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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康保裔     混在五代当皇帝txt下载     混在五代当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章 入城

    第二章入城

    郭炜刚刚才问完了关于韩熙载的事,马上就问起慕容英武这个人来,当然并不是因为两个人都算是南唐朝廷上的侨寓人士,更不是因为慕容英武的能力、声望可以赶得上韩熙载了。

    因为唐末以来中原和南方的特殊政治地理因素,或因战『乱』所迫,或因内争失势,总有许多学识能力不错的人南奔,所以在杨吴和南唐的政坛上,侨寓人士始终是一大势力,在李景的保大年间还曾经出现过以孙晟为首的孙党,与庐陵人宋齐丘为首的宋党发生了激烈的党争。

    不过这类党争主要是发生在文臣之间,南唐的武将里面虽然也有大量的北人,但是军中并没有太严重的侨寓人士与当地人士的派别纷争,所以韩熙载和慕容英武两个人是没法拿到一起来说的。

    到了保大末年的时候,随着南唐在淮南战场的节节失利,还有孙晟出使大周被拘,以及宋齐丘失势贬窜,南唐朝堂上的党争已经渐趋平静,在李弘冀继位之后,因为国主本人的刚断,还有南唐国事百废待兴,党争已经难以成为南唐朝堂的主题了。

    但是南唐的这些侨寓人士还是有他们的精神领袖的,自从孙晟、常梦锡两人先后故去,韩熙载就成为了南唐侨寓人士的领袖,他对大周抱持着什么样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就会影响到其他的侨寓后进。

    南唐的侨寓人士背井离乡离开中原来到南唐,绝对不是因为热爱和忠诚于李家,他们对返回故里应该也不会太抵触,所以只要郭炜处理得稍微好一点,这些人的政治态度是可以很快地转到大周这边来的。

    至于江淮和江西的本土人士对大周的态度么……那就只能慢慢来了,迅速结束战争,及时平复战争创伤,善待降臣,再加上把科举的范围扩大,迅速覆盖原先南唐的辖境,让江南的精英也能够参与朝政……这一系列或急或缓的动作做下来,最终总是可以弥平裂痕实现国家的真正统一的。

    既然蜀地都没有像原先的历史上那么『乱』起来,江南就应该过渡得更平稳了。

    郭炜问起慕容英武来却不是因为这些。

    不管是论人望、资历还是其他的什么,慕容英武在南唐这边都排不上号,文臣就不必说了,就是在武将里面,哪怕林仁肇、陈德诚等人先后阵亡,也还有柴克贞、郑彦华、朱令赟、皇甫继勋这些节度使级别的大将在,郭炜要招揽人心怎么也轮不上慕容英武的。

    但是慕容英武懂得山寨火器,据说南唐的那些个火器差不多都是慕容英武一手搞起来的,其参考对象不过是淮南之战中的锦衣卫亲军,除了一些分析、明悟之外,大多数还是靠了慕容英武的天才。

    这样一个人,如果能够收为己用,那自然是最好的结果。这人有非同凡响的创意,还是站在这个时代人的角度来对待新技术,这种人是最适合接受郭炜的高新技术灌输,然后结合当前的实际状况来实现,是一个工程组织人才。

    考虑到他是慕容彦超的子侄,和大周、和郭家是有仇的,郭炜未必能够顺利地招揽他,那么这种人也绝对不能让他流落在外,即使自己不能用,那也绝对不能让其他势力有机会用他。

    所以郭炜才会特别关注慕容英武,在问过了韩熙载之后马上就问起了他。

    然而答案却令他相当沮丧,虽然李弘冀吞吞吐吐说的是在今天搞这个投降仪式之前一时没有找到慕容英武,但是郭炜马上就意识到了,那个慕容英武多半是跑掉了,应当是在获悉李弘冀将要投降之后跑的。

    想来金陵城才有多大?慕容英武又是南唐的枢密承旨、作坊副使,国主李弘冀要找他,那真是没有道理找不到的,既然一时间没有找到,那就说明他已经不在金陵城了。

    这,显然是逃跑了啊……

    看来这个慕容英武对朝廷、对自己的仇恨颇深,根本不可能为朝廷效力,这才一听到李弘冀要投降,人就马上跑了。

    慕容英武这么一跑,郭炜原先设想的——哪怕自己不能用他,那也要确保其他势力没有机会用他——目标就彻底落空了,慕容英武这么一跑,多半就是去寻下一个东家去了,不管他跑到哪家去,对郭炜来说都会是一大祸害啊……

    得尽快采取补救措施,虽然周军还没有控制南唐全境,此时郭炜又正在举行受降仪式,他还是临时找来了昇州西南面行营都部署柴贵和昇州东南面行营派来合围金陵的两浙诸军都钤辖使沈承礼,命令诸军加强警戒搜索,尽量争取抓获潜逃的慕容英武一行。

    慕容英武这样的人,绝对不能让他跑到契丹去,虽然南唐这样的强国拥有初等火器之后也没有给郭炜带来太大的困扰,虽然生产使用火器有可能会限制住游牧政权的机动『性』,对契丹未必是什么好事,但是一个可以顺利破城的契丹还是相当令人讨厌的。

    …………

    慕容英武的事情只是受降仪式上面一个小小的『插』曲,就连韩熙载没来,郭炜也只是稍加慰问了一下,整个仪式上宣示朝廷威严与安定南唐君臣才是主题。

    李弘冀的降表和南唐的户口图籍早就收了,对他们的处理还没有这么快出来,这些人肯定是得跟着郭炜回京的,李弘冀也不能再住回宫里去,不过郭炜还是开恩让他回去收拾收拾自己的财物。

    南唐的府库当然要封存没收,李弘冀的宫殿也不再属于他所有,但是郭炜也没有打算把他宫中的财物和宫女嫔妃全部没收,在东京给他建一处府第,里面也得有家具有人嘛……

    重头戏还是郭炜的入城式,作为安全保证,侍卫亲军首先入城占据各处要点,将金陵守军解除武装押往城外,这些军队改组改组之后还是可以胜任蜀地或者荆湖一带的州郡兵的。

    然后就是郭炜带着群臣和殿前军从西门入城,一路黄土铺道旌旗林立,路边却是看不到几个人,金陵百姓一点都没有箪食壶浆、欢天喜地迎王师的热情,不过郭炜并不在乎,重要的是城中一切安堵,没有经历残酷的攻城战,军队是有序入城的,这城市也就不会遭到什么破坏了。

    周军经过了郭荣和郭炜连续十多年的整顿,如今已经很少『骚』扰民间,破城之后屠城劫掠的事情基本上不会发生,更何况这一战还是郭炜亲征呢,幸运的还是李弘冀主动献城让吴越军没有理由进城了,吴越军的纪律郭炜暂时还管不了的。

    即便路上没有多少欢迎人群,郭炜还是慢悠悠地走着,打量着这座六朝古都,不过郭炜心中很清楚,眼下这座城市其实是杨吴时期兴建起来的,六朝古都早已经在隋灭陈的时候就有意毁去了。

    隋灭陈之后即毁去陈朝的宫殿,置蒋州于石头城,唐朝继续抑制金陵,居然让它成为润州的辖县,一直到唐末才在上元县设立昇州,金陵再一次发达起来,还是到了杨吴手中以后的事情,尤其是徐温杜掌杨吴大政之后。

    隋唐两朝对金陵的处置,郭炜是很理解的,东南割据王朝数百年的政治影响并不是那么好消除的,不过现在要郭炜再做一次这种毁城的时候,他却是有些下不去手。

    地方势力的分立和割据,真的是因为某座城池的建立及其风水么?郭炜心中不怎么相信,他更愿意相信自己从历史得来的经验。

    金陵所具有的,是它那独特的战略地位,而不是什么风水,但是这种战略地位只有在南北战『乱』的时候才会显现,是先有战『乱』而后才有金陵,而不是先有金陵而后就有分立于战『乱』。

    只要有南北战『乱』出现,即便金陵城被长期压抑成一个小县城,很快就会不可避免地成为兵家必争之地,乃至成为一方势力的政治中心,隋唐两朝连续压制金陵,仍然没有阻碍徐敬业之『乱』和永王璘之『乱』都选中了金陵为立足之地,而占据了江淮的杨吴更是很自然地去发展金陵城。

    所以毁城都只是在做表面工作,真正要治本还得是消除战『乱』和割据的隐患,只要治下能够保证太平,金陵城完全不必毁去。

    其实郭炜还想把金陵城作为自己的南京呢……现在河南府洛阳是西京,开封府汴梁是东京,在国土尚小的时候也就差不多了,但是随着统一进程的进展,国家疆域日渐广阔,郭炜以为有必要搞一搞四京制或者五京制了。

    东京开封府汴梁,西京河南府洛阳,南京江宁府金陵,北京北平府蓟城?

    嗯,这样的京城设置,南北两京之间的分布比较合理,东西两京的间隔就太近了,可惜关中地区已经破败,据说今后几百年整块大陆还有一个干冷的趋势,关中的农业生产力很难恢复到汉唐的水平,否则的话西京应该放到京兆府长安城去的。

第三章 接收

    第三章接收

    “江南献上户口薄籍,计州一十九,军三,为昇、宣、歙、池、洪、润、常、鄂、筠、饶、信、虔、吉、袁、抚、江、汀、建、剑诸州及江阴、雄远、建武军,县一百八十,户五十九万一千三百七十六……”

    金陵皇宫的澄心堂中,随行的大臣基本上汇聚一堂,首相范质正在亲自向郭炜汇报着接收成果。

    郭炜大摇大摆地进了金陵城,可不会再老老实实地回到城外军营中建起来的那个行宫中去,好好的南唐皇宫在那里摆着,条件总是比军营要优越的,干什么不住?他又不是一般的大将,需要小心翼翼地避嫌,就把这里当作行宫好了。

    像现在这样待在澄心堂中,用着大名鼎鼎的柴窑出产的茶具,用着同样大名鼎鼎的澄心堂纸,这多有派啊……哪怕实际的生活质量还比不上郭炜穿越之前,但是使用柴窑瓷器和澄心堂纸的享受总是实打实的吧。

    在五月初一入城的时候,郭炜只是缓缓而行,一方面是意在向江南百姓宣示朝廷的声威,顺带观赏一下这个时代的南京城,另一方面也是给李弘冀留出收拾行装的时间。等到李弘冀把该带上的珠玉财帛和亲近嫔妃都带到军营中去了之后,他们前脚刚刚出去还没有多久,郭炜后脚就施施然地进来了。

    李弘冀这些年励精图治殚精竭虑,倒是没有在内帑方面攒下什么钱来,只有李昪、李景两代数十年的一点积蓄,亲近嫔妃也不多,郭炜听了负责监控李弘冀的官员汇报,就已经知道那也是一个苦『逼』皇帝,嫔妃不比他郭炜多几个,随身的财物就更是寒酸了。

    不过李弘冀在投降之前没有干出历史上李煜曾经干过的自私狭隘事,在宫中堆柴烧书的破事并没有发生,李景多年收藏下来的大量书籍字画都得以保存完好,就连李从嘉府上的书籍字画也一样完整地充公了——李从嘉此刻正被扣留在东京呢,哪怕是他想烧都烧不来。

    那里面可是有很多古籍孤本和失传的著名字帖画册啊,也许郭炜并不懂得欣赏这些墨宝和手抄本以及早期的雕版印刷本,但是他知道这叫文物,而且是非常风雅的文物,这些东西能够有幸保存下来,怎么说也是一件好事,以后让各地的降官集中在一起编纂什么《太平御览》之类的东西,第一手的资料也要多那么一点。

    李弘冀只是卷走了一些金银细软,带走了几个嫔妃和宫女,整个宫殿还是功能齐全的,绝大多数内侍宫女也留了下来——当然,今后肯定是要遣散大部分的,即使郭炜将金陵设为南京,将这座宫殿保留为行宫而不是拆毁。

    因此郭炜入住新的行宫没有丝毫的不便,这里虽然还赶不上东京皇宫中的安逸,但是比起这几个月里面在军寨中的生活可要好得多了,哪怕南唐留下来的那些内侍宫女不能够放心使用,这不他还从东京带了几个贴身伺候的么?

    就是没有找到特别顺眼的可以侍寝……好吧,郭炜虽然已经素了有过半年的时间了,却也还没有到那么饥渴的程度,只不过他两世为人都听说过江南女子的美名,就连原先的老婆也是当初在帝都读大学时候拐上的江南妹子,所以对南唐宫中的收藏难免有些憧憬。

    不过现在看来李弘冀根本就没有在这方面狠下功夫,郭炜才不相信他带走的那四五个嫔妃就已经穷尽了宫中绝『色』,看样子李弘冀确实就只是因为角力硬生生地输了,而不是在君德为政方面有太大的不妥。

    找不到合眼缘的也就算了,反正东京宫中还养着两个够水准的江南女子呢。这一次南征办得如此圆满,用时比较短且不提,就连李弘冀如此刚毅之人也没有死社稷,给了郭炜相当大的转圜空间,这下回去就可以坦然面对周嘉敏和李芳仪了,就是要搞一个双喜临门都不用担心会有人哭哭啼啼地煞风景。

    所以眼下还是再多忍几天,且将饱满的精力都投入到火热的接收大业中去吧。

    嗯,首先这些将要遣散的宫人就不能白白地遣归民间,在征询了她们的意愿之后,还是要尽量留给未婚的南征禁军将士们以及军器监的一些重要工匠。其实这么做对他们双方都更好的吧,刺史级以下的禁军将士可找不到品质这么高的老婆,而宫人们放归民间之后的婚配也很难有禁军将士这等前程。

    然后就是正事了……

    听范质报上来的户口簿籍,南唐全境二十一州三军的州郡级行政建置,其中的漳、泉二州名义上属于南唐,其实是陈洪进的半独立势力,所以此次南征实际将收取十九州三军,户口有将近六十万,这人口数量可比后蜀还要多。

    后蜀是四十六州,二百四十县,共计五十三万四千二十九户,州数超过南唐的一倍,县数超过南唐的三分之一,户口数却还更少,可见南唐的富庶程度。

    当然目前来说这些收获中的大部分尚处于纸面上——

    池州、常州、润州、江阴军(今江苏省江阴市)、雄远军(今安徽省当涂县)这几个地方是周军和吴越军自己攻取的;

    昇州也就是南唐的江宁府金陵是李弘冀献城的;

    其他的军州可还在南唐当地守军控制之下呢,其中宣、歙二州距离金陵较近,倒是很快就要交割了,不过远在福建地区的建州、剑州(今福建省南平市)和汀州和整个江西部分的州郡和鄂州可都要等李弘冀的手书传到之后才可能归降,虽然鄂州、江州已经处于被攻击的境地,而袁州和吉州更是被潭州方向攻取了大半。

    好在李弘冀还算是很配合的,郭炜让他以手书宣谕境内郡县归降,他都踏踏实实地写了有几十份,一个英睿果决的人,在无奈投降之后就这么配合胜利者,或许真的是为了免得生灵涂炭吧。

    参考后蜀的经验,有一国之主的手书宣谕,有周军强大兵力的威迫,那些还没有打下来的州郡应该会很快平定的吧,这样一来如此富庶的财赋重地就可以免遭战争破坏了,那恢复起来都不需要一年。

    “嗯,江南既定,中书要尽快拟定各州牧守,并且制定对江南管内州县的宣赦条款,伪署文武官吏或留用,或递解进京,也要各依条例。另外,朕打算过两天亲自拜访韩公,礼部先议一下……”

    在郭炜刚刚继位没多久的时候,稍微高阶一点的文武官员任命,譬如说刺史级以上、军都指挥使以上的变动,他都要亲自『插』手,唯恐被宰相和枢密使以权术蒙蔽了,同时也是以此向他们宣示自己的存在。

    随着他在继位之初以迅疾手段消除了心中最大的隐忧,特别是他亲征夺取幽蓟之后,在朝野之间的威望日隆,重臣在他面前弄权的风险也就越来越小了,这时候的郭炜反而是越来越放权了。

    到了后来,除了少数身边亲信的转任和递补都是郭炜独断专行甚至一竿子『插』到底之外,其他的多数官员铨叙升迁转任都是中书和枢密院依照章程自行拟定名单,然后报请郭炜批准就是。

    即使对新占领地区的要员任命,需要皇帝和大臣共同商议,那也多半是郭炜等着宰相和枢密使提名,然后大家一起讨论。

    抓大放小,郭炜处理的繁杂事比起继位之初来要少了许多,现在更多的是提出一些行事的原则方针和做一做把关工作,但是他确定自己的权位比早先要稳固得多,意图向下贯彻得更顺畅。

    “是,臣等自会尽心……只是唐国朝臣之中,中书侍郎、兼修国史、同平章事韩熙载闭门谢客,不曾诣军门降伏,琼林光庆使、检校太保判三司廖居素自投井中,吏部侍郎、翰林学士承旨陈乔自缢于翰林学士院,勤政殿学士钟蒨与大理评事廖澄均仰『药』自尽,更有作坊副使、枢密承旨慕容英武窜匿无踪……陛下欲驾幸韩府……”

    郭炜打算亲自登门拜访韩熙载,范质当然明白是为了什么,不过看看南唐朝臣***了这么多死节的,拜访的效果究竟能够达成怎样的程度,范质真的不乐观,只是郭炜如此礼贤下士,他也当真是不好劝谏。

    郭炜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些情况,毕竟入城之后诸事繁忙,他还来不及讨论处理南唐群臣的事情,却没想到南唐竟然这样得士心,后蜀灭亡的时候可没有这种规模的抵触和死节现象。

    唐末丧『乱』,杨吴、南唐能够保境一方,尤其是南唐能够保持政局的长期稳定,甚至成为当时的文化中心,这种君臣观念的政治气候和社会大环境还真是和“置君犹易吏,变国若传舍”的中原大为不同。

    包括南唐大量掺用文臣做节度使以及有效地限制节度使权力,这些政治举措都很像郭炜所知历史中的宋朝嘛……哦,不对,应该是宋朝像南唐。

    果真是北朝军事征服南朝,然后再自己南朝化么?隋唐这么来了一次,现在又得来一次?上一次的南朝化倒还好说,带来了文明昌盛,也没有导致军事孱弱,这一次似乎就不行了啊……。

第四章 士心

    第四章士心

    “外臣不敢当天子亲临,不胜惶恐之至。”

    金陵城南戚家山(即今南京雨花台)的韩府门口,韩熙载远远地迎上郭炜的行从,当即拜伏于地。虽然一直在闭门谢客,之前对于李弘冀的传唤不予理睬,后来对郭炜的召唤也是默默拒绝,但是在郭炜御驾亲临的时候,韩熙载还是不好太拿架子了。

    然而行动上没有拿架子,嘴上却还是有些傲娇了,郭炜听得就不是很满意。

    “韩公无需大礼,快快请起!李弘冀既已归顺,江南与中朝自成一体,韩公又怎么会是外臣呢?”

