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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康保裔     混在五代当皇帝txt下载     混在五代当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章 招揽

    第二章招揽

    “当今的契丹主或许的确是如陈郎中所言,但是……”

    陈处尧的话太过一针见血了,对于他点出来的实情,皇甫继勋确实是辩无可辩,如果还是用那些虚头来说话,多半是说不动陈处尧的,于是皇甫继勋不得不冒险进行了一下暗示。

    不过在皇甫继勋看来,这样的暗示并不算是很冒险就是了,一则他并没有把话说得很明显,陈处尧真要去告密的话,仅仅凭着这句话也是很难给他定罪的;二则出面的是他而不是萧斡里,汉儿谋反在契丹主眼里那是一点威胁都没有的,到时候就是出事了,皇甫继勋相信自己顶多也就是像李瀚那样被禁锢起来,而不是像涉嫌谋反的契丹贵人那样被处死;三则么……这个陈处尧对契丹主是满怀怨愤的,契丹主要倒霉,说不定他还会去踩上一脚呢。

    然而以陈处尧的头脑,皇甫继勋只需要暗示到这种程度就已经够了。

    陈处尧骤然转过头来,双目灼灼地『逼』视着已经走到他身侧的皇甫继勋:“但是?新的契丹主愿意为我等兴师报仇复国么?”

    皇甫继勋的暗示说得比较隐晦,那是因为他的顾虑太多,因为他贪图富贵享受,陈处尧可不在乎那么多,早在耶律述律拒绝出兵救援淮南的那个时候,陈处尧就已经有为国事而死的决心了,要不然他也不会多次的面诮耶律述律了。

    所以陈处尧问得相当直接。

    皇甫继勋和张氏兄弟及那个叫做萧乾萧伯朗的契丹贵人交好,那个萧乾是萧海真的儿子、辽世宗耶律兀欲第三女耶律撒剌的丈夫,也就是那个王子耶律贤的姐夫,还是耶律兀欲舅族的子弟,与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长子人皇王耶律倍一系的关系可是要多亲近就有多亲近。

    现在的契丹主耶律述律贪杯嗜睡、昏暴无道,却不怎么喜好女『色』,所以至今宫中无子,一旦这人出事,有权继承帝位的不外乎就是他的二弟太平王耶律罨撤葛,他们都是耶律德光的皇后一母所生,至于耶律德光的宫人生下并且至今尚存的另外两个儿子,可以说是无权继承帝位的。

    当然,耶律阿保机一共有三个嫡子,耶律倍一系与耶律李胡一系也是有资格继承帝位的,其中耶律李胡一系至今没有出过皇帝,竞争力要差一些,而且耶律李胡死于囚牢,事涉儿子谋反,他的两个儿子耶律喜隐和耶律宛在耶律述律治下都有谋反被囚的记录,党羽早就被翦除得差不多了,继承帝位的希望比较渺茫。

    而耶律倍这一系呢,当初耶律倍以长子和太子的身份,却因为述律后偏爱耶律德光而失去继承权,以致于出奔后唐,契丹国人很多都是同情他的,所以在耶律德光死后,耶律倍的长子耶律兀欲可以倚仗着国族大将的支持登上帝位。

    耶律兀欲被弑身亡,他的同母弟耶律娄国在耶律述律治下谋反被诛,另外两个弟弟耶律隆先和耶律道隐的母亲都是渤海人,所以这一系有资格继承帝位的就只有耶律兀欲的次子耶律贤了,耶律兀欲的长子吼阿不是与父母同一日身亡的,第三子只没是甄妃所出,庶出的是没有机会继承帝位。

    这样算来,一旦现在的契丹主耶律述律出事,有权继承帝位的也就是太平王耶律罨撤葛、耶律喜隐、耶律宛和耶律贤这四个人,其中真正有竞争力的其实就只有耶律罨撤葛和耶律贤。

    难怪……

    对于以上这些情况,陈处尧当然是早就了解了,但是一直到皇甫继勋的暗示出口,他才算是真正理清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不过这也只需要他在脑袋中一转念而已。

    一旦理清了利害关系,问题当然是脱口而出,陈处尧此时已经是心中笃定,皇甫继勋这次肯定是在为萧斡里做说客来着,而萧斡里这个小集团看似和耶律贤他们那个小集团没有什么联系,其实努力的目标是相当的一致。

    耶律贤周围的契丹贵人想要扶他上位,这一点陈处尧并不关心,但是根据皇甫继勋的暗示,耶律贤一旦上位,就会兴师与大周交战——即使真实的原因并不是为南唐报仇复国,那也不妨碍打出这个旗号来,同样不会妨碍陈处尧参与进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倒是不妨给他们效力一回了。

    “咳……咳……这事继勋又怎么能够知道?又怎么能够确保?只是你我竭诚效力一番,总能在那个朝堂之上谋得一个实在的职位,得掌相当的权柄,比起现在的情况来,总能更多地影响到契丹的决策……”

    陈处尧如此直率的问话,把旁边的皇甫绍杰听得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一片,就连皇甫继勋这个身经百败做过俘虏的人都被口水呛了一下,好不容易才定下神来。

    不过皇甫继勋终究还是胆大,反正富贵险中求,密谋这一类大事的人,也不可能太怕事了,而以陈处尧的处境及为人,都已经问得这么直接了,哪怕是招揽失败,这人应该也不会胡『乱』开口的。

    所以暗示变成了明示也无所谓,只要不入第四人之耳也就可以了。

    但是皇甫继勋根本就不能为耶律贤继位之后的政策作出任何保证,别说是他了,就连萧斡里都不行,他们都只能算是耶律贤集团的外围人员,凭什么代表耶律贤作出承诺?萧斡里只能承诺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皇甫继勋则顶多可以替萧斡里作出一部分承诺。

    然而这却是一点都难不倒皇甫继勋,好歹他也是混过一国的高级军职的,多次参与过一国的重大战略决策,虽然无法做出任何的承诺,但是可以对两种状况进行利害对比。

    像现在这样,他们两个人一个完全赋闲,一个当着干拿俸禄的虚职,对契丹的朝政是一点影响力都没有的。而要是他们通过萧斡里这个小集团加入了耶律贤集团的密谋,并且在耶律贤上位的过程当中发挥了重要的乃至于关键『性』的作用,那么将来他们在契丹的朝堂之上不说是举足轻重吧,那起码也要比现在强得多。

    在契丹的朝堂之上谋得一个实在的职位,得掌相当的权柄,这就已经值得皇甫继勋去冒险了,自从被李弘冀免去军职派到契丹来,失去了荣华富贵的滋味他已经尝够了,至于是不是要影响契丹的国策,从而借助契丹之力向大周报仇乃至复国,皇甫继勋其实根本就不在乎。

    不过皇甫继勋知道陈处尧会在乎,从陈处尧在契丹这十年的经历来看,他并不在乎荣华富贵,甚至都不在乎生死,但是他很在乎南唐故国,所以“报仇复国”应该是招揽他与激励他斗志的关键所在。

    “嗯……这话说得也是……”

    陈处尧思忖片刻,不由得点了点头。这种事情,在自己获得对方的充分信任之前,别说是耶律贤了,就是萧斡里都不可能当面向自己作出什么承诺来,一切都只能靠心照不宣。

    …………

    “也不知道他们谈得怎样了……”

    一群人在篝火边畅饮,赵阔坐在萧斡里的身边,却是心不在焉地,时不时地就会转头看一下山坡那边的情形。

    皇甫继勋加入这个小圈子,和张氏兄弟的情况截然不同。

    张氏兄弟在契丹内地的汉儿中间还是有些影响力的,虽然张景星这人也有些谋主的味道,的确会在一定程度上削弱赵阔在萧斡里心中的地位,但是总体上张氏兄弟还能够大大地增强团体的力量,出入之间赵阔的利益倒是不见得就受损了。

    再说张氏兄弟的主要特长还是在典章制度方面,这可是官宦世家的拿手本领,出身寒门的人除非是能够中进士甲科的天纵之才,那才能在这方面和官宦世家的子弟比肩,赵阔这种小吏之家的旁系子弟从来就不曾奢望在这方面能够压过了人。

    所以张氏兄弟与赵阔的利益冲突并不大。

    照说皇甫继勋是将门子弟,只是与张氏兄弟有文武之差,而且看皇甫继勋百战百败的风采,运筹帷幄之类的能力也是可以想见的,因此皇甫继勋应该和赵阔的利益冲突并不大,但是赵阔的进身之阶其实还不是谋主之才,而是他对中原的了解,皇甫继勋能够挑战他的正是这一点。

    赵阔曾经混迹于东京的市井之间,家主还是大周一个节度使的属吏,而皇甫继勋则是大周的敌国大将,看起来对大周的了解应该是赵阔更强,但是两个人的位置层次差了好多啊!皇甫继勋这种与周军交手多次,还曾经被周人俘虏,并且见过了周主的大将,对大周的了解怎么会差了?

