一点。”

    胡老大点头。

    宋九也让他学,可他学不下去。

    “正是学了一点,再加上算术,会计,朝廷才越加看着,若不学,只能算是一个管账的。再说一个地方官员,主管的事务很多,不仅官场上要打交道,还有农业,作坊,商业,水利,甚至还坑矿,牧业以及破案子,那个能一一精通?长于这方面,必短于另一方面。遇到这些事情怎么办?有手下的小吏以及幕僚。未来学子们多学一点农学,懂得多,就是做为小吏幕僚,出息也会更大。然后你看看,站在这里看对岸的美丽,也是一种风景,偶尔过来放松一下,这叫工作娱乐两不误。”

    “农学也要学啊?”

    “你以为官员好当的?潘美在南方,他是武将,上阵杀敌,可迫于需要,也在做着文官做的事。甚至让他儿子逼我交出二十名学子,我上哪里交去?”

    “行,你打算买多大面积?”

    “二三十亩吧,不用太大,但这个小池塘子必须保留下来。”

    “什么时候买?”

    “越早买越好,后面的贵,还不一定能买到。”

    “这个不难,但地确实贵了,对了。九郎,许多乡亲们都问我。你什么时候收契股金,还有码头造起来。朝廷如何用工?”

    “码头用工我也不大清楚,但朝廷徭役并不重,终是以雇人为主,出得低了,不是一回两回用工,这是常年累月的用工,百姓会有怨言,最终会逼迫朝廷提价。实际这个码头修起来,对朝廷也有利。以后不仅是朝廷的货物,民间的货物也可以搬运,至少能得到一笔维修器械费用,也省了民力。省民力民就不怨,我想这是陛下最想看到的吧?”

    “皇上是好皇上。”

    “如何经营,胡行头,我哪里知道?但那个契股钱,现在可以募了,晚上回去。我让李柱帮助你,你将河中河北愿意入股的百姓统计一下。不能将河北留下,这才是河中的气魄。并且你对乡亲们说一说,后年就会得利。”

    “正店要造啦?”

    “恩。差不多了,后年就要上交朝廷税务,虽是一万缗钱。但不能从股契钱里拿,那样契股们会吵翻天的。再说拖得久。契股们也未必开心。”宋九道,这是将胡老大当成自己人才说的。

    又转了转。与一群认识的乡亲们打了招呼,带着玉苹往回走。

    玉苹道:“九郎,你真打算建设一个农庄?”

    “二三十亩,算什么农庄,只能说是一个散心场所,农学也很遥远,书院还要好几年才能造呢。”

    “九郎……”

    “玉苹,你想说什么?”

    “九郎,奴家请求你一件事好吗?”

    “什么事?”

    “以后不要抛弃奴家。”

    宋九默然了好一会儿,终于点头。这事儿确实不大好办,有一种方法能解决,那就是娶潘怜儿为妻,纳玉苹为妾。不过作为妾,在这时代可没有人身保障,能卖能送人,生出的孩子也是庶出,没有资格争家产。扒开宋九承事郎与开国子的外衣,实际地位也不尊贵,何况玉苹与他相识时,他的地位更卑微,这个话如何说得出口,甚至宋九打从心里面都未想过。

    玉苹却高兴起来。

    这一拖就是一年时间了,终于听到宋九一个答复,尽管是很含糊的答复。她轻声地哼起几首歌,都是宋九剽窃过来的《临江仙》。仙得一干宋朝词人全部傻眼,原来小令也可以这么玩的,并且玩得如此悠雅,或者豪情壮志,而非是原来的黄色小调,香艳俚曲。

    宋九二人回来。

    一干衙内有许多人走出来,正在议论,全部谈琉璃的事。除几个与潘惟固兄弟交好的衙内,大多数衙内对宋九与玉苹并不感到惊讶。潘家门第太高大了,宋九求潘怜儿难度太高,比他建造正店还要高。而玉苹又贤惠又美丽,换自己选择也会选择玉苹。

    宋九将大家一起召集,道:“学子毕业考试结束了,我们该说说正事。”

    这是众人最想听到的,别的不提,就凭借这个琉璃,投入的钱也会有大笔回报。宋九继续说道:“朝廷在建桥梁码头,工程量大,抽去了一部分民工,也挤压了一部分钢铁,因此第一期工程只能是游乐场与正店客栈。我与学子们计算过,若是正店与客栈按照图纸上建造,大约会花费九到十万缗钱。游乐场造价也不会低于这个数字。还有其他的一批钱要用,例如河洲上的桥可以当成正店的大门,必须要装饰。这个钱帛不能让朝廷支付,明年春天移载许多花草树木过来,在当地不值钱,运过来移载就会花很多钱。它们费用会接近二十五万缗钱。以前我垫付了一些钱,这同样不能算,我也不会让它分红。但可以垫付,包括以后的分红,皆可以垫付,也用它来研发。”

    宋九在这笔钱上是亏了,不过大头是他拿的,就不能计较了,至少能安抚一些人不高兴的心情。

    “去年施工,加上后来的陆续施工,还剩下七万六千多缗钱帛,不过它未来用工用的是河中百姓河南百姓,有许多百姓也想入股,我也同意了。除了他们,余下的由各位投入,数量不会很大,也不用太多,多了是浪费,造不起来,我还要派人看守着它们。先投先得,满了二十五万贯本金就终止。”

    说完后宋九肚子里在偷笑。这使他想到一个故事,百战百败与百败百战。实际这笔钱说它多也不多。说它少也不少。放在那一个人头上都是天文数字,毕竟京城里这时百万富翁还少。就是有,能拿出一百万缗现钱的也没有。但这么多衙内摊下来同样也不多。

    然而一个个挤牙膏,还象去年那样几百贯几百贯的挤,肯定凑不齐,让两河百姓凑,那能凑多少?

    但说满了就不会再募,也就能造成紧张感。

    原先未答应,一是进一步吊胃口,至少让他们产生错觉。自己不太急。其次就是等琉璃。

    宋九索性又将话挑明了说:“我朝最富的不是巴蜀,本来应是哪里最富的,现在叛乱不休,与富字无关了,最富的还是关中。但中原最富的一是南唐,二是吴越。然而我朝上升势头最快的是淮南。王将军伐蜀仅需六十六天,唐主与蜀主一样昏暗,又无地形之险,他们会不会早迟归于我朝?那么上升势头最快的淮南。最富的唐,吴越,全部在汴水这条生命线上。到时候会产生上千石的两税,来往货物。会有两千万石三千万石货物在这里卸载,因此我在造码头时说过一句话,恐怕这个大型码头还无法承担起卸载任务。一艘船平均五百石。五六万艘船次,一艘船十人。五六十万人次。一人丢下十缗钱,河洲吃喝玩乐都有了。只要载下十分之一,那是什么样的数字?况且它会吸纳京城与附近州县多少百姓过来。又有诸多产业支撑。一年将会盈利多少?”

    顿了顿又说道:“诸位来向我要琉璃,能要,说明你们能认为我会给你们这份情,也就是不嫌我地位低微,将我当成了一个朋友。我宋九长那么大未害过人,更不会害朋友。现在投入,我不敢保证五十年下来是千倍回报,百倍回报有可能是会实现的。”

    宋九说地位低微略有些自贬,宋德身份利用得好,就不算低微,到了今年,他连连加官进爵,再加上他的影响,已经在正式向一名贵族进化。

    现在与大多数衙内还有差距,可这个差距在逐步缩小。

    变化也能看出来,去年衙内虽开玩笑,略有些怠慢,今年就不敢怠慢了。

    然而宋九说的是实话,他需要这些衙内,裹得多,未来有人眼红,可是顾忌太多了,就不敢弹劾,有这些衙内帮忙,自己会省很多事。不过也麻烦,比如长公主。眼前这些衙内是与他比较亲近的,因此希望他们占的股份大一点,至少保持亲近自己的衙内有更多发言权。

    符昭寿反应过来:“九郎,那你得会赚多少钱?”

    是未开发,一旦开发,等于拥有半个上海浦东,那会赚多少钱?

    宋九当然不会说的,道:“不赚钱我敢承诺交给朝廷近六百万贯钱吗?说不定以后还要加交。这样吧,这个募股由符三郎,高大郎与石大郎,潘大郎负责。”

    高处恭未来,可谁都要买他的面子。符昭寿是赵匡义的小舅子,石保正出的钱多,石守信虽退隐,做为宋朝开国元帅之首,威望还在,至于潘家的,大家都懂的。

    将这群衙内打发回去。

    宋九开始打通教室,这也是他的根本,那怕不用他努力,只要赵大赵二开心了,什么都有了。

    工程量不大,交给郭家兄弟顺便看一看就可以了。宋九精力还是放在朝廷两大工程上,也带着学子们开始计算施计更详细的正店游乐场。但还是未动工,虽说这一回终于有把握募齐本金,然而钱未齐,宋九也不敢动工。如何募,宋九不问,然而传来的消息不大恶。

    忙忙碌碌的,进入了六月中旬。燕博士与张博士来看他,一批批学子被朝廷录用,让他们很有成就感,看一看教室拓展进度。说了一会儿话,燕博士向宋九讨冰吃。去年玉苹未搬来,宋九未去湖南前,雇人挖了一个简易冰窖,一部分是为了嘴馋,夏天京城有冰饮卖,但哪里会卖到河中?一部分也是为了解决食材蓄藏问题。

    正店慢,明年冬天也能开张了,不但要有美味,还要有独一无二的美味,才能与它外面奢侈的装璜吻合。这必须要有各种各样新奇的食材。但夏天到了,这些食材不易蓄藏。

    两方面的原因,修了一个冰窖。

    宋九没有拒绝,到后面敲下来一块大冰,洗了几个桃子,切成肉丁,又放了一些砂糖奶酪,一大瓷盆,让翠儿送了一些给房客,几人吃着冰饮说着话。燕博士说道:“宋九,托你的福,朝廷终于准备建造太学,同时将讲书细分成博士,学正,学录,学正正九品,学录从九品,听闻朝廷下诏将朱三郎拨为学录。”

    不过诏书是下到朱三家的,宋九不会知道。

    宋九道:“相信朱三听了一定会很开心。”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燕张二人回去,玉苹收拾碗碟,忽然说道:“九郎,蜀国那个妃子好不要脸。”(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最危险的职业(下)

    孟昶来了,孟昶走了。

    王全斌所以平蜀快,正是孟昶迅速投降的结果。不过孟昶也不大放心,让弟弟带着降书来京城,言语哀切,请求赵匡胤原谅,赵匡胤说道:“朕不食言,尔无过虑。”宋九往回赶,孟昶也起身下江陵,五月中旬到了开封南郑,赵匡义亲自去南郑设宴款待。随后进京,六月初五,赵匡胤下令封他为开府仪同三司,可以自己开府,享受三公待遇,从一品,高官。封检校太尉,兼中书令,秦国公。六月十一,孟昶暴毙,以楚王下葬。

    死得如此突然,官方未解释,隐隐传出说孟昶来京路上就遂觉微沉,病情回重。也有可能,可疑点太多。孟母表现也不对,她可不是一般fù人,原来是猛人李存勖的shì妃,随李存勖多次南征北战,后来赏给孟父为妾。她老家是太原人,赵匡胤接待孟昶一家时,曾答应过她平北汉后送她回老家养老。然而孟昶死后,孟母一滴眼泪未掉,只说了一句:“汝不能死社稷,贪生至今rì,吾所以忍死者,以汝在尔,今汝既死,吾何生为”

    不敢说真相,她还有儿子孙子。

    但在气愤之下,老太太绝食而死。如果是正常病去,能将老太太急成这样吗?

    于是民间里有一些sī下的猜测,又说了一个原因。孟昶治国无方,所以宋军一来,所向披靡。然而王全斌纵容部下烧杀抢掠,百姓一比较,还是生活在孟昶治下好,不管税重不重,至少生命有一个保障,家中的女儿不会光天白rì之下被大兵拉走折磨,也没有人公开闯到家中翻财物。因此孟昶离开后,几十万人哭送,都有哭晕倒的。这个麻烦大了,赵匡胤可以容小人,可以容失败之人,却不能容忍失败却不失势之人。于是将孟昶毒死,有一个证据,因为孟昶死之前,赵匡胤于皇宫宴请过孟昶。

    宋九有点儿不大相信。

    什么容失败不失势,孟昶在益州时全师雄他们就开始反叛,况且掳到京师。若真有影响力,相信一个活着的孟昶比一个死着的孟昶起的效果更好。

    实际传者也不大相信。

    说服力不足,于是有了第三个传说,说蜀主的妃子徐氏美丽有才情,因此别号花蕊夫人,不仅是花,是花的蕊,美丽到何等程度。夫妻一家入京,赵匡胤听说她才情好,让花蕊夫人写诗,徐氏便写了一首诗:君王城上树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赵匡胤欣赏,徐氏自己也认为赵匡胤这个靠山比丈夫厉害多了,一个郎有情,一个妾有意,寡fù不怕,周威专娶寡fù,认为熟妻更能知暖知热,然而徐氏是有丈夫的。于是孟昶怀sè有罪,让赵匡胤干掉。

    sè字头上一把刀,况且赵匡胤的皇后王皇后死了快两年时间。

    但宋九也不大相信,徐氏只是侧妃,李存勖能将侧妃送给孟知祥,赵匡胤岂不能直接讨要,何必冒着毒死孟昶坏名声的风险,多此一举?

    都有可能,都没有可能。

    不过最后一个说法得到了越来越多的人认同。

    传得多,人们是有同情心的,不敢说赵匡胤不好,便认为徐氏水xìng杨花,若她誓死不从,难道赵匡胤会学前往巴蜀的那些大兵,在宫中强行做什么?那么不但保住了自己名节,也不会连累丈夫。

    宋九呵呵一乐,道:“玉苹,你也见过陛下与二大王,你相貌美丽,可曾看到过他们眼中有什么不一样的眼神?”

    “奴家哪能与那女子相比?”

    “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他们是做大事的人,想的无比高远,金钱与美sè已经困不住他们眼睛了。”宋九道。就象自己,潘怜儿在自己心中貌若天仙,略让自己相思,失措,但也没有疯狂。难道赵大还没有自己冷静?打死宋九也不相信。

    可是宋九觉得宋朝与唐朝有很多不同的地方,李世民也狠,也杀人,杀张亮杀兄弟,但大大方方地让史官将这一段事件记下。宋朝不同,史书根本不能相信。

    让宋九觉得从赵匡胤开始,整个宋朝就充满着一种yīn柔的氛围。

    但宋九也认为孟昶是非正常死亡,原因恐怕不是世人所猜测的这几条。甚至不仅是孟昶,宋朝还有几个皇帝,高继冲,周保权,未来还有,吴越的,南唐的,北汉的,南汉的,包括赵匡胤自己,基本都是英年早逝。

    宋九大笑,他想到一件事,这世间最富贵的职业无外乎是做皇帝,但在宋初最最危险的职业也是做皇帝。

    那么多皇帝,就没有一个得到善终的。

    玉苹奇怪抬起欣长的脖颈,道:“九郎,你笑什么?”