    不满意归不满意,不过韩熙载作为南唐侨寓人士的领袖,又是年过六旬的宿儒老臣,郭炜可不能怠慢了,既然都已经折节到亲自登门了,哪里又需要他这么一拜?当然是下车急步上前将他搀扶起来,也不劳身边的内侍或者侍卫动手了。

    “故主拮抗大朝之举,外臣亦曾与谋,故此不敢当陛下厚爱。”

    任郭炜做得都那么热情了,或许是这一生的经历比较多,韩熙载却还是脸『色』平静不卑不亢的样子,真有点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味道,也没有让郭炜搀扶实了,只是郭炜的手这么一伸过去,韩熙载就已经跟着手势缓缓起身。

    嗯,扶起来这么一看,果然是《韩熙载夜宴图》中才气逸发雍容大度的风采,只是比那幅画中的老人少了几茎白发和一丝沉郁。

    这倒是不奇怪了,他在两个时空当中的处境大有差别嘛,画中的他正忙着自污以逃避入相而成为千古笑柄,又算得上一生壮志难伸;而眼下的他年轻了几岁不说,虽然不免做了他不喜欢做的亡国宰相,但是这些年毕竟是深得李弘冀的信重,也算是有一番作为了,最终壮志难酬只是时运不济,又遗憾,却没有积郁。

    这样的一个人,或许可以比历史上多活个几年的?或许他的政治热情和政治生命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郭炜的脸上很自然地堆起了笑容:“韩公说得哪里话来!臣事君以忠,韩公当时还是李弘冀的大臣,自当尽心竭力出谋划策,朕岂能以此相责?只是如今江南与中朝已成一体,韩公老当益壮,自当事朕如事李氏。”

    听到郭炜的这一番话,韩熙载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还是开口拒绝道:“臣已经年过六旬,以知天命之年为故主谋划,却难以抗王师之一击,实属老迈昏聩,亡国宰相又怎敢当陛下相重!”

    “韩公乃是同光年间进士,早奋名场,少年时即声闻于京洛,故侍中李公数十年之间犹自赞引;李弘冀说起韩公来也是赞赏有加,朕今日观之,韩公辞气思虑尤胜于少年,哪里有年迈昏聩一说?如今天下初定,正是四方思治之时,韩公切莫轻废了治国理民之才,中枢之劳不敢请韩公,西京洛阳与韩公故里北海可任择之。”

    郭炜一边说着话,一边就迈步往宅内走去,韩熙载连忙趋前引路,此时却是一脸认真地听着郭炜说话。

    韩熙载的学识水平那是没得说的,不管是从他当年的才名来看,还是从他少年即中进士来看,乃至从他在金陵为人写碑碣就可以收金致巨富来看,他的文采风流都是可以充分肯定的。

    韩熙载的战略眼光和政治洞察力也是一流的,从郭炜在这些天了解到的历年南唐决策过程来看,不管君主是否采纳了韩熙载的进言,他说的话到最后多半都能说中,他的一些建议如果不是碰上了郭炜这个异数,多半也是能够成功的。

    即使是单论治理州县的吏才,韩熙载同样不缺。当年他刚刚南奔过来的时候,李昪因为他少年得志,有意压抑他的进步和傲气,就将他放在州县从事的位置上历练了多年,一直到受禅之后才将他召为秘书郎辅佐东宫李景。

    也就是韩熙载的年龄确实大了一些,如果他只是四五十岁的样子,郭炜说不定就让他在大郡待上几年之后就升任宰相呢。现在他都六十多岁了,降臣又不方便直接做宰相,那么中枢的位置就和他无缘了,不过让他去故乡或者当年风光一时的洛阳养老倒是不错。

    此时的韩熙载已经不忙着开口了,只是在前面引着路,心中默默地思索着,脸『色』沉静。

    …………

    这一进去就是半天,殿前东西班的侍卫静静地在门外候到午时过了,才看到郭炜笑『吟』『吟』地出来,韩熙载则是恭恭敬敬地一路送出。

    “摆驾国子监。”

    一上车,郭炜就轻声地吩咐着车夫,今天出来拜访韩熙载,原本是计划了要用一整天的时间,不过说服工作出乎意外的顺利,或许是因为郭炜的诚意打动了韩熙载,也或许是因为韩熙载其实耐不住寂寞,很快他就答应了郭炜的召唤,愿意出任一方知州。

    说服了韩熙载,又空出了半天的时间,既然做的计划是出宫一整天,郭炜也就没有必要匆匆地赶回去,不过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转显然也是不合适的,郭炜正好记得金陵城东南就是南唐的国子监,那里还养着许多的监生,收拢士心无论朝野,国子监那边当然也可以成为重点。

    车夫和侍卫都更不打话,照着郭炜的吩咐就开始了执行,车夫的鞭子一甩,马车离开韩府门口,向着东边滑了过去,侍卫们随后紧紧跟上,护持在车队的两翼。

    金陵附近现在又开始下雨了,不过已经不是先前那样的连绵细雨,而是晴雨相间的天气,一阵雨一阵阳光折腾下的金陵城,空气清新无比,郭炜坐着车穿行于街巷,只感到分外的舒畅,心情也是大好。

    晴雨相间的气候条件下,街上的百姓格外的少,战争结束并没有让金陵城迅速地重新热闹起来,百姓们多数还在观望,城外的大军是不是会进城,何时进城,进了城会干些什么,人人都有自己那一份独特的猜测。

    车铃叮当,一行人转眼就来到了国子监巷,离着国子监的大门还有老长的一段距离,一阵激越的笛声就从前方飘了过来。

    “嗯?这音『色』……听着就不像是竹笛啊,声音相当的特别,有一种别样的韵味,这曲子也很有特『色』,倒是确实很适合配这种笛声的。”

    郭炜听到这阵笛声,却是有些见猎心喜,没有想到国子监里面还有这样的人才,没有想到笛子可以吹成这样,更没有想到自己还能这么巧就听到了。又或许……不是因为巧合,而是在每天的这个时候差不多都有人会在这吹一吹?

    “噤声,不要高声开道,莫打扰了这个斯文之地。”

    郭炜轻轻地对车夫和殿前东西班都虞候刘廷翰说道,至于其中到底有多少尊重国子监的意思,又有多少成分是为了留住这个笛声,那就不知道了。

    马车在国子监大门外停住,郭炜当然是信步下车、昂然入内,原本打算阻拦的皂隶看到刘廷翰的威猛和他拿出来晃了一下的腰牌,虽然还有些不明所以,却仍然是乖乖地让开了通道。

    “原来此人吹的却是铁笛!这位监生倒也孔武,看那根铁笛的分量颇为沉重,能够灵活掌握已经是大为不易的了,这位监生却还要用它吹出完整的曲谱来,并且不失韵味,这人的音律和勇力均可足一观。”

    郭炜一进门就看到了那个在国子监前院吹笛子的青年监生,看着他手中那根亮晃晃的铁笛,听着用这根铁笛吹出来的美妙乐声,口中自言自语的声音不自觉地就大了一些。

    那个监生在看到有人闯进国子监的时候已经是一愣,这时候听到了郭炜的话,当下就收起了铁笛,中断了他的吹奏,开口向郭炜问道:“来者何人?竟敢擅闯国子监重地,岂不知此乃陛下教育贤才之地,安得『乱』闯?”

    “大胆!陛下亲临国子监,尔等还不速速参见。”

    刘廷翰可不等对方继续无礼威胁郭炜,马上就把虎皮给披上了。

    那个监生略有一些困『惑』,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懂还是在假装着不懂,只是直愣愣地回了一句:“陛下?!哪个陛下?”

    刘廷翰闻言就是一阵大怒:“当今天下还能有哪个陛下?”

    这一声厉喝总算是将那监生给镇住了,只是嘴唇蠕动了一下,偷偷地嘟囔了一句:“就算是陛下也不能擅闯国子监。”

    随后还是恭恭敬敬地大礼参拜:“监生卢郢拜见陛下!”

    “卢郢是么?你如此好吹铁笛,是因为你比其他会吹笛的人有勇力,比其他勇武者会吹笛,而在监生之中,你又是有勇力懂音律之人,是么?”

    郭炜看着面前这个叫作卢郢的青年监生,脸上的那丝笑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嘲讽。不过,一个孔武有力的监生,或者说一个文化水平很高的勇武有力者,其实是最适合投笔从戎的人,用激将说不定可以办到。

第五章 江州惊变

    第五章江州惊变

    江州,刺史谢彦宾在北门城头迎来了两个使者。

    从长江下游驶过来的周军船队已经围堵湖口和江州有一个多月了,原先驻节江州的奉化军节度使朱令赟受率军勤王的镇南军节度使林仁肇所托,亲自率军协防湖口,结果此时已经被周军堵得与江州失去了联系。

    其实在与林仁肇所部的水战当中大获全胜的周军进行这种封堵就是近乎多余的,因为林仁肇组织“勤王大军”的时候几乎就是倾巢出动,搞得湖口和江州都没剩下几艘船,即使周军的船队不进行大规模的封堵,朱令赟想要和江州保持联系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过这种封堵自然产生了其他的效果。

    周军的船队大规模地从下游上来,这个事实本身就是在向朱令赟和谢彦宾宣告着林仁肇所部的凶多吉少,因为这样两支规模巨大的船队在长江上是不可能不相遇的,而交战双方的船队正面遭遇是一定会交战的,那么现在周军的船队都上到湖口来了,这就只能说明林仁肇率领的船队多半已经完蛋了。

    这种推断给朱令赟和谢彦宾造成的打击那是相当的沉重,林仁肇率领的船队几乎是集中了整个江南西道的精锐啊,这样的大军都失败了,只剩下残兵的湖口和江州又怎么能够顶得住呢?

    既然很确定是顶不住的,那么投降的选择肯定是存在的。

    只不过朱家两代人都受了李氏的厚恩,就这么投降了,朱令赟实在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更不必说是未经一战就投降了。

    因此朱令赟硬着头皮也要和周军打上一阵,虽然他根本就没有什么资本去和周军水战,或许就只能在湖口死等着周军开始登陆攻城。

    但是这种意料中就是必败的仗,打得真心是很苦恼的。

    所以昨天从金陵过来的内侍给了朱令赟一个最好的台阶,而朱令赟也是非常敏锐地抓住了它——唐国主李弘冀手谕各地守将,从即日起结束抵抗,各自向当面的周军投降。

    这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这种无望的抵抗当然应该尽早结束,李弘冀的手谕来得很及时,反正湖口守军还没有和周军发生大规模交战,也就没有必要进行一番无望的挣扎了,朱令赟奉李弘冀的手谕向江路巡检战棹都部署石守信投降。

    随后朱令赟向江州派出了自己的使者,陪同从金陵过来的内侍去招降谢彦宾,

    这就是谢彦宾在北门城头迎来的两个使者,穿过了城北两军之间的空旷地带,通过吊篮上到了城头。

    内侍自然是把李弘冀的手谕又向谢彦宾展示了一番,然后就是朱令赟的使者力劝谢彦宾顺应时势。

    论忠,国主李弘冀自己都已经降了,而且还向自己明确发手谕招降,那自然就该降;论势,林仁肇率领的那么庞大一支船队,还是被面前的周军彻底击败,更何况只留下残兵的湖口和江州,更何况江州比已经投降的湖口还不如。

    所以谢彦宾也很明智地准备投降。

    只是和掌控着军队的朱令赟相比,谢彦宾难以直接控制江州守军,所以要投降都不能完全自主,虽然谢彦宾同时兼任了江州马步军都指挥使,但他其实是一个文官,真正的军队态度,他还得去问问江州守军的那几个指挥使怎么说。

    江州守军的指挥使里面有一个人叫胡则,早年曾经是寿州的一员裨将,追随刘仁瞻守城对年,已经尽得其战守方略,同时也传承了刘仁瞻的为人处事态度。对于这个人,谢彦宾也自觉得很难说服他,唯有争取到其他指挥使的支持,然后指望着李弘冀的手谕能够最后说通胡则。

    …………

    “陛下手谕,金陵已经向北军献款,两国自此已成一体,管内各州县自即日起不得抗拒王师。”

    谢彦宾在刺史府召集几个指挥使议事,一开始就将李弘冀的手谕拿出来给众人传阅,然后又把那个内侍请出来作证。一边向指挥使们陈述着自己的应对方略,一边把话题逐步地向献城投降方向转。

    谢彦宾注意到了,胡则的脸『色』在这个时候果然变得不对劲了,可以说是愤形于『色』,完全就不带掩饰的,而且不管是李弘冀的手书还是内侍的证明都没有能够打动他。

    这还真是没有什么好办法,谢彦宾无奈,看样子胡则的支持肯定是争取不到的了,如今就只能寄希望于其他几个指挥使信从李弘冀的手谕,然后支持自己向周军献城投降,到那时候胡则置身于众军裹挟之中,就算是有心反对也无能为力。

    “陛下的亲笔手谕,我辈不能不尊,更何况当前的北军势大无可置疑,湖口守军又已经降于北军,江州孤立无援兵力匮乏,其实也是守无可守,不如就依陛下之命而行……”

    谢彦宾说的自然很有道理,一众军官尽管觉得这样投降很憋屈,但又感觉这似乎是唯一可行的道路。

    只是要自己张嘴支持投降,众人一时间还是没有办法甩下这个脸子。

    谢彦宾说了半天,说得口干舌燥的,结果既没有人支持他,也没有人反对他,所有人都是一言不发,就好像已经全权委托了谢彦宾进行决策一样。

    “既然众位均无异议,那么明日一早我军便向北军献城。”

    眼看说来说去说成了一言堂,但是下面明显是有人对他不满的,最突出的就是那个胡则,然而他们就是不说出来,仿佛这样一言不发就可以拖到李弘冀的手谕失效消失一样。

    谢彦宾可等不起,他感觉江州更等不起,既然已经打算了要投降,那么这个决断还是尽快定下来的好,多拖一天,围城就多持续一天,百姓就多受一天的苦。

    既然下面的这些指挥使们都不愿意担起责任来,都不想发言,那么谢彦宾就把决策的权力和责任全部揽过来就是了。

    果然,谢彦宾这么宣布最终决定之后,也没有人出头表示反对的,一群人依然是那副死样活气的面孔,看到这种场景,谢彦宾不由得就是心中冷笑了一声,就连投降这种事情,而且是遵照国主手谕投降,都没有人肯担一点责任啊……

    刺史已经作出了决定,指挥使们自然是唯唯而退,冷冷地看着这些人走出府衙,谢彦宾转身推开了东面的格窗,遥遥地看着金陵方向,心中复杂难言。

    …………

    走出府衙的五个指挥使并没有散开各回各家,几个人在一种很有默契的气氛当中静静地走着,就听见中间有人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最后终于化成了一阵愤怒的话语:

    “我辈历世都是受着李氏恩,怎么可以负之!而且都城已经被围半年有余,如何辨别此书的真伪,那个内侍是否周人假扮,这样都不可知,又岂可以此为据定我辈的行止?刺史不忠,欲污吾州,你们有谁可以跟从我死忠义的?”