    起码皇甫继勋就能够说出来周军的火铳是个什么样子,让契丹军恐惧不已的“周军的新式投石机”应该叫大火铳,其原理是火铳而不是投石机,虽然皇甫继勋并不知道怎么造这些东西,但是他知道的已经比赵阔多得多了。

    这样一个皇甫继勋已经很是威胁到了赵阔的地位了,何况再来一个据说能力品德还要强得多的南唐旧臣?赵阔对此真是纠结得很。

第三章 耶律贤

    第三章耶律贤

    相对于赵阔内心的这种反复纠结,张氏兄弟对于皇甫继勋的加入和皇甫继勋代表萧斡里对陈处尧的招揽,那就显得平静得多了。虽然在对中原和南唐的各种典章制度的了解方面,他们未必能够比得上陈处尧,但是比起皇甫继勋总还是不会差的,再说了,他们兄弟二人在萧斡里面前的不可替代『性』,显然不是在对典章制度的了解方面,而是他们在契丹内地汉儿当中的人脉关系。

    与耶律阿保机等人的重用汉人比起来,耶律述律显然更喜欢使用契丹亲贵一些,除了从耶律德光和耶律兀欲时期开始就已经身居高位的上京留守、知南院枢密事高勋之外,在朝廷重臣里面已经没有几个汉人了,地方上几个汉人出身的节度使差不多都是耶律德光时期甚至耶律阿保机时期就得道的,翰林学士刘景就是赵延寿任职幽州时期的旧人,其父刘守敬当南京副留守,也是因为刘家是幽州的大族。

    总之,没有几家汉儿会有韩知古的那种运气,可以通过成为宫分人而变成类似于契丹国人的身份,而如果不能成为契丹国人,一个汉儿出身在耶律述律这里是很难出头的。

    但是契丹内地的汉儿当中并非没有人才,相反,因为不少人家还能够保持汉学传家,其中固然会有赵思温之子赵延照、赵延靖这样依靠父荫的庸碌之辈,却也不乏英才,只不过目前官运最好的也就是室昉和刘景这般做到翰林学士而已。

    怀才不遇,这人就会有诸多的不平不忿,有些人倒是选择了南奔中原,不过更多的人要么是对自己在中原的竞争力缺乏信心,要么就是在契丹这边的羁绊太多,倒是很难下定决心南奔,于是在契丹亲贵之间另寻出路也就成为了他们当然的选择。

    这些人要去主动攀附耶律贤是不怎么容易的,而且耶律述律以自己多年平叛的经验,也是特别忌讳这种契丹亲贵与汉人的勾连,就像当初的耶律娄国、萧海真与李瀚那样,所以众人如今多会避嫌。

    但是同为失意人的萧斡里和张氏兄弟这种交往,却基本上能够避开耶律述律的警觉,而张氏兄弟因为其父张砺的身份地位与生前友好的缘故,在那些不得志的汉儿当中还是颇有一些人缘的。

    在契丹内地汉儿当中的人脉才是张氏兄弟在萧斡里面前的最大价值,这个价值哪怕是放到耶律贤面前都不会贬值多少,所以他们倒是不怎么在乎皇甫继勋的加入和陈处尧可能的加入。

    所以张景星在听到了赵阔的这一句接近于自言自语的话之后,接起嘴来倒是相当的轻松:“他们二人都是唐国的旧臣,相互之间总是有些共鸣的吧,若是连皇甫将军都无法说服陈郎中,那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了……”

    “伯辰兄说的也是……”

    赵阔颇有些讪讪的,张景星说的这些他怎么会不知道,然而他怕的就是这个啊!

    像陈处尧这样的人,先不管他的能力到底如何吧,能够十年如一日地忠诚于故国,能够屡次拒绝皇帝的官位恩赏,甚至还多次当面讥诮皇帝,那在官宦和士人当中的名声就不会差了。

    何况这十年来陈处尧固然是类似于隐居,却总还是随同行宫帐落行动吧,也没有完全拒绝他人拜访,能力见识多少也是有一点口碑的。

    这样一个人,只要能够被说动,愿意投效到萧斡里的小集团来,那么他在集团中的地位就不会太低,说不定就完全压过了赵阔。

    但是赵阔怎么也不可能承认自己会害怕萧斡里手下增加一个能人,更不会承认自己已经有些嫉妒陈处尧了。

    好在萧斡里待赵阔也算不薄,虽然赵阔在中原的身份地位不怎么样,而且在投奔萧斡里之后也一直以家臣自居,但是萧斡里倒是对他很敬重,“东海先生”之类的称呼时常地挂在嘴上,所以慢慢地赵阔倒是获得了和张氏兄弟平等相称的地位。

    “陈郎中在唐国任兵部郎中的时候作为如何,这里倒是没有人知道,好像皇甫将军也说不清楚,不过听说陈郎***使我大辽之初,在陛下面前痛陈利害,那词锋是相当的犀利,对各国形势的剖析也是极为精当的,若是陈郎中能够与伯朗兄交好,那对伯朗兄的前程可是大有助益。”

    张景惠没口子地称赏着陈处尧,却是一点都没有察觉这么干会狠狠地刺激到赵阔。不过他说的也算是篝火边几个人的共识,赵阔就只能在心里面羡慕嫉妒恨一把了,面上可是一点情绪都不好『露』的。

    “皇甫将军说不清楚陈郎中当年在唐国任兵部郎中时候的作为,那是因为皇甫将军乃是唐***中的后起之秀,在陈郎***使我大辽之前,皇甫将军还只是其父军中的小校,不知道陈郎中也不奇怪。”

    听到张景惠的言辞之间似乎有些贬低了皇甫继勋,萧斡里赶紧帮着解释了一下。

    其实皇甫继勋的领军能力到底怎么样,萧斡里并不是很在乎。辽国的主要武力是皇帝的皮室军、各宫帐的宫卫骑军和各部族军,汉儿军与渤海军都只是一些附庸,也就是守城和攻城的时候用场稍微大一些,所以领军的主力肯定是契丹亲贵,而有份率领汉儿军的也是大有人在,倒是不必依赖皇甫继勋这种新近投入的人了。

    萧斡里看重皇甫继勋的,还是他对周军的了解,尤其是对周军新兵器与相应战法的了解,这些东西可不是听赵阔的二手转述可以掌握的,即便皇甫继勋说不出来怎么造新兵器,但是南唐曾经有人仿造过是不假的,南唐军应对周军新兵器、新战法的经验更为丰富,这一点则是无可置疑的。

    所以皇甫继勋也是萧斡里想要笼络住的人,他不希望身边交好的张氏兄弟在无意中得罪了人。

    …………

    与萧斡里小集团中几个人各怀心思不同,耶律贤这边又是另外的一番景象。

    耶律贤和萧斡里一样,也是没有进入上京城去度过这个新年,而是留在了上京城外的行宫帐落,只不过萧斡里是在国舅别部,而耶律贤则是在大横帐。

    当然,同样在大横帐,耶律贤并不是在自己长大的永兴宫聚众饮宴,也没有不顾嫌疑地跑到积庆宫去,却是跑到了太祖的弘义宫,其中的原因么……自然是因为这一次的东道主是太祖庙详稳韩匡嗣了。

    契丹主耶律述律在正旦日举宴,其名目是为了给凯旋的将领接风洗尘,正当红的侍中萧思温当然要列席,韩匡嗣想去的话其实也行,只不过他实在是不想在耶律述律面前凑这个热闹罢了。

    所以韩匡嗣还是和耶律贤与女里凑作了一堆,这群人各有身份依仗,终日里混在一起宴游却是毫无顾忌,言谈之中刺讥时政更是常有的事,这一天也就是少了一个萧思温而已。至于耶律贤适,这人虽然和耶律贤交好,却是极少参与这种群体活动,更何况今日耶律贤适作为萧干的副手一起凯旋,当然是要出现在耶律述律的宴会上。

    席间没有了朝中正当红的萧思温,三个人说起话来比往日倒是更为随意。

    韩匡嗣那是不必说的,太祖庙详稳,家族是述律后的陪嫁,出身弘义宫宫分人,又直述律后的长宁宫,被皇后视之犹子,就连耶律喜隐谋叛失败,供词牵涉到了他,只是没有明显的反迹,耶律述律都只好轻轻放过,那么在酒酣之余随便发表一点嘲议时政的言论,别人又能拿他怎么样呢?