    夏衣单薄,玉苹正好弯着腰,*光乍泄,宋九避免不了偷看一眼,看得有些浴血沸腾,连忙说道:“我是在笑她作的那首诗。”

    说完,匆匆忙忙离开家。

    找秦再雄几个手下,宋九安排人手替他们买了许多必备货物回去,包括农具,但也要他们会一点,于是让人带着他们到郊外观看,京畿人口密集,耕种技术比较先进了,让他们学习,不能再象以前那样刀耕火种。辰州开始先进耕种,就会象一个传染病一样,向四面八方生蛮区蔓延,整个湘西包括未来的chóng qìng与贵州交界大部分地区的百姓生活都会渐渐改善。越有奔头,越会安定,谁愿意做强盗?

    因此还未走,准备过几天,他们带着宋九两个学生一道南下。

    两个学生授官了,从九品的散职官。只是可惜他们对工农商等行业皆十分陌生,否则凭借南下吃苦,再加上会计与算术,只要不犯错误,前途会十分光明。现在只会一个算术与会计仍然不行,顶多是技术官员与书吏。

    宋九将他们找到,说道:“天也热了,我担心秦刺史他们不大放心,万一以为你们出了事,在地方上发生一些误会,未免不大好。”

    彭家娃子说道:“是啊,我们也想家了。”

    几个孩子很乖,明明个个年龄与宋九仿佛,因为宋九是秦再雄的结拜弟弟,偏偏将宋九当成了长辈,很听话。听话就好,宋九让他们速速回去。孟昶母子之死,会闹很长时间,宋九担心这几个青年听到后,将消息带到南方,万一秦再雄手下那些族酋们产生误会,借着湖南未完全平定之时再谋乱,会连累了自己。

    说走就走,宋九替他们将购来的货物雇人搬上船,来时一船,去时还是一船,然而xìng质不同了。两个学子家长来送行,哭得象泪人一样。宋九安慰:“南方没有那么可怕,况且他们的刺史是我的结拜大哥。这是好事儿,吃一点苦,未来朝廷不会忘记的,说不定几年后就能升官拜爵。”

    不但他们,六十名学子,有的抽掉到湖南,一共是五人,还有的抽掉到巴蜀,一共是七人,不是二十人,其他各州县也瓜分了一点,京城也有不少学子留下,包括三司的,开封府的,以及其他各部司里。也许他们待遇不及到sī人商铺里的待遇,可这是吃官家饭,两相不可比较。

    天气越来越热。

    但今年夏天与去年夏天不同,宋九终于尝到了穿越者的甜头。

    这个职业也不好当的,若在前世没有一些本领与学问,到了这时代会更难受。当然,这个学问是真正的学问,之乎者也不算,在这时代与古人拼之乎者也能拼得赢吗?

    潘惟固与符昭寿联手找到他,将宋九拉到一边,说道:“九郎,国舅托人阆中带信给我们,他会调一万匹帛入股……”

    这事儿比想像的复杂。

    严格说现在宋朝有三家国舅,第一个是杜老太太的兄弟五人杜审琦,审玉,审琼,审肇,审进。然后是赵匡胤在未离家出走之前,十七岁娶的贺怀浦女儿贺氏。那时赵匡胤家也就那么一回事,老小不容,加上赵匡胤本身看似的游手好闲,恐怕贺家同样也没有多大好脸sè。因此赵匡胤登基后,贺氏虽替赵匡胤留下赵德昭,贺家并不显,她有一个哥哥叫贺令图。

    到了显德五年,贺氏去世,赵匡胤迎娶名臣王饶的女儿王氏,也就是王皇后,听说这个王皇后十分的贤惠,能与长孙皇后相比。然而好人不长命,几年后去世。

    赵匡胤十分悲伤,一直未纳皇后,甚至没有怎么宠幸宫的宫女,更不用说册封什么宫娥为妃嫔了。

    王皇后有一个弟弟,就是潘符二人所说的国舅,王继勋,从小武勇,在收复湖南中还立下一些战功,朝廷将要征讨巴蜀,王继勋素与大校马仁瑀不和,临出征前想要谋害马,赵匡胤闻听后,将马调到密州,也不怪罪王继勋。爱屋及乌,宠爱如此。

    宋朝还有一个王继勋,原来是李守贞的部下,十分勇猛,随李守贞反叛柴荣,最后在后周与后汉夹攻下,王继勋度李守贞必败,献城投降了柴荣。此时正领兵驻扎在磁州,防止北汉与契丹借宋朝出兵巴蜀时南下。那才是一员真正的虎将,非是这个国舅可以相比的。

    国舅参股,看起来是好事,反正东也是参,西也是参,然而这些衙内们也不笨。长公主胁迫宋九,说到底,那仅是一个失势的公主,又是她的养子,非是亲生儿子,问题不大。若是王继勋搅和进来,又有野心,不要说宋九,连符潘他们最后都啃不到骨头。这与二大王三大王参股情况不一样的,他们是皇太弟,要做天下的表率,王继勋需要做什么表率!

    然而拒绝也不大好,也不敢拒绝。宋九说交给你们,几个衙内商议不出好办法,潘惟固与符昭寿只好找宋九,人多力量大,人多主意多,大家一起想办法。

    宋九喃喃道:“国舅啊……”

    他倒不是怕王继勋以后会怎么的怎么的,一是源源不断的技术流出,朝廷不得不慎重,二是庞大的税务,现在未交,只是空嘴讲白话,一旦交了,可不是少税,说不定收益高了,自己必须主动加税。

    到时候就是国舅也不行。

    但他想到一连串的名字,南北朝赵国石虎的儿子石邃,东晋农民军首领孙恩,刘秀的手下刘信,后汉前大臣赵思绾,隋末的诸葛昂与朱粲,黄巢与他手下的大将秦宗权,若抛开正义与邪恶不提,还有张巡与许远。然后就是这个……国舅爷!RS!。

第一百零八章 走后门

    王继勋要做什么,宋九管不了,恶人自有恶人磨,他也不会有好下场。但宋九侥幸记得这段历史,也就不想与王继勋有何瓜葛,不过王继勋插足,宋九担心的还有背后,说不定赵匡胤是好心,看到自己还没有开工,以为钱不足,正好小舅子与一群将领在巴蜀那边收获巨大,于其胡作非为花掉,不如用在河洲上。

    自己不领情,那就不好了。

    宋九想了想,问:“你们一个募得多少本金?”

    “有钱有帛还有其他,折合一下,大约有十二万多缗钱。”

    “走,”宋九道。

    将他们带到河洲上,宋九在人群中找到帮忙的李柱,将李柱喊过来问:“李柱,你与胡行头募了多少钱帛?”

    李柱这边算得很清楚,马上答道:“九先生,一共是三万四千六百余缗钱。”

    “这么多?”宋九道,那边十二万多缗钱不算多,这是募得慢,说明还有许多人不大相信,或者不愿意让他们子女居于自己下面,或者其他的一些想法,不然三十二万缗也不算多,多少衙内了。河中百姓没有多少钱,就是三万缗也不算少。这也是一种相对论。

    “九先生,是不少,但不仅有河中的,还有河北的,以及一些商人也投了一些钱进去。”

    宋九默算,道:“那么说来,还差一万多缗钱,我自己也能抽出几千缗钱垫上,估计还差一万缗钱。潘二郎,符三郎。你们回去,立即想办法将一万缗钱凑出来。然后放出风声。二十五万缗满了,不能再收。但国舅那边有心,那就收一个三四千匹帛。”

    二人会意点头。

    符昭寿是赵匡义的舅爷,可他这个舅爷远不及王继勋这个宝贝,而且王继勋仗着赵匡胤对他的宠爱,在京城就一直横行霸道,无论符昭寿,或是高处恭,都不想招惹这个人。

    二人匆匆忙忙回去。一万缗钱凑起来不难,可不能耽搁时间。抢时间就难了。

    宋九不会拒绝的,与宋九无关,他索性看着工地。

    大虹桥四个桥墩修好了,实际是两个桥墩,每两个河边的桥墩是相连成整体的,上面有一些相连的钢材,一是牢固,二是便于以后人上去换钢索,或者眼下上油。但与上漆无关,若是上漆,必须要搭脚手架。

    小虹桥不用钢索,也有桥墩。是下面的两个桥墩,小虹桥的技术才是真正以后汴水上飞桥推广的技术,大虹桥这样做成本太高了。还有河洲上的石桥。以及码头。

    快也要到冬天才能结束,说不定明年春天还有一些扫尾工程。这是国家机器的力量。不然仅是人工成本,就不堪想像。

    宋九到处察看。韩重赟将他喊了过去,他身边站着一个威武的大汉,背上背着一把特大号的弓箭,韩重赟介绍:“这是高将军。”

    “高怀……?”

    “我就是高怀德,”高怀德笑了笑。因为他妻子长公主,他儿子高处恭与宋九略有些生份,这是小儿辈们的事,他不会插足。而且他想得更清楚,这是宋九在胡闹,一个寒门子弟,若是让妻子得逞,让儿子将这些衙内凝在一起,高家祸事来了!

    高怀德有的想法也不敢对妻子说,万一捅到皇上哪里,更不好。宋九断然拒绝,高怀德听了又后怕又幸庆。宋九要施礼,高怀德一摆手道:“我不过是出城打打猎,看到韩将军在这里,于是过来看看韩将军,你不用多礼。但宋九,你做了一件好事啊,特别是这些钢,以前我领兵作战时,手下无盔甲想盔甲,有盔甲又怕粗制滥制。你知道有一个典故吗?”

    “什么典故?”

    “唐高宗欲重新起用薛仁贵,问能否,薛仁贵未置与否,当场拿出一把强弓,一箭洞穿五六层铠甲。薛将军武力惊人,非是常人可以想像。但也说明一个问题,唐朝铠甲未必很好。若真正是钢甲,休说五六层铠甲,就是两层也穿不过去。”高怀德说到这里,四下里找了找,找来一块钢板,厚度与宋朝盔甲差不多。弯弓搭箭,一箭射去。

    箭头闪电一般扎进去,但不深,仅扎进去一点点儿,箭尾不停地在空中颤抖着。高怀德说道:“我站在这里是四十步,是弓箭威力最大的距离,而且我这把弓是三石弓,虽然薛仁贵臂力惊人,但我相信他顶多是我两倍吧。若是钢甲,如何能洞穿五六层,一层能洞穿就算是好的了。或者换成我臂力,我好几年未上战场,然而军中能超过我臂力的儿郎并不多。就是一箭,就这个最佳的距离,一箭只进入一点儿,而这个根本不可能对盔甲后的兵士产生伤害。”

    宋九狐疑地看着高怀德,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宋九,你来射一射。”

    “高将军,我从未拿过弓。”

    “试一试,也非让你上战场杀敌。”

    宋九只好接过弓,然后使力的拉,但也未完全拉满,高怀德道:“不错,有力气。”

    拉弓一是臂力,二是巧力,并且看似弓兵简单,实际真正的弓兵能上战场杀敌,弓箭手仅是拉弓放箭一般就要训练三年,宋九能拉成大半弧很不错了,高怀德又说道:“小心伤着手指。”

    又走过来教了宋九一些技巧,这才说道:“你射一射。”

    那是一块尺宽钢板,目标比较大,宋九一箭放出,撞在钢板上,弹了几弹,似乎也钻入一点,可更浅,挣扎了几下,箭支落在地上。

    “宋九,可知道你的钢意义何在?”

    “我还不大明白,请高将军明示。”

    “我朝一副标准盔甲成本几乎有三十到四十贯钱,近五十斤重。一斤盔甲成本就是七八百文钱,为何那么多?因为各地铁运过来质量比较差。必须再三锻打,然后用钱穿起来。铁的损耗,人工成本,以及其他材料,因此一副盔甲成本达到近四十贯钱。然而它们只能经过几次锻打,你说的那个钢理论我听闻了,也就是没有均匀碳什么来着?”

    “碳合金化。”

    “反正就不能算是钢吧,只能说是铁甲。但就是这个铁甲,如果标准生产,也能防止一些兵器劈砍。箭矢伤害。就怕的是官吏勾结,贪墨克扣,粗制滥造,重量有了,穿在身上兵士跑不快,影响速度,作战时不能敏捷,还没有防御力,这样的盔甲还不如穿一些皮甲与纸甲。宋九。我的意思你懂了吗?”

    “原来如此……”宋九明白了。

    有了火药,课铁产品增加,有了钢监,那怕炼出的钢质量仍跟不上。但最少它能算是钢,只要在钢监里两三次锻打后,交到各兵器作。就是他们贪墨,制出的盔甲也能算是钢甲。武器也比原来锋利。因此站在军队角度来考虑,高怀德说宋九做了一件好事。

    然而宋九隐隐看到他眼中的失落。

    这个表情他在韩重赟眼中也看到过的。

    也许另一个时空潘美与曹彬功劳皆不小。但大家疏忽了一件事,象高怀德,韩重赟他们那一个不能打?其中一半人武功不弱于曹潘,甚至有近十人比潘曹更能打,只是赵匡胤不给他们机会罢了。

    于是有的人信佛,有的人象高怀德这样整天在城外打猎,都看不到人儿。

    宋九不知道怎么说,岔开话题道:“高将军,也不大现实,我朝十几万禁兵,厢兵不作数,一人换一套盔甲,需四五十斤钢,虽有钢监,还会有损耗,一套盔甲必须要铁一百到一百五十斤,这还是指高炉冶出的铁,不然更多。那么整个宋军换装,需两千万斤铁,这是不大可能的。”

    “但有了比没有的强,只要有,就可以慢慢换,早迟一天全部会用上真正的钢甲。”

    宋九还是不以为然。

    就算全部用上钢甲那又如何呢?

    不说各个大将陆续下放隐退,就说禁兵,赵匡胤想法多多,唐军最强大的时候是府兵没有完全崩坏的时候。京城拱卫是羽林军与各州县轮戍的府兵共同承担。

    那些府兵从乡下上来,生性质朴,勇敢善战,也能带动京城羽林军的训练积极性。但宋朝反过来,一起养在京城,在这个花花世界里养着,禁军早迟养成花架子。

    也许赵匡胤有他的考虑,最少能说可以使国家迅速拨乱反正,作为宋九,也不想五代时光重新上演,到时候别要开发河洲,保命吧!