    出声的正是方才在府衙内愤怒行于颜『色』的胡则,方才在谢彦宾面前他忍得很苦,但是当时他又不能不忍,因为他不知道刺史在自己的府衙内都有些什么布置,贸然出头显然是不智的。

    现在他在同僚面前说话就不必那么顾忌了,胡则相信这些同僚不至于被谢彦宾所控制,而且出了府衙之后每个指挥使身边还有两个亲兵呢,断不至于因为说了几句肺腑之言就被谁给暗算了。

    “胡兄说得有理!我今日也看刺史不对,国主哪里是轻易肯投降的人?我愿率本指挥与胡兄共襄忠义!”

    首先响应胡则的是宋德明,平常就和胡则走得近的一个指挥使。

    有了宋德明的响应,另外三个指挥使果断地同声相应,五个人就在刺史府衙门外不到十步远的地方迅速达成了一致,比起府衙内的那场会议时间要短得多了。

    胡则转头看了看左右,五个指挥使,每人两个亲兵,一共是十五个人,这战斗力都不需要另外回营搬兵了。

    “诸位,兵贵神速,既然定下策略,就当早日实行。眼下我方有十五个精兵,刺史府却空虚得很,守兵多与我等有旧,不如就趁现在攻进去,捉拿那个叛贼!”

    说这话的时候,胡则目光灼灼地看着另外四人。

    “对!就趁现在。”宋德明再一次响应了他。

    “好吧,干了!”

    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五个人此时纷纷抽刀挽袖,身后各自跟着的两个亲兵也是一样行为,然后一起狂呼着就转头扑向了刺史府。

    正在门口百无聊赖的四个守兵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尤其是里面还有几个自己原先的官长,看着他们举着明晃晃的刀子,狰狞扭曲着面孔扑过来,只得齐齐地惊叫了一声,抱头就作鸟兽散。

    当日,江州指挥使胡则率同列宋德明等入攻刺史谢彦宾,执而杀之,众人共推胡则为江州刺史,号令肃然,莫敢不听。

第六章 进展

    第六章进展

    “江南伪命南都留守李从善降,武昌军节度使郑彦华降,奉化军节度使朱令赟降……洪州、鄂州、宣州、歙州、袁州、吉州、饶州(今江西省波阳县)等均已被我军控制,昇州西南面行营大军正在向筠州、抚州、信州(今江西省上饶市)挺进,潭州兵正转向虔州……”

    原来李弘冀举行经常『性』办公会议的澄心堂,如今已经成了郭炜的临时会议中心,此时是曹翰在这里向他汇报战争的最新进展。

    虽然以李弘冀为首的南唐中枢已经投降了,但是南唐的疆域毕竟比较广阔,周军主攻的金陵附近其实只是南唐领土的东北隅,南唐西面的领土距离战争还很遥远,也就是鄂州、江州、湖口这样的沿江州郡和袁州、吉州这样的西部边境才受到了周军策应部队的攻击。

    南唐的两路“勤王大军”相继覆灭,金陵一下,李弘冀向境内郡县发手书宣谕其归降,大规模的会战基本上是不会再有了,昇州东南面行营的吴越军自然就被郭炜遣回了吴越,原属该行营的伏波旅第五军、第六军则归建回到扬州,长江沿线的警戒因此而越发严密。

    金陵城已经被锦衣卫亲军和殿前军接管,原南唐的金陵守军则在周军的押送下分赴淮南和荆湖进行整编,将来的江宁府防务自然是抽调淮南地区的州郡兵前来充实。

    昇州西南面行营的大部主力则转而全力向西,分由水陆两路前往南唐西境接管州郡、扫『荡』残敌,随之迅速接管了宣州、歙州,然后与江路巡检的定远军一道迫降了南唐的湖口守军,随后就进入彭蠡湖,接管了饶州和洪州。

    在此之后,昇州西南面行营大军就很难借助水军的运输了,陆路大军虽然已经确定分兵经略筠州、抚州、信州,不过截止到向郭炜汇报的时候,捷报尚未传来。

    南唐的武昌军节度使郑彦华本来是随着林仁肇的“勤王大军”之后起兵,打算顺江而下前往金陵“勤王”的,结果蕲州和黄州的水军就将他完全堵死了。

    不过南唐的鄂州水军多少也还有一点力量,双方原本在鄂州到黄州之间的长江上形成了僵持,只是随后传来林仁肇全军覆没的消息和李弘冀的手书,让郑彦华彻底丧失了斗志,最终选择了向当面的蕲州防御使梁延嗣和黄州刺史孙光宪投降,鄂州就此落入周军的这支偏师之手。

    另一路负责策应攻击南唐的偏师,潭州防御使何继筠派遣的州郡兵则攻下了袁州和吉州,随即就转向最南面的虔州。

    郭炜看着崔承孝等人在沙盘和地图上标注着周军的最新进展,从上面可以清晰地看到,昇州西南面行营大军就快要和潭州方面的军队会师了,南唐的残余势力就只剩下了江西中部与赣东、闽西一带,而且这些地方之所以能够残留下来,多半还是因为周军的行军速度限制以及李弘冀的手书尚未到达。

    不过……长江边上有一个蓝点很是碍眼的啊!

    “这个……江州这里是怎么回事?”

    彭蠡湖东边的湖口、饶州和南边的洪州都已经归降了,更上游的鄂州也已经纳入了掌中,怎么偏生中间这里还有一块南唐的残余势力呢?江州……看这个地理位置,应该就是后世的江西省九江市啊,庐山脚下鄱阳湖的出口处,那是相当重要敏感的一个地方。

    “正要与陛下说,原先驻节江州的江南伪命奉化军节度使朱令赟为林仁肇守御后路,协防湖口去了,留守江州的是伪命江州刺史谢彦宾,李弘冀的劝降手书中有发给这二人的。朱令赟在湖口向我军归诚,并且增派使者陪同金陵内侍向江州送达李弘冀手书,原本说谢彦宾有意归降,然而隔日江州却骤然生变,刺史都已经换了人,城中守军拒绝投降,誓要与我军相抗。”

    江州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曹翰根本就不知道,因为从那天开始江州内外就已经彻底隔绝了消息,只是从围城的军队那里了解到一点,江州刺史的大旗从“谢”改成了“胡”,至于其中具体是怎么一回事,那就完全不清楚了。

    曹翰能够向郭炜汇报的,也就是之前的进展与后面的表面情报。

    “哦?!就是说江州原先的那个刺史是有意归诚的,结果在一夜之间刺史就换了人,接着江州就坚决不降了?”

    就连李弘冀都投降了,下面的州县却还能发生这种事情,郭炜很是感觉到诧异。

    李家对待下属算是很不错的,对待百姓也不算盘剥得太厉害,要说底下会出几个誓死效忠李家的人,那倒是很正常的事情,金陵投降的那天不也『自杀』了好几个官员么?但是江州这里出现的情况是投降进程发生反复,那些人不是要『自杀』而是要拒战,可是明明李弘冀都已经投降了啊……还有劝降他们的手书啊……

    曹翰自己还困『惑』着呢,就是对郭炜一五一十地回答起来也不过如此:“是,那谢彦宾确实有意归降,在纳入两位使者之后还与城外的我军将领互通过消息,可是到第二天就彻底变了,内外消息不通,江州守军誓死不降,只知道谢彦宾不再是刺史了,江州刺史换了一个胡姓之人,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城外我军却是一无所知。”

    “此事倒是不难猜测……应当是江州守军不愿归降,某个胡姓军官就起兵取谢彦宾而代之,然后隔绝内外交通,如此一来我军自然就无从获知城中讯息了。然则李弘冀都已经归降,江南尽为我所有乃是大势所趋,江州守军的逆行只不过是螳臂当车而已!”

    郭炜右手两指交替***着几案,对着面前的沙盘凝神思索着说道。

    南唐大军多达三十万,林仁肇这一路就是十多万,还有张雄的那几万,金陵守军近十万,再加上常州和润州的守军,这样看来南唐真正有战斗力的军队差不多已经光了,其他地方就只有少量的精锐加上一些维持地方治安的武力罢了,明显是挡不住自己这边禁军的步伐的。

    江州是一个意外,不过李弘冀都投降了,一两个江州对大局没有什么妨碍,郭炜只是担心手下的兵将在这些时候都顺利惯了,被江州这个意外一闹搞得心浮气躁,虽然不至于招致失败,但是很可能导致不必要的滥用武力和事后报复。

    印象中好像北宋平南唐的时候就是在这个江州出了问题?好像居然被他们守住了两年还是三年?然后曹翰在破城之后就大肆报复,堕平城墙、屠戮军民、放纵士卒抢掠……

    这可不行!

    从郭炜的意识来说,南唐百姓也是中国人,同文同种,而且就是从郭炜现在的地位来说,江州百姓也已经是他的子民了,不能因为守军顽固就被迁怒。再怎么说,这种屠杀抢掠的行径完全就是野蛮人行为嘛,不光是会造成百姓和朝廷之间的裂痕,而且还会破坏好不容易整肃起来的军纪。

    当然,现在的周军已经不同于曾经历史上的那支宋军了,毕竟最高统帅不一样,对将领的要求不一样,军纪的严明程度也不一样,所以就算是江州能够顽抗上好几年,现在的周军也未必会那样去报复,何况指挥攻城的将领都不同了。

    但是仍然应该采取一些措施,以便防患于未然。

    “江南春夏多雨,不利于我军火器的发挥,此时急于攻城只会给我军增加无谓的伤亡……只是一个小小的江州而已,又能负隅顽抗到几时?可以让围城军队放缓攻城,先一边围着劝降,若是守军顽固,那么等到秋高气爽的时候再用火『药』一举破城!”

    严明军纪,务必使得军队在攻城略地的时候尽量少伤及百姓,更不是有意地进行屠杀和抢掠,这当然是需要年年讲日日讲的。

    当然光讲军纪还不行,加强对军队战功的赏赐,明确奖惩赏罚,更是在这个时代规范军队『操』行的基本手段。

    毕竟在这个时代很难提倡太高的精神境界,大多数人当兵也就是为了一口饭吃,为了升官发财,所以打仗的时候顺手抢掠一下百姓,真的是光靠严禁很难禁住的,得要用严刑在后面推着,用战功赏赐在前面拉着,这才多少靠谱。

    不过以上这些都是属于治军的常规手段。

    具体到江州这个事情,恐怕除了军纪之外还是另有一些原因的,友军的所向披靡对比自己的围城不下,求功心切加上有可能的限期破城的命令,这一切都可能会扭曲攻城将领的心理,最终造成他们在攻城屡屡受挫之后迁怒于城中居民,因此而在破城之后大肆报复。

    所以郭炜首先要给他们减压,不限定破城的时日,避开对己方不利的气候,充分利用火『药』的作用,尽量减少攻城的伤亡,由此而最大限度地平衡攻城军队的心态。

    见曹翰在认真地记录着自己的意思,郭炜点了点头,正准备结束这次军议,突然又想到了一点:“对了,慕容英武逃亡,诸军在各处严加盘查,目前可曾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第六章 定江南

    第六章定江南

    “经过对金陵守军的盘查,现在已经得知,那慕容英武是买通了南城的守将,在四月二十九日夜间翻墙逃出金陵的,随行的还有三个人。而经过对金陵军器作坊的盘查,那三个人应当就是作坊中的三个年轻学徒。”

    虽然郭炜的这个问题跳跃『性』比较大,不过曹翰的准备显然是很充分的,有关这个问题的资料这时候是脱口而出。

    “买通的南城守将?这就是说慕容英武是往金陵南边跑了,而不是从北边经过大江去契丹了?随行的还有军器作坊的三个年轻学徒……此人当真是贼心不死啊!这也太危险了,实在是留他不得,一定要严密盘查,务必将其捉拿,必要时可以当场击杀。”

    对于慕容英武可以从周军和吴越军的包围圈中渗透出去,郭炜是一点都不感到奇怪的,因为围城的部队主要就集中在金陵的几个城门周围,金陵城外围其他地方简直比筛子还要稀疏,上千人成规模的军队固然是不能顺利进出其间的,从城里面跑出去四五个人却还是容易得很。

    不过慕容英武实际上是从南城逃出金陵城的,这一点还是让郭炜吃了一惊。

    原先在郭炜想来,慕容英武既然是慕容彦超的子侄,投奔南唐为的就是要向自己报仇,那么他现在逃出去肯定还是要去投靠某股势力的,而放眼当今天下,有能力对大周和郭炜造成威胁的势力,除了南唐之外也就是契丹了,既然南唐这艘船就要沉了,那么慕容英武换船的选择多半就会是契丹。

    要从金陵城逃去契丹,无外乎走水路和陆路两条,如果是走水路的话,那就要乘船经长江出海,然后向北绕过山东半岛,到辽东半岛登陆就可以了;而如果是走陆路的话,则要从金陵江边偷越长江,再从大周的领地一路潜行向北,最后穿越周军的燕山防线进入契丹。

    如果是走水路,那是在开头的那一段路风险比较大,从金陵经过润州、通州然后出海,这段江面上现在到处都是周军的船只在巡查,一艘船目标再小都很难逃得过周军连续的盘查。

    而如果是走陆路的话,偷渡长江的这一段险归险,因为渡江的距离短,花的时间少,稍微冒一冒险却是未必不成。而只要能够偷渡长江,之后在大周领地的一路潜行,其危险『性』不见得比在长江上行船更大,这条路最大的危险还是可能出现在穿越燕山防线的那一段路上面。

    不过无论是走水路还是走陆路,只要慕容英武是想去投奔契丹,从金陵城的北面进入长江都是最快最直接的,结果慕容英武实际走的却是城南,这就不能不让郭炜吃惊和困『惑』了。

    的确,慕容英武也可以从南边出城,然后迂回绕道一圈再折向北面,之后还是进入长江。不过像这样走,绕路未免太多了一些,其中蕴含的风险比起直接从城北进入长江可能还要大得多,郭炜感觉对方完全不必这样多此一举。

    那就是说慕容英武并没有选择去投靠契丹?

    那他还能够选择去哪里?

    吴越?这应该是不可能的。先别说慕容英武在前一段南唐军打吴越的时候杀了多少吴越兵,单单是一个破湖州抓了钱弘偡,差点让钱弘俶丢了一个异母兄弟,这就够让慕容英武成为不受吴越国欢迎的人物。更何况就是以吴越国和中朝的关系,以及钱氏一门对中央的一向态度,慕容英武都应该不会蠢得想起跑去那里的。

    清源军?这就更加的不可能了。陈洪进在周朝和南唐之间左右逢源,南唐的朝堂上都是知道的,现在南唐灭亡了,那陈洪进还不得死死地巴结住周朝啊,让他去挑战周朝?那根本就是一个笑话,所以去那里和自投罗网也没有什么两样。

    于是慕容英武必然是要去南汉了?这倒是说得通。一则南汉的国力军力还算可以,比南唐是要差不少,但是远胜于吴越,也远胜于之前的南平和武平军;二则南汉和南唐的关系还算是不错,中间因为楚地的争端有过摩擦,不过总体上是融洽的,双方具有共同的敌人;三则南汉和周朝的关系肯定是不好的,去那里还是可以保证慕容英武与大周为敌的。

    只是……南汉?郭炜想到这里就有一种大笑出声的冲动。

    嗯,南汉的国力比南唐还要弱,君主和朝臣的能力水平也远远比不上南唐的李弘冀、韩熙载等人,既然慕容英武在南唐都没能翻天,跑到南汉去就更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了,不过这并不是郭炜想要大笑的原因。

    虽然慕容英武跑到南汉去是翻不起什么大浪来的,即便给南汉造出一些火器来,对将来郭炜的统一行动造成的阻碍也不会太大,但是麻烦总归是麻烦,南汉的抵抗力稍微增加那么一点,那都不是郭炜乐意见到的,所以他才会要求周军继续严加盘查,必要时可以当场格杀。

    郭炜之所以有大笑出声的冲动,实在是因为南汉的那个君主刘鋹的奇妙作风。

    刘鋹这人先不说其他的,他有一个重大的特点,那就是极为宠信宦官,甚至因为视百官为“门外人”,所以只要群臣偶有小过,或者儒生、僧人、道士有才略可堪顾问而被刘鋹看中了,那么就把他们抓来下蚕室,令其成为蚕室废人以后可以自由出入宫闱。

    刘鋹的这个奇妙作风,郭炜穿越前因为崇拜郭威而涉猎五代史的时候就偶有所闻,而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通过郴州一战抓来的俘虏也已经证实了。

    周军在郴州抓获的南汉都监陈琄、内官余延业等一大批内侍,本身就已经证明了南汉真的是宦官当道,而通过陈琄等人之口,郭炜更是很明确地知道了刘鋹的这个作风,那些内侍里面本来就有考中进士以后进蚕室的人。

    慕容英武要去投靠的是这么一个人,到时候双方之间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来呢?