    女里做着马群侍中,又只是出身于积庆宫的宫分人,原本不应该像韩匡嗣这般肆无忌惮,但是和这些人在一起混久了,王子又待他非常亲厚,在这种私下的场合,他的顾忌倒是少了很多。

    至于耶律贤么,一则血统尊贵,虽然在当朝不得宠,多数契丹国人对他还是很恭敬的;二则正值年少,血气方刚,说话的时候当然就不会反复斟酌了。

    “凯旋?只是西北几个小部族的叛『乱』,居然都要花费经年的工夫,而且这些叛『乱』本就是失政所致,在前期还是屡遭挫败,现在也好意思夸耀武功?”

    这话也就只有身份和资历都很强的韩匡嗣说得出来,女里即便见解和他差不多,却也不能这么居高临下地说话:“有失政,有雅里斯等人的败绩,用了一年多才讨平西北叛『乱』,确实算不得什么武功,不过群牧都林牙接手之后战绩倒是颇有可观,都林牙又是前朝北府宰相萧敌鲁之子,为了他办一办凯旋宴却也正常。”

    “哼!平日里酗酒嗜睡,不理朝政,以致天下昏败四境不宁,现在只是小小地削平了部族纷『乱』,可是嗣圣皇帝经营下来的南京道却丢得干脆利落,结果还能这样文过饰非,列祖列宗的武功早晚会被败个一干二净。”

    如果萧思温在场的话,耶律贤基本上是不会拿南京道的丧失说事的,不过他心中对此却是一直耿耿于怀。南京道这块好地方可是好不容易经营而来的,哪怕当初自中原全面溃退的时候,他的父皇都还是坚决保住了那块宝地,结果丢起来那么干脆,事后还不曾奋力夺回,很多契丹贵人心中都是有不满的,耶律贤只是把这种不满说出了口而已。

第四章 凯旋宴

    第四章凯旋宴

    不管其他人怎么议论契丹主在正旦这天的凯旋宴,耶律述律自己对待此事是很正经上心的,这一天虽然宴会上有酒,但是他并没有酣饮,虽然已经是晚上了,但是他并没有嗜睡。

    凯旋宴上,耶律述律居于主位,北院枢密使萧护思、北府宰相萧海璃、北院大王耶律屋质、侍中萧思温、南府宰相耶律瑰引和上京留守、知南院枢密事高勋等重臣济济一堂,而左皮室详稳萧乌里只、右皮室详稳耶律撒给和殿前都点检耶律夷腊葛也就只合护卫宫殿,虽然耶律夷腊葛与耶律述律算得上是布衣之交,很得耶律述律的宠信,平常耶律述律经常会与耶律夷腊葛聚饮。

    群牧都林牙萧干、北府郎君耶律贤适和南院枢密使雅里斯、虎军详稳楚思作为凯旋的将领,自然是坐在了主宾席位上,只是几个人的待遇有着非常明显的差别。

    “林牙与郎君为了平息西北之『乱』,去国逾年,征尘仆仆,朕实在是无以为报,只有请二卿满饮此杯!”

    此时的耶律述律一点都没有往常的睡王风采,平日里的什么酗酒啊不理朝政啊狂暴嗜杀啊……在现在这个大辽皇帝的身上完全就不见了踪影。

    这时候的耶律述律也要喝酒,但是绝没有贪杯,而是亲执萧干双手向他敬酒,只是以一杯为限;这时候的耶律述律对契丹的军政状况也是明晰得很,对于凯旋的这几个将领实际的战绩非常清楚,所以雅里斯和楚思虽然官位比萧干和耶律贤适更高,却已经被他晾到了一边;这时候的耶律述律更是见不到一点狂暴嗜杀的影子,对待萧干和耶律贤适固然是亲厚异常,对雅里斯和楚思也只是冷落而已。

    皇帝如此厚爱,登时就让二人受宠若惊,也就是两个人出身高贵,达官贵人之间的交往甚多,见皇帝也不知道见过多少次,往日虽然没有得到过这般宠遇,此时却也不至于一下子手忙脚『乱』。

    “不敢当陛下如此厚爱,臣只是稍稍尽责而已。”

    皇帝亲自上来敬酒,别说赐的是卮酒,就算是苦酒那也必须得一口闷下啊,萧干『性』情质直,谦逊的话都说不上来几句,这时候也就只能真的“满饮此杯”了。

    耶律贤适就更是,只不过一个北府郎君而已,虽然世系相当尊贵,但是在座的又有几个不是出身高贵?论起出身来,耶律贤适的祖父只是耶律阿保机的从侄,虽然也算是横帐仲父房的子弟,但是和大横帐一系的关系可是相当远的,哪里比得上萧干这种皇亲国戚。

    萧干之父萧敌鲁的母亲可是耶律阿保机的姑母,而述律后就是萧敌鲁的姐姐,萧敌鲁在耶律阿保机微时就侍奉其左右了,在耶律阿保机即位后被拜为北府宰相,和耶律贤适的父亲于越耶律鲁不古比起来,萧敌鲁无论是在与大横帐的亲厚还是在地位显赫方面都要强得多。

    而现在萧干的官职也远比耶律贤适为高,又是远征获胜的主将,面对皇帝亲自敬酒,就连萧干都不敢轻忽,他耶律贤适又是何德何能?当下自然是话都不多说一句,只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卮酒还真是醇厚甘美啊……不得不说,皇帝钦赐的卮酒就是不一般,饶是契丹人普遍『性』喜豪饮,契丹亲贵们更是饮酒甚多,这卮酒的味道还是让耶律贤适陶醉了一下。

    “诸卿也各自饮了杯中之酒吧……”

    对待雅里斯和楚思,耶律述律就没有那么客气了,虽然在凯旋宴上并不至于去追究他们的败军之责,毕竟他们除了开始的败仗之外,其后协助萧干也还有一些苦劳的,但是耶律述律肯定不会向他们敬酒就是了。

    不光是不敬酒,在凯旋宴上,对宴请的对象终究是要赐酒的,不过耶律述律给萧干二人赐的是卮酒,而给雅里斯二人赐的则是樗酒。

    皇帝对待自己和萧干的态度冷热分明,雅里斯自然是感受深刻,一杯酒落肚,酒味寡淡甚而有些酸苦,再想一想喝下去之前看到的浑浊酒『液』,雅里斯心中的酸涩更是难以言表。

    枉费自己是南院枢密使,当日北院大王、南府宰相和侍中等人自南京道败归,也不曾受到过如此羞辱!自己在西北败绩固然是不少,可也没有丧师失地到那般田地。

    不过,谁让自己只是契丹国人而不是皇族或者后族呢?甚至连国姓都不是。虽然南院枢密使的职位比群牧都林牙要尊贵,楚思的虎军详稳也要比北府郎君更高,但是出身差异才是根本啊……

    更何况,当初的南京道之败,那是全局『性』的惨败,是有败无胜,皇帝需要在惨败之余安定人心,自然就法不责众了。

    而这一次显然大不一样,自己和楚思先奉命平叛,结果遭致连番失利,而萧干虽然是在自己先期作战的基础上平叛,而且还拖上了一年的时间,最后终究是胜了。有胜败的对比摆在那里,皇帝要羞辱自己,那也就只能认了。

    看样子自己这个南院枢密使也当不长了,皇帝能够让自己正常致仕回部族之中养老,那就已经是万幸的了……想到这里,雅里斯口中的酸苦滋味简直要钻到心里面去,不过眉头却是没有皱一下,只是用木然的表情努力地压制着心中的翻江倒海。

    楚思却是做不到像雅里斯那样不动声『色』,当一看到侍者斟上来的酒『液』那么浑浊,楚思脸上的肌肉就是那么一跳,而当酸苦的薄酒入喉,他已经是脸『色』大变了。

    抬头四顾,看萧干和耶律贤适饮下杯中酒时的神情,楚思可以断定他们的酒和自己的肯定不一样,那些重臣陪客就更不可能饮这种薄酒了,皇帝赐下这种酒给自己,那分明就是一种羞辱!

    只是,谁让自己是败军之将呢……楚思的眉头刚刚一拧,转眼却又悄悄地叹了一口气,脖子一仰将整杯酒给强行咽了下去。

    此时的楚思哪里还敢把耶律述律看作平常那个酗酒嗜睡的昏君,今天他分明清楚得很,而且以前也应该是有许多清醒的时刻,要不然也不会对西北平叛的功过一清二楚了。

    当然,或许皇帝在凯旋宴上搞这种过于明显的差别对待,对于大臣将军来说太过打脸了,但是被打脸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和能力发出怨言呢?