    宋九对军事不懂,高怀德他们对钢铁不懂,还疏忽了一种可能,盔甲成本不减少,而将盔甲重量下降到二十五到三十宋斤,用这个节约的成本多锻打两到三次,也许牺牲了部分防御力,然而盔甲减少了二十斤重量会带来什么意义。

    宋九只想武器没用,还在想他一件不懂的事,说赵匡胤重文轻武吧,也没有用多少真正的文人,赵普他们不能算是文人,是半文半武的书吏,例如书吏出身的李处耘,自小就以勇武闻名,于是南下时慕容延钊生病了,他立即将军队接手过来。若说威胁,这些人能文能武,威胁更大。

    很多事他想不懂,越想越会看到一个人的影子。

    没有多说,这哥俩一个成了工头,一个成了猎人,让他们慢慢诉说衷肠吧,宋九离开,继续看工地。

    第三天,潘惟德、符昭寿、石保正与高处恭再次联手过来,高处恭好久未来宋家了,不知道是不是河洲上那一面,高怀德对儿子说了什么,今天来了。符昭寿说道:“九郎,钱凑齐了。”

    “好。”

    宋九接过账册,加上胡老大这边的,与原来的余下的钱帛,正好二十五万三千余缗,还得给王继勋面子,符昭寿写了一封信给王继勋,解释了原因,仅收下王继勋五千匹帛。

    实际包括去年平整河洲的钱帛,一共是二十八万两千余缗,还不包括宋九倒贴下去的许多钱帛。在宋初,这也是一个惊人的天文数字。

    宋九看过账册后说道:“你们再派几个可靠的勾当人与管事,一去吴越,给当地百姓一些订金,让他们多种甘蔗,另外再派人去北方,或者周边的牧场,与牧民们签下契书,明年秋后大肆收购牛奶,只要牛奶,羊奶与马奶不要,但不能零散,我明年会研究出一种保存方法,以便运到京城,不会变质。”

    四人匆匆回去。四家子皆拿了不少钱,符家也套下去,拿了七千余贯钱,潘家同样拿了五千多贯钱。这么多钱,不能说是玩票了。

    宋九开始组织人手动工。

    没有急着运各种材料,而是先挖下几个很大的深坑,这是做未来的冷藏室,不仅是冰窖,未来会出现各种食材,必须要冷藏保鲜。那怕就是游戏场,也要有一些餐厅与饮料。

    ……

    太阳刚出来,便火辣辣地刺人眼睛,知了有气无力地在树上呻吟着。

    大姐喝了一口冰绿豆汤,放下碗,觉得很舒服,也许在她眼中夏天能天天喝冷饮,就是最幸福的时光。然后说道:“明天你姐夫小姑子出嫁,你要过去一下,不然人家说你发达了,忘本。”

    “大姐,行,我拿一些帛给你当贺礼,另外明天上午我没空去,要去只能下午去。”

    “你得忙到什么时候?”

    “快了吧,明年冬天正店的什么一起出来,业务熟悉,大约就不会忙了。若是以后其他产业开工,大家都熟悉了,也不用那么忙。”

    “你也老大不小了。”

    “大姐,我知道,明年冬天吧。”

    大姐紧张地看了一眼玉苹,玉苹神情很正常,舒了一口气,又说道:“你五姐夫一个表弟想入学,你五姐上次来,想说又不大好说。”

    “品行如何?”

    “还行吧,若人不好,你五姐她敢多这个事?”

    “他家在哪里?”

    “在安业坊。”

    “那还在相国寺的北面,路太远。”

    “人家不嫌远,两个博士家岂不是更远,还不是每天过来授课?”

    “不嫌远就来吧。”宋九道,这也不是真正的国家正规教育机构,为什么不能开一个小后门?宋九到后面抱来几匹绢,当成贺礼,随后喝了一大碗冰绿豆汤,准备去河洲,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宋九与大姐、玉苹来到门口一看,见到一个小黄门指着衙役,从一辆辆车上卸下许多桌椅。

    教室早打通了,那个快,将墙壁打掉,上一根撑梁,再将院墙挪一个窝儿,涂刷一些石灰,工程结束,几天工夫的事。不过伏天热,河洲上官府的事,自家的事,还有试验室又不能丢,宋九懒得招新生,准备拖到三伏结束才开始。

    然而桌椅都送来了,还不明白?

    宋九无奈,指挥着衙役将桌椅搬进教室放好,这一回终于是统一的桌椅。随着小黄门又让衙役搬进来一些书与笔墨纸砚。翠儿喃喃道:“九郎又要更忙了。”

    但也如宋九所说,忙也就是这两年,慢慢二十一名学生成长起来,他们不但可以做试验的助手,也可以做老师,到时候河洲经营也有一些经验。那时宋九快乐的时光便来到了。

    小黄门岁数不大,听后挠挠头,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才想起自己的任务,说道:“宋九,陛下召你入宫。”(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新任务(上)

    宋九给了小黄门与衙役们赏钱,骑马进宫。

    小黄门一直将宋九带到后宫,这是白天来的,能看得清楚,花蕊夫人让他产生的好奇,宋九四处看,并没看到几个太监与宫女,可能热,都呆在屋里。只一个小宫女在扫院子,十几岁,长得倒也清秀,看到他经过也不停下,大约赵匡胤时常在宫中招待大臣,习以为常。

    拐了几个门,进了一间偏殿,说实话,皇宫真的不豪华,比他后世所看到的故宫差远了。也许以后会豪华,不过那时候灭国倒计时也开始转动。

    赵匡胤正在里面看奏折,后面有两个宫娥拿着大团扇替他扇风凉。但与以前看到的赵匡胤不一样,脸上有些萧瑟之色。

    看到他面部表情,宋九更加小心地拜见,赵匡胤让他坐下,这一回就他们两个人说话,赵匡胤放下手中奏折,平静地问道:“朕听闻你找出一种矿石能使蔬菜花卉增产?”

    “有这么一回事,是三种矿石合在一起才能起效果,也要简加工一下。”

    “它能否使粮食增产?”

    “陛下,不行,能增产代价也太大,蔬菜花卉单位亩产收益比粮食高,能用得起,粮食不行,尽管增产重要。那怕亩增加半石,放大到全国,也会是惊人的数量。但更要讲成本。半石米,不足四斗,一斗米在江淮产地丰年时只值二三十文钱,增产了两税必会增加,官吏也会摊牌更多杂税。佃农更惨,主户还要加租子。这要扣掉一半,只有四十文钱。麦粟更贱。因此这个成本要计算的。实际微臣也打算研究一下粮食增产的法门。若是研究出来,它的施肥效果会胜过草木灰与粪肥,增产半石确实也有可能。”

    “也是矿石?”对此,赵匡胤比较好奇,矿石施肥颠覆了他的庄稼施肥观念。

    “算是矿石,不过它需要复杂的加工。”

    “这个重要,”赵匡胤坐直了腰,民以食为天,什么琉璃的。都没有粮食增产重要。

    “陛下,还是成本问题,若是在试验室里制造,一两年就能研究出来,可成本下降不了,想要普及,必须有能力使它大规模地生产,量产,成本也要大幅度下降。不仅是技术问题,还有开矿成本,运输成本一起要下降,才能实现普及。涉及的技术更是复杂无比。”宋九不由地摇了摇头。

    “能办到吗?”

    “能是能的,微臣一个人不行,最少有掌握物格学的学问不亚于微臣五十个学子。大家共同协手研究,三十年四十年后。也许会实现。”

    “这么久?”

    “陛下,这个国是你的国。以后也是你子孙的国,何来久而言?其实现在问题也不大严重,地广人稀,几十年后人口增涨,人广地稀,那时候单位亩产增加,才会变得重要。”

    “你有这份心也算好的,朕派人去了西域,甚至派了密探去契丹,又让吴越钱俶派人去占城,找你所说的稻,以及那种凉瓜。”

    “陛下英明,有了凉瓜,许多盐碱沙地将会变废为宝,江淮稻米同时也会大肆增产,不用臣研究什么肥料,半石产量也增涨上来。”

    “能不能增产,明年就能得知。朕再问你,伤药研究得如何?”

    “陛下,伤药进展不大,只能说试验室里能做出来,不但是伤药,烧琉璃也需要它。微臣那边还要研究石棉瓦,加上河洲事务,微臣繁忙,马上又要招收新学子,时间太紧了……”

    “朕也不催你,什么时候研究出来,什么时候将方子交给朝廷。”

    “微臣遵旨。”

    宋九有些肉痛,硼酸不仅可以用来烧琉璃,还能做药材,只要能大规模研究出来,用小瓷瓶子一装就可以赚钱,为了研究它,前后花了一千四百多贯钱,还要花,它与琉璃的其他研究差一点快成为无底洞了。但没有办法,沾到军方的,不交不行。就象火药,自己同样可以赚钱,一旦做成鞭炮,可不是宋朝哑响式的鞭炮,销量必然可观。然而这些人太聪明,只要前面一出来,后面还是逼得自己上交,禁管技术,于其这样,不如主动上交。

    以致宋九说了占城稻与西瓜后,都不想提棉花,他又记不得黄道婆的图纸,棉花一种,必须研究纺织机,那投入的精力会更加赅人。

    “听说它也用到硫磺?”

    宋九愣了愣,大约是衙内们参观后胡说的,道:“主要是硝石、硫磺与硼砂,以及其他一些物质,不过经过反应已经不同了,就象木柴烧后成为炭灰与一些气体,是木柴烧后的产物,但炭灰不代表着木柴。”

    “朕这段时间也忙碌,过几天朕去看一看,那个琉璃不算奢侈物,替朕造一个镇纸,朕用这个玉斧子很不习惯。”

    宋九哑然失笑,又看了看他那把玉斧,这个玉斧太有名气了,一块长方形的白玉斧头,上面阳刻着一条璃龙纹,当然没有斧柄。不算太大,大约好几斤重,用它来敲掉大臣的牙齿绝对能办到的,但用它来杀人,恐怕不行。

    “你笑什么?”

    “陛下,若陛下一定要,我送给二大王几件,但不能直接交给陛,不然士大夫们肯定会骂我,还害了一门有用学问。且臣认为这个镇纸更好,斧一是代表武功,二是代表农耕。陛下用玉斧镇纸,就能时常想到重文备武,重视农耕生产,国家才能外不受游牧民族羞侮,内不会民不聊生。再说玉代表着君子如玉,这才是皇者用的真正镇纸。可琉璃不行,它是砂子烧出来的,尽管是昂贵的砂子,然如何与玉相比?请陛下三思。”

    又被这小子婉言拒绝了!赵匡胤莞颜一笑。道:“这段时间很辛苦吧?”

    “陛下,是很辛苦。但一半是为了微臣自己,不敢向陛下抱怨。”

    赵匡胤又是一笑。说道:“宋九,你为人惫懒,但倒也诚实,这些奏报你翻一翻。”

    说着从案首上拿来一堆奏折推给宋九。

    宋九打开翻阅,赵匡胤又是一笑,按理宋九要说微臣没权利翻看啊,但这小子哪里懂,由宋九看,他自己伏下去继续批阅奏折。宋九翻了翻。全是巴蜀那边传过来的奏折。

    王全斌得蜀后,赵匡胤下诏让蜀兵进京,用意是什么,宋九不大清楚,大约是收拢一部分四川兵化为京城禁兵,减少当地的武装力量,以后容易治理。赵匡胤防止出事,不让兵士怨怼,优给装钱。装钱是指置办行装的费用,包括布料衣服,一路吃喝以及其他生活支出费用。若是王全斌如实照办,那么他在四川胡作非为还不会捅马蜂窝。

    然而没有。他将这些装钱克扣,又不把这些降兵当成人看待,一路侮辱。听任手下侵夺骚扰。再加上之前宋军的种种作为,蜀兵怒气越来越大。最后不是进京,而是就地武装起来。推蜀将全师雄为帅,眨眼之间就发展成十万人众。王全斌看到事情不对,派硃光绪前去招抚,可这时宋军上下没几人头脑清醒的,硃光绪到了后,全师雄也害怕,宋军太强悍了,想要归顺。这时硃光绪做了一件事,看到他女儿漂亮,家产又丰厚,将全师雄的女儿纳成小妾,家产抄没,将全师雄族人全部斩杀,试图杀人灭口。全师雄逃了出来,再无归意。

    崔彦进与高彦晖分道征讨,哀兵是可怕的,蜀兵也未必那么弱。结果二人战败,高彦晖战死。于是十七州皆乱,以至朝廷邮传都不能通达。王全斌还没有反省,他将余下的蜀降兵放在益州夹城中,康延泽苦劝不听,当夜将二万七千降兵全部诛杀。甚至有一名大校丧心病狂,不知道怎么看中了一个妇人的**,上去将此妇人衣服扒光,将**割下,导致流血而亡。

    看这些奏折上的记录,那不是宋兵,而是倭国兵。

    幸好刘光义与曹彬水路军一路秋豪无犯,百姓不排斥,由是击败全师雄手下的大将吕翰,与王仁赡军队会合,这也成了巴蜀唯一的亮点。

    太胡来了!宋九心中暗叹。

    他又想到朱三临走时说的话,还有赵匡胤不合情理的第二道诏书,那份诏书一下,明显宋军就会胡来,再者事情恶劣到这地步,赵匡胤还不准备换帅,宋九不由地往黑暗处想。

    若那样想就合理了,这是战略需要。

    用掳掠与财富刺激将士拼命,才能以最短时间拿下巴蜀。不然拖久了,北面有北汉与契丹,南面有南唐,能出意外。下面是动乱了,但巴蜀拿下了,虽害苦百姓,速度快,至少算是拿下,北汉与契丹就不敢有异动。然后再慢慢平乱,慢慢安抚,不过赵匡胤也没有想到事情闹得这么大,比湖南还要恶劣十倍。

    赵匡胤真会有这个用意?

    宋九不敢问,只是说:“陛下,微臣对军事不懂,为何要给微臣看这些奏章?”

    “你南下一行,献了一些策略,虽一半不妥,但有的策略也很有新意,对此,荆湖许多官员将领交口称赞,一些州县也在执行你部分策略。巴蜀糜烂,吕卿下去后,束手无策。听到你在荆湖一行,写信问王卿,王卿对你推崇辈至,于是吕卿写了奏折,想邀请你去巴蜀看一看。”

    宋九要吐血。

    湖南能去,那是基本安定,其实就是热,瘴疠与蛮人的妖魔化,热是冬天去的,不存在,瘴疠与蛮人宋九清楚,至少不会将他们妖魔化。巴蜀现在成了什么?

    到处是战火纷飞,一片惨象。自己去找死啊,立即说道:“陛下,你下诏将微臣切成几半吧,一条大腿放到益州,一条大腿放到利州,一个胳膊放在河洲,一个胳膊放在试验室,一个脑袋放到学舍。”(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新任务(下)

    两个宫娥忍不住拿着大团扇乐了。

    赵匡胤也乐了,说:“朕不是不知道,这是先给你准备准备,冬天冷下来,河洲工程停下,象去年南下一样,你去趟巴蜀,到处看一看就回来。”

    “陛下,冬天也不会停,仅是水泥不能施工,其他的都能施工,况且巴蜀非是百里之地,一来一去得多长时间?”