    看慕容英武在赤手空拳的时候就可以打动林仁肇,应当是一个相当有才的人,现在他身边还有三个军器作坊的学徒,真要是让他见到了刘鋹,说不定甫一见面就能够打动刘鋹了。

    然后刘鋹就会将慕容英武视为天赐英才?于是简直就是必须将他下蚕室处理一番?之后出来一个蚕室废人慕容英武?

    那慕容英武面对这种局面又会作何选择呢?好不容易跑到了南汉,见到了南汉的君主刘鋹,而且居然还打动了对方,眼看着能够获得重用了,报仇又有望了,但是……前提就是必须下蚕室。

    那时候慕容英武是切还是不切?

    不切的话,按照刘鋹的『性』格来判断,慕容英武差不多就是前功尽弃了,哪怕是陆光图这种勋贵后代呢,只因为蔑视宦官,还不是被刘鋹打发到了“极北之地”,慕容英武又有那一点能够强过了陆光图?

    老老实实地去蚕室切了的话,那慕容英武当然就能够获得刘鋹的重用,说不定就和邵廷琄啊吴怀恩啊潘崇彻啊之流的比肩了,虽然做不到李托、龚澄枢、郭崇岳、薛崇誉他们那样位登将相,却也是一方大员,以此为根基向大周和郭炜报仇,多少还能有些指望。

    不过……要是慕容英武真的选择切了的话,他的报仇又有多少意义呢?这不是先自残再来伤人么,比七伤拳还要七伤拳啊……

    所以郭炜此刻很想大笑出声,简直就要捶地了。

    曹翰可想不到对面的皇帝在这一瞬间脑袋瓜子里面居然转过了这么多的弯弯绕,闻言只是肃然答道:“是,臣这就通知诸军严密盘查,定然不让此人逃脱,必要时可以格杀勿论。”

    “好了……朕看江南的大局已定,等到和两府商议好对江南的处置,差不多就可以回京了,江州不急着攻下,先围起来然后劝降,到秋日干燥的时候再用火器破城,后面再出现类似于江州的城池也都照此办理。”

    都离开东京半年多了,江南的景致也看的差不多了,什么桃花流水鳜鱼肥啊,什么暮春三月江南草长啊,什么人间四月芳菲尽啊,看的吃的玩的都已经见识得差不多了,没有后世的精致,更加原生态的环境却更让郭炜享受。

    是时候回去了啊……

    …………

    显德十三年的五月二十六日,郭炜自金陵颁诏,赦江南管内州县常赦所不原者,伪署文武官吏见釐务者并仍其旧。江南兵戈所经之处,百姓给复两年捐税;未经兵戈处,给复一年。诸『色』人及僧道被驱为兵者,给牒听自便。令诸州条析旧政,凡有赋敛烦重者悉蠲除之。另诏令不得侵犯李弘冀父祖丘坟,并令左拾遗、知制诰李穆详诣金陵,籍李氏所藏图书送阙下。

    同日,以知襄州、南面随军转运使赵玭权知昇州,兼水陆计度转运事。

第八章 觐见刘鋹

    第八章觐见刘鋹

    承蒙郭炜挂怀的慕容英武此刻正在兴王府上下钻营。

    四月末,眼见得南唐前途一片无光,自己依托南唐复仇的打算基本上宣告失败,慕容英武断然决定放弃。于是他带着金陵军器作坊的三个年轻学徒,卷了作坊中用于大宗开销的一些金珠细软,打着给国主突围探路的幌子,夤夜自金陵城南面系下城墙,然后迅速潜越包围圈的周军和吴越军结合部,一路向南脱困而出。

    逃离了围城的慕容英武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他清楚地知道,李弘冀很快就会向周主献城投降了,而且必然会顺应周主的进一步要求而命令所属州县向周军投降,甚至在周军抵达之前就有可能易帜改号,而在周人的势力所及之处,他这么一号人物肯定是无法公开路过的。

    于是慕容英武也顾不上遮掩行藏,更不敢去吝惜钱财,只是稍一远离周军的控制区,立即就买了一辆驴车代步,一路上是完全不惜畜力,沿途非常勤快地更换役驴,总算是抢在周军前面通过了宣州和歙州。

    过了歙州之后,慕容英武根本就不敢靠近江边赶路,搭船的轻松旅程更是连想都不敢想,一行人反而继续转向西南折入了山区,由信州而建武军(今江西省南城县),之后就直入虔州。

    一直等到他们狂奔到了虔州,这才算是甩脱了周军好几日的路程,可以稍微喘一口气了,然而此时的慕容英武才向三个学徒摊了牌——所谓的给国主突围探路纯属子虚乌有,真相其实就是,国主将要降周,而他慕容英武并不愿降,所以才携款奔往岭南,而之所以拉上了他们三个人,那是为了到岭南好谋一个富贵出身。

    留在金陵,他们就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学徒,须得学满十年才能出师,那也只是做一个普通工匠,而且这个选择随着他们跟随慕容英武出逃而已经成为不可能了;

    重新转身回去,向当面的周军投降,这种前景还未必有留在金陵时那么好呢。再说慕容英武又哪里是那么易与的?此时看样子是说任由他们自择前途,但是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样子完全就遮掩不住,想想慕容副使那是上过阵杀过人的人物,学徒们心中就有些不寒而栗了;

    给他们实际剩下来的选择,其实就只有继续跟着慕容英武向南逃了。有前面那些隐隐的生命威胁,再有慕容英武信誓旦旦地保证会给他们谋一个官身,这种选择几乎就是不需要犹豫的。

    达成了一致意见的逃亡四人组只是在虔州休整了一天,随后就继续上路,走已经残破废弃的驿路翻越大庾岭进入了南汉。

    对于岭南,慕容英武完全是人生地不熟的,如今又不允许他像当初投奔南唐的时候那样一步步慢慢来,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于是刚一入境,慕容英武就跑到南汉的雄州(今广东省南雄市)刺史那里自报家门,为了引起足够的重视,他还稍微显『露』了一下自己的本领。

    好在慕容英武的准备十分充分,獐湾一战之中从周军那里夺取的两件战利品,他一件不落地带在了身边,那个千里镜固然不便拿出来卖弄,那杆火铳却足以说明他们这四个人的价值了——当然,最主要的是他慕容英武的价值。

    虽然南汉的雄州刺史完全看不懂火铳的原理,但是火铳的功能却是被慕容英武演示得清清楚楚的,其效能、威力和弓弩比起来强得明显,这个价值就已经是很了不得了,更何况来人还自诩曾经率领南唐军与周军交战多阵,对周军的作战方式非常熟悉,那来人的价值岂能轻忽?

    于是慕容英武一行四人就被作为奇人异士,由刺史府派人专程直送兴王府,这一段水路却是他们逃亡途中走得最为轻松安逸的一段。

    然而慕容英武一行到了兴王府之后,却是暂时还见不到刘鋹,刘鋹也不知道他们的存在,直接掌握他们情况的是内官陈延寿。

    “四位的本事我已经看到了,这就会报与陛下知晓。陛下一向求贤若渴,如足下这般气宇,还有如此了得的本领,若是经过了我的引荐,在陛下面前展示一二,相信不日就会平步青云……”

    在兴王府招待贵宾的馆驿当中,陈延寿眯着眼望着对方,面白无须的脸上团团的都是笑意,和对面慕容英武说话的口气相当温和。

    不过到了兴王府之后已经略为打探过南汉政情的慕容英武,此时可是一点都不敢小看了眼前这个一脸和善的宦官。

    与中原的武夫当道和南唐的文士盈朝不同,南汉这里却似乎是延续了中晚唐以来的传统,宦官在朝政当中起着极其关键『性』的作用,甚至可以说由宦官组成的内朝才是南汉真正的朝廷,内三师、内三公、内诸使简直是对大唐传统的发扬光大。

    更有甚者,就连宫中『妇』人都具冠带领外事,有师傅、令仆之号,才人卢琼仙则是其中的佼佼者。

    与前二者相比,百官群臣却被刘鋹看作是“门外人”,信重尊贵荣显都是远远不及的。

    眼前这个陈延寿固然不是内太师李托、龚澄枢这等权势熏天的人物,甚至还比不上内侍中郭崇岳、内中尉薛崇誉的名位,但是他掌握着宫廷门禁,与龚澄枢、卢琼仙结连一气,受刘鋹的信任完全不下于李托等人。

    别看现在他对慕容英武说话的语气很和善,那都是用金银珠玉铺垫出来的,慕容英武随身卷来的财货已经为此去了将近一半了。

    但是他显然还没有餍足,这句“若是经过我的引荐”就很是意味深长,而“不日就会平步青云”则明显就是一个肥嘟嘟的诱饵。

    慕容英武恭敬地回道:“鄙人只是适逢其会,身在江南而得以与周师交兵,因而获悉其虚实,却不敢说是有多少本领。内相给我等觐见陛下的机会,这等恩情鄙人岂能不知?异日自当重谢。”

    此时的慕容英武心中明镜也似,却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他如果吝惜这些钱财,那也不会投奔南汉了,拿着卷来的这些财帛随便到哪里隐居或者行商不就好了?何苦到宦官面前卖笑。

    只是富贵什么的其实都不是慕容英武的人生目标,他现在一心就是要复仇,即便复仇无望,那也要多少给周朝和郭家添一点恶心。

    要实现这种目标,眼下他就只能指望南汉了,所以他必须获得南汉主刘鋹的赏识,因此也就必须打通陈延寿这个关节,哪怕倾尽所有。

    再说眼下慕容英武都已经投入了将近一半了,眼看着成功在望,那又怎么可能吝惜剩下来的这些?

    “呵呵,好说好说……”,陈延寿打了一个哈哈,心中对慕容英武的知情识趣倒是挺满意的,不过他可不能认了对方的所有重礼,于是马上就话头一转:“谢我倒是不必了,今后在君前互相提携就是,只是……我只能把你引荐给陛下,至于陛下是否满意,倒是女太傅和女国师更能在陛下面前美言……”

    明明收了钱财,却还要做出一副绝非贪财的模样来,慕容英武心中腻歪,却又偏偏得抑制住这种心理活动,另外陈延寿说的其他人需要分润他的进献确实不见得是假的,像所谓的女太傅也就是卢琼仙,所谓的女国师则是被陈延寿自己引入宫中的女巫樊胡子,这些人不为贪财也不会这么胡来了。

    以李弘冀那么勤勉的一个国主,以南唐那样在南方堪称数一数二的国力,还有一批励精图治的能臣大将,却依然难以抗拒周军的横扫,岭南这个糜烂不堪的小朝廷还能比南唐更强?

    慕容英武差不多已经知道了,自己即将登上的是又一艘破船,可惜他完全就没得选择,反正他是不可能向那个郭家小儿屈膝的。

    既然已经注定了要走上这样的不归路,那又能怎么办呢?只有自己尽力而为了。

    慕容英武心头翻滚着种种焦虑和愤郁,表面上则还是那么的恭恭敬敬:“鄙人才疏学浅,也无缘结实女太傅和女国师,一切都只能仰仗内相了……”

    “呵呵,还是要看你自身的才学打动陛下啊……我也就是能够引荐引荐而已~”

    眼见慕容英武这么知趣,陈延寿的心中是相当的熨贴,两只眼睛已经眯缝得都只剩下一条线了,右手更是不自觉地伸到了颌下,仿佛是要轻捋那并不存在的胡须。

    面前的这个人见识是有一些的,还有那一手奇妙的玩意,如果再得到卢琼仙和樊胡子的几句美言,刘鋹重用他是一定的,而依照他的知情识趣,受到重用之后感恩于自己也是应该的。

    另外以这个人的本事,在受到重用之后多少可以做出一些实事来,那么自己在刘鋹面前还可以捞到一份举荐贤才的功绩,那可真是一举三得的好事啊……钱财也收足了,还能两面逢源,这样的好事却也是不可多得的。

第九章 切?不切?

    第九章切?不切?

    “呼……”

    兴王府的禹余宫中,刚刚从水阁那边出来的慕容英武长出了一口气,不过还是面如土『色』汗水淋漓。

    五六月的岭南已经是十分的燠热了,虽然此时的伶仃洋就在兴王府的南面不远,还没有被珠江的沉积物堆出那一片三角洲来,海风常年吹拂着兴王府周边,但是海风并不能使这种燠热减轻多少,哪怕是在专为避暑而建的禹余宫也是一样。

    不过慕容英武身上的汗水和脸上的那副土『色』却并不是因为气候的原因,或者说主要不是因为气候的原因。

    慕容英武是北人出身,早年习惯的是中原的气候,而中原在仲夏三伏天气里炎热固然是很炎热,但是因为此时的水汽不算重,所以并不会显得很闷热,然而这个时节的兴王府是相当『潮』湿闷热的,如此看来慕容英武受不住气候而出现异状也是难怪。

    然而慕容英武已经在南唐生活了十多年了,鄂州、洪州和金陵那边的夏日或许要比岭南短暂一些,但是其『潮』湿闷热的程度却绝对不会下于兴王府,慕容英武在这三地已经历遍寒暑,身体早就适应了这一类的天气,因此断不至于跑到兴王府来之后才热坏了。

    他是被刘鋹给吓得……

    其实刘鋹在召见慕容英武的时候也没有怎么吓他,只是因为一见之下对他的才识能力大为赏识,所以向他提出了一个寻常的要求而已。

    陈延寿收了慕容英武的财物之后,并没有黑着良心昧下来,正如他自己估算的那样,把慕容英武实际引荐上去,对自己来说显然比黑下来这点钱更为有利,所以陈延寿还真的从那些财物里面取出来一部分,拿去打点了卢琼仙和樊胡子及其左右,以便让她们在必要的时候为慕容英武说说话。

    陈延寿将慕容英武引荐给刘鋹的过程也是相当的顺利,刘鋹确实十分信任陈延寿,这个宦官是伴着他长大的,两人知根知底;这人为他管理内宫,作诸般奇技『淫』巧取悦于他,忠心是没有疑问的;这人还给他引来了国师辅佐,可见眼光也是不错的;国师在作法之后代传玉皇的话,玉皇也说陈延寿是上天派来辅佐他的,可见两人君臣一场的确是天命。

    所以陈延寿这一次又跑来说发现了一个奇才,刘鋹是很相信的,随后召见慕容英武,双方经过亲切的交谈之后,刘鋹更是觉得陈延寿既忠心耿耿又明眼识人了。

    等到内侍取来慕容英武献上的火铳和千里镜,刘鋹在他的指导下观摩了一下千里镜的妙处,又在后苑看着慕容英武演示了一番火铳的威力,这时候刘鋹对慕容英武的喜爱已经达到了天际。

    后面的事情就是非常顺理成章的了,有心留下慕容英武加以重用的刘鋹向他提出了一条基本要求——下蚕室处理一下。

    刘鋹的理由是相当充分的。

    首先,那些没有断了子孙烦恼根的文武百官都是心念自身的家族,很难保证他们对皇帝的忠心,所以刘鋹也无法充分信任他们,只能将他们看作“门外人”;而肯为了他切除子孙烦恼根的人,自然是全心全意地忠诚于他的,所以这些人都在实权很重的内朝为官。

    其次,内朝除了这些内官之外,还有一部分是女官,而女官又都是刘鋹的嫔妃宫女,新进重臣要和这些人共事,不经过蚕室处理的话,刘鋹也没有办法放心的啊……秽『乱』宫闱可不是闹着玩的,不经过蚕室处理的人,偶尔入宫觐见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频繁出入宫闱以备顾问则绝对不行。

    所以慕容英武应当而且必须接受蚕室处理,这是刘鋹器重信任他的表现,慕容英武当然就得有所回应。

    但是慕容英武此前哪有这样的精神准备?刘鋹曾经让官员、士人下蚕室,这种事情慕容英武在来到兴王府之后确实听到过一耳朵,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会成为南汉朝廷的一条基本规定,那不是还有一大批很正常的文武百官吗?

    现在他知道了,那些能够保留全身的文武官员是没有得到刘鋹器重信任的,只是在朝中处理寻常杂务的,而他慕容英武则不同,他已经有幸获得了刘鋹的器重,现在就需要他拿出值得刘鋹信任的行动来。

    只有得到刘鋹器重的人才有资格入蚕室,想要获得刘鋹信任的人必须入蚕室。

    刘鋹的这一个小小的要求,登时就让慕容英武变得面如土『色』汗流浃背了。

    为了向周朝和郭家复仇,慕容英武这些年来确实是忘情于生死,几次阵前逃生也不是为了苟活,而是为了留下命来坚持复仇。照理说一个连死都不怕了的人,却又怎么会害怕从身上切下那么一点肉呢?