    算了,今日遭此羞辱,这个虎军详稳也没有脸面再当下去了……楚思倒是没有因为在西北的失利和耶律述律的羞辱而满面羞惭,却是因为这一番当众被羞辱而灰心丧气。

    “喝酒!喝酒!”

    看着一张圆脸胀成了猪肝『色』的楚思和一脸木然的雅里斯,耶律屋质不禁回想起自己从南京道败归时的情景,对比下当时皇帝对待自己的宽容,再看看眼下的两个败军之将的羞惭无地,耶律屋质不由得就是心中一阵汗颜,连忙招呼着身旁的萧思温和高勋,极力地想要驱赶掉这种不愉快的回忆和对比。

    “是啊,今日借了林牙的光,大军自西北平叛凯旋,大辽中枢无忧了啊……”

    萧思温却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感触,丢失南京的往事早已经被尘封,曾经的南京留守、南京道兵马都总管早就习惯了现在这个位尊而无事的侍中之职,雅里斯和楚思二人无论是尴尬还是忿然,都引不起他的同病相怜,当然,他也不至于去幸灾乐祸。

    眼下的生活很好,萧思温在当今皇帝面前很当红,与王子耶律贤的关系也很紧密,可谓是既无远虑又无近忧,还管那么多干嘛?他和萧护思、萧海璃等人存在一定的竞争『性』,和耶律屋质、高勋可没有,至于雅里斯和楚思就更是与他八竿子打不着了。

    当然,萧干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是很有可能一跃而在官位上超过自己的,不过自己这种侍中的闲职肯定不会被威胁到就是了,需要担心萧干挑战的还是萧护思和萧海璃二人,国舅帐拔里、乙室已族和国舅别部出身能够获取的最为位高权重的职位,不就是北院枢密使和北府宰相么?

    “嗯!喝酒喝酒……”

    对于北院大王的主动招呼,高勋自然是热情回应,雅里斯和萧干的冰火两重天给他的感受又是和耶律屋质、萧思温大不相同。

    作为一个汉人,而且是从南朝过来而非土生汉儿的汉人,高勋也就是在耶律兀欲手下一度得到重用,成为南院枢密使总汉军事,甚至还主持册封了刘崇为大汉神武皇帝。到了耶律述律手上,高勋的位阶倒是升了,被封为赵王,但是南院枢密使却是没有了,而是出朝做了上京留守,眼下这个“知南院枢密事”还是在雅里斯出征西北之后才挂上的,只是暂代而已。

    不过看情形雅里斯就要倒霉了,这个南院枢密使差不多会腾出来,自己又有机会执掌汉军大权了。至于萧干获得大辽皇帝的器重有什么打紧的?耶律家和萧家的人能够获得的职权,那是与他高勋全不相干的。

第五章 蓄势待发

    第五章蓄势待发

    萧思温和高勋的推测不无道理,只是事物的发展变化也并不是完全依理而行的。

    雅里斯的南院枢密使和楚思的虎军详稳确实被耶律述律免掉了,对此二人无法发出任何怨言,契丹朝野也少有物议,但是高勋并没有接任南院枢密使,他还是继续做着他的上京留守、知南院枢密事,南院枢密使一职就此暂时空缺了下来。

    右皮室详稳耶律撒给被调去执掌虎军,接替楚思的虎军详稳一职,而耶律贤适很自然地升任了右皮室详稳,从北府郎君一跃而为禁军大将。

    至于萧干,耶律述律给他的封赏倒是不少,不过上面却没有什么位置能够腾给他,他也就只能继续做着他的群牧都林牙,一直到……一直到这一年的五月初四,北府宰相萧海璃薨。

    北府宰相掌握着北府诸部的军民政务,其中包括五院部、六院部、乙室部和奚部等主要部族,虽然其中的军队基本上不归宰相府管辖,但是整个职权还是相当之重的,这样的职位当然不可能空在那里。

    于是在辍朝三日、罢重五之宴后,耶律述律迅速地升萧干为北府宰相,自西北凯旋的诸将终于各得其所。

    契丹这边完全平定了内『乱』,内部军政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梳理,在位的都不是什么庸碌之辈,可以说积蓄力量准备南侵的能力已经再一次具备。只是此时距离秋天已经不远了,而耶律述律还是一直耽于游猎,好长夜之饮,因怒滥刑,北院大王耶律屋质和南院大王耶律挞烈或许为南侵做了诸多准备,但是耶律述律对此却毫无意向。

    当然,即便耶律述律有意南侵,郭炜也是丝毫不惧的。

    侦谍司北面房对契丹的各种刺探工作,在郭炜的精神指导、侦谍司郎中韩微的细致安排和北面房主事田重霸的具体实施下,已经有条不紊地进行了多年,尤其是在夺取了契丹的南京道之后,有了幽州作为基地,有大量热衷为新朝效命的燕民参与,工作进展非常顺利。

    契丹内地的汉儿有很多都是直接从燕地掳掠过去的,虽然多数人已经相隔了两三代,但是他们之间仍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更何况,很多契丹朝堂上的汉人官员都是出身于燕地,譬如蓟州衙校出身的康默记及其后人,譬如祖籍蓟州玉田的韩氏,譬如卢龙赵氏和范阳刘氏,譬如进士出身的室昉……在这些人当中,固然有韩匡嗣这种基本是已经契丹化了的死心塌地之辈,有室昉和刘景这种讲究忠信的文人,却也不乏为了家族利益随时准备脚踩两只船的人。

    再者,两国之间还存在着大量的走私商队,侦谍司借助着他们,犹如水银泻地一般地渗透着契丹。

    有着这么两种情报渠道,于是契丹这边有什么比较大的动静,侦谍司很快就能够掌握,或许他们很难直接获取契丹朝堂上的战略情报,耶律述律到底准备做什么,很少有人会向侦谍司汇报,但是契丹的沿边部族有些什么举动、这些举动是否针对大周,侦谍司基本上还是刺探得到、分析得出来的。

    契丹的贵人们早就已经消费惯了中原的各种先进货物,像丝绸、瓷器、茶叶、香『药』之类的,甚至包括粮食、钱币和书籍,有些固然属于贵族消费的奢侈品之列,有些却已经差不多成了生活必需品。

    要是在以前,契丹还可以通过三种途径来满足这些商品输入的需求——靠中原儿皇帝的贡奉、南唐和契丹之间的跨海贸易以及契丹军南下抢掠。

    但是自从后汉以来,中原朝廷就不再对契丹称臣纳贡了,也就只有北汉在对契丹进贡,以河东那么可怜的岁入,那么一点贡品也就是聊胜于无罢了;

    而自显德初年开始,随着中原国力军力的日渐恢复,契丹军的南下抢掠也是越来越困难,到了显德八年幽州易手之后,契丹军南下抢掠已经是得不偿失了,甚至根本就抢不到任何东西;

    而在南唐丢失淮南之后,大周与吴越的领土在长江口相会,南唐就彻底丧失了出海口,契丹和南唐之间的跨海贸易从此是日趋萎缩,根本就满足不了契丹对中原货物的巨大需求。而到了最近这一年,南唐被大周完全吞灭,契丹的这一条贸易线路也就不复存在了,虽然还可以偷偷地从吴越国买入一些货物,但是一则吴越国胆小,二则契丹也不愿意向吴越国输出马匹,总的贸易量根本就无法上去。

    于是在这一年来,契丹获取中原先进货物的三条渠道差不多等于都断掉了,但是契丹对这些货物的需求却无法根绝,甚至可以说有些完全就是属于刚需,于是这些年边贸大兴。

    当然,所谓的“边贸”,其实说穿了就是走私,因为这些贸易根本就得不到契丹和大周双方官府的认可与保护,大周在其他边境都开有官方允许进行边贸的榷场,在幽州这边可没有开一个。

    然而契丹对中原货物的需求量实在是太大了,这种需求太旺盛了,双方又没有其他的正常贸易渠道,所以其利润相当之高,哪怕商人们承担着被抢掠、被罚没的风险,那利润仍然十分诱人,商人们很愿意为此铤而走险。

    只要有足够的利润,商人们完全可以践踏一切人间法律,在两个敌国之间走走私又算得了什么?而且这么一来,不受契丹朝廷监管的贸易还可以用契丹这边的马匹支付购买大周货物的费用,无形中让契丹这边的购买力增加了不少,边境的贸易量反而因此有所增加。

    再说了,他们的这种走私还得到了很多契丹贵族或明或暗的支持,这些贵人们为了自己的奢侈享受,或者对走私商人网开一面,或者干脆就自己去雇佣走私商人,于是契丹这边几乎就被渗透得像筛子一样了。