    “你再看看。”

    宋九翻得不仔细,赵匡胤替他找,找到吕馀庆的奏折,主要就是写流民。自古以来流民最可怕的,一旦形成兵祸,那就是黄巢张角。现在巴蜀先是宋军糟蹋,后是叛军与宋军打来打去,生灵涂炭,五成百姓流离失所,转化为流民。这个处理不当,那比宋九的黑火药棺材威力更大。吕馀庆在益州几乎急白了头。

    然而他又想不出好办法,说陛下是明君,谁信你啊,连州令都无法执行了,吕馀庆在奏折里很不客气地写道,以后全师雄反叛就是平灭,巴蜀流民没有十年都解决不了。

    宋九哭笑不得。

    自己不算苦,吕馀庆才叫苦,整成了宋朝最忙的救火队员。看完后说道:“陛下,臣那有什么吏治经验,吕相公办不好的事,微臣去更会束手无策。”

    “朕也清楚,这段时间你有功劳有苦劳,前天朕去高宅宴会,高卿对朕说赏你有些薄。正好朕今天与你说说此事,宋九,朕赐你为宣义郎云骑尉。”

    宣奉郎相当于二十一级文官。从七品,云骑尉是勋官。第二转,转得越多越贵。最高是十二转,上柱国。不过勋官与爵位在宋朝比散官还不值钱。

    宋九懵懂,不知道怎么办,都不想接诏谢诏。

    “宋九,你才二十岁,又无父辈战功荫补,已经是宣义郎开国子云骑尉,仅是让你下去看一看,不问成败。为何拒不接诏?你是宋朝臣子,就要为朝廷办事,眼光要放远一点,不要盯着那个河洲。做一个好臣子,何愁没有富贵?”

    这一句话反过来听就很不好了。

    宋九还是咬紧牙关道:“陛下,若真不行,微臣从现在起就要安排,冬天去巴蜀看一看,然而微臣有言在先。流民微臣真的束手无策,还有这个官职,微臣暂先不能受。”

    “朕授你官职与西下无关,你就受吧。不但你,朕还准备调派数位良吏下去看一看。”赵匡胤道。

    吕馀庆担心流民,赵匡胤更担心流民。

    其实宋朝也有流民。一到天灾**,难免就会产生一些无家可归的百姓。而且宋朝安派流民的政策比较开放包容,一收。将其中的强壮者有号召力者,编入厢军。这些人不在流民当中,危胁便下降一半。

    二任其流。

    唐朝前面的租庸调制主要是以丁摊税,所以各州各县长官将百姓束缚在自己土地上,不让他们轻易外出,这种政策肯定是落后了,收来摊去的仅是平民百姓,他们能有多少财产?看似国家收入不高,实际百姓过得很苦,贫者越贫,富者越富。宋朝税务政策开始出现多样化,有许多不好的地方,比如房屋税,宋九未做官之前一年还交五六百钱房屋税,但现在一年多时间再也没有看到衙役来征过半文钱房屋税。不过总的来说,开始将税务摊向更多人,税务看似增加了好几倍,实际贫困百姓的税务并没有增加。

    在这种制度下,再将百姓束缚在土地上没有多大意义,于是放任自流。包括流民,有的流民有本事,到各城镇乡村,或者做短工,或者做工匠,或者做帮佣,只要有一两人找到活儿做,一家人生活就有了保障。

    最后才是救济,官府救,各地有钱乡绅救,甚至寺观也出资来救,毕竟有不少人就象朱三一样,俺除了教书还能做什么?一离开家园,他们都不知道做什么了。

    这个安置流民的策略是一个了不起的进步,不过还有缺陷,后来留下种种隐患,最大的隐患就是厢军。王安石动了这块奶酪,然而未动好。

    但这种流民是灾害性质的,灾害过了,一个个返回乡里。巴蜀那边不同,那是真正的兵祸,而且数量更大。并且与宋朝灾害流民不同,至少政令能畅通无阻地执行,巴蜀那边政令都无法畅通,政令不畅通,如何执行?

    这几十万人流来流去,土地荒芜了不算,几十万流民成了什么,那就是蝗虫!

    吕馀庆在益州苦逼了,想来想去,几个月下来未想出好策略,然后开始胡思乱想,甚至若有大和尚敢骗他,说施法术让百姓各回乡里,说不定吕馀庆也想尝一尝。

    因此想到宋九,指望宋九的什么物格学说不定能起帮助。

    宋九南下湖南,能说是物格学,比如筒车,不能只画图,静水推不动筒车,水流越急,水力作用越大,筒车便能造得更高大,也能将水送到更高的地方。比如修堤,黄河渐渐是地上河,但若是在南方修围,许多地是河下地,汛期起来,河面比耕地能高好几米,可性质不同,黄河翻滚咆哮,水流迅捷,对河堤伤害大,南方许多水面比较平静,看似是地上河,危害并不大。这个道理得讲出来,不然官吏瞎折腾一气,就会出大事。只要能讲出来,那么修的时候就有了理论依据,水流湍急的地方最好不要硬上围田陂田,索性将这段水面留出来,保持水道畅通。前世到南方看到一个木兰陂,父亲未修好,女儿来修,还是崩堤,这个女子性子烈,朝廷看得起她,让她率几千民夫修陂居然出事了,一下子投入河中自杀。那多惨烈。何必要修?

    于是又讲了一些压力与压强,以及河堤其他受力的情况。不但讲了这个围,还讲了其他方面的一些科学原理。

    不然也不可能出现几十幅图纸。

    这就是科学性的开发。

    但科学在这时代同样意味着神奇。

    赵匡胤同意了。他也未抱什么希望,更非是王祜上书的那样。马上就要磨勘宋九,一是朝廷还需要河洲开发的技术。二是书院需要宋九的学问。不过这小子确实也是一个人才,从现在起,断断续续地磨上一磨,十几年后河洲水落石出,宋九正好三十几岁,那时候河洲可以放手,学问也有许多人知道,就可以正式录用宋九了。

    让宋九西下还是磨一磨。

    “谢过陛下。”宋九显然兴趣不高。

    他下湖南时害怕的是潘美,不是怕湖南。他前世看过,然后作一个对比,就可以知道问题出在哪儿。这个流民,他哪里看过。这时候他还不知道几十万因战祸产生的流民会有多可怕。

    赵匡胤又说道:“你那个书院打算什么时候修?”

    “陛下,书院非是微臣的书院,而是朝廷的书院,它将会是太学的补充,太学是国家官员人才,书院是国家吏治人才。它们都必须由国家掌握。”

    “算它是国家的。现在还不是等于你的,你说修朕只好修,你说不修,朕也无能为力。”

    “陛下。你不能曲解微臣的话……”

    “也无妨,谨小慎微固然不错,但也不能使自己失去了锐气。”

    “书院想修。最早是后年,慢则大后年。不然没有先生,微臣事务多。一人根本教不过来。”

    “朕问你,朝廷将要建太学,你意下如何?”

    “这个好啊,”宋九道,最好有太学,不然一个书院耸立在河洲上,这多刺人眼?又说道:“太学如何建,微臣不敢插言,但有一条,学以致用。”

    “朕也知道你的物格课与实用课,然而经义如何上实用课?”

    “经义也可以上实用课,如何将圣人之言转为具体化的治国救民,这就是实用课,若连实用课都上不起来,那这个经义就是空的,唐朝九经,易、书、诗、三部春秋、三部礼书,蜀主增论语与孟子,这一增甚至影响到我朝,由是我朝九经变成诗、书、易、左传、礼记、周礼、孝经、论语与孟子。为何,说仪礼,文字艰涩,内容枯燥,而且礼仪繁琐,不易执行,能执行的礼记与周礼也全部记载了。故让学者耽搁精力,不如略去。三部春秋,左传已经讲了许多微言大义,因此谷梁与公羊也可以略去。再增孝经,连父母都不孝顺,如何能忠君王?孟子与论语是上古先哲的微言大义,学儒学的是孔孟,而非是汉儒与唐儒,甚至晋儒。这也是实用与探寻真正的儒家之道。蜀主不可谓不英明也,为何灭国?能学不能用,能说不能用!不能用的学问学来做什么?不如学魏晋那些人士清淡吧。”

    “你是一个实用者……”赵匡胤忽然大笑,他又想到了宋九对赵普的评价,读那么多书不会用做什么,不如学赵普,人家就这半吊子,但高度同样让人望而生畏。

    宋九在南方还是如此,说开办学堂是好事,开启民智,但切莫误入岐途,一心想培养什么进士与大儒,那反而是害了学生。

    这也能代表着一种新奇的政治观点。

    赵匡胤也同意一部分,至少他也不喜欢书呆子。如宋朝到现在,出了六个状元,就没有一个让他重用的,甚至最高的官职也不过是正八品。除了职差官的区别,包括最早的状元扬砺、张去华,皆没有宋九官职高。有散职官区别,可谁授了勋官与爵位?

    没有多说,又道:“你去年南下时给了张琼一句诗,火色上腾虽有数,急流勇退岂无人,是何用意?”

    宋九愣神,心想张琼也太马虎了,这种事怎可传扬出去?不过也是怕麻烦,不是见不得光,于是从容将去年冬天发生的事说出,又道:“小时候我只在家中一心读圣贤书,所听到的皆是街坊的传说,据说在攻打寿春时城头上发射一箭,矢大如屋椽,陛下,这夸张了吧?”

    “你懂什么,那非是箭,乃是南唐的巨弩,虽不及屋椽粗度,也不远矣。”

    “张将军真命大……然后张将军见到不妙,以身蔽在陛下面前,然而城上巨矢连发,一矢中张将军髀骨,当时休克过去,都以为死了,没有想到死而复苏。但因为矢镞太大,拨不出来,于是张将军喝一碗酒,军中大夫将张将军的髀骨割开,才将这支箭矢取出,血流数升,张将军面不更色。由是传为我军中第一勇汉。然而五代混乱,禁军乃国家核心,陛下派几军校监督也是合乎情理。因此微臣希望陛下与张将军得有唐太宗与尉迟恭那样的圆满结局,以全君臣之美。所以用这句诗规劝他要么相让石史大校,如果做不到,可以学习石将军他们激流勇退,岂不是更妙乎?不过微臣地位太低,未必能说服张将军。故只写了一句诗……”

    “张卿死了。”

    “张将军死了?”

    “史珪、石汉卿弹劾张琼一擅选官马乘之,二纳李筠仆从于麾下,三养部曲百余人,四毁毁皇弟。朕未必相信,不过二卿弹劾,朕便将张卿招来相问,也仅是问一问,然而张卿脾气太坏,不但攻击史石二卿,连朕也骂,竟将你那句诗都翻了出来,朕一怒之下,让石卿击之。张卿勇武,石卿于是用铁挝挝背击打张卿。张卿仍然口出狂言,朕怒命人曳出,下御史府按鞫,谁知道此人性子暴烈,于昨晚自杀……”(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一章 送礼

    宋九走出皇宫,心中茫然若失。

    张琼死与他无关,象孟昶或者其他人一样,连交接都没有,有何关系?

    这是替赵匡胤失落的。

    张琼某些方面特征与尉迟恭很相似,史载敬德所得财,必散之士卒。颇以功自负,与朝廷宰相不和,后出为襄州都督,迁同州刺史。史载:尝侍宴庆善宫,有班其上者,敬德曰:“尔何功,坐我上?”任城王道宗解喻之,敬德勃然大怒,一拳挥出。这件事当真只是一个巧合?

    然而李世民如何化解的?李世民也杀人,但他会不会杀秦琼、程咬金与尉迟恭?刘邦杀的人更多,但他会不会杀萧何、曹参、樊哙?能打压功臣,那是为了结束五代割据惨象。能处置功臣的骄纵,何须将其逼上死路,况且还是心腹功臣。若张琼都不敢用,试问赵匡胤用什么人?

    后来历史上还有一人,朱元璋。他在世平安无事,这个主太凶残了,但前面一死,后面儿子干孙子,连首都都迁走了,世人说好好好,天子御敌于国门。御个头啊!在古代,北京城作为清朝首都不错,后面就是清人与蒙人的天下,有倚靠。但作为汉人首都根本就不好,朱元璋也看不中南京城,考察了开封,考察了长安,因为水土恶劣,这才作罢。但从未考察北京,离汉家核心太远,一亡天下就迅速亡了。当然,这是古代,后世不同了。科技发达,对首都要求也随之下降。

    开封不是不好。灭的原因是赵佶胡来,甚至让神仙们作法退金兵。而禁兵吃了空饷,西夏那边又分去大量兵士,京城名义上几十万禁军,实际并没有多少,还是花架子,精锐全在西北。于是迅速城破亡国。这与安史之乱一个性质,精锐兵在西域,在青海,可怜哥舒翰等大将率领一群百姓。能pk了安史的精锐部队?

    这个想远了。

    想的是张琼,连张琼都不容,并且逼死,试问谁还敢竭力支持赵匡胤?

    然后细想史石的四条罪名,前两条无所谓,就是有也只是一个小错误,小错误都会犯,包括自己,若连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计较。这个官没办法当了。第三条赵匡胤恐怕也不会相信,石家穷得连几百贯都拿不出,还养个屁部曲三百人,况且宋朝开始痛恨养部曲。这一条张琼不知道?要么第四条,巫毁皇弟。这个张琼恐怕说不清楚,但赵匡胤当真不知道其原由?

    想了想。来到符家,将符昭寿约出来。询问此事。

    符昭寿不以为然,说:“九郎。张琼性暴无机,祸死早晚而已。巴蜀动乱,陛下欲燕肃京畿,召张琼问讯,张琼不服,陛下愤怒,让石汉卿用铁挝击之,仍吼叫不休。陛下派御史案鞫,张琼这才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解开所系带遗母,于是赐死于城西井亭。这件事莫是你询问的。”

    宋九呆了呆,赵匡胤不是这样说的,说张琼自杀,怎么出来一个赐死?

    点了点头,他是赵匡义的小舅子,素来憎恨张琼,连张琳都不容,也听不出什么。于是跑到潘府上,约出潘惟德,潘惟德脸色严肃地说:“宋九,这件事你还是少插手,石史二大校诬蔑张琼,陛下错判,让石汉卿用铁挝击之,气垂绝,曳出,张琼羞愤之下自杀。陛下又派人查其家产,家无余财,仅养着三个仆人。陛下十分后悔,于是责问石汉卿,你说琼有仆百人,今何在?石汉卿狡辨,张琼养者一人可敌百人。陛下也不怪,只是看到石琳年幼,于是拨其兄张进为龙捷副指挥使。”

    难怪自己见到赵匡胤时,赵匡胤神情萧索。

    不过所谓的以一敌百,那纯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若大的将军府养三个仆人还算过份吗?