    然而慕容英武真的是怕了,这是一种本能的莫名的恐惧,好像比怕死更甚。

    “内相,陛下真的要让我下蚕室?这……就不能通融一下?”

    刘鋹在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是直接命令陈延寿带着慕容英武去蚕室的,其间并无一点和慕容英武商议的意思,就完全没有征求一下他的意见,似乎这很理所当然,皇帝这边吩咐下去,这个人才照办就是。

    陈延寿也是一点都没有犹疑,听到刘鋹的吩咐就领着慕容英武出来了,却是同样没有去想一旦慕容英武抗拒起来应该怎么办。

    倒是慕容英武本该是当场就表示不同意的,不过他在那一瞬间脑袋懵了,只是感觉到十分震惊,满怀的难以置信,就是没有直接抗声。

    一直到浑浑噩噩地跟着陈延寿出了水阁,被外面的海风一吹,慕容英武这才省起来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一旦进了蚕室,再出来就会和身边这个陈延寿一样了……

    一个无惧于死亡的人,在这个时候感到害怕了,虽然面前这个陈延寿活得好好的,虽然慕容英武知道他们在南汉确实是权势熏天,但是他的内心就是万分抵触自己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

    “陛下让你下蚕室,那是器重于你!只有下蚕室之后,才好时时出入宫闱,这又不是对你施加刑罚,怎么说出‘通融’之语来了?”

    陈延寿听到慕容英武在呼了一口气之后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不由得转头看了过去,双眼瞪得溜圆的,似乎是对慕容英武的话感到万分诧异。

    器重……好吧,慕容英武相信刘鋹的确是非常器重自己的,这个从觐见之时刘鋹的神态语气中都可以推测得出来。而且不光是刘鋹,当时在座的那个女太傅和女国师看着自己的眼神也都是热切和欣赏的,的确应该说是器重自己。

    但是……皇帝为了不让近臣有秽『乱』宫闱的可能,于是对每一个器重的准备任命为近臣常备顾问的人都下蚕室处理一番,这还说得过去,但是用那么热切和欣赏的眼光看着自己的女太傅和女国师,也喜欢自己下蚕室了?

    “可是……可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慕容一族被郭氏所灭,仅剩下我避难江南,这些年来我一直笃行于复仇,却忽视了家室香火。如果我现在就下蚕室了,慕容一族先祖的血食怎办?”

    慕容英武“可是”了两声,脑海中突然就反应了过来,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事感觉到特别的害怕和抵触,于是话也就越说越顺。

    的确,对于家族延续来说,这入了蚕室和马上死了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差别,虽然宦官都有领养子嗣的规矩,但是那和亲生毕竟不同。而且同样是无后,死也就死了,眼睛一闭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这入蚕室之后给人的折磨则是犹甚于死。

    这事可不能随便就答应了,需要及时反悔一下,最好是争取刘鋹收回成命。

    “家中的香火可以领养子嗣来承续啊……”

    听到慕容英武这样说,陈延寿的脸就是往下一沉,只觉得被他的话戳到了心底最伤痛之处,登时就万分地不耐烦起来,哪怕他向自己进献了那么多财物。

    “你可想好了,要想得到陛下的重用,要想有机会利用我大汉国力向北朝报仇,这蚕室你是一定要去的。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去,我可以在陛下面前为你转圜几句,想来陛下也不会加罪于你,不过到那个时候你连‘门外人’都做不到了!”

    陈延寿转头直盯着慕容英武,神情严肃地说道。

    这都什么人啊……好容易给他争取到一个获得皇帝青睐的时机,结果就想这么白白地放弃掉了,说不定还有招来皇帝的雷霆大怒,可真是难伺候……算了,看在他进献了那么多金银珠玉的份上,到时候还是帮他说几句话,总不能让他不愿意切小头结果却被切了大头吧。

    听到陈延寿这样和自己说话,慕容英武也知道对方是够推心置腹的了,不过真的是不下蚕室的话,最后连普通的朝官都会做不成吗?甚至会有『性』命之忧?要想给岭南增添一点对抗周军的力量,就必须付出那种代价?

    切,还是不切,这真的是一个问题。

第十章 纳妃

    第十章纳妃

    慕容英武在兴王府纠结于切还是不切的问题,为选择报仇的理想还是家族传承而烦恼的时候,郭炜已经回到了东京,正在宫中大肆播种……呃,尽享天伦之乐。

    从显德十二年的十月十二日离开东京,到显德十三年的六月十二日回京,郭炜和随从官员离开家整整有八个月之久,大多数人差不多也是素了八个月,那些四五十岁的文武官员还好,二三十岁的人还是憋得比较辛苦的,尤其是并非作战部队的人员。

    郭炜在这个世界上的身体年龄,也就是郭宗谊的岁数是二十四周岁半,自然也是属于血气方刚之列,不过他倒是有很多移情的手法,沉『迷』于战略规划以及军事进展就是平稳度日的主要手段,倒是没有产生什么焦虑。

    不过从李弘冀投降开始,整个战局就已经很难让郭炜激动起来了,别说是心『潮』澎湃的感觉,就连稍许的兴奋都难得有,也就是在澄心堂中连轴转地进行占领区的善后处理才能给他分一分心。

    等到大多数的事情都已经敲定下来了以后,郭炜终于品味到了归心似箭的滋味。

    周军尚未能控制南唐全境,除了进军速度的限制之外,偶尔还有像江州守军这样死心眼的州县守军出现。

    在这样的情况下,禁军自然是不能全部撤回东京的,郭炜最后就只是带了殿前军和锦衣卫亲军回师,而把南征的侍卫亲军都留在了当地,交由昇州西南面行营都部署柴贵统一节制,着其根据各个知州接管当地州县的进程而逐次撤军。

    侍卫亲军司、殿前司和锦衣卫亲军司之外,渔政水运司的定远军和伏波旅自然是回到他们的几个驻地之中,随着南唐的覆灭,扬州驻地的重要『性』已经有了少许下降,沙门岛就此重新成为两军的主要驻地。

    当然,在杭州驻扎的军队并没有因为南唐覆灭而撤离,当初因为南唐兴师侵犯吴越而获得机会『插』足进去,郭炜才不会在这个时候又轻轻抽走呢,哪怕是钱弘俶主动要求撤军都不行——当然,钱弘俶显然也是不会提出这种要求来的,他可是谨慎小心得很,就连郭炜让他秋后赴阙,他都一口答应了下来。

    殿前军护卫着行宫,锦衣卫亲军押解着南唐君臣,两支军队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从金陵回到了东京,这个行军速度还是不算慢的,尤其是在夏至前后这样的炎热天气里面。

    一回到了东京,郭炜立即将献俘典礼扔给了礼部和太常寺去筹备,然后就迅速解散了百官和禁军,让他们各回各家,各回各营,自己则一头扎回到了宫中。

    皇帝回家,郑王郭熙训的权大内都点检自然得以交卸,不过已经出阁了的亲王就不好再回宫了,兄弟俩倒是在广政殿上见面叙礼了一番,然后郭熙训自是回到他在宫外的王府去,而郭炜则直奔慈寿殿向太后问安。

    郭熙训出阁之后,符昭琼倒是没有怎么寂寞,虚岁十三岁的曹王郭熙让独享了原先两兄弟享受的宠爱,当然,还有符昭琼亲生的两个小长公主稍稍分润了一些。郭熙让在见到皇兄的时候,却是不像郭熙训那么依恋,而是始终照足了礼数,就连虚岁已经有九岁和十岁大的两个妹妹在郭炜面前都是端严有礼的。

    不过真正让符昭琼过得充实的,还是在这几个月里面调教周嘉敏和李芳仪的工作,经过了这八个月的时间,或许正好是在发育期,又或许是面食比米食更养人,两个人转眼间就长开了不少,直看得郭炜是食指大动。

    八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南唐已经如愿平定,李弘冀却是幸而不死,郭炜在李芳仪面前都少了几分尴尬,让他自觉得差不多是时候纳妃了,现在让周嘉敏和李芳仪入宫,既不会有什么尴尬不便,也不会伤害到郭炜自身的洁癖。

    然而在眼下当然是不能留宿在慈寿殿的,纳妃的步骤走下来还是要一段时间的,而且她们在之前也会被安排到新的居所,至于目前能够给郭炜救急的人,显然还是得回到他的紫宸殿去寻觅。

    紫宸殿、仪风殿……处处都装饰一新,在等候着郭炜的临幸。久别胜新婚,夏至后的炎热根本妨碍不到他们热情的喷发,倒是养眼的夏装更能激发起郭炜的兴致来,积蓄了大半年的精力让他很是享受在两边来回的生活,更何况闲下来还有一子一女等着他来宠爱呢。

    胜哥已经是五周岁了,他的健康茁壮成长,让朝中大臣安心不少,就连议论郭炜纳妃还是太少、生儿子还是不够的那些人都安静了许多。

    当然,郭炜也知道自己确实辜负了群臣和百姓的厚望,妃子的确不够多,关键是儿子还只有一个,真的是需要勤加播种了。

    现在已经解决了南唐,可以说已经少了一个心腹之患,其他几个势力如南北汉、吴越和清源军、定难军并不足以构成重大隐患,只需要随着力量积累择机消灭就可以了,而契丹则是一个长期的敌人,难以急于一时,现在开始还真是练内功的时候了——包括宫中的本职工作。

    …………

    显德十三年的六月十八日,郭炜御宣德门受献俘,以李弘冀曾经奉显德正朔,不宣『露』布,止令李弘冀等白衣纱帽至楼下待罪,随后诏并释之,赐众人冠带、器币、鞍马有差。

    以伐唐之役大捷,诏并大赦天下,死罪囚均降等一级,流刑以下均以释放,男子『妇』人配役者听自便。

    以李弘冀为光禄大夫、检校太傅、右千牛卫上将军,封违命侯。其子弟、宗属各封诸卫大将军、诸将军有差,并赐第一区。

    南唐的那些降臣也都各有安置,其中尤以韩熙载为最,南唐中书侍郎、兼修国史、同平章事韩熙载得授河南尹、西京留守,为了给他腾出这个位置来,原判河南府兼知西京留守事陶谷被调回京任户部尚书。

    陶谷的这个户部尚书将是实职尚书,郭炜打算花上几年的时间,把唐末以来已经被弄得比较杂『乱』的寄禄官和使职、差遣等职官进行逐步删减规范,陶谷的这个实职户部尚书就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因为户部的职权已经被三司使侵夺了大部分,转为实职的障碍相对来说比较小。

    作为酬功,以镇东镇海等军行军司马孙承祐为中吴军节度使,以两浙都钤辖使沈承礼为宁海军节度使,以下尚有多名吴越军将领获授防御使、刺史。

    不过周军自己这边的各种晋级则还要稍微缓一步,因为江州等少数几个地方还没有拿下来呢,现在还不到***行赏的时候。

    献俘和安置工作都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之后,就该是纳妃的事情排上议事日程了,正好时间也开始走向初秋,天气逐渐地变得凉爽起来,比较适合举办婚礼。

    …………

    “太后,只不过是纳妃而已,却怎么也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

    从连绵的战火之中走出来才只有两个月,郭炜一时间却是有些安定不下来,朝政没有多少可以忙的,在皇后和赵贵妃(为了给新妃子留出位置来,赵贤妃升格到了贵妃)那里没有折腾完过盛的精力,郭炜不由得就转到了慈寿殿来。

    不过这一次他却是见不到周嘉敏和李芳仪了,自从确定要给郭炜纳妃之后,礼部和太常寺那边还在商定相应的礼制,而这里就已经不让郭炜再见两个候选妃子了。

    “皇帝一向是老成持重的,当年还是皇子的时候就比同龄人老成,怎么做了几年皇帝下来,反而有了少年心『性』了?天子率先垂范,纳妃虽然比大婚要简单得多,却也不能太过随意了,该有的礼制是一样都不能少的。”

    郭炜的抱怨声让符昭琼微微展颜一笑,不过随后她就马上端正了仪容,轻声责备起郭炜的『毛』躁来。不过两个粉雕玉琢般的女儿靠在她的身侧,却是让这一段责备略微有些不够威严。

    “讲礼制是该讲的,只是繁文缛节也太多了一点啊……居然在成礼之前都见不到人了……”

    符昭琼这么柔声责备,让郭炜也不好再说啥了,毕竟他还得端着个皇帝的架子呢,又是心理年龄从未变小过的,而符昭琼的实际年龄又不比他大几岁,某些姿态他还真的是做不出来。

    “反正离纳妃之日也没有多久了,皇帝又何必心急呢?到时候就不光是可以见到人了啊……眼下皇帝却是应该多去去皇后和贵妃那里。”

    符昭琼的责备听起来倒更像是安慰,就连最后那句提醒都说得很含糊,很柔婉。

    “多谢太后教诲,看样子就只能等着礼部那帮人折腾了,我这就告辞。”

    没办法了,到慈寿殿逗弄两个新妃子的打算落空,郭炜只好打道回紫宸殿,好在李秀梅和赵淑媛两个人倒是随时在恭候着他,他什么时候去、去哪里都是可以的。

第十一章 好人卡?

    第十一章好人卡?

    七月初六,夜,会祥殿中红烛高照,不过从这个头顶着红盖头坐在床边的人儿身上却是看不出特别的喜庆来,乍一打眼看上去,倒是有一点怯生生的样子,在一片暖『色』调的房中居然显得有点孤零零的感觉。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随着宫女一路的行礼颂圣声,郭炜红光满面地走了进来,虽然端着个架子走不出步履如风,却还是把坐在床边的人儿震得似乎在簌簌发抖。

    “嗯?!”

    郭炜并没有喝醉,这个年代的酒『液』还喝不醉他,除非他舍得把自己捣鼓出来的蒸馏酒拿出来喝,不过讲求实际效益的他才不会用喝掉这种方式来糟蹋蒸馏酒呢,那可是酒精的来源,消毒要用到它,大量的化学溶剂也有用到它。

    除此之外,现在也没有人敢来灌郭炜的酒,这也就是他喝不醉的原因了。

    没有喝醉的郭炜自然很容易地就发现了李芳仪的异样,那样子似乎和婚房的气氛不大搭调,心中不由得就在暗道,这不应该啊……

    想当初,李弘冀把她作为礼物送过来的时候,她可是没有什么怨言的……而且符昭琼已经调教她那么久了,也没有说过她对于入宫有什么抵触情绪啊,怎么临到了成婚之日,反倒是害怕起来了?

    也没有站在那里瞎想,郭炜把手一伸,从侍立在一旁的宫女手中接过预备好的秤杆,慢慢地走向床榻。感应着他的步伐,李芳仪的身躯微微地颤了一下,足尖似乎又往裙底缩了缩,衣裙和盖头都同时波动起来。

    看到她这副样子,郭炜微微地拧了拧眉头,还是伸出秤杆来将盖头轻轻地挑开了,就着烛光细细端详了一下,这才发现盖头下的人却并不是在害怕,或者说,不是通常意义上的那种害怕。

    此时的李芳仪脸『色』娇羞,双目如水,神情却是有些怯怯的,这副神情可说不上是在害怕,似乎只是对即将到来的一些事情心怀忐忑而已。

    “永宁……”

    郭炜后来倒是对“永宁公主”这个封号好好地查过了一遍,然后就发现除了自己的小姑姑被追封过永宁公主之外,武胜军节度使宋延渥的夫人是后汉的永宁公主,而另外还有一个永宁公主则是后唐明宗李嗣源的第三女,石敬瑭的老婆。

    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郭炜的这一声称呼,却让李芳仪眼睫『毛』一颤,然后马上就低眉垂首地说道:“臣妾不敢在陛下面前用此亡国公主之号。”

    “嗯?!你这是对朕平定江南有所怨怼么?”

    郭炜眉『毛』一挑,如果她真的是对南唐被灭有很强的怨念,那郭炜可就不敢留宿在会祥殿了,虽然说大多数亡国女子随后也就是得过且过了,但是谁敢保证身边这个就不是稍微刚烈一些的?