    因为潜越边境的需要,侦谍司北面房很自然地就介入了这种走私活动,毕竟和单纯地潜越边境比起来,有着沿边的契丹贵族暗中保护和放行的走私商队明显要安全得多。

    侦谍司的介入和一般的契丹贵族介入,那可是大不一样的。

    一般的契丹贵族介入两国之间的走私,看着的只是自家的利益,自家的奢侈享受,他们根本就不会有契丹朝廷那种限制马匹输出的眼光,甚至他们会为了利润而主动输出马匹。

    而大周这边侦谍司介入走私活动,那就等于是郭炜介入了,郭炜岂能允许本国的战略物资外流?别说是基本上不会流出的火『药』和火器了,就连铜钱都属于坚决禁止流出的货物,甚至最新的棉制品,郭炜允许其流出一部分,但是始终严格控制着贸易量,以致于棉制品在契丹都被炒成了奢侈品。

    这也是好在大周是这种贸易的主导方,契丹需要大周的货物甚于大周需要契丹的货物,而且大周能够提供的商品品种多样,铜钱和棉制品并不是其中的主要成分,郭炜限制压缩这两样东西的输出,并不会从根本上影响走私商人们的利益。

    契丹这边就没有多少主动『性』了,除了少量寒带『药』材和珍贵『毛』皮之外,契丹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也就是牛羊牲畜了,当然,还有燕山北麓的一些银矿。在这种情况下,契丹想要限制马匹贸易哪里是那么容易的?除非是契丹皇帝能够直接掌控的领地,或者当地的部族首领有足够深远的眼光。

    北院大王耶律屋质和南院大王耶律挞烈的眼光倒是不凡,不过五院部也只管辖着奉圣州和北安州的一小部分牧场,六院部更是在云州大同府那边,对燕山的两国边贸走私影响不大。

    再说了,他们两个人倒是可以限制自己的部族参与贩卖马匹,也可以限制贩卖马匹的走私商队从他们的领地通过,但是他们同样不可能根绝自己部族的其他商品走私,所以侦谍司对五院部和六院部的渗透并不逊于其他方面,虽然利润稍微要差一些。

    所以侦谍司对于契丹军政情报的掌握是非常全面的,虽然对契丹朝堂上南侵的意向缺乏情报,但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哪怕是契丹军这种依靠打草谷为生而无需后勤的军队,也还是需要进行基本的动员吧,而在侦谍司所掌握的情报当中,契丹沿燕山各部族的动员水平相当之低,完全不足以发动一场倾国之战。

    只要契丹不是向南发起倾国之战,那种一般『性』的打草谷『骚』扰,或者以某个部族为核心的侵边破口,郭炜是完全不惧的。按照军咨部运筹司这些年对范阳军和卢龙军防御预案的推演,对付这种烈度的袭扰,两个军镇依靠自身力量就足以应付了,何况在他们的身后还有兼备河东与北面的成德军,至不济还有东京的十余万禁军可以北上增援。

    所以是时候吊民伐罪,殄灭南汉刘氏以救岭南一方之民了。

第六章 计划南征

    第六章计划南征

    显德十四年三月,五星如连珠,聚于奎、娄之次。司天监上曰“丁卯岁五星聚奎,自此天下太平”。

    六月戊午朔,日有食之。

    七月初秋的天气,暑气未消,东京城尚有一丝余热,晚间倒是已经有了秋意,不过辰时却还是颇有些热的。

    广政殿外,殿前东西班的军卒们一个个顶盔贯甲结束整齐,将整个大殿护得严严实实的,殿前东西班都虞候刘廷翰带着两个孔武卫士围着大殿小心巡查,生怕有一丝闪失。

    广政殿中正在举行一次军事扩大会议,因为几个宰相和三司都要与会,这次会议显然就不适合在枢密院的厢房中举行,因为是军事扩大会议,滋德殿又摆不开偌大的场面,所以会议地点最终确定在了广政殿。

    “众卿,先帝在时,曾经言道,‘以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足矣’,不意壮志未酬却中道崩殂,只得五年多岁月,而未能伸平生之志。朕不以愚昧自弃,愿无改父志,戮力于一统天下,幸赖众卿辅佐、将士用命、百姓归心,自显德六年中至今已经八年了,其间北伐幽蓟、平荆湖、定西蜀、收江南,开拓天下初见成效……”

    郭炜坐在龙床上侃侃而谈,对于郭荣的这个志向,他当然是很感奋的,也是非常愿意遵循的,说出去也是相当有力的。

    当然,郭荣为自己所定的这些年头多半只是一个虚数而不是实指,不可能会一那么精确的十年统一天下,十年整理内政,然后再用十年驱逐胡虏安定四境。只不过郭荣最终只是在位五年六个月,第一个目标的十年再怎么是虚数,只有五年半的时间也是完不成的,因为各地的割据势力都有相当的渊源与根基,可不是秦末那种大家差不多时间起步的。

    郭炜继承了郭荣的皇位,同时也从内心继承了郭荣的这个志向,不过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个种田派的推土机,论种田和攀科技树肯定是强于郭荣的,但是经略天下的本事却不见得了,所以他并没有狂傲地打算从显德元年开始算这个“十年”,哪怕是虚数。

    但是从他正式登基的显德六年六月开始算这个“十年”总是应该的吧?要知道郭荣可是给他打下了很好的基础的,西边从后蜀那里收了秦、凤、阶、成四州,东南从南唐那里收了淮南十四州,还从契丹那里夺取了瀛、莫、易等州,并且国内的政治也很上轨道了,禁军的整顿也做得不错,这要是还做不到郭荣计划中的事情,那么他这个种田派也未免太失败了吧。

    当然,如果硬是要为自己找理由,当然是可以把计划开始实施的年份推迟两年来算,前面两年就算成是他继位之后稳固地位亲掌大权的必要时间支出吧,那么开拓天下的起始时间至迟也应该从显德八年四月他从东京亲征开始算。

    如果从他登基那天算起,到现在已经是过去了整整八年多,都够打一次抗日战争的了;如果是从他北伐幽蓟亲征的那天算起,时间也已经过去了六年多。

    这样算起来,他在这几年取得的成绩固然是喜人的,但是剩下来的时间也是相当的紧迫。

    所谓的开拓天下,即使不算横扫朔漠吧,即使定难军和归义军这一类的长期历史遗留问题也不算吧,那么传统的华夏核心区域总是应该统一起来的,而此时还不在大周直接统治下的区域,就有南汉、北汉、吴越和清源军。

    对于吴越国与清源军,郭炜倒是不怎么担心的,毕竟在他曾经的那个历史上,这两块地方都是很乖顺地奉表纳土的,现在当地的主公和臣下没有什么变化,当地的政治经济和社会基础都应该没有任何的不同,总体的战略形势也是差不多的,那么郭炜相信钱弘俶和陈洪进没有道理会对他进行顽抗。

    那么剩下来的就只有南北汉了。

    这样两个地方花上两年时间拿下来,可能稍嫌紧张了一些,但是用将近四年的时间去打,那么无论如何都应该打得下来,只不过定目标的时候当然得往高里去定,“取法乎上,得乎其中”么……要是在确定目标的时候就泄气,那么实际执行的时候岂不是会更差了?

    因此他向群臣讲话的时候就得强调这个“八年”,以增强紧迫感。而无疑的是,从现场群臣的反应来看,他的这个目的完全达到了,听着“十年”和“八年”这两个数据,看着殿中摆放的沙盘和地图展现的形势,与会大臣一个个表情凝重——只剩下两年的时间,而统一的对象虽然比之前的后蜀和南唐相对要弱小一些,但是要么偏远要么道路难行,这个任务的确是比较艰巨的。

    “……河东刘氏地狭民贫,本不足以当我军之锋,然而刘氏与我为世仇,且有契丹为后援,定不会轻易降顺。且河东表里山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军资转运相当困难,故而宜置诸最后……”

    无论是从长城防线的完整『性』、河东地区的战略地位还是华夏核心区域的完整『性』来说,河东都是不可能放弃的,但是这地方确实属于一块很难啃的硬骨头,相当嗑牙,又没有什么肉,所以还是放到最后收拾比较好。这个“最后”甚至都可以晚于吴越国和清源军纳土,只要赶得及“基本统一全国”这个大目标就行。

    对于郭炜的这一段阐述,倒是没有人显出疑问之『色』,从群臣微微颔首的情况来看,大家对此都是赞成的,这大概得归因于郭荣在高平之战后围攻太原的经验教训,以及这些年在河东与北汉的拉锯战,让满朝文武基本上都趋于认同郭炜的这种战略构想。

    “……岭南刘氏本是波斯胡种,以天高地远朝廷鞭长莫及而割据一方,甚而趁中原丧『乱』之机僭位立国,与我朝相拮抗,实在是不可容忍。若是我朝域内不安四境不宁,那也就罢了,如今我朝民稍安,食稍足,兵稍精,却又怎能容他割裂中夏?”