    但是赵匡胤也不处罚石汉卿,这中间很有意味了。更不要说张琳,什么年龄小,赐几个无关紧要的官职,与年龄有何关系,石保正还在光着屁股爬树的时候,柴荣就赐其官。

    因此张琼死了,京城官员将士鸦雀无声。

    难道是赵匡胤有意要干掉张琼?

    赵匡胤在用人上肯定犯了严重错误,但不会这样糊涂。

    他说道:“大郎,我们一道去张家。”

    “这时候你去张家做什么!”

    “这样,你派一个人将张琳约出来,他也可怜。”

    “过几天吧。”

    “大郎,非是我想惹事,我也害怕石汉卿,”宋九将胡老大的事说了说。张琼死了就死了,自己警告过后还不听,怪谁,只能怪张琼政治天赋太低。他要问一问详细的情况,好判断这件事的隐约背后,以便给石汉卿一个清晰的定位。

    潘惟德不是不懂,那个石汉卿才是一个真小人,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宋九不能倒,不仅是那几千贯钱,也能算是半个准妹夫。他抱怨道:“小九,张家倒了,起不来了……”

    “我知道,刚才在殿中听闻陛下讲后,我一言未发。”

    “这就对。”潘惟德硬着头皮派了一个仆役悄悄将张琳请到一家小酒肆,然后拉着宋九的手,象做贼一般进了小酒肆的雅间,与张琳相见。张琳看到宋九,号淘大哭。

    潘惟德连忙说:“张大郎,莫要哭,九郎是好心,你这一哭说不定就害了九郎。”

    张琳又说出另一番不一样的内幕。

    赵匡胤接到史石二人的奏折,将张琼召来讯问。多半赵匡胤知道张琼是冤枉的,赵匡胤是借这条理由逼张琼辞职。张琼不服气,君臣二人都有些拧不清,赵匡胤意思是委婉一点,你只是臣子,就担待着吧。背一些小罪名又能算什么,这样朕就不会有恶名了。以后在再物质补偿给你。张琼意思是让我退就退。何必欲加我莫须有的罪名。

    君臣二人顶了起来,赵匡胤先是忍着。史珪那时看势不妙,不敢作声。石汉卿却在边上添油加醋,这越添赵匡胤火气越大,气得举起那个玉斧就往张琼身上揍。

    因此宋九进了宫后,赵匡胤想换那把玉斧。宋九未看到,否则在下面还能看到一点儿血迹。

    赵匡胤揍张琼,张琼不敢还手,但还了嘴。而且他身体素质好,耐揍。赵匡胤揍得手软,还没有将张琼揍趴下,最后气得不行,正好不远处侍卫手中拿着铁挝,这是一种镐类兵器,分为两种,一种是类似抓枪,但挝要抛,抓枪则不能离手。也就是一带带机括的飞抓子。还有一种是抓子棒,无刃,但铁爪更大更重。

    史珪看到事情闹大,怂了。赵匡胤便命令石汉卿从那个侍卫手中将铁挝拿来,用它来击打张琼。

    石汉卿直接与张琼pk,肯定干不过张琼。但这是帝命,张琼不敢还手。石汉卿也是武将,力气大。手中又是大铁挝子,机会难得,用力使铁挝去击打。本来张琼在赵匡胤击打之下,受了内伤。再加上石汉卿用铁挝打,几下子就打得昏迷过去。看到他奄奄一息赵匡胤才下令住手,派人将他拖回家。张琼那时不行了,临终前略略将真相说出,又叮嘱后事,喊了几声冤冤,吐血而死。

    这件事很不好,特别是赵匡胤动了手,于是中书与开封府同时行动,替赵匡胤遮掩,因此有了自杀与赐死两种说法。

    真相问出来了,为何赵匡胤不能赐张琳官,不能赐,这是杀父之仇,能赐其为官吗?

    宋九心中叹了一口气,这个结果赵匡胤肯定不想,但他恐怕这时候还不明白自己同样被人利用了。无论是赵普或者赵匡义,都不想有一个如此忠心的手下替赵匡胤守着禁军,那样,他们如何能得到更大的权利?

    但能从这个方面看出来,赵匡胤手段与李世民他们相比,差得太远。所以后来……但赵匡胤肯定不会想到会发生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

    还能看出一件事,这些皇帝,都是食肉动物,什么长者,那只是史书看到他悲情的结局加上去的。这时他又想到自己看到赵匡胤种种的朴素生活,心中五味杂陈。或者这才是权利的真相!

    也许与他无关,也许与他就有关。

    现在三赵还是一团和气,这个时间不长。自己地位不高,然而河洲一起来就不同了,至少自己往那一方站一站,得有一个想法。正色说:“张大郎,这件事结束了,今天这几句话那一个人都不要提起,只要一提,不仅是害了别人,还害了你,你母亲,你祖母……”

    时间不会长,不久赵匡胤就能从哀伤中反应过来,不用赵普与赵匡义,也要将真相扼杀,以此来消除一些负面影响。

    张琳点点头。

    潘惟德也清醒过来,说道:“张大郎,请你回去吧,放心,有我与九郎在,以后不会亏待你的。”

    “叔叔也说了,陛下赐了几百缗钱钱帛,叔叔让我将家中仆役解散,留下一部分当成生活费用,余下的投入你那个正店……”

    “就几百缗钱帛啊……”宋九心中喃喃一声。点了点头,潘惟德已经飞快拉着宋九的手逃了出去。

    走出来,潘惟德问:“九郎,你真要帮助张琳?”

    “他投钱为契股,到时候盈利分红,谈什么帮助?”

    “是啊,”潘惟德会意地一笑,但笑得有些苦涩,某些方面潘美与张琼很相似,潘美不能算是赵匡胤的从龙功臣,但在皇袍加身之前,同样进入赵匡胤的核心。这才有潘美单骑宣谨大臣一事。不过潘美也在受一些隐约的打压,在南方让潘美位于丁德裕之下,此次巴蜀叛乱,皇上调丁德裕过去,却不调父亲过去。

    看来要写一封信给父亲。

    ……

    张琼之死水太深,非是宋九能进入的。而且宋九能留下那句诗,他还想到了一些后果,扪心自问,对得起他与张琳之间的友情。

    宋九也没有多想。

    回去后布置教室,新学期开始还有很多事,这一回扩招学子,名额也只有一百五十人,为了这个名额吵翻了天,许多人又找到张燕二人,张博士与燕博士吵得无奈,跑到宋九家找到宋九。

    宋九说道:“这样吧,河中八十个名额,河北二十个名额,全部征召苦力弟子。余下五十名对外征召。但不论从哪里来,都要考一考,保证学子有些基础,能加快学习进展。”

    张博士道:“河中太多了吧?”

    “没有河中那来的学舍?我制订的师规就是不能忘本,名额扩招,河中名额在减少,还要如何?”

    “虽说如此,十年过后,河中,河中……”张博士摇头,这十年内只要能从学舍里出去,都会有出息,一年八十人,十年八百人。河中除了流动人口外,真正的原住民能有多少?那将会有一半人家会是宋朝小吏,或者官员,这个也不大好,那也是一种大河中。

    “我知道,逐年减吧,一下子减得太多,河中百姓会不服。”

    这也是一个说法,两人不能再吭声。

    宋九又说道:“索性我们将这个告示贴出来,省得有人来烦,然后一道去吃我大姐夫小姑子喜酒去。”

    “我们未带来贺礼。”

    “什么贺礼,你们是有学问的人,只要人去了就是贺礼。”

    话虽这么说的,两个博士还是向宋九借了一些帛当成贺礼,去吃喜酒。姐夫小妹嫁的是一个屠夫,这也是一个低等职业,但对于河中百姓现在来说,何为低等高等,人老实勤快,家境也充实,而这恰恰是最实惠的。

    托宋九大姐的光,或者托宋九的光,来到了许多宾客。看到两个博士到来,一起热烈欢迎。也欢迎宋九,但性质不同,人家是长者,加上有学问,品行好,所以欢迎中透着一份尊敬。

    大家将两博士请到上席,又请宋九,宋九未答应。拉了拉,听由宋九坐在娘家人这一块。但现在百姓还不知道宋九升了官,变成了宣义郎云骑尉开国子。若是知道,恐怕燕博士与张博士都不敢坐这个上席。

    其实就是吃吃酒,架架势,让男方知道女方娘家是有人的,这样嫁过去以后男方不敢欺负。正在准备夫妻对拜时,外面来了一个仆役,挟着贺礼说道:“禁军副军头石汉卿贺新人志禧。”

    内幕没有几人知道,恐怕两个博士都不清楚,但知道胡老大的事,听到仆人将话说完,一两百号人鸦雀无声。(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二章 心照不宣

    宋九走了出去,来到仆役面前说道:“不知道我能不能以宣义郎云骑尉开国子的身份带喜方接下这份贺礼!”

    仆役愣了。

    宾客们也愣了。

    宋九对这个官职不是不感兴趣,而是对巴蜀不感兴趣,宋朝在四川梁子结得太大,以至于后来李顺王小波一举大旗,无数巴蜀百姓附和他们反宋。

    但抛开西下背景,这个官职可有着无数意义,爵不算,宣义郎与云骑尉严格算都是七品的官,特别是云骑尉,那是正七品勋职,京畿两知县,象吕端他们的差官才正七品,京城其他知县官职才是正八品。

    现在宋九与石汉卿官职上来看,有差距,不过差距在缩小,这不是关健,关健是这个升迁速度。只一年多时光,就升成了七品官,无论是不是散勋官,它都是官!

    甚至若抛开门第与父亲的背景,一群衙内大半没有宋九官职高。

    官职是昨天上午升的,宋九未说,仅几人知道,显然石汉卿同样不知道,他这个仆役也不知道。但仆役不傻,这么快的升迁速度,背后是什么意义,心里想到:自家主子恐怕要踢到铁板。

    不敢得罪,说道:“能,能。”

    “你报了官职,让喜方相迎,那么我报了官职,难道你不施礼!”

    “是,是,”仆役弯下腰捧着布帛行伏礼。

    宋九也不动,看着他,难道昨天自己与潘惟德秘密会见张琳让石汉卿知道了?

    不过这个梁子早迟要揭的。

    张琼一死。张石两家仇恨结大了,自己有两条道路可走。一条路明智地借衙内之手,将张琳契股吃下来。以后再无瓜葛。自己不算是好人,更不要说什么忠于赵大赵二。慢慢看到的事情多了,自己是后世来的,还要忠于那个那个,那是傻子。然而有的事是不屑做的,比如对张家落井下石。

    不落井下石,甚至若扶持一下,张琳以后还能有一个安定的收入来源。石汉卿如何作想?

    所以自己问符昭寿,问潘惟德。问张琳。

    问的就是背后利害关系。

    甚至还问了新都虞候杨信的为人。潘惟德知道,说此人行事低调,人也老实,怕惹事。赵匡胤用石史就是当禁军眼睛用的,某些人则是借石史二人将张琼这根钉子拨掉的。

    张琼死了,杨信老实怕事,石史便不会再有多大利用价值。实际张琼母亲与妻子能力不大,若是她们够聪明,学习张汤母亲。而张琼的家产还不足五百金,只要将张琼尸体往大街上一放,那么就会逼得赵匡胤象汉武帝干掉三个长史朱买臣、王朝、边通与宰相庄青翟那样干掉石汉卿与史珪,说不定还给孙子张琳谋得一个好官。

    现在不行了。谣传放出去,不管是自杀死的或是赐死的,这个黑天冤枉已错过最佳翻案时机。

    关健是赵匡胤动了手。又不能说真相,因此不会处置石史。可自己昨天进宫的,赵匡胤心中也后悔。所以无论是赵匡胤自己,或者是背后的几个人,将会逐渐地不重视二人。

    史珪无关,包括石家都不会恨他,赵匡胤与张琼争吵起来,他吓得不敢作声,只有石汉卿在挑唆,并且还动了手。同时与自己也无仇恨,只有石汉卿。

    眼下二人看似势很大,连张琼都被他们做掉,吓得潘惟德不敢作声。实际张琼一死,二人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

    只可惜自己不是历史专家,若是历史专家,知道这二人的结局,就可以判断他们是那一方的人。若是与赵普有着亲密的关系,自己可以稍借一些势,就能让石汉卿死无葬身之地。若是赵匡义的人,还真有点儿难办。

    宋九站着不动。

    他站着不动,仆役难受了,石汉卿虽是派人来恫吓,帛不差,是好帛,光滑柔软,也有一匹左右。虽轻柔不重,也不能算是轻若羽毛,这样托着,时间一长,两手会酸麻的。

    然而宋九是官,他是仆,奈何?

    一会儿他额头上冒出大颗的汗珠,双手颤抖。宋九威风摆足,才接下绢帛,说道:“这份礼我收下了,带我传一份话给石军头,大家都是宋朝的臣子,为宋朝建砖加瓦,那么它就是一份友谊。若不然,它就是石军头一再挑衅的罪证!”

    “是,是。”仆役诚惶诚恐地离开,临走时还惊愕地看了宋九一眼,也许他在心中想到,这升起来未免太快了吧,年年三级四级地升,再过几年会升成什么官职?

    看到他的表情,婚宴双方心定下来。

    大姐说道:“小九,你升官了,为什么不对我说?”

    宋九无语,大姐看到又升官了,却不知道自己不久要去巴蜀,那是什么地方,不亚于双方在开战,战火纷飞,炮弹乱窜,而自己呢,偏偏往中间跑。还好,吕馀庆大约是一个不错的官员,这次南下,无论官吏或者百姓对此人交口称赞。丁德裕对自己还不错,就是动作粗鲁了一点,人家是武将,怎么办呢。曹彬、王全斌他们的孩子与自己私交都可以,要么就是刘光义不大熟悉。若不然,无论赵匡胤怎么游说,自己也不会去。

    “是云骑尉啊,父亲他一辈子厮杀,立功无数,仅是一个骁骑尉,比你高两级,这不平公!”