    要是郭炜早就知道她有这种情绪,那根本就不会收她入宫。

    本来自己在打南唐的时候已经是相当注意了,不光是尽量地减轻对当地的破坏,还特别注意了保全李家人的『性』命,对李弘冀也没有怎么折辱,像那种心脏病人在被俘之后都还能够活蹦『乱』跳的,怎么说都算是照顾到了她的心思。

    其他地方应该没有伤害到她的感情吧,光是一个灭国,在这个世界上也太平常了,应该不太会引起强烈的不满啊……

    符昭琼调教了她那么久,在决定纳妃之前也问过了她,真要有比较强烈的不满的话,当时就会通不过的。

    “臣妾不敢!”李芳仪似乎是被郭炜的语气吓了一跳,连忙解释起来:“亡国公主之号不祥,臣妾不敢当陛下如此称呼,陛下直接称呼臣妾的闺名就好了。”

    “原来如此……这倒是无妨,既然你不是心怀怨怼,而是情愿入宫,朕打算封你为婕妤,那就叫你婕妤好了。朕原来说么,在平定江南的时候,朕可是百般保全你兄长的『性』命,一直都善待于他,你可不应当对朕心怀怨怼的。”

    郭炜决定还是再仔细看一看她的反应,对枕边人还是挑剔一点比较好,不敢想后世那种恋爱的感觉,但是对方心甘情愿,两人相敬如宾,这总是应当做到的。如果她确实是有什么异心,无论是恐惧、怨怼还是其他什么的情绪,只要她不是真正的情愿嫁入宫中,那都无味得紧。

    至于郭炜对李家的态度到底怎么样的情况,她在这次入宫之前已经见过了家人,而且符昭琼也会把这些事情都告诉她,所以她应该是都知道的。

    “臣妾知道……陛下……陛下是好人!”

    李芳仪扑闪着长长的眼睫『毛』,两只大眼睛水汪汪地注视着郭炜,一排贝齿轻咬着下唇,直接就给他发了一张好人卡。

    “好人?”郭炜差一点就被这张好人卡给砸晕了,心说幸好自己还知道“好人”的时代意义并不一样,否则的话还不定会有何等的挫败感呢……

    咱现在可不想做什么好人,咱现在要做禽兽~

    不过通过这么一番说话,现在倒是差不多已经『摸』清楚了李芳仪到底是什么心思了,再多的废话也就不必继续,于是郭炜挥了挥手,让宫女们都退了出去,然后走向床边:“朕不要做什么好人……朕来教你……”

    嗯,具体郭炜教了些什么招数给她,那就是另外一段故事了,在这里,就只有到了第二天郭炜颁诏封李氏为婕妤的一点小事。

    …………

    七月初八,又是一个明媚的夜晚,又是殿堂内红烛高照,又是一片暖『色』调的房间陈设,又是一个头顶红盖头的人儿坐在床边,不过这个地方已经从会祥殿换成了玉清殿,而这个人也没有两天前的那个人那么一副怯生生的样子。

    郭炜又是步履轻快地进了房间,然后挑开了红盖头,『露』出来的是周嘉敏目光灵动的娇颜。

    “陛下……”

    看到郭炜目光灼灼地直盯着她,饶是早就有了充足的精神准备,周嘉敏仍然有些害羞。

    和李芳仪的情况有所不同,她只是南唐故司徒周宗的女儿,而不是皇族公主,所以这亡国感无疑就要差了许多,南唐的灭亡并没有给她造成多大的冲击,相反,阿姐被迁到东京来和姐夫团聚,加上她一家都随着其他的南唐大臣勋贵一起搬到东京来了,倒是让她可以把东京当作家乡了。

    虽然周嘉敏一直以来欣赏的是姐夫那种文采风流的人物,不过女儿家嫁人总是由父母长辈来安排的,却是由不得自己,既然长辈把自己安排给了天子,那也就只能入宫安心侍奉了。

    而且周嘉敏早就听说了,眼前的这个天子却也不是什么粗鄙不文之辈,宫中众人都是传言,天子是极擅音律的,只是并不怎么在人前表演,不过皇后却是经常能够听到天子亲自抚琴作乐。

    周嘉敏的阿姐通书史、善歌舞,尤工琵琶,姐夫则是诗赋文章音律无一不精,所以她当然是知道的,这诗词多与音律有关,一个擅音律的人,在她想来的话,诗词应该也不会差到了哪里去。

    因此周嘉敏对自己的宫中生活还是有那么一点小憧憬的。

    只是今夜他的目光怎么看得人身上脸上都发热发烫呢?与去年初次见面的时候可是完全不一样,那时候自己被南唐作为和亲礼物献上东京,天子当时亲自验看,那神情可是相当的一本正经。

    面对着这样的灼灼目光,周嘉敏完全就是抵挡不住,很快就轻轻地把头低了下去,脸『色』一片通红,都已经红到了耳朵根子。

    “女英,你阿姐的小字可是娥皇?”

    郭炜看着面前这张红润的俏脸,感觉格外的勾人,简直就想直接扑上去了——不过这么干当然很煞风景,虽然最终要做的事情都是差不多的,但是事前是否酝酿气氛,事后的感觉可是大为不同的。

    南唐故司徒周宗的次女,刚开始的时候郭炜还没有闹明白这人是谁,不过稍加调查之后他就懂了——这不就是在另一个时空中有名的小周后么?她姐姐嫁给了李从嘉,姐妹两人都是多才多艺,通书史、善歌舞、精于音律,肯定是这两姐妹没错了。

    人很漂亮,关键是那种神态气质,怎么说呢,还就是让郭炜想起了穿越前的老婆,那个从帝都勾回家的江南女子。郭炜为人本来就是彬彬有礼的,对着这个可以勾起他回忆的女子,那就更不可能粗暴了,用一些适当的手法总是不错的。

    根据郭炜穿越之前听来的传说,不管是将其看作女小资也好,女文青也罢,讲究些个情调总不会有问题,所以还是先随意地聊一聊。

    周嘉敏闻言一愕:“陛下怎么知道的?”

    郭炜就笑了:“当然是用猜的~你的小字是女英,又只有姐妹二人,那么你的阿姐小字定然是娥皇无错。”

    郭炜当然不是用猜的,也不是从李从嘉那里问出来的——这话可没法去问,这种信息优势没人能懂。

第十二章 孔家

    第十二章孔家

    “猜的……”周嘉敏一阵无言,皇帝居然还有心思猜这个,不过也当真让他给猜中了,想来是因为自己姐妹俩闺中取字太过按照寻常规矩了吧。

    这么想着,周嘉敏一时间却是没有留意到,郭炜在她面前提及阿姐的小字,这种做法却是并不怎么合礼的。

    “朕果然是没有猜错。”见到周嘉敏小嘴微张的惊愕模样,郭炜只觉得越看越漂亮,当下不觉抚掌而笑:“可惜娥皇早已有夫,虽然娥皇女英之名于三千年后重现于世,二女共侍一夫的佳话却是不曾再有……也是,朕再怎么自诩英明,可还是不敢与圣王比肩,所以有一女英就已经足矣~”

    舜帝有娥皇女英姐妹双飞,那是相当的令人羡慕,不过三千多年以前的娥皇女英是帝尧的女儿,当世的娥皇女英却只不过是藩国故司徒的女儿,未免有些僭越了……而当世居然也有一个重瞳子,还居然是李从嘉这个著名文青,还居然娶到了娥皇,这就让郭炜很不得劲了。

    哪怕是亲自验证过李从嘉其实只不过是先天『性』白内障患者呢,郭炜知道他在政治层面上对自己根本就构不成威胁,但是把娥皇娶走了,还让她生了两个儿子,这一点就够让郭炜不爽的了。

    幸好李弘冀没有死在继位之前,幸好不是南唐国主的李从嘉就没法把周嘉敏养在宫中了,幸好李弘冀不是李煜那种风流国主,幸好自己灭南唐灭得足够早,赶在了周嘉敏出阁之前。

    不管郭炜是不是真的在娥皇女英之中得一女英就满足了吧,这个女英确实不折不扣是个美人,而且是一个刚刚长开的美人,郭炜倒是不必像另一个时空的李煜那样玩一把萝莉养成了。

    真正的美人,就是无论从什么角度什么姿态看上去都很漂亮,郭炜看眼前的人就有些这个意思了,而且很明显她的『性』情并不是那种女诫教出来的端严拘谨模样,倒是有一点后世女『性』的那种活气。

    这样的一个美人,就这么简单地被他纳入了宫中,而且摆明了对方会很配合他,郭炜的心中难免有那么一点小得意。再加上毕竟是在晚上的寝宫之内,身边已经没有了起居郎、起居舍人之类的晃来晃去,此时哪怕随意地说些话,也不至于就这么被人记录下来,他说起话来就有些脱线了。

    郭炜这话虽然看似满足于将周嘉敏收纳了,其实还是暴『露』了对周娥皇的一丝觊觎,如果听到郭炜这句话的是心思玲珑的李从嘉,多半会当场就被吓得面如土『色』,回去之后就会恐慌得难以入眠的吧。

    不过听到这话的就只有周嘉敏,毕竟只是养在深闺不曾见识过政治风浪的女子,任她怎么聪慧而又通书史,此时却也只感觉到了皇帝对他们姐妹俩的称赞,尤其是对她的看重。

    “陛下……”

    被郭炜这一句话就弄得心头小鹿『乱』撞,喜悦和娇羞充溢满怀的周嘉敏,却哪里还能够品味出郭炜言语当中的潜台词呢。

    其实别说是周嘉敏了,就连郭炜自己,在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恐怕都没有感觉到自己潜意识当中对周娥皇的觊觎吧,他此时还以为自己只是在由衷地夸赞周氏姐妹,并且正在为自己的这一句夸赞在周嘉敏那里收获的反馈而得意不已。

    “女英,朕今夜就让你做淑妃……”

    …………

    初秋时节渐起的清凉完全无法压制郭炜那勃发的激情,会祥殿和玉清殿固然是日日笙歌,紫宸殿和仪风殿却也没有冷清下来,偶尔还要光顾一下李才人那里,天天在这些地方往返的郭炜丝毫不见疲累,反而是更加的精神焕发了。

    从小坚持锻炼的身体,和有条件之后一直在坚持的均衡膳食,让郭炜对这样的生活应付裕如。

    不过现在差不多也可以满足了,不算那些偶尔兴之所至的临幸,宫中都已经有五个正式的嫔妃了,这五人的『性』情和长相各擅胜场,无论是要新鲜还是要调剂,那都已经是足够的,再多的话郭炜却是会忙不过来了。

    胸怀天下的郭炜可还要处理朝政呢,哪怕已经通过各种抓大放小将许多日常杂事交给了文武大臣,这个尚未一统的天下还是有得郭炜忙的。虽然是第三任皇帝了,他可做不成守成之主,郭威和郭荣只来得及扭转唐末以来中原的丧『乱』颓势,疆域只是初定,制度也只是粗成,其他朝代里面太祖太宗的工作多半还是得靠郭炜来完成。

    不过这段时间倒是没有太多的朝政来麻烦郭炜,荆湖和蜀地早已经走上了正轨,禁军多已经撤离,州郡兵足以维护当地的安全,州县官员只需要按照常规治民理政即可。

    就是尚未完全平定的南唐,其实也只剩下两个州城在南唐残军的手里了——一个是胡则僭任刺史的江州,一个是南唐永安军节度使所在的建州,南唐的永安军节度使陈谦是已故前任节度使陈诲的弟弟,阵亡的南唐镇海军节度副使陈德诚的叔父,前一段时间依仗着夏日和雨季以武夷山阻挡着王师。

    大局已定,为了不在当地留下过深的战争裂痕,郭炜一直控制着围城的侍卫亲军和邻近州郡兵不必血战攻城,安心等待秋高气爽的时节再用火『药』破城,因此整个原南唐地区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战火了。

    新占领区的州县官自然是选择的精明强干之辈,战后的大赦、赈济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由于战争的顺利结束,战火对各地的破坏不算惊人,南唐时期的苛捐杂税又大部分得以蠲免,当地百姓对大周的态度已经大为改观,却也不需要郭炜再为该地特殊制定些什么规章制度。

    慕容英武终于逃脱追捕盘查跑到了南汉的消息传到了东京,并且经过了岭南地区侦谍司人员的确认,虽然郭炜并不认为这人算得上心腹大患,但是他曾经给南唐带来的增幅还是让郭炜感觉蛮讨厌的,于是他尝试『性』地向南汉派出了使者,向刘鋹索要这个亡命岭南的战争罪犯。

    另外那个被李弘冀派去出使契丹的皇甫继勋则完全不被郭炜看在眼里,只是询问了一下沿途关卡是否截获了此人,在得到否定的答复之后,郭炜也就没有再去关注了——像皇甫继勋这样的草包,从上一次俘获他之后的审讯来看,这人虽然部下装备着火器,但是他自己对火器却是一窍不通,完全不必担心在会在契丹搞出什么名堂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孔子四十四世孙孔宜的诣阙上书也就算得上一桩大事了。

    “孔宜,字不疑,兖州曲阜人,孔子四十四世孙。于显德十三年春闱举进士不第,随之诣阙上书,述其家世……”

    滋德殿中,右仆『射』兼礼部尚书、同平章事王溥正在向郭炜汇报孔宜上书的前因后果,吏部尚书张昭和今年的知贡举、工部尚书窦仪也在场等候郭炜的询问。

    “窦卿,朕看今年春闱的名单,九经及第中有一孔姓之人,好像是叫作‘孔璋’的,也是曲阜人,与这孔宜是何关系?”

    郭炜对孔家人上书求官的做法自有看法,不过现在门荫还是和科举可以相抗的入仕之途,郭炜是很难取消这些的,而既然朝臣的门荫可以管他们的子孙富贵,作为素王的孔子有一点门荫也就是相当合理的了。

    这种事情,还是先把背景资料全部熟悉一遍吧。

    对于结束还不到半年的制举,知贡举的窦仪当然是记忆犹新,这些资料几乎是不必翻查的,此时郭炜问起来,他当然张口就是档案:“孔璋,字不更,正是太祖广顺二年平慕容彦超幸曲阜时任命的曲阜县令孔仁玉幼子,而孔宜则是孔仁玉的长子。”

    “孔璋,字不更……这个表字是个什么意思?算了,现在可不是算名字文采的时候。”听到窦仪说出来的奇怪表字,郭炜在心中略微嘀咕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不要在这种细枝末节上面花费脑筋了。

    “这么说来,孔家的幼弟九经及第了,长兄却是科考无望,于是才给朕上书,冀望以素王的门荫获进仕途?”

    “正是,唐哀帝天祐中,以孔光嗣为泗水主簿,奉孔子祀;唐明宗长兴元年,以其子仁玉为曲阜主簿;长兴三年,迁龚丘令,袭文宣公;晋高祖天福五年,改仁玉为曲阜令……虽然战『乱』频仍,各朝却不曾放弃文教。”

    对于郭炜的询问,王溥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答之以孔家近代的家世,意思倒是很明显的。

    就连唐末混得那么惨了,对孔家后代的恩荫封赠还是没有断,后唐李嗣源时期中原稍微稳定一些,就记得继续赐孔家官位,而郭威向世人宣示自己致力于文治,也是用拜孔庙和封孔子后人的方式。

    这个孔家待遇的象征意义还是相当大的,自己考中的是一回事,朝廷的封赠则是另一回事,更何况长房长子才是关键。

第十三章 历史经验

    第十三章历史经验

    “嗯……素王之道,百代所崇,传祚袭封,抑存典制。文宣王四十四代孙孔宜举进士不第,着补为曲阜主簿……”

    算了,只是一个仕途入门而已,给他一个主簿也算不得多大点事,要避免家族传承垄断官位,只要在吏部铨叙的时候严格把关就可以了,而且稳定流官制和打破官、吏界限以及吏的世袭,这几样绝对要比杜绝门荫现实得多,在保证社会阶层流动『性』方面也更为关键一些。

    门荫这东西是很难真正杜绝的,别说是现在了,再过一千年都杜绝不了,现在只要能够保证科举的覆盖面越来越广,那就是公平的进步。另外,郭荣坚持收孔府的税,这就已经给郭炜开了一个好头了,和这个比起来,是不是给孔宜荫补倒是一点细枝末节了。

    在郭荣的手下,就连孔府都不能免税,西京的那些致仕官员也不能免税,这才是给一国的财政政策开的好头。没有这些个特权免税群体,国家的财政能力无疑会更强大,而且财富集中土地兼并的现象也会更缓和一些。

    当然,郭炜还想比郭荣更进一步,反正太祖当政才三年,世宗当政才六年,诸事都还在草创期间,大周并没有真正形成一套稳固的体制,郭炜还大有定制的机会,而且他也有这种定制的能力。

    只是郭炜想做的事情对阶层利益的触动还是太大了,真要让他按照自己的心意实施,绝对会在地方上引起强烈的反弹,所以在混一宇内建立绝对权威之前,郭炜还不想轻举妄动,目前还是需要先集中内部力量解决统一问题再说。

    彻底改变社会经济基础的工业革命,郭炜倒是想在有生之年完成,从而让中国尽快走上一条新路,不至于被一些蛮族覆灭了文明。但是工业革命在一代人之内完成这明显就是不可能的,他顶多就是可以依靠自己的权威和能力改变一点点官营手工业,为社会生产力带来一点小小的变量。