    嗯嗯,郭炜把“民稍安,食稍足,兵稍精”这段排比用到了这里,心中那个得意啊……想当年他看到宋濂的这篇手笔的时候,心中那个钦佩叹服啊,透过这一段排比句,那种自信而又不狂傲的气度已经跃然于纸上了。

    可惜郭炜实在是找不到能够和朱八八北伐相称的雄图大举了,而且他也背不下来整篇的檄文,不过此时把这段话用出来,郭炜倒是感觉着恰到好处。

    “岭南在我朝收取荆湖之时曾经兴兵构衅,当时因为荆湖初定,两旁又是唐、蜀夹击,前军不能放手一搏,故而只是对岭南略施薄惩,取了其越过五岭夺占的楚国故地而已。如今唐、蜀皆为我所有,荆湖丰饶,南路一片坦途,只有五岭阻隔,此时越岭征伐岭南完全可行。”

    这几年来看着郭炜按部就班地将各个割据势力翦除,就连一向用心于吏事和民政的首相范质,此时也懂得顺应起郭炜的意图来了,虽然这些话还算不上极力鼓吹,但是在他来说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

    次相王著倒是和郭炜很贴心:“南汉主生活骄奢『淫』逸,治民极为惨酷,国中赋税繁重,又作诸般酷刑,岭南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陛下代天牧民,承天景命,理当吊民伐罪,挥师越岭以救此一方百姓。”

    当然,早不吊民伐罪,晚不吊民伐罪,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去救此一方百姓,这种道理就不需要明说了。既然是承天景命么,那肯定是需要顺应天时的,虽然早就听说了岭南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的惨景,但是在之前那不是天时还没到么?

    次相王溥关心的则是另外一桩事:“南汉群臣偶有小过,或者儒生、僧人、道士有才略可堪顾问,辄被南汉主引入蚕室阉割之,实在是有辱斯文。如此昏暴之主,我军大旗所向,岭南士民必定望风而从。”

    “前番在唐国上下其手致使两国交恶的慕容余孽,在金陵城破之前悄然出逃,因此未能在江南授首。陛下以其罪恶深重,特在全境通令捉拿,而南汉主竟敢悍然违抗天子之命,以岭南之地庇护慕容余孽。对于此等冥顽不灵之徒,唯有兴义师将其击灭。”

    枢密院军咨部运筹司郎中曹翰关心的却是慕容英武的去向,这人在南唐给周军造成的困扰,枢密院和军中将领是感触颇深的,虽然他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整个大局,但是给南唐军增加的战力还是相当令人恶心的。

    现在这人逃到了南汉,而南汉主则非常明确地表示了对他的庇护,枢密院和禁军那是早就想出兵去打一打了,现在都已经拖过了一年,天知道那家伙会给南汉军增加些什么战斗力,在曹翰想来,打南汉当然是越早越好。

第七章 运筹司的计划

    第七章运筹司的计划

    “南汉主宠信宦官,为人暴虐且宦官专权,多数勋臣宿将已经被诛杀殆尽,宦官之中的知兵者或者如吴怀恩、邵廷琄一般死于非命,或者如潘崇彻一般解职赋闲,竟无人统筹防务,其军队极其缺乏训练,兵不识旗鼓,城池、军械破败不堪,我军取之甚易。”

    枢密使王朴的身体不怎么好,所以他管的杂事是越来越少,不过在本职工作上却是一点都没有松劲,枢密院下属的运筹司和侦谍司各种情报和作战预案的汇总,王朴都一一审阅过,所以在讨论对南汉作战方略的时候,他的总结相当到位。

    当然,根据最新情报,潘崇彻是重新出山接替了被刺杀的吴怀恩,不过王朴以潘崇彻为“被赋闲”的代表倒是也没有什么错。要知道这人可是在当年南汉和楚国争夺岭北之地的时候就屡立战功的,结果一歇下来就是十年,直到吴怀恩被刺、邵廷琄冤死,刘鋹手下一时无人可用,这才不得不重新启用了潘崇彻。

    这种最新的人事情报只需要真正地用心去搜集,却也不是必须买通南汉朝中高官的,侦谍司人员混在商旅之中稍稍打探一下就有了。

    至于其他方面的情报,从民间确实不太容易搜集,不过郴州和桂阳监之战俘获的岭南伪命都监陈琄、内官余延业等人早就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了,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年,想必南汉那边也不会有太大的改观。

    只是郭炜那种谨慎重庙算的风格对属下的影响已经有些深入骨髓了,面对上司的这个总结,军咨部尚书张铎却是有一些犹疑,当下就皱着眉头说道:“我军夺回郴州和桂阳监之时,岭南军将确实如同枢密使说的那样不堪,即使忠心如陆光图、暨彦赟之辈,也难当我一路偏师。只是自那一战之后,南汉主未必不会改弦更张,听说邵廷琄屯兵洸口的时候,就曾经勤练士卒大造军器,吴怀恩在桂州也是大力督造战船,虽然二人先后死于非命,却也未尝没有遗爱。”

    “是啊,吴怀恩虽然被刺杀了,但是接替他的是老将潘崇彻,我军确实不宜过于轻视。另外那慕容余孽自唐国逃往岭南已经有一年多了,看南汉主宁愿开罪我朝却不愿意交出此人的架势,其人多半是已经得到南汉主的重用,虽然此人搞出来的火器对我军构不成威胁,但是终究是一个麻烦,很难说岭南军将仍然是当初那般糜烂。”

    同样是自行伍起家,军咨部侍郎陈思让也是出言赞同张铎的话,对于亲历过沙场搏杀的人来说,敌军在兵器、训练和士气方面哪怕有一点点的进步,那都是很敏感的事情,绝对不能疏忽以待。

    一般的人事情报、基本的民政治理和当地的民心民情,这些情报都很容易在商旅途中获取,就算是城池的完好度与修缮情况,通过这些渠道差不多也可以掌握,但是军队的训练状况、兵器的生产和装备情况以及南汉朝中、军中运转的细节,那通过民间去感悟就太隔膜了。

    通过陈琄、余延业等人获得的第一手资料,怎么说都是三四年前的东西了,虽然南汉的君臣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因此那些情况大概应该没有发生什么突变,但是谁又能够那么笃定呢?

    毕竟郭荣和郭炜两个人给大周造成的日新月异的变化,那是完全摆在群臣面前的事实,周军战斗力的突飞猛进,这些年过来群臣的感受不可谓不深。就算是南唐,同样的军队在不同将领训练和指挥时的战斗力出现明显差别,那也并不需要一年以上的时间,比如当初朱元与其他将领的不同,比如林仁肇和慕容英武所部相对于皇甫继勋所部的顽强。

    更何况慕容英武跑到南汉去,肯定是把他的那些火器技术带过去了,那些火器和周军自己装备的比起来当然很烂,但是在南唐军和南汉军来说,应该可以算让战斗力突飞猛进了吧?

    “嗯,庙算的时候确实应该料敌从宽,绝不能有丝毫的侥幸心理,所以朕早就要求运筹司在作预案的时候,以唐国镇南军和天德军的水准来估算南汉军的战力,还要对南汉军可能装备的火器以及对我军火器的反制能力予以充分的估计,然后在此基础上制定出万全之策,定然不能有丝毫的疏忽。”

    宰相和枢密使对这场战争充满了信心,而军界的人却在细节方面保持了足够的谨慎小心,这一点很让郭炜高兴,所谓的“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吧……

    如果是文官们对打仗都怕得要死,而武将们却是一股脑不假思索嗷嗷叫地求战,那才叫局面糟糕呢。

    像现在这样,依靠自己种田的本事,让本方军队的战斗力保持着肯定远高于敌军的水平,然后再充分地拔高预计敌军的战斗力,以此为基础制定出确保全胜的作战方案来,最终依靠狮子搏兔的策略去完成战争,这才是郭炜擅长的领域嘛。

    这样的战争肯定是平平无奇的,也应该是平平无奇的,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嘛。

    郭炜可从来没有想过依靠天马行空的战略构想去进行战争,让战争过程充满了跌宕起伏,然后在战场上不断地搞什么令人眼花缭『乱』的计谋,把整场战争变成战争艺术的展示台。那是看客们才喜欢的战争,而不是战争参与者喜欢的战争,郭炜可没有自大到以为自己是评书演义里面的诸葛之亮、关云之长。