    “那我将这个云骑尉辞了。”

    “不用,这是你运气。”

    实际这个理儿也讲不清楚,宋德是有功劳,也不过杀死了几十名敌人。宋九呢,仅是一个铁,赵匡义死活不说课铁产量,但说了,比宋九承诺的高,比他想像的好。很有可能课铁产量增加了一倍以上。就是一倍也很可怜,一千吨铁,然而时代与时代不同,这时代增加一千吨铁是什么意味?况且还有钢呢。

    因此高怀德过来看后,与赵匡胤家宴时说对宋九赏得太薄。不是产量就此为止,火药因为考虑得多,制度未决定下来,还没有全面推广,一旦推广,加上疆域扩大,若是巴蜀安定下来,一千万斤课铁还是容易实现的。有了铁就有了好钢。这个意义何止杀死几十个敌人。

    这是在宋朝,对自然科学不重视,若是在十八世纪欧洲,又将技术无偿地献给朝廷,而非是自己谋利,仅凭此候爵公爵都能授予。当然,对这个宋九不会辨论。

    是宋初,若再过几十年,另一个时空的宋朝,自己可能不但无功,说不定给言臣们戴上几百顶大帽子,然后流放到沙门岛。

    ……

    青衣未回来,朱三先回来了,带着小媳妇儿一到来的。小媳妇长相十分清秀,楚楚动人,但朱三想考功名想昏了头,差一点将这门亲事误掉。宋九一见面打趣道:“朱兄,明年还科举不科举了?”

    “不了,不了,”朱三摇头,他也考灰了心,现在有了一个小职官在身,而且得到巴蜀财富后,官员补贴略略增加,朱三每月薪酬加上米帛补助也接近十来贯钱,小两口不奢侈,足以度日。

    当然,苦力那边的钱不能再收,不但朱三,宋九的股契都不再收了。没有必要剥削苦力那点钱帛。

    就是另外两个先生名单还没有决定好。

    才能低了品德不行,朝廷不大放心,才德俱佳的大儒又不愿意来,这里主要学课是物格与算术,他们来做什么?这也是张燕博士一来就夺权的原因,为这件事,才有了数学难题。

    争争吵吵一年后,两个博士也无所谓了,不然还得吵。

    朱三带着媳妇儿安顿好,四人坐在一起商议,张博士道:“九郎,干脆十五岁以下不要了。”

    学子一毕业后朝廷就要用的,岁数太小,朝廷用不起来。

    宋九摇头:“不行,实际这仅是速成班,长久下去非是十五岁,十岁就可以入学。从小学习,基础才能打得牢。倒是年龄大了,都有家小,必有拖累。你也看到了,为何年龄大,心智成熟,考试成绩平均反不及年龄小的学子。”

    几人争论许久,朱三依然象往常一样不发言。

    最后才决定招生对象仅限十四岁到十八岁之间,未成亲的优先考虑。燕博士让朱三写布告,然后看着宋九,说:“九郎,老夫有一件事想通禀一声,招生人数太少,都将老夫吵得有家难回。张博士那边也是如此,特别我那个老娘子,又胡搅难缠……唉,唉,唉……”

    张博士点头。

    可是两人皆不大好说,这是替国家培养吏才的地方,按照规矩,不能容得私情,来的路上两人心照不宣地商议,但面对宋九,至少宋九领手书舍后,什么人的礼物都未收下,给他们留下一副大公无私的印象。两人不知道怎么开口。

    宋九看着他们为难的表情,忽然弯下腰大笑起来。

    宋九一笑,两个博士会意,看来宋九这边同样也不大好受。宋九未直接开口,道:“还好啊,书舍仅是培养国家书吏的,不然我那群契股们就让我头痛了。”

    两博士点头。

    想一想潘家符家他们若闹,宋九就是升官拜爵,能一点面子不给吗?就这么一百几十个名额,到时候将宋九撕了也不够瓜分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三章 教材(上)

    三人笑完,宋九正色说道:“但不能多,我们每一个人只能保举三四个名额,同时不能什么人都往学舍里塞,各自把一把关,看他们底子与德操,以免被人诟齿。”

    “九郎,你与我们想法一样,在路上我与张博士也说过,只能三人,外坊只有五十个名额,我们占得多,必会引起闲话。但还有一个问题,九郎,你要想一想。”

    “什么问题?”

    “吃饭,五十个名额是外坊弟子,说不定封丘门外的学子,与西城军营区一些将士的孩子也过来求学,一来一回会有二十多里路,显然不能做到每天来回,必须在这里租赁房屋借住,早餐也没有问题,外面都有三家小吃肆,还有一家杂货铺,价格也不贵,主要晚餐要安排好。”燕博士说道。

    现在两个博士不再说书院能不能造起来了。

    当时是一个笑话,如今不再是笑话,仅是早晚而已。于是没事跑到宋九那张画上看,这一看终于看出一些门道,不但有学子的宿舍,还有食堂、图书馆、寝室、操场、球场、假山与风景区、苗圃、试验区,另外还有一些建筑,有的辨认不出来,有的能辨认出来,包括老师的宿舍,每人都有几间房屋。有了宿舍,做先生的也不用来回奔波。

    若是书院建设起来,先生与学子吃喝住问题会全部解决,但现在未建设,还要过两三年,因为朝廷这方面的人才差口太大。说不定诏书一下,让另外两家房客搬走。那么还能扩招。也许不会扩招,宋九的事太多。扩招了,学子又未成长起来,一起压到宋九头上,宋九铁打的人也吃不消。

    但在这时间里,吃住都无法解决。

    宋九将玉苹的妈妈喊来,道:“李大娘,有一件事要委屈你一下。”

    “九郎,请吩咐。”李妈妈眉开眼笑说。一是欢场上的人,姿态不会太高。二她也将宋九当成了半个女婿,来到宋家,将宋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带动着张家媪媪都放低了姿态。然而李妈妈显然对张家媪媪很不满。还是宋九进劝,国仇家恨不提了,丈夫战死,就两个儿子,长子早夭,次子战死。媳妇惨死,换谁都不会开心。

    实际有可能做为一个北汉百姓,对宋朝仍有排斥。若论战死,河中九户人家有亲人因为战火而死。宋九往宋德上面数,五位祖先有四人是因为战争直接或间接死亡的。自安史之乱后,包括整个河东河南河北京东的百姓活得都辛苦。

    “李大娘。学舍要扩招了。”

    “这是好事儿。”

    “是好事儿,但会收一些京城偏远的学子。有的在北边,有的在西边。离河中都很远,他们会在附近借宿,人数不会太多,不过可能会有二三十人。早餐不用管他们,让他们在外面买一点吃,晚餐我想管一管。”

    “行啊,若真忙,我让张媪媪、翠儿替打下杂。”

    “那谢过李大娘。”

    “九郎,说哪里话,这些人将来都是朝廷官吏,我烧给他们吃也有脸面。”

    朱三道:“真不行,我让我家娘子帮帮忙。”

    “那不行,你如今是朝廷命官,学舍一年要为朝廷提供几十名书吏,今年是六十名,明年会更多。多少人眼睛盯着,会有人做文章。”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玉苹脸上露出思索,宋九承诺,不离不弃,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玉苹知道宋九的秉性,不能说一诺千金,一般说话很算话的,很少承诺,承诺的都会实现。现在的问题她以后是妾还是妻。说老实话,若不想做正妻那是不可能的。在这时代做妾太危险,一点地位也没有。于是她暗中借助一些关系打听潘家那个小娘子的品性,能打听什么,才十六岁的小姑娘,天真烂漫,也不恶,就是因为在家中是独生女,略有些骄惯。其他的也没有什么。也许做妾不危险,宋九不是那个无情无义的人,万万不会做出将自己送人的悲惨故事。

    然而这个妾确实不大想。

    她又不能逼,宋九不无情无义,可十分有主见,包括河洲,几乎所有人认为是痴心妄想,然而宋九一步步走来,越来越成为现实。逼得紧,宋九会反感的,而且潘家那个小娘子是很美丽,换自己是男人,同样也会动心。

    面对这种情况,玉苹只好听天由命。

    宋九的话使玉苹想到另一件事,宋九拖着,对他大姐说明年冬天吧。那时候可以做决定。

    若是正妻,宋九是朝廷命官,说不定明年就变成六品散官,他的妻子,同样不可抛头露面经营,就是妾都不能抛头露面,除非是家妓,那是不可能的。但开始必须自己来经营,其他的人都不行,有见识的未必可靠,可靠的没见识。当然带上正轨,自己下来,隐在暗中遥控指挥就没事了。在这之前,宋九无论是娶妻或者是纳妾,都不大好。

    想到这里,她一颗心定了定。

    实际她想得太远,宋九根本就未考虑这档子事。

    这是几万缗钱的正店,甚至还打算将那个豪华旅馆与正店并在一起经营,若以后发展起来,一年收入最少几万贯,甚至十几万贯,几十万贯。不仅是面包,还有一样更有前景的事物……

    作为这样大产业的“总经理”,那是辈有面子的事。玉苹在想着心事,燕博士又说道:“伙食费儿如何解决?”

    宋家吃白饭的人很多了,那个青衣回来了,要吃白饭,张媪媪祖孙三人要吃白饭,还好,工匠多了,自己儿在河洲上盖起房屋解决伙食问题。玉苹主仆三人肯定要吃白饭的,人家那是吃得天经地义。还有自己与张博士,若是朱三讨这个婆娘不会做饭。恐怕也要继续蹭食。

    宋九想都没有想就说道:“会收费,每天二十文钱伙食费。”

    养得起也不养。包括未来书院,他都不想挂自己名义。

    “二十文哪……”燕博士沉吟一下。这也不是少钱,加上住宿,在外面买早餐,每个月最少得一贯钱以上。然而想一想宋家的伙食,说不出口。以宋家伙食,一顿二十文钱那也是打了六折,中间还不能计较李妈妈与张媪媪的人力成本。

    吃住与招生范围解决,朱三开始正式写榜文,仅三日时间。过了这三天。就不再招生了。

    榜贴出去,朱三兴奋地在几间教室里转来转去,张博士与燕博士也在转,统一的桌椅,看上去十分养眼舒服。但宋家被挖得很古怪,教室切出来,但是往东挖的,本来两间好好的院子,一间院子成了凹形。一间院子成了凸形,前面的不敢相连,后面依次是玉苹主仆三人,郭家兄弟与朱三夫妻。这又是相通的。这让整个宋家布局变得古怪无比,可偏偏没有一个人认为不对。

    这时张博士才想到一件事,问:“宋九。四个学舍,你如何教?”

    “张博士。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现在才想到啊。”

    “这些学问非我所长……”

    “得,什么也不要说,我懂,不过也没有关系,我一人肯定教不来的,但可以从二年级中抽一些成绩好的学子轮流代教,然后我时不时来补教,释疑,甚至看能不能抽出一点时间,将去年一年的讲义细节化,编成一本教材。”

    “那他们会耽搁的。”

    “也不耽搁,三名学子代教,其他学子一起去河洲实习,我教的学子不一定要学多少,但学了就会用,河洲建筑,几大工程同时动工,这是最佳的实习机会。再过几年,想找这个机会也找不到了。”

    对此两个博士不大好反驳,张博士又问道:“何谓教材?”

    “就是教本,用它来学习的。”

    “雕书?”

    “雕什么书,空找麻烦,不过早迟要雕书,不然书院一成立,没有一个规范教育,我也不大放心。”宋九还担心一件事,这个冬天又要跑腿,然而若大的国家事务繁多,难不成以后打不过契丹,也要自己到北方看一看?

    自己又不是神!数理化还能解决流民问题,这太神奇了!

    正说着,门前有人到了。这次招生引起轰动,上次学生毕业,粥少僧多,诸学子引起轰抢,不但各部司抢,余下的学子各商家也抢,包括赵普,他家的管事利用赵普势力,抢走了两个学子,一个放在秦州,一个放在京城,替赵普打点着木材生意。这个宋九不会管的,只要不偷不摸,管是那一家请走。并且最高的一家钱帛米等加在一起,出的月薪几乎达到四十缗钱以上,差不多是一个知县的收入。因此闻听学舍再次招生,无数青年少年一起赶来。

    第一天报名就达到九百多人,多是河中弟子。三天下来,报名学子达到了两千三百余人,河中弟子是八百多人,他们将火拼那八十个名额,河北弟子是四百多人,他们更惨,火拼的名额只有二十名。其他各坊弟子是一千余人,名额同样不多,名义是五十人,实际内订了十人,只有四十人。若非只限定了三天报名时间,许多坊百姓还未听到,来报名的人会更多。

    竞争惨烈到了极点,平均录取率是十五比一,河北与外坊弟子是二十几比一!

    这么多学子无法一一甄别了,包括两个博士所看中的家世,上哪儿查,看着名单就头痛了。但也有方法,宋九先提起的,两个博士也同意,那就是成亲的学子,有的都有了孩子,要养家,要糊口,学习必会分心,外面榜文上也贴出来,未成亲的弟子择优录取。于是成亲的全部删除不要,年龄也是问题,中间必然有虚报年龄的,差别不大,无法甄别了。但还有一样能甄别,那就是字迹,不要求学子书法个个成为王羲之,至少写自己的名字籍贯与家庭情况,字迹要能写工整。若连这个都办不到,后面的二考三考肯定通不过,反而浪费时间。

    这一删只有八百几十人,将名单贴出,第五天来复试。

    八百多人,包括他们家长亲人,依依将苦井巷挤得水泄不通。复试开始,王魁与崔二芦以及两个博士守关,宋九出了许多试题,每张纸片上三道数学题,两个学子随机抽出其中一张,答对了通过第一关,还有第二关,两个博士在黑板上写下各经义中的一行话,让来者读出来,并且解释其意思。这两关通过,才能进入教室,那将是第三关。

    外面哭声骂声震天,有的家长直接骂王魁与崔二芦,我们都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怎么不通情理?王魁急得挠头,说,明年吧,也不是没有机会,况且傍晚授学继续,以后再用点功,下一年不迟。

    但说不通,并且皆不笨,也看出来了,随着书舍影响越大,以后限制越来越多。然而也没有好办法,确实书舍无法接受更多学生。于是哀伤者有之,悲痛者有之,哭泣者有之。但那种露天式教育也有效果的,若是去年这样选,河中弟子一百也未必有一个会被录用。还好,宋九早就料到这情况,提前溜到河洲上,省得得罪乡亲。

    这一关选下来,所剩的人不多了,只有三百余人,宋九才姗姗来迟。但还是不行,将他们隔开,分成两班,再做简易考核,在黑板上出题,让他们在下面小黑板上书写。抄袭者当场罚出。

    黄昏时候,才将一百五十个名额择出。至于内订的十个名额,若真实考只有三人合格。但总体来说,这批学子素质远远高出去年那批学子。河中与河北子弟不远,让他们回去。将五十名外坊弟子留下,宋九让一些远的外坊弟子父母安排他们吃住问题。并且宋九居然发现他们大半是富家子,有几个学子直接说要骑马骑驴来。当场宋九脸色就阴了下去,说道:“骑马骑驴来就不用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四章 教材(下)

    外坊弟子未必都是成绩好的学生,但非是河中河北,只针对苦力,同在一起跑线上。外坊弟子良莠不齐,有的家庭情况好,甚至将先生请到家中单独教,非是河堤边那种露式教育可以相比的。而此次择生又以成绩为主。

    这导致一个后果,那就是大多数择中的外坊弟子家境都不错,受过一些教育,若马上分班,甲班五十个学子最少会让外坊弟子占据四十五人。可让宋九担心了。他们家境好,河中弟子家境差,择生又限制在十八岁以下,天天接触,会发生什么?