    根本改变社会分配结构,增强『政府』的财政能力,从而在经济基础尚未发生重大变化的情况下极大地增强农业文明对抗游牧强盗的能力,郭炜倒是觉得自己做得到,当然,基层控制力和社会动员能力肯定是达不到他穿越前那个社会的水准,但是拿来对抗蛮族侵扰应该是够了。

    不过要想做成这个事情,郭炜需要绝高的威望,还需要坚强的武力后盾,也需要基本安定的边疆,这一切都需要郭炜先在战争中有所建树。

    所以郭炜这些年努力的目标主要就集中在为战争服务上面了,国内的政策基本上就是因循郭荣的那一套,就连财政方面的宽裕也主要是靠了农业生产的恢复和淮南新占领区的农业与盐业,还有毁佛铸钱的成果,当然,现在又加上了荆湖和后蜀的缴获,并且即将增加南唐那边的缴获。

    郭炜自己弄出来的那些棉花种植与加工业,以及军火工业,除了直接增强军事实力之外,其实还没有给这个社会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是略微增加了他的内帑,让他可以不通过宰相与三司而加强科研方面的投入而已。

    好在这条路目前看来大致上是对的,首先增强军事力量,自己能够带来的变革优先用于为战争服务,一方面可以通过不断地兼并南方各国以直接增强国家的人力和财力,一方面也是在不断地培高自己的威望。

    等到完全扫灭各个割据势力之后,再通过北伐削弱乃至灭亡契丹,那时候差不多就是大刀阔斧地对内部进行手术的时候了。

    郭炜在穿越之前所知的中国历史上有所谓的四大王朝——汉、唐、宋、明,这就是郭炜可以参考学习的“历史经验”。

    在这四大王朝当中,宋朝其实缺乏了一个『荡』涤旧制度的社会革命,明朝固然是社会革命与民族起义合二为一了,却继承了一个野蛮化了的华夏文明,只有汉唐两朝比较有特点,他们都是在前面有一个短命的王朝实现了国家的统一,并且进行了比较激烈的社会变革,然后又有一场波及全国的农民大起义对社会进行重新洗牌,因此这两朝的各方面水平都特别突出。

    当年的郭炜作为一个军史爱好者,杂七杂八地看过不少读吧文学网帖,他约略知道历史界是有人把秦汉和隋唐都连起来说的,前者被他们称作中华第一帝国,后者被他们称作中华第二帝国,这种归纳的根源就在于两者的这种路径相似『性』。

    秦和隋,两个短命的王朝,都是兼并列国结束了数百年的纷争,并且进行了一系列重大的改制——譬如郡县制,譬如科举制,还搞了几个重大的工程——譬如长城和秦始皇陵,譬如大运河,但是兼并战争又没有对列国内部的阶级结构进行洗牌,结果积累的矛盾太多,几乎把上下阶层全都得罪了,于是一夫倡『乱』而天下景从。

    汉和唐,在秦、隋崩溃后的群雄逐鹿当中脱颖而出,迅速整合了各方力量,结束了『乱』世,并且还继承了前朝改制的成果,而前朝积累下来的那些矛盾呢,其中列国的上层势力基本上在战『乱』当中灰飞烟灭了,而下层则在多年的战『乱』之后人心思定,并且战『乱』洗牌又逆转了之前土地兼并极端化导致的困局,人口损失与土地贵族之间的倾轧让集中起来的财富和土地得以重新分配,整个社会系统得以恢复到一个较好的初始状态。

    这就是汉唐两大帝国长盛的原因所在了。

    明朝倒是和汉、唐两朝有着某种相似『性』,蒙元在某种意义上就起着类似秦、隋两朝的作用,但是蒙元的一些改制却不是秦、隋那种顺应社会发展的进步,而是野蛮部族奴役文明社会的倒退,这就是明朝不同于汉、唐的要害——比起宋朝来,明初的社会是极端退化的,蒙元一些制度的遗存让明朝从一开始就有一些野蛮和僵化的因素,这是汉、唐两朝所不曾有的。

    而在这四大王朝当中,宋朝的情况却是相当的特殊。

    宋朝像秦、隋一样兼并了列国,基本完成了统一中国的任务,也没有对列国内部的阶级结构进行洗牌,它甚至都不抑制土地兼并,它对唐末五代的制度也进行了一些刷新,但是宋朝却没有步秦、隋两朝的后尘,不过宋朝同样也不曾达到过汉、唐两朝的高度。

    也就是说,在宋朝这个时间点上,如果按照之前的“规律”,或许会出现一个中华第三帝国,也是一个短命的奠定数百年制度的统一王朝后面跟着一个长盛王朝,然而宋朝的社会基础和它的一些政策做法却改变了这个规律。

    宋朝既没有像秦、隋一样短命,也没有像汉、唐一样的强盛,单算北宋,它延续了一百六十多年,如果把南宋算到一起去,那么它长达三百多年,差不多是隋、唐两朝加在一起的时间,但是它一直被北方草原势力压制,从未真正雄踞东亚大半岛。

    导致这许许多多不同的原因,郭炜只是对军史和五代史尤其是郭威比较感兴趣,却不是专门的宋史研究人员,当然很难进行全面的总结分析,但是在他看来,“唐宋社会变革”及其经济基础以及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的两税法大概是一个原因,宋朝用厢军大量吸纳流民大概也是一个原因。

    比起之前的庄园制度和部曲制人身依附关系,宋朝以租佃制为主的土地关系配合按照田亩收税的两税法,土地兼并的危害应当是减小了不少,起码国家不会因为土地兼并而迅速地丧失税源,再加上工商业的发展,国家的财政能力并不至于快速衰退。

    而用厢军大量吸纳流民,则是一种变相的社会保障制度,一方面降低了流民起事的几率,另一方面又增强了镇压的力量,宋朝兼并各国之后只有地区『性』的民变,而无法波及全国,大概就是因为这种措施了。

    当然,宋朝用这种措施防止民变,用官爵和厚禄收买原割据势力的上层,固然避免了自己步秦、隋两朝的后尘,却也使得自己深陷冗官冗兵冗费的泥潭,再加上一直都没有收回燕云,始终都被契丹压制,那么想要达到汉、唐两朝曾经达到的高度也是不可能的了。

    郭炜当然是要完成统一任务的,赵大赵二这种篡臣都可以做到的事情,没道理他这个穿越者与合法的皇位继承人反而会做不到了,而且他一样不愿意重蹈秦、隋两朝的覆辙。

    不过要像宋朝那样用冗官冗兵来收买各个阶层,确实是有些不值得,至少对社会上层,郭炜并不需要像宋朝那么收买的,他不是靠着欺负孤儿寡母起家的,他不需要进行那样的赎买。

    至于防止土地兼并给国家财政造成困难,租佃制和与其相应的两税法确实不错,郭荣在显德初年开始做的清丈田亩,本来就是服务于这个的,郭炜只需要把相关事务更加制度化就好了。

    只是郭炜还想做得更彻底一些。

第十四章 温度计

    第十四章温度计

    比郭荣之前的清丈田亩更为彻底的办法,自然不会是“打土豪、分田地”,也不会是“等贵贱、均贫富”,以郭炜的位置和政权基础而言,他要是这么干了,那简直就等于是在『自杀』。

    好在郭荣已经给他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基础,在郭荣的雷厉风行之下,就连曲阜孔家都不能免税,西京洛阳的那些致仕显宦家庭也不能免税,那么郭炜到一定的时候挟百胜之师实行“官绅一体纳粮”多半还是办得到的。

    满清的雍正依靠八旗武力可以做到这一点,自然是有八旗制度的特殊『性』这个因素在,但是张居正在中晚明都能强力推行“一条鞭法”,没道理仍然处于制度开创阶段的郭炜反而做不到了。

    当然,这事现在还不能干,现在弄这事,一旦引起了强烈反弹的话,很可能就是内忧外患一起来了。好在最近连续兼并后蜀和南唐都有得赚,军费总的来说并不算很紧张,官仓储备也是日益充盈,完全可以容许郭炜慢慢来。

    只有实行了“官绅一体纳粮”,『政府』的财政能力才能大大地增强,同时还不会加重小民的负担,因此也就不会加剧土地兼并的进程,同时土地兼并也就不会导致赋税的流失,流民也不会急剧增加。

    当然,从长期来看,土地兼并总是会愈演愈烈的,流民总是会越来越多的,小民的负担是一定会越变越重的,而『政府』的财政能力和行政能力也是会越来越低的,这个只要是科技不能快速更新的农业社会都难以避免。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事情是一定会越来越严重的,哪怕后代一直都是守成之君,哪怕并没有什么昏君『奸』臣出现,这个系统总会发展到损耗大于盈余的地步,然后开始崩溃瓦解。

    如果在这个进程当中突然出现重大天灾或者外患,又或者碰上昏君『奸』臣与野心家,那么很可能就是“嘣”的一声,系统提前引爆崩溃。

    这就是农业社会的所谓周期律,在一个统一了整个文明区域的帝国,技术发展达到了一个门槛,又缺乏明显的外部资源和财富输入,稳定和平数百年之后是一定会发生的,这是由整个文明区域的资源、以这个社会的技术水平开发资源的能力和这个社会的人口增长共同决定的。

    这个周期律其实应该是人类农业社会的普遍规律,之所以常常被说成是“中国古代社会的周期律”,只不过是因为在农业社会时期真正做到了长期统一整个文明区域的,就只有中国而已。

    封建邦国时期是根本不能和统一整个文明区域的大帝国相提并论的,因为在封建邦国时期,一个文明区域内部存在多个乃至数百个政治体,单独的一个邦国可以从其他邦国获得足量的资源和财富,这样强烈的外部输入足以明显改变周期,所以夏商周三朝延续数百年的诸侯国比比皆是。

    不过周期律固然是无法克服的,但是实行“官绅一体纳粮”和官绅、豪强或合法或非法的免税避税比起来,这些农业社会系统崩溃的进程无疑会缓慢许多。

    仅仅是这样的结果,对郭炜来说都是值得追求的,就像从长期来看人都是会死的,但是大多数人仍然追求长寿和延缓衰老一样。

    只要能够减缓社会系统的衰退速度,延长一个周期循环的时间,那对中国来说就有机会升级,靠在数百年和平的积累逐步进入工业社会。在没有郭炜的那个时空,中国都曾经两次『摸』到过这样的门槛,而在有了郭炜带入的一些变量之后,中国理应最早进入工业社会。

    一旦进入了工业社会,技术发展比起农业社会来会呈现一种井喷的状态,人类从大自然中攫取资源和财富的能力就会突飞猛进,长期困扰高级农业社会的周期律因为技术进步而不断延缓,至少在工业社会统一地球之前是不必担心这种文明系统总体崩溃的周期律了。

    之所以会发生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其根源就在于初期工业社会的技术进步极大地增强了人类从大自然攫取资源的能力,以前在农业社会中并不构成资源的物品都变得有价值了,以前在农业社会中贫瘠不『毛』的土地很可能就变成了黄金地段,而且这种资源的扩展水平是指数级的。

    仅举一例,以人类社会利用大自然的核心能力——能源的利用方面来说,这种进步就是显而易见的。

    最早的时候,人类能够使用的只是天赐的火源,这时候人类可以利用的燃料完全要靠运气,地球生物每天转化大量的太阳能,其中能够被人类利用到的微乎其微;

    然后就是人类学会了人工取火,由此人类逐渐发展到可以充分地利用可再生燃料,地球生物每天转化的太阳能都可以得到人类充分的利用;

    接着就是人类学会了使用化石燃料,地球生物在之前的成千上万年里面转化来的太阳能,原本是深埋于地底的,这时候却被人类大量地挖出来挥霍掉;

    发展到后来,人类甚至超越了辐『射』到地球的那一部分太阳能的局限,自己从原子核力之中直接攫取部分能量。

    以上的每一个进步,其能级都是呈现出几何级数的增长,对人类社会的促进作用自然是大为不同的。

    农业社会,尤其是中国秦汉以来的这种高级农业社会,能源的利用长期停留在植物燃料这个层次,不过到了唐末之后已经进入到挖掘使用化石燃料的阶段了,事实上距离工业社会可能就是差那么一口气,郭炜自我感觉自己就是来补上这口气的。

    要让中国迈入工业社会的门槛,郭炜除了以自己带过来的那些工业技术助推一把之外,尽量延长这个社会的和平发展时间当然是更为重要的一件事。

    要做到这一条,增强军力扫平四夷当然是必须的,不过给王朝奠定一套合理的制度更为重要,而在这其中,赋税的结构无疑是一个核心问题,完善郭荣就开始做的清丈田亩只是一个最低目标,实现“官绅一体纳粮”则是郭炜追求的合理目标,而使用累进税制来抑制土地兼并则是郭炜的理想目标。

    以前的有识之士意识到了土地兼并会影响国家财政,造成大股的流民,那他们一般就会主张以行政手段抑制兼并,其中一些读书读傻了的甚至会主张恢复井田制,然后就会招致社会的强烈反弹,最终使得这种社会改造彻底失败。

    著名的穿越前辈王莽同学就是栽在井田制复古上面了。

    见多了历史教训的郭炜当然很清楚,以行政手段强行抑制土地兼并就很难做到了,而井田制则更是完全不用去想的馊主意,所以他打算使用财税经济手段,那就是累进税制。

    合理地设计累进税制,完全可以有效地抑制土地兼并,甚至能够在不减少总税赋的情况下降低极贫农户的负担,譬如规定一个人均或者户均的免税田亩数。

    只是要想做到这些,就必然会加重大户的税赋,这就需要郭炜找准时机,在准备万全的情况下以雷霆手段推行之。

    另外累进税制必然会增加三司的工作量,其中需要用到的计算显然要比普通税制复杂得多,需要更好的计算工具,需要更多的算学人才,这都需要郭炜未雨绸缪,譬如增加算学的科举名额。

    清丈田亩这几年一直在持之以恒地做,增加算学的科举名额也可以从明年的春闱开始,“官绅一体纳粮”乃至累进税制也可以慢慢地进行铺垫,不过现在郭炜可不忙着做这些。

    向南汉提出来的索要慕容英武这个战争罪犯的要求,被刘鋹很干脆地拒绝了,虽然是在意料之中,郭炜还是略有不快地命令运筹司开始制定攻略南汉的军事计划。虽然今年肯定是无法出兵的,而且很多预案其实早就有了,但郭炜的要求却是将那些预案做成详尽的作战方案,所以相关的工作安排却是不少。

    除了这件事之外,郭炜这几个月的主要精力都扑在了宫中,成效那是相当的显著,李皇后、赵贵妃和李婕妤先后***,只剩下周淑妃还可以陪着郭炜在宫中享受生活。

    不过更令郭炜欣喜的消息却是来自军器监开发署。

    “陛下,臣等依照陛下的吩咐,几经试验,终于用琉璃包裹汞『液』制成了陛下所说的温度计,从今而后,物品的冷热已经是可以准确测量的了!”