    听到郭炜把话题从战略决策转向了具体的作战方案,曹翰当然就明白了,向南汉开战的基本决策应该算是顺利地通过了,政事堂和枢密院都没有出现异议,而三司也没有出来说什么军资粮草准备不足的话,那么下面就轮到他出场表演了。

    当然,曹翰知道,军资粮草的调集准备那是郭炜在决定出兵之前首要考虑的问题,也是运筹司制定相关作战方案时的必要前提,他们的每一份预案首先提到的都是后勤准备工作。

    事实上从占领南唐全境的那一天开始,朝廷就已经在为进攻南汉作物资准备了。

    随着南唐的灭亡,原先为伐唐而做的后勤安排逐渐停止,知成都府吕胤兼着的川蜀水陆转运计度使减少了转运物资出蜀,而且出蜀的物资全都转头调往衡州、道州而不是原先的岳州。

    淮南水陆转运使苏晓负责的淮南一带不必再向江南转运物资,又可以将淮南的物力用于维持京师与河北的驻军,无疑是大大地缓解了北方的压力。

    知江陵府李昉继续兼荆湖水陆转运使,从蜀地转运而来的物资和荆湖当地的物资被他逐步调集到了衡州、道州一带,有这一年多时间的准备,从荆湖向南汉出击的后勤毫无问题。

    而权知昇州兼江南水陆计度转运事赵玭与镇南军节度使、南昌尹张永德同样没有闲着,除了梳理地方收拢民心之外,丰裕的江南地区肯定将要为进攻南汉作出其应有的贡献。

    运筹司几年的工作做下来,曹翰对郭炜策划战争的风格已经是非常熟悉了,他或许会『操』心其他的问题,却是最不担心战争的后勤问题和军队的装备问题了,这个年轻的皇帝每逢战争来临,最重视和最先解决的肯定是这些事情。

    “根据陛下的旨意,运筹司对于征伐岭南之战作如下部署……”

    曹翰起身站到了沙盘前面,手执教鞭向广政殿中的与会君臣详细讲解运筹司制定的基本方案。

    与郭炜所知的历史发展略有不同,宋朝进攻南汉的时候,南唐还在,宋朝和南汉之间只有楚地接壤,所以宋军就只能从湖南南部越过五岭,而现在南唐先于南汉被灭,大周与南汉接壤的范围就广大得多了,可供周军选择的进攻路线也就丰富得多。

    虽然因为南汉军的战斗力有限,而且南汉距离东京太远了,于是郭炜既不打算亲征,也不打算派出太多的禁军,但是多抽调一些州郡兵参战却是不妨事的,反正郭炜为了这场战争所作的物资准备相当充裕,而且后蜀和南唐都被灭了之后,整个南方都安全得很,只要给当地留下足够保证治安的军队,任是怎么抽调都不怕。

    所以这一战郭炜并没有直接山寨宋朝灭亡南汉的战法,一则是郭炜根本就记不住这样的枝节之战,二则是郭炜现在的条件比赵匡胤那时候要好得多了。

    “……此战将以潭州、朗州、岳州、澧州、衡州、永州、道州、郴州、桂阳监、南昌府、筠州、抚州、袁州、吉州、虔州等州郡兵为主,辅以一支锦衣卫亲军,由陆路分东西两线攻入岭南;另以屯驻东南沿海港口之定远军护送吴越军自海路奔袭兴王府,不求奇兵夺城,只是为了让南汉主臣无可遁逃。”。

第八章 三路伐粤

    第八章三路伐粤

    三路伐粤,这就是运筹司制定的攻取南汉的作战方案了。

    陆路是进攻南汉的主力,分为东西两路,西路军以荆湖地区为依托,补给和兵力都是以荆湖地区为主,通过湘水进抵五岭以北的出发阵地;东路军以江南地区为依托,补给和兵力都是以江南地区为主,通过赣水进抵五岭以北的出发阵地。

    西路军将会避开五岭的主要险道从道州出发,越过道州和贺州交界的分水岭临贺岭向贺州进军,自南汉中部突入,视战场局面而定,或诱歼敌军,或强攻割裂南汉东西联系,然后在稳定翼侧之后东击兴王府。

    东路军则选取大庾岭的旧驿路,从虔州出发,越过虔州和南汉雄州之间的大庾岭进击南雄州,以兵锋直指兴王府的威势诱迫屯聚在南汉东部的敌军会战,待歼灭当面之敌以后再与西路军会攻兴王府。

    这两路大军当然是以各自地区抽调的州郡兵为主力,但是郭炜还想着试验一下火帽铳的威力呢,所以两边会各有一个军的锦衣卫亲军参战。

    至于第三路,那就是整个战场的辅助方向了,屯驻在东南沿海几个港口的定远军船队将会护送一支吴越军船队自海路奔袭兴王府,以保证将南汉君臣彻底***在伶仃洋之内。

    当然,郭炜对这个方案的形成是起了主导作用的,如果不是他一再的强调,第三路的水军沿海机动就不会出现在作战方案中了。

    郭炜之所以特别要求派出一支水军从海路包抄兴王府,那是因为他记得在宋朝灭南汉的时候,只是单纯的陆路进攻,就曾经让南汉从海上跑出去一支船队,后来这些人马还曾经回师『骚』扰过番禺(今广东省广州市)地方。

    好笑的是,那支逃走的船队其实是南汉主刘鋹预备在海边的,原先是为了在万不得已时,方便刘鋹自己携带南汉历代搜刮的财富和嫔妃逃亡之用。只不过在南汉兵败如山倒之际,什么军令政令都不管用了,刘鋹信任的一个宦官和卫兵监守自盗,抢在刘鋹上船之前盗走了船队,刘鋹是在逃无可逃的情况下才束手就擒的。

    现在郭炜的条件这么优越,那当然是要做到计划周详,绝对不会允许打到最后出现这种纰漏。

    刘鋹顺利地率领船队从危城中逃跑,这种情况郭炜当然是不允许发生的;刘鋹手下的宦官盗走船队,这样的情况同样不被郭炜准许。

    郭炜倒不是舍不得跟着船队漂走的那些个南汉宫中的嫔妃,就算这些嫔妃里面有几个胡姬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些许异国风味还不至于让郭炜如此费神,但是船队中的那些水手和金银珠宝,郭炜可不愿意让他们就这样流失掉。

    那些金银珠宝是历代南汉主从岭南百姓和广州城的海贸当中搜刮而来的,是岭南人民创造的财富,怎么能够允许被一些『奸』贼带到海外去呢?这些财富理所当然地应该归代天牧民的郭炜支配,全部都得用在中国的土地上。

    而番禺城作为中国与南洋海贸的重要港口,不光是和泉州城一样积累了大量的财富,也催生了大量熟悉航海的水手,这些水手要是流落到海外,不管为首者是刘鋹本人还是他的宦官与卫兵,那都会变成极其可怕的海盗势力,将会给中国与南洋的海贸造成难以估量的破坏。

    而如果这些水手被周军所俘虏,从而掌握到郭炜的手中,那么他们就将成为大周开拓海贸的强大助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重要港口城市的郭炜当然懂得怎么用好这些人了。

    所以郭炜才会极力主张从东南沿海派出一支水军进伶仃洋包抄兴王府海域。

    对于郭炜如此强烈的要求,运筹司一度感觉到相当的为难,这可不是从沙门岛到渝关的内海沿岸机动,也不是从扬州到杭州的江海沿岸机动,而是在东南海域的上千里跃进。

    从沙门岛到渝关,起码在泥沽口之前还有多次演习的经验做铺垫,而且从泥沽口到渝关的这一段海路路途并不远,风浪也不大,又有老渔民领航,总体风险是比较小的。即使是后来的从渝关直航沙门岛,有前面那么多的基础打底,渤海的风浪也不算厉害,又只是轻舟返航,稍微冒冒险也就成了。

    而从扬州到杭州,那一路可不光是沿岸航行,而且海路是大周与吴越双方都相当熟悉的,沿途几乎就不存在太大的风险,所以当时大周君臣可以轻松地作出派定远军和伏波旅驰援吴越的决定。

    可是这一次的情况与前几次却是决然不同的。

    派出屯驻于东南沿海港口的定远军奔袭兴王府,那可是数千里的海路,而且还是定远军完全不熟悉的航道。

    当然,正式出兵攻伐南汉还没有这么快,分驻于各个港口的船队可以逐步集中到泉州,而不是从杭州等地出发,并且吴越国与清源军肯定是要提供熟悉航道的海贸水手来领航的,但是从泉州到兴王府的海路依然是数倍于定远军以前曾经进行过的海上跃进。