    马与驴有地方栓,离河堤不远,随便就可以栓一栓。甚至他们有钱让百姓专门替他们盖马厮,可是后果宋九不敢想像,于是又说道:“这个学舍非是书院,也非是国家机构,它培养的就是能吃苦耐劳,能独立的学子,再将一些学问实用化,若是你们认为来是度假的,请回吧。还有,外面那十五条师规抄一遍,能做到的明天过来,并且不得骑马骑驴,不得带仆役,不得向其他学子炫富攀比,以及十五条师规,犯者我必开除。若感觉做不到的,乘早不要来。名额有限,我还想将它腾出来给真正来求学的学子!”

    宋九非是去年宋九,今年宋九乃是七品官员,那一个敢与宋九抬杠,唯唯诺诺地去抄师规。

    五十个学子用毛笔在纸上抄师规,宋九却在深思。

    赵匡胤说了太学。

    宋九也略略说了实用,但没有多说。实际他能给出更多建议,听不听是赵匡胤的事。为什么未多说。那个太学注定是一座贵族学校。这是没办法的,在这时代。各人起点必然不同。但宋九不想自己这个学舍,未来的书院变成那个样子。可他现在还可以拦一拦。未来一旦成立书院,面向扩大区域招生,甚至有外州外县的学子,到时候自己怎么办?

    以成绩择生,择的只是富家子,穷人家的孩子能有几人上起学。论资质择生,何为资质?而且这群学子过来,多半是为了守住自己的家业,自己孩子会算账管账。才会真正放心。因此他们的心思只能对着会计与算术上,也不会听从国家号召。这一点朝廷未必喜欢。

    问题很多,宋九隐隐为此次以成绩择生感到后悔。

    而且他又自找了一个麻烦,那就是教材。

    两个博士与朱三不用发愁,这群学子是不用教千字文了,但有的是课本教,识字有字林、说文,经义有九经,除九经之外还有公羊、谷梁、毛诗、仪礼、尔雅、国语等。注疏除了孔颖达的《五经正义》。还有几百本有名气的经义注疏。史书以史记、汉书与后汉书为主,可相关的史书也有几十本。还有其他的,如开元礼。明律不仅要知道宋朝律法,汉唐是正朔。他们的律法同样也可以用作判案时的借鉴。

    不要说一年,一生一世他们也不会为教材发愁。

    宋九不行了,必须从无到有。

    但他也有办法。将四十个留下来的学子集中起来,也不能象去年那样学。特别是算术,去年更是从无到有。必须从基础教起。今年这一关会略去,不会教千字文,也不会教小学一二年级的算术。

    宋九未放,也编写了,可以作为启蒙教材向河中百姓发放,让他们学,或者教自家孩子,或者在河堤上露天教导,但不会带到学舍来学习。然后从相当于小学三年级开始编写。包括会计与物格,珠算不用编,有一个珠算口决,打得熟人人都会。宋九将去年讲义翻出来,以这个讲义为大纲,让学子参与编写,然后宋九做总结与修改。

    忙忙碌碌的,酷热渐渐消下去,夜色降临时,秋虫开始鸣唱。倒是雨水多起来,时不时一落就是一天,夏末落雨,不会让民夫们停下休息。这时代的百姓特能吃苦。

    不过影响了工程进展。

    一落雨,必须用草帘子将水泥建筑披上,阴天多晴天少,前面路面刚有些干,后面天又暗下去,泪花哗啦啦地流。又有很多人在干活,走来走去,让河洲到处是泥泞,连前去看热闹的百姓也少了。

    这时,朝廷才派来两个先生。

    岁数不大,一个是建隆元年的诸科生,叫黄澄,字子尹,一个是建隆二年的诸科生,叫陈泰执,字予馨。三十来岁,以诸科生的身份担任着书吏,人比较老实忠厚。

    实际朝廷也弄错了方向,学舍里学的还是物格会计算术,经义与明律现在宋九不敢说不学了,但那是辅,前者才是主。不一定要博士,能考中诸科生试的,个个都能来教。相反,宋九害怕弄来什么大儒的,到时候必会发生冲突。

    燕博士与张博士看着两个先生背影,很不满意,说:“朝廷薄啊。”

    “燕博士,张博士,朝廷不薄,是没有大儒肯来。”

    “宋九,还是快一点设书院吧。”

    “设书院也不行,朝廷马上要动工太学,你说那些大儒们愿意到书院,还是愿意到太学。”

    两人哑口无言。

    “但这样好啊,若来的大儒多,两位,那个山长副山长的什么……”

    听到这个,两人显然来了精神,张博士说道:“九郎,太乙书院山长有多大岁数?”

    “我真不大清楚……你是,哦,放心,我不会争这个山长,但张博士,你也危险啊,一旦变成书院,就算有太学,朝廷也会强行调来两三名重儒。张博士,你算是闻名当世的重儒吗?就是后蜀调来京城的那几个文臣,好象也比你们名气大得多。”

    张博士沮丧。

    正在择菜的翠儿低头乐。

    “张博士,不是我说你,咱们这一年多来争也争了。吵也吵了,然而我有一点你不佩服不行。那就是人要勇敢面对现实。山长的什么,就那一个。我看你还是不要想吧,那个副山长或者晚上能梦一梦。”

    “副山长也不错哎,上次太乙书院的副山长在相国寺开讲,引起无数士子前去听讲。”

    “小丫头,择菜,太乙书院与这个书院能相比吗?”张博士恼羞成怒道。

    宋九哈哈大乐,继续撩拨,道:“就是不能相比,以我看副山长也危险。若大书院。朝廷仅会调来一个重儒?说不定调来三个四个,你们啊,也不要争了,也不敢争!”

    翠儿吃吃地乐。

    但宋九性格坦然,这是时代浓缩的悲剧,是太乙书院重要,还是这个书院重要?至少自己还为国家贡献了几十个得力的书吏,太乙书院呢?就不讲科学普及的意义了。

    张博士让宋九说得无话可说,道:“我不与你瞎扯。去教课。”

    挟着一本论语去学堂。

    燕博士坐在厨房间想着心思,说:“九郎,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未来书院创始人吧。”

    宋九用手指着南边老杨家的晚桃树。上面挂满了许多桃子,说道:“栽树的是杨家人,但吃桃子的是有钱人。杨家自己吃不了几个桃子,都卖了换几个钱。”

    “对啊。摘桃子的人未必是载桃子的人,”翠儿来了精神。

    燕博士狠狠瞪她一眼说道:“摘了老夫的桃子。也摘了宋九的桃子!”

    但也不一定,说不定以赵匡胤现在的心态,会将书院看得很重,不及太学,可太学若折腾成贵族子弟的玩物,那会将书院看得比太学还重。太乙书院在士子心中影响大,未必能波及到赵大赵二的感情。若是以物格算术会计为主,就是大儒来了坐镇,副山长还会在他们三人当中产生,宋九的位置比燕张还要稳定。

    这还早,宋九也不会去想。

    走出厨房,看了看教室,苏小浩正在带二班学子讲算术,王大吉带三班讲会计。几十个学子起初是比较紧张的,还好,去年宋九南下时,让他们自己钻研,有过磨练,才开始几天磕磕巴巴地讲不清楚,现在开始能讲得有条理了。但因为底子薄,不能举一反三,讲课质量不及宋九。

    翠儿放下手中的菜,跟在宋九身边。

    宋九看着她,问:“翠儿,你想问什么?”

    “青衣怎么还没有回来?”

    宋九挠了挠头,道:“我也不清楚,大约有事耽搁。”

    卢青衣这一去时间可不短了,这是到和州,不是去岭南,就是走水路速度慢,一来一去两个月也足矣。但能发生什么事呢?整个江淮百姓都在恢复生机了。南唐与宋朝隔着大江相望,虽然双方封锁严密,不过互不侵犯,承平许久。这也是开国的好处,只要一和平,地广人稀,百姓马上就能恢复生机。再加上整个江淮水利发达,大半是平原地带,可以说现在宋朝最欣欣向荣的地方就是两淮了。

    或者不愿意回京,守着母亲,那也应当写一封信啊,他毕竟是经过韩熙载调教过的僮子,不是不懂礼的人。

    十几天后,卢青衣回来了,回来得比较晚,八月初才回到京城。

    翠儿抱怨道:“青衣,你怎么才回来!”

    青衣耷拉着脑袋看着宋九,大半天说:“九郎,我想请你替我帮一个忙。”

    “说吧。”

    “先父逃到江南后与母亲失散,母亲在和州改嫁了毕姓人家,后来在韩学士帮助下,打听到母亲下落,那时先父已病危在床,韩学士便悄悄送了一些钱帛给母亲。”

    宋九点点头,在宋朝改嫁不是丑事,范仲淹母亲也因为生活所迫,改嫁了朱姓人家,王安石的学生李定生母三次改嫁,生出三个儿子包括佛印与李定在内,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不过前者是美闻,后者让苏东坡闹成了丑闻。特别是江淮战乱不休,不是改嫁,而是能不能嫁掉。

    青衣继续说道:“我去了和州,找到母亲,没有想到韩学士送去的钱被毕家娘子所得,一文钱也未给母亲,而且一家上下对母亲十分苛薄。我能否恳请九郎替我出面,派人将母亲大人赎出来,我愿做牛做马报效九郎大恩大德。”

    说着要跪下。

    宋九终于明白为什么卢青衣这么久才回来,大约青衣过去交涉,那家人不同意,或者借机勒索,这才耽搁的。然而这件事有点儿不大好办,妾不是人,是财产,说她值钱真不值钱,甚至可以用几贯钱就能换一个妇人回来。说她不值钱,若对方不松口,出再多钱人家就是不卖,那么官府都无法强勉。但这件事也不是太难办,宋九想了想,将青衣拉起来,说:“青衣,你放心,我会托人将你母亲赎回。”

    “那谢过九郎。”

    “不用谢,既然你回来了,就安心学习吧。”

    “九郎,我在路上看到一本抄本,”青衣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册子,宋九翻了翻,翠儿在边上叫道:“这怎么可以?”(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五章 流民(上)

    宋九不以为意,饶有兴趣地翻看着,问:“青衣,你从哪儿得来的?”

    “我在应天府看到了,便买了它。”

    “多少钱?”

    “八百文钱,我还了一下价,七百二十文买来的。”

    “九郎,这怎么可以,他们用你的学问赚钱,”翠儿急道。学生开课了,家中杂活是学生做的,这是培养学生的动手能力。玉苹主仆除了李妈妈外,便闲了下来。玉苹时常随大姐去买买菜,看一看她的小酒肆如何经营,又问几个衙内敲来的勾当人,以便更了解正店的经营程序。或者闲下,替宋九做几件衣服,或者与翠儿看看宋九的讲义与教材。

    是在后面看的,在唐朝如何宋九不知道,但在宋朝,女子想与学生们挤在一起学习,那是不可能的。她与翠儿对教材比较熟悉,虽有几十个学生帮助,这个教材也花了宋九很长时间,编写到现在,还没有将半学期的编完。

    也没有雕版印刷,成本太高,仅是一百几十本不值,也等不及,于是让张燕二人请了士子继续誊抄。大约教材就是从这些士子手中流出。现在宋九翻看的正是算术教材。青衣在应天府看到后,留了心,买下一本,禀报宋九。

    宋九敲了一下翠儿的脑袋,说道:“你懂什么,这是好事儿。”

    “这是什么好事儿?”

    “青衣,你想明白没有?”

    “好事……我不大明白。”

    “三教九流,什么农家小说家阴阳家不谈了。主要的流派就是儒道法,释家不算。那是从天竺传过来的。道家无为,但讲究出世。故难以用。法家与儒家都讲出世,法家太苛酷。因此温和的儒家最后成为正宗,然而无论是道法、阴阳、农、兵、杂、纵横等流派,都有它们的长处,实际后人皆吸长补短,将它们融入到儒家学术当中。但为何非一儒家来包容其他学说?”

    “九郎,是,我知道了,教育。”

    “中的。夫子一生有教无类,授无数人学业,包括得意的七十二门徒,故迅速将他的学术发扬光大,那怕儒家在春秋战国中实际发挥的作用很小。”

    “你们在说什么?”

    “翠儿,我在授物格算术与会计,算术为了简化,引用了一些西方文字符号,再加上会计。账目便不易混乱。有了物格,便能使国家课铁产量激增,以及其他种种。但反过来说,物格是杂学。弄不好就成了奇技淫巧。算术与会计的结合,就是理财,君子以谈利为耻。若这种论调成为主流。那将如何?”

    “怎么有这种理儿!”

    “真有,我去巡察河北坑矿。一些大臣故作清高,不问朝廷收入。不问矿收多少,以示耻于利。实际呢,若几个月不发他们薪酬,夫子说为了金子能执牛鞭,那他们会愿意为了钱做部曲!这已经不是夫子的初衷,夫子之道是取之正道,财道,官道,德道,皆取之以正,而不是不取,否则何来先齐家后治国的说法。然而魏晋清淡依然是荼毒,为何,正是因为学习的人多,影响力大。所以这门学问最后能造福我,造福河中,造福国家,关健就是在于学的人多,越来越多的人承认它。”

    “可那样……”翠儿还是想不开。

    “是好事儿,能卖钱,说明人重视,买回去就会学,若只售几十文钱笔墨纸钱,谁在乎?若非时间仓促,现在所编写的教材缺陷很多,我也缺钱用,否则我会花钱大肆印刷,向百姓主动折价销售。”

    “九郎,你想成为夫子?”

    “什么夫子啊,只想这门学问象以前算术那样,成为士子们承认的一种学问,而不是将它视为奇技淫巧罢了。夫子?你认为可能吗?就象你们对两个博士,有多尊敬哪。但学舍主要学的是什么?为何学子一出便引起轰抢,难道真是经义?”

    就这么一道坎,可人们就是转不过来,宋九奈何?