    汇报的人是少府监、判将作部王昭诲,实际负责工作的则是马林溪、李火根和楚云飞、楚天舒这几个人,来自几个部门的通力合作,花了比十月怀胎还有漫长的时间,总算是把郭炜要求的温度计给做出来了。

    透明玻璃细管、装入水银、造出真空、给细管封口……这些工作郭炜都不甚了了,只能提出原则『性』的要求,然后让他们在开发署慢慢琢磨,也确实难为了他们许久。

    不过好在这些人都是才思敏捷,各种工匠技艺也是相当出『色』,花了一年多,终于还是弄出来合格的温度计了。

第十五章 开发署

    第十五章开发署

    “不错!不错!就是这个样子的……”

    军器监开发署的作坊公廨,郭炜拿着一根玻璃管仔细端详,口中连连称赞着。

    其实与他以前上医院用过的体温表比起来,眼前的这根玻璃管可是粗糙得多了,不光是体型相当的粗大,里面装水银的玻璃泡也是太大了,就是那根管子都有点不像是『毛』细管,甚至就连后世那些摆在地摊上当作玩具卖的室内温度计都比眼前这玩意儿要精致得多。

    不过眼前这东西却是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温度计,而且一上手就达到了相当的高度,已经不是原始的温度计而应该算得上成熟产品了——

    这个温度计是使用水银而不是水来作为计量『液』体,测温的范围比较广,温度计的体积比较小(现在这个“体型粗大”只是相对于郭炜穿越之前所见而言,以同样的工艺,用水来做计量『液』体的话只会更加粗笨);

    玻璃管是完全密封的,基本上不受当地气压的影响,测温相当准确(也只是相对于不密封而言,原因见后);

    给出了明确的温度定义,以东京当地的冰水混合物温度为零度,以东京当地水的沸点为一百度,中间作等分刻度。

    因为是以东京当地的水的冰点和沸点为定温标准,这个零度和一百度显然与郭炜穿越之前的摄氏温度稍有差别,东京当地的大气压显然不等于海平面的大气压。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今正是百业待举的时候,郭炜哪里有那个时间让人跑去找一个合适的海平面进行科学实验啊……

    而且这年头大多数的加工设备都达不到太高的精度,度量衡的精度也就完全不必过于追求了,有现在这种水平的温度计,总比用手去试温度要准确多了吧。

    “开发署做得很好!就按照做这个温度计的方法慢慢定下来制作流程,以后还要逐步将其小型化……温度计的用途很广的,不光是开发署内炼丹有用,太医院也有用,司天监定天时物候同样有用。”

    对这帮子工匠不光是要称赞和用功名封赏激励他们,还要给他们明确的目标以鞭策,眼前的这个温度计也就是测量一下气温,或者是监测大型的化学实验过程,做体温表和试管化学反应的测温仪器都嫌粗笨了。

    老铁匠李火根却还感觉有一些遗憾:“可惜用汞水也只能测量到比滚水更热一点的温度,那些烧炭炼焦炼铁的炉子还是要用眼睛来看,要是找得到什么东西可以量铁水的温度就好了……那样炼出好钢的把握就会大好多……”

    专业人才接受新事物的速度还挺快的,这温度计才刚刚搞出来没多久,李火根这个资深铁匠就已经开始使用“温度”这个概念了,而且从这个温度计可以在水的冰点到沸点之间准确定温,很快就联想到这种定温技术在本行业的应用来。

    确实,现在烧炉子炼铁都是要用眼睛看火和铁块的颜『色』来估算火候,不光是伤眼睛,对铁匠的经验要求也是相当高的,一个好铁匠没有十几年的时间根本就出不来。偏偏铁匠又是很费体力的,一个经验丰富的铁匠往往又到了体力精力开始衰竭的时候,年富力强能够好好干活的时间可没有几年。

    现在官家指导开发署弄了许多鼓风打铁的机器,帮铁匠省到了不少的力气,已经延长了很多老铁匠的职业寿命,不过要是有一种好的定温仪器可以让年轻学徒提前出师,那自然就更好了,眼下军器监的活可真是不老少的,能干活的铁匠一直都不够。

    不过李火根说到半截就想起来,眼前这个温度计都是完全遵照官家的吩咐做出来的,前前后后还花了上年时间,可是官家好像说了汞水已经是最好的测温材料了,并没有说过有什么东西可以测铁水的温度。

    就连无所不知的官家都不知道的东西,李火根不觉得还有谁找得到,想到这里,他就不由得把更多的话吞到了肚子里,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嗯,是很可惜啊……要是可以准确测量那些炉膛的温度该有多好!可惜眼下根本就做不来。”

    郭炜也是叹了一口气,很多能够用在钢铁业的先进的测温仪器,没有现代工业完全就不必指望了,郭炜能够想到的最简易的一种——温差电偶温度计,那对冶金工艺的要求都太高了,各种金属的提炼纯度与合金的配比,根本就不是当前的技术水平可以奢望的,再说还要转换成电信号,这个电路技术同样遥不可及。

    哪怕就是不用电信号,也不用复杂合金,光是用一条铜片和一条铁片焊在一起做一个温度计,利用两者的膨胀率区别测定温度,用几何放大变形的方法细化刻度,那郭炜目前也是搞不定的——眼下的炼铜和炼铁技术可控制不好产品的纯度,也就控制不好膨胀率,这样任意两个“温度计”之间都无法对比和互换,这种不具备互换『性』的“仪器”还不如老铁匠的肉眼呢。

    “不过能够做出这个水银温度计就已经很不简单了,有了它,再加上计时的时钟,至少在炼制丹『药』的时候会增加许多把握,二楚和陈举可以把你们以前做神『药』和新式炸『药』的过程用温度计和时钟标准化流程,最好给那些最危险的事情定一个准谱,今后做那些事情就不用每回都是陈举上了。”

    遗憾归遗憾,郭炜对开发署的成果总的来说还是非常满意的,虽然它可以做出来的产品距离郭炜穿越前的那个时代差得很远,至少在这个时代是遥遥领先的,并且看不到有哪个潜在敌手能够『逼』近。

    那个慕容英武和南唐是曾经追得最近的,但是他们造出来的火铳和火『药』还是差了不只一点半点。

    在李弘冀献城投降之后,郭炜专门调出了南唐几个军器作坊的火『药』配方查看了一下,不得不说那个慕容英武确实有那么一点天分,他不光是找全了黑火『药』的三种基本材料,而且是把配方精简到了只有这三种材料,并且在反复试验之后定出了标准的配比,虽然由于材料纯度与试验水平的关系,这种配比与郭炜所知的配比尚有差距,却也是远超这个时代了。

    不过慕容英武搞出来的黑火『药』终究是没有达到最佳配比,也没有学会火『药』造粒,这样哪怕配方都完全山寨成功了,南唐的黑火『药』威力还是比大周的差不少。

    至于南唐在火铳上面的差距,则是冶铁技术的差距导致的。

    大周在火『药』技术方面真正甩开慕容英武山寨水平的,却是新式霹雳弹的装『药』,那里面已经不完全是普通的黑火『药』了。

    楚云飞、楚天舒和陈举等人在将甘油硝化得到神『药』之后,根据郭炜的指导继续努力,确实又得到了硝化棉和硝化淀粉,只可惜提纯技术一直难以过关,没法将它们用于发『射』『药』和炸『药』,而硝化甘油的不稳定『性』也让郭炜严禁军器监将其作为炸『药』使用。

    不过陈举还是找到了用硝化甘油增强霹雳弹威力的安全方法,那就是用柳木屑来处理硝化甘油,在黑火『药』中加入百分之七的硝化甘油,并掺入柳屑,就制成了大威力的霹雳弹,这才是周军的霹雳弹比南唐军的震天雷小得多威力却大得多的秘密所在。

    只是陈举为了这些试验付出了巨大的牺牲,第一次制出硝化甘油的时候就被爆炸掀出来的搪瓷盆砸到了***,差一点就此不举,虽然经过郭炜特派的太医多次治疗,熬过了明日再举的过程,后来还是时举时不举的。

    不过付出这些代价的陈举就此掌握了硝化甘油的制备技巧,结果后来的那些产品基本上都是陈举带着十几个学徒做出来的,而且陈举在这方面的经验越来越纯熟,那些学徒却是没有一个出师的。

    之所以会这样,除了陈举遭遇过的危险让其他人在做事的时候畏首畏尾之外,化学反应缺乏标准的计量仪器,难以总结出一套标准流程,只能严重地依赖个人经验,也是其中的重要原因。

    现在有了温度计,而且马林溪和司天监合作研制的时钟也已经初步小型化了,化学反应的温度和时间就可以比较精确地定准了,这样陈举的个人经验就可以更容易地转化成标准流程了。

    这当然是一桩大好事,不光是可以降低陈举这个经验丰富的高级工匠面临的危险,而且可以迅速地扩大产能,而且从此陈举还可以腾出更多的时间来搞进一步的研究。

    “对了,朕听太医说陈待诏自那次伤后一直是时举时不举的,对陈家传宗接代大是不利,因此在征伐江南之后赐了一个宫人给你,希望能够补偿一二,却不知道现在你的病况如何了?”

    陈举因为事故而不举,虽然在众人看来都是职责所在,是命不好导致的,郭炜却一直心怀歉意,之前专门让几个太医给他瞧病,总算让陈举恢复了一点功能,可是听说陈家还没有生下一男半女,郭炜的歉意是更强烈了,所以从江南回来之后,还特意命人选了一个南唐的宫人赐给陈举,就看能不能有所改观呢。

第十六章 窅娘

    第十六章窅娘

    “陛下日理万机,还关照着小人的这点子事,小人肝脑涂地也不足以报答陛下的厚恩!谢过陛下的关怀,窅娘已经有了身孕,开发署做试验再有危险,小人都不会怕的。”

    郭炜关切的询问让陈举感激涕零,这个因为在开发署的几项危险试验当中尽心尽责而成为待诏的工匠,还没有习惯做官,被年轻的皇帝这么一关心,马上就是拜倒在地,一口一个“小人”的表起了忠心。

    楚天舒站在一旁就是一笑:“江南女子就是不一般,唐国主的宫人更非寻常可比,那个窅娘纤丽善舞,忒是勾人。子昂兄本来从那次被搪瓷盆砸坏了之后就一直是时举时不举的,听说都难以人道了,房中事已经断了许久,结果陛下把窅娘赐给子昂兄以后,那窅娘好像是以帛裹足在子昂面前舞了几回,子昂就重振雄风了……”

    楚云飞、楚天舒两人自小跟着陈抟走南闯北,见识与自我身份意识那是和马林溪、李火根、陈举等人迥然不同,对郭炜固然也是相当的恭敬,却不会战战兢兢地不敢太过随意,所以听郭炜问起陈举的这事不算很严肃,『插』起话来就不免大胆了些。

    “哦~明月说的可是真的?”郭炜难得地打破了一本正经的面容,玩味地看着陈举。

    在进占金陵并且将李弘冀宫中的内侍宫女或留用、或遣散、或赐人的时候,郭炜虽然吩咐了人尽量尊重其个人意愿分别处置,却也没有那个闲工夫去亲力亲为,所以李弘冀宫中都有些什么样的宫人,她们的去向如何,都是谁被赐给了谁,这些情况郭炜是一概不知道的。

    此时听楚天舒提起来,如果说郭炜对“窅娘”其人的印象还不深的话,这个“以帛裹足”、“纤丽善舞”的形象可就太熟悉了……这不就是另一个时空中女子裹足『潮』流的起源么!

    裹足、小脚……这些在后来都成为了愚昧、野蛮文化的代表了,不过听楚天舒现在说起来的意思,倒是颇为风雅的……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区别,根源还是在于这些『潮』流是不是会摧残人的健康吧。

    在另一个时空中,裹足的『潮』流就是李煜和窅娘共同带起来的,但是在始作俑者这里,其实还只是停留在自然美的阶段,或许李煜在用金莲台衬托窅娘舞姿和以帛裹窅娘足的时候,确实是有一点恋足癖的,但那终究还是利用的窅娘天生的本钱。

    何况就是在郭炜穿越之前的那个世界上,足控、黑丝之类的,又会比李煜这样的做法更好吗?听楚天舒的陈述,那窅娘的舞姿怕是强过了芭蕾舞,而窅娘的足部健康多半要好于芭蕾舞的舞者。

    不过在一个男权社会中,女『性』被男『性』支配甚至物化,男『性』的这种正常或者不正常的审美,一旦形成了『潮』流,多半就会走向极端和变态,从窅娘天生的纤巧双足到后来摧折足弓的裹足,这样的发展仅仅是其中的一例而已。

    局限于足部的审美真的是沧海一粟,其他地方的例子多的是。

    当年的赵飞燕天生纤巧,据说是一阵风都可以把人吹起来,由此还产生了百褶裙的佳话,这就是脍炙人口;至于“楚王爱细腰,宫中多饿死”的原始版和现代版就不是那么好听了,西方鲸骨束腰动辄晕倒的贵族少女比起同时代的小脚女人并不会高明到哪里去,而郭炜穿越前那个时代的节食减肥把自己饿成个骷髅样,显然也是无法和天生纤巧媲美的。

    环肥燕瘦,赵飞燕的纤巧能够风靡一时,杨玉环的丰腴也曾经倾倒一方,但是用硅胶填出来的“丰满”怕是不比小脚高明到哪里去了。

    那些罔顾自身健康把自己饿成枯骨,给自己动刀子抽脂、填硅胶,忍受着高跟鞋带来的畸形的人,还真没有什么资格嘲笑小脚女人,有资格这么做的,只能是那些真正能顶半边天的。

    当然,这一类的感慨,郭炜也就是在自己的心中转一转罢了,在西元九百多年的这个时代,哪怕是在文明发达的中国,解放『妇』女都要比“打土豪、分田地”更加不现实,有这个精神头,郭炜还不如多解放一点生产力。

    就像现在,众人话题中的这个窅娘,换一个时代可能就是著名的舞蹈艺术家了,可是眼下她就只能是一个物品,被李弘冀收入宫中,被周军俘获,被郭炜赐给了陈举……然后成为陈家的生育工具。

    郭炜如果想要打破这种局面,需要对抗的可不是敌国的军队、日薄西山的世家、个别地方的豪强,而是从上到下掌握着全部政治经济资源的男人,包括最底层的男人……甚至还包括女人自己。

    所以郭炜才不会干这种傻事呢,他又不是满怀圣洁理想的圣人解放者,解放『妇』女的阻力是如此巨大,而在当前的技术水平下,这么做的收益却没有什么把握,真真是得不偿失。

    再说郭炜本人又是眼下这种社会形态的受益者,如果去解放『妇』女,那么他宫中的那些嫔妃还要不要了?今后还怎么纳妃?给大将、巧匠和勇士赏赐的手段也会少了一样重头,真是何苦来哉。

    就是眼下的调笑乐趣都会没有了啊……楚天舒之所以能够说得那么轻佻,还不是因为窅娘只是郭炜赐给陈举的,是妾而不是妻,如果是陈举明媒正娶的妻子,那别说是楚天舒了,就连郭炜都不便说得太『露』骨。

    按照郭炜给军器监定下的政策,这些工匠待诏们的妻子是完全有可能封夫人的。

    而在眼下,楚天舒的调笑就一点问题都没有,陈举面对这样的调笑根本就生不起气来,当郭炜再追问起来的时候,陈举就只剩下面红耳赤期期艾艾了。

    “哪有……那回伤得又不甚重,在太医看过了以后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哪有什么不能人道……之前一直没能生养,那是因为开发署这边的事情多得忙不过来……”

    陈举涨红了脸为自己辩驳着,断根的事情可是好说不好听的,无论事实上有没有这个情况,在口头上那都是坚决不能认的。

    只不过他随后的话还是从侧面为这事做了一个注脚:“小人还是要感激陛下,窅娘有孕,陈家的香火可续,都是因为陛下的厚恩。”

    啊?郭炜听到这话就是一愣,陈家的香火可续,这事情感激感激自己也就算了,毕竟是自己给陈举赐了一个宫人,然后这个宫人让陈举重振雄风,于是这个宫人怀孕了……

    但是这个宫人本身有孕,为啥也要感谢自己呢?这不关我事吧……

    算了,郭炜其实也明白陈举的意思,这人多半就是嘴笨表达不好,其感激之情还是相当真切的。郭炜需要陈举的也不是他的表达能力,而是他做事的能力,现在他有这样的感激之情很好哇,后面还有很多事情得着落到他来干呢。

    “嗯,竭诚尽力为朕办事的人,朕是绝对不会亏待他的。你之前冒着危险炼丹,结果身负重伤,朕自然要给你医好;后来又有那么多的试验,你明知道极其危险,还是努力去做,朕赏你一两个宫人又算得了什么?”

    看着满面都是真诚感激之『色』的陈举,郭炜相当满意地勉励着:“好做!后面还有一个关键的试验,以前因为有诸多的条件不足而做不成,现在大略是可以做的了……只要这次做成了,还能用温度计和时钟定出标准的流程,朕就给你封妻荫子!”

    实在来说,这才是郭炜亲临军器监开发署的真正目的,想要看一看温度计什么的,其实完全可以让人把温度计送到宫中去的,需要郭炜亲临开发署,一则是为了激励这些工匠的工作热情,二则是要交代一个重要的试验。

    这个试验其实郭炜早就想做了,只不过前段时间他一直忙着平定四方呢,而且这事又不算很急,开发署的人力物力又扑在了军火生产和时钟、温度计这些东西的研制上面,一时间也是安排不来,所以郭炜暂时就搁置了。

    只是慕容英武这个人的存在,南唐山寨火器的努力初显成效,虽然还没有让南唐军具备挑战周军的能力,却也着实吓了郭炜一跳,让他意识到自己并没有领先这个时代太多,有些东西对手只是没有想到窍门,却不是做不出来。

    南唐是被灭了,南唐山寨火器的威胁得以解除,可是现在慕容英武逃到了南汉,而南汉主又拒绝交人,郭炜的这块心病还在那里碍眼,于是郭炜就不能不多想一想后续了。

    眼下运筹司还在细化攻略南汉的作战计划,相关的物资筹备工作远没有完成,近来又碰上河水暴涨多出决堤,今年看样子是打不成南汉的了,那么等到可以开仗的时候,慕容英武是不是已经在南汉弄出来火器部队了呢?

    本来说南汉的国力军力比南唐还要差,即便慕容英武用火器增强了也是无关紧要的,但是郭炜还是想让自己的技术代差保持住,让本方始终具备碾压式的优势——没办法,作为一个军事上的庸人、技术上的能手,当然得把希望寄托在技术优势上面。

    所以郭炜现在急着要做这个试验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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