    无所谓,这时最好的年代,也是最坏的年代,最坏的年代是政治并没有进入温文尔雅,刑不上士大夫的官员快乐时光,最好的年代便是一切推翻,可以从容从头再来。

    “我明白了。”

    “你还不明白,只要有更多的人承认它是一门有用的学问,前些天两个博士争山长,那时根本不用争!”宋九说着将青衣安排到甲班。甲班学生看到有人插队,有几人悄悄议论,不过随后就安静了。

    南唐国力不强,可是文教事业发达,韩熙载与张洎等人名气太大了,甚至在学子当中就有人读书韩熙载的文章。那怕是韩熙载的僮子,与他们一起就读,也是一种荣幸。

    宋九找到燕博士。

    燕博士教明律,他对宋律比较懂,甚至前年制订宋律,他也是参与者之一。

    宋九将事情经过说了一说,燕博士道:“若是按照宋律,妾也有自己财产权,无论是前夫或者娘家馈赠的财产,夫家一律不得强制性的挪用。然而九郎,事情有点不大好办,韩学士是唐国大臣,一不能过江前来对质公堂,二是对国,非是我朝。”

    “我知道,财产我不追究,青衣很是聪颖,只要用功学几年,不愁没有前程,有了前程财产也就有了。我只是想救救他母亲。”

    “这个有点儿难办。”

    “我朝是人治还是法治?”

    “什么人治法治……那个嘛,只要能讲出道理,还是人治。”燕博士先是糊涂,后是醒悟一些,还没有明白这两个词的含义。当然,在这时**治是不大可能的,若是**治,张琼就不当死,王全斌要死上千遍万遍。但他知道宋九想什么了,道:“九郎,莫急,毕家无外乎以为青衣手中有钱,多贪几个钱。但这件事最好不要闹大,到时候皆不大好说。”

    “我懂,”宋九道。韩熙载给青衣披上了一层光亮的外衣,同时也披上了一些小麻烦。

    “你对青衣说莫急,老夫回去问一问和州知州是谁,与谁亲近,然后你去找那些衙内,到时候给一些钱,再加上当地知州出面,相信毕家不得不将人交出来。”

    “这是一个办法。”

    不难打听,第二天燕博士就带回消息,说和州马知州原先做过石守信的书吏。

    这就足够了。

    宋九将石保正找来,再次将情况一说。石保正怒道:“九郎,放心,我让毕家连血带肉一起吐出。”

    “勿用,我给一百贯钱,事情从容解决就行了,不能多事,毕竟青衣是韩熙载的僮子。”宋九在心中说,人之贪财,岂不是很正常,象你父亲,为了一点儿小钱,居然都拖欠民工钱。

    “又给钱又占理,那更好办了,”石保正打着包票。

    青衣又要下跪,宋九将他扶起,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动不动就下跪。”

    外面在下着秋雨,不大,汪汪地落个不休,风吹起,刮起了道道雨幕,宋九似乎从雨幕里看到那一叶扁舟,听到那一行清唱。其实来到宋朝后,接触的多,想得多,但越想越糊涂了。

    送走石保正,宋九翻看史书。

    数理化肯定解决不了流民问题,西下也是在所难免,宋九不会打算象湖南那样细看了,至少在湖南还能看出一点,到巴蜀能看出什么?因此从史册里找各朝各代安置流民的方法。有的坏,有的好,可放在当时是好办法,若是自自己嘴中出来,又放在巴蜀,可能会添更大的乱子,不如不说。

    正在他想安置流民的办法时,流民来了。

    黄河危机重重,赵匡胤准备修古堤,议者看到国家财力困乏,一起反对。事实也不大好办,就是花费了大量钱帛修古堤,那是多长,一千多里路,并且也未必起作用。去年河决于东平县,哪是在京东路,离京城还有一段距离,感受不到。然而今年更近了,随着秋雨连绵,先是开封府西北阳武河决,接着开封府西边的孟州水涨,淹没了多处。澶郓二州又报河决,整来一个四面开花,并且离京城皆很近。

    唯一的好处就是现在百姓不是那么密集。

    水害的地方多,还不至于造成几十万百姓流离失所,不过这次水祸影响也很大。赵匡胤下诏派兵士救济堵缺口。可另一个问题接着而来。

    究竟多少耕地被淹,不清楚,多少百姓受害,也不清楚。但在河中就能感到,受黄河水位影响,作为上游的汴水水位也在暴涨。官府组织了百姓在汴水两边抗汛,看到水位渐渐与汴堤相齐,于是用泥袋堵在河堤上。城中一部分百姓开始出现内涝,开封漕运发达,但最怕的就是内涝,下水道的废水排不出去,整个城中都能迷蔓着一种难闻的味道。

    工地是彻底停了。

    厢兵调去堵黄河决口,救灾。民夫要回家防汛,一部分民夫是农民,秋收也要到来了,必须要收割。好在河洲当时建设时,宋九就没有怕花钱,将地势抬得很高。汴水水位再高,对河洲没有妨碍。

    一片秋雨中,河洲上所剩的人不多了,只有几百人,维护以看管。

    接着一批批衣衫褴褛的流民从四面八方涌上京城。有的流民便涌到河中,看着这些流民,宋九心头产生一个想法,先去找韩重赟。韩重赟也早跑回家中,不在工地上,宋九到韩家找到了韩重赟,先施一礼,坐下说道:“韩将军,有一件大功,韩将军愿不愿意受之?”(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六章 流民(下)

    “宋九,韩某不要功劳,有话直说!”

    宋九醒悟过来,韩重赟现在的处境只有八个字,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是真正的不求有功,要功劳干嘛,是害了他。当然,有过了也不行。自己说什么大功的,不管用。宋九也有办法,韩重赟不是没缺点,信佛,也不能算是缺点,但能被自己利用。

    徐徐说道:“韩将军,工地速度渐渐慢了。”

    “这时候你还说什么工地啊!”

    “到处都传来水灾的不好消息,我要分轻重的。但四州水灾泛滥,也不是一件坏事。”

    “胡说,多少百姓无家可归。”

    信佛之人果然就是不一样,宋九婉转一笑道:“这个且不提,我是说土质,黄河泛滥,淹没了许多农田,但洪水退去,积淤留下,一是能冲刷土地的盐碱,二是京畿一带土层薄,大量淤泥留下,第二年瘠地便会成为沃野千里。”

    “让你家冲冲看。”

    “问题就是这个,家产冲走了,百姓无家可归了,还要解住吃喝住的问题,明年开春水退之时,又不知道怎么办,甚至连播种的种子都没有了。但能否换一个角度。若是让官府组织起来,将这些百姓安置到河洲上,将他们化成民夫。现在朝廷的两个工程,我那三个工程,都需要大量人手。速度越快,浪费越少。灾民自己又可以得到大量工钱。甚至他们本身出自农村,比较能吃苦,包括妇人都可以劳作。到了明年春天。有这些人手相助,连我的工程都能彻底结束。他们吃的喝的住的都有了。一家一户又可以带十贯钱回去,有了播种的本钱。有了度日的本钱,有了买农具的本钱。并且耕地有了积淤,秋后便会迎来大丰收。是否是一举两得?韩将军信佛,何为佛,扬善去恶,这才是真正积德行善之举,而非是烧香拜佛。”

    韩重赟心动,走来走去,让下人上茶。

    宋九呷了一口。未怎么喝,宋朝喝的是茶饼,半发酵性质,味道与后世乌龙茶很接近。事实在宋朝最好的茶也是出自福建建州武夷山一带。这个茶宋九能喝习惯,可有的人家喜欢往里面放姜放蜜放各种香料,据传有很多好处,放蜜还行,若是放姜放香料,宋九实在吃不来。韩家的茶似乎就放了姜与香料。

    韩重赟是好心。打的手势是上好茶,与宋九相处很久,河洲上事务繁杂,宋九事务更繁杂。不仅有河洲,还有学舍,他自己的那几项工程。以及试验。

    韩重赟仅管朝廷两项工程,若非宋九与诸学生协助。头都痛了,况且宋九那么多。居然井井有条。当然他不知道什么叫统筹法。这让他很佩服,小子是一个人才。然而他也不知道他这个好心,宋九不大领情。

    韩重赟未注意,问:“宋九,为什么你不禀报朝廷,让韩某来说?”

    “人嘴两块皮,往上是一种说法,往下是一种说法。河洲上有我与衙内们的产业,大多数灾民若安置,就是在那三项工程上做工。本来是行善之举,可若是有人做文章,说我不顾国家灾害,不顾灾民幸福,反而大肆雇佣灾民为民夫。到时候我全身再白,也被染黑了。韩将军则不然,虽说令郎也投了两千多缗钱进去,仅是一个小数字。加上你的名声与影响力官职,由你来说,就不会有争议声。”

    韩重赟不置与否,说:“宋九,怎么想到这个?”

    “冬天陛下让我下巴蜀,看一看能不能想出安置流民的方略,我哪里能想出,这几天翻史书翻得头都晕了。”

    “让你想安置流民方略?”韩重赟大笑,笑完后道:“王全斌在巴蜀胡来了,但你不用担心,陛下让你看,你就去看一看,骑马很快,这与你去荆湖不同,那是你主动写信给潘美的。这次是吕馀庆的主意,就是想不出,与你有何关系?”

    “是啊,反正冬天还早。”

    韩重赟心中却打起了一个滚,看来得让自己两个孩子与这小子多亲近亲近。皇上打压旧臣,想去除世宗影响,于是大寻扶持新人,恐怕这群名单中这小子将占据一个重要的位置。他也呷了一口茶道:“不过这两种流民性质不相同啊,你想借这次机会观察,也看不出什么。几月后到巴蜀,能想出就想出吧,想不出就速回,勿要学在荆湖乱窜,若是让流民产生误会,你连弓箭也不会用,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宋九心中鄙视,会用弓箭,又能怎么样?

    这些武将也许想事情角度与普通人不一样。

    韩重赟可不是单纯武将,能混到他这种地步,脑子都是好使唤的,这小子上路,重人情,索性送他一把,又说道:“你知道两川(指四川,东川西川两部分,又叫巴蜀)那边的事吗?”

    “知道,陛下给我看了一些邸报。”

    “说来听听。”

    宋九将那天看到邸报说了一遍。

    “还有呢?”

    “还有……”宋九想了想,又将一些听到的传言说了说,道:“这个都是我从坊间听到的谣传,皆不大可靠。”

    “是不大准确,我说给你听。”宋九往黑暗里想,是想得太暗黑了,也不完全是他所想的那样,赵匡胤诏书肯定是错误了,但听闻后及时下诏做了矫正,说明四点,稳定秩序,优抚百姓、免税赈灾,灾就是指兵灾,安抚后蜀官员,全部留用,赦免土匪、盗贼,让他们还匪为民。

    但到下面没有执行好。王全斌北路军进了益州,孟昶派人送钱酒肉慰劳,曹彬刘光义的东路军也来了,同样待遇。宋使也来了。还是一样的奖励。这个问题就来了,北路军觉得亏。路难走,打仗多。死人多,现在一样待遇,心中不平衡。刘曹东路军不这样想,蜀道难走,但才多远。自己从东京到荆湖到江陵,绕了多大的圈子,不打仗不能怪我们,我们也打了,还没有大打他们就投降了。你们来了还能借着打仗的名抢一抢。俺们连抢都没机会抢。

    两家开始争功,曹彬就让王全斌还朝,王全斌能还吗?凭什么让我还我就还,我还未捞足呢。上面在争,又说要还朝,下面当兵的更急,于是争着抢,到处抢,包括刘光义与曹彬的部下。不过他们相对而言约束得要好一点,作的孽要少一点。大家一起在**,赵匡胤让王继涛护送孟昶进京。王继涛同样不乐意,我也未捞足呢。可皇命难违。直接向孟昶开口,你得给我一些东西,漂亮的宫女。财宝。孟昶只好给,可是王继涛分赃不均。手下便跑到王全斌哪里打小报告,王全斌于是不让王继涛护送。

    后蜀太富。王全斌捞红了眼,但后蜀也有清官,李廷圭家中没有多少钱,未送礼,王全斌找借口要治李廷圭的罪,李廷圭吓坏了,去找都临康延泽。康延泽说,“苟足其欲,则置不间矣。”李廷圭会意,将家中仅有的家产凑了凑,买了几个女人与钱若干,送给了王全斌,果然不治其罪。

    吕馀庆到了益州,杀了一个将校,益州镇住了,可只是益州。先是蜀国将领上官进叛乱,夜围梓州城。梓州城只有三百兵士,守城的冯瓒颇有计谋,看到上官进是夜围,知道他心虚,他让打更的人早点打五更。上官进手下正在攻城,听到城中五更响,一轰而散。冯瓒出击,将上官进抓住斩首,叛乱平息。

    王全斌还没看到事情危机,赵匡胤下诏将两川降兵一起送向京城。也就是防止作乱,一起安排到京畿附近,或为民,或为兵,到了京畿他们不敢作乱,没有了这些将士,两川就能迅速安定。然而这是十几万的降兵,王全斌还要贪,然后就是宋九看到邸报上的发生的事。

    不但全师雄叛乱,宋军自己也乱了,宋九看到邸报上的曹彬败吕翰,吕翰就是宋军的虎捷军指挥使,因为分赃不均,一怒之下与十几个宋军将领以及手下,与全师雄的部将刘泽合兵一起,兵力达到五万人马,占据嘉州,诛杀朝廷刺史通判。还好,吕翰军事能力不出众,曹彬只有万余人,居然被曹彬打败,逃向雅州。

    最近韩重赟还得到一个消息,康延泽这次表现不错,王全斌借刀杀人,让康延泽率百人前去普州担任刺史,但普州有叛军五万人,结局如何,不得而知。

    也就是整个四川现在乱得不能再乱,东路军与北路军的矛盾,北路军内部的矛盾,两军将帅的矛盾,帅与兵的矛盾,还有宋军的叛变军队,以及蜀国自己的叛军。不仅仅是流民,若宋九不了解这个情况,稀里糊涂下去,同样也不知道会是怎么死的。

    而且乱到这地步,不但吕馀庆,连赵匡胤都不知道怎么处理。

    “吕翰是我朝将军啊?”

    “大校,军头,不能算是将军。”

    “怎会如此?”

    “两川钱多,都红眼了。宋九,我说的这些话莫要外传,陛下让你去看,你就去看,但分寸得把握清楚,或者说几句官面话,那就圆满成功了。”

    “那流民……”

    “那流民!你还想着流民!别费那心思,你只是一个七品小散官,朝堂上有的是能人,与你有何干系?”

    “可是……”

    “你小子怎么转不过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这是世宗就订下的规矩。你知道今年课铁是多少吗?”

    “我真不知道。”宋九说道,问过赵匡义,赵匡义没有回答,只说好好好。

    “这个月的我不知道,从元旦开始到七月,三司课铁是三百九十多万斤,不然你以为朝廷那些官员听任你大肆用铁?仅是这个功劳,就能担得起你的官职。”韩重赟说完看了看宋九脸色,这个数字是一个可怕的数字,而且火药越普及,开铁量越大,到了年底数量还能增加,说不定今年课铁能达到七百万斤,整整提高了三倍多!

    但是宋九神情很平静,不要说几百万斤铁,就是一千万斤铁那又如何,也不过是五千吨!这样算……(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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