    而这么做的目的,据说只是为了防止南汉主从海上逃亡,这在曹翰及其手下那些军咨虞候们看来,可真是付出与收获非常不成比例。

    不过提出这个战略目标的是郭炜,当了八年皇帝并且屡战屡胜的郭炜在军中显然是具有非常高的威信,虽然对郭炜的这个要求相当的不理解,但是他们还是坚决地执行了郭炜的意图。

    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在执行中加强理解,完全遵循郭炜的旨意,运筹司对第三路的安排还是相当细致到位的。

    好在这一路只需要出动一部分定远军船队,届时会有吴越军协助作战,利于海运的船队也能够携带足够的补给,并且这些补给除了作战的火器之外都可以由吴越国和清源军提供,因此这一路虽然计划比较复杂,对大周后方的要求却不多。

    而就在这种“在执行中加强理解”的过程当中,一边就学于武学一边在运筹司实习的卢郢对着运筹司里面的一张舆地全图,在某一天豁然开朗。

    不过卢郢的豁然开朗在此时可算不上有多么重要,曹翰在沙盘前的这一番详细讲解,将一个宏大的构想摆在了群臣面前,尤其是加上了第三路的海上跃进之后,这一次针对南唐的军事计划比平蜀灭唐时候的显得更为豪迈。

    “十五州的州郡兵,加上金枪军的两个军,总计四五万人马,自陆路破开五岭防御应无任何问题,加之海上的万余人马,南汉刘氏应该难以抗手,我军将其聚而歼之乃是必然……只是五岭道路荒远,转运殊为不易,虽然四五万人马分作了两路,丁夫转运仍将十分艰难繁杂,各路转运使与随军转运使的职责很重,还需谨慎择人。”

    对于具体的军事计划,范质却是说不上个一二三来,只是对着沙盘和地图可以感觉得到这一次战场范围和作战构想的宏大。不过看着郭炜信心满满的样子,而且枢密院中的几个宿将都没有什么异议的样子,禁军几个军司的主将也是一脸淡定,范质估『摸』着这个作战方案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既然如此,那么他就需要『操』心一下几路转运使的人选了。

    听到自己的首相提到了相关的人事问题,郭炜点了点头说道:“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此次吊民伐罪,越岭平定南汉,为了不误农时,仍然将会选在深秋兴兵,不过现在已经是七月了,几路转运使确实应该尽早定下来。”

    “知江陵府李昉兼荆湖水陆转运使,在灭唐一役之中表现良好,西面各路兵马都没有出现匮乏之事,荆湖的丁夫服役有序,也不曾误了当地的农时,宜于继续担任荆湖水陆转运使;权知昇州兼江南水陆计度转运事赵玭在灭唐一役中任职南面随军转运使,军资粮草调度从无混『乱』,宜于继续负责江南水陆计度转运事;镇南军节度使、南昌尹张永德在北伐幽蓟时曾经任职后路转运,负责东路军的随军转运应无问题,只是张驸马还要守卫洪州重镇,故此应以一文吏协助之,右补阙辛仲甫可当此任;西路军的随军转运使可委以左补阙宋琪。”

    王著随口说出几个人名,李昉、赵玭和张永德继续负责原任倒是不奇怪,只是辛仲甫和宋琪的名字有些陌生。

    “辛仲甫?宋琪?”郭炜的视线转向了吏部尚书张昭。

    “辛仲甫,汾州孝义人,广顺中为武定军节度使掌***,显德初镇宁军节度使掌***,深、赵、镇等州观察判官,成德军节度使郭崇卒,入拜右补阙;宋琪,幽州蓟人,在契丹举进士中第,署寿安王侍读,幽帅赵延寿辟为从事,会契丹内侵,随赵延寿至京师,为河中节度使掌***、晋昌军节度使掌***、观城令、庐州观察判官,显德十二年召拜左补阙。”

    张昭的介绍简明扼要,让郭炜马上就清楚了两个人的基本状况,这一个是郭崇的嫡系,一个是赵匡赞的嫡系嘛,行了,就是他们了。

第九章 请战

    第九章请战

    在广政殿举行的军事扩大会议很快就取得了一致的意见,运筹司的作战方案顺利地获得了通过,王著对几个转运使的提名也没有掀起什么波澜,唯有三路大军的主帅还要等着枢密院和郭炜协商。

    不过具体的战争发起时间显然还要等到***月份,使用的兵力又主要是从战区邻近的州县抽调,各路主帅的确定倒也不需要太过急切。随着给李昉、赵玭、张永德等人的诏书依次上路,辛仲甫与宋琪两个人的迅速就位,战争的脚步就已经开始进入了紧锣密鼓的阶段。

    当然,锦衣卫亲军司要抽调两个军参与南征,与此次参战的主力不同,锦衣卫亲军都是驻扎在东京的,离着战区可比较远,他们的动作自然需要趁早。

    随着辛仲甫和宋琪的离京赴任,朝廷即将出兵岭南的消息在朝臣与禁军将领之中迅速地传播开来,这些消息虽然还没有得到皇帝与枢密院的公开承认,却已经是传得有鼻子有眼了,甚至详细具体到了调动兵力的细节。

    确实,在这个时代,除非是皇帝和宰相、枢密使等少数重臣的密议,朝中基本上是没有什么秘密的,以这一次军事扩大会议的与会人员之多、涉及范围之广,郭炜倒是没有奢望可以保守得住秘密。

    这一战,郭炜原本就没有想着依靠战略上的突然袭击的优势,更何况南汉平常在边境上就早有戒备。而且即便是南汉有细作在东京,他们也未必就接触得到有资格参与传播消息的文武官员,等到这些细作确认了传言,也还有一个将消息送回南汉的过程,再到南汉主对此传言作出反应,相信大军已经越过五岭了。

    虽然中国自古就很强调用间,但是以这个时代的通讯水平和人们的见识水平,郭炜相信周边势力没有谁能够做到侦谍司这种级数的用间。而即便是以侦谍司的能力,还有郭炜的特别交代指引,并且有郭炜制定的一些密码技术,郭炜对南汉朝堂变化的把握都不是很清楚,更遑论主要依靠商旅被动收取信息的其他势力了。

    就算是刘鋹懂得在东京安『插』细作,而不是单纯依靠在两国之间往返贸易的商旅打探消息,那细作往回传递消息的手段都是相当贫乏而且落后的。首先,电报电话之类的手段肯定是不存在的;其次,大周的驿传系统也是他们无法利用的;然后,奔马疾行肯定是会被反复盘查的,而他们携带密信的最高水平也不过就是蜡丸书,蜡丸固然可以藏在发髻、衣缝、鞋底甚至菊花里面,但是总不如密码信那么掩人耳目。

    所以郭炜并不担心在文武官员中间纷传的南征之事会给南汉提供足够的预警,毕竟传言的范围还是局限在中高级官员,并且没有谁把进军路线都一五一十地讲出去,起码在锦衣卫巡检司的汇报当中不存在这种迹象。

    只要南汉收买不到朝廷重臣,那么他们顶多只能知道周军准备进攻南汉这个粗略的情报,南汉可能存在的细作也最多只能传回去这种水平的情报,而这样的情报对增强南汉的防御能力其实并没有多少帮助。

    对南汉的这一战早晚是要打的,对此不光是大周朝野心知肚明,南汉君臣同样是心知肚明,甚至从郭荣率军亲征收取淮南十四州那一刻开始,南汉主就已经知道了。现在就算是情报更详细了一点,也不过就是预期从“周军早晚要打过来的”变成“周军今年就要打过来了”而已。

    不过在东京文武之中纷传的南征消息,最终还是给郭炜造成了小小的困扰。

    “陛下,征伐岭南的事,因为南汉军战力不行,朝廷打算主要用州郡兵,只调去两个军的禁军,那都没有什么……可是为啥两个军都从锦衣卫亲军司选啊?咱侍卫亲军可是一点都不差。”

    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陆万友在郭炜面前嚷嚷着,声音并不怎么大,不过听得出来心里面的牢『骚』不小。

    虽然明知道皇帝对自己一手拉扯起来的锦衣卫亲军更亲厚一些,侍卫亲军这样的老资格也未必争得过他们,但是战功是谁都想要的,打南汉这种比较轻松的战功就更是如此,有两个军的出兵份额,侍卫亲军的将领们可不甘心全都被锦衣卫亲军给拿去了。

    不过袁彦为人厚重,柴贵更是谨慎避嫌,侍卫亲军司的两个主官都不想出面去争,而攻打南汉需要翻越五岭,即便南征大军需要用到马军,那也肯定会用已经适应了南部山林的楚地和江南山区的州郡兵,所以马军都指挥使祁廷义也没有出面。

    当然,祁廷义这人领兵打仗还可以,碰上这一类与同僚争夺的事情却是胆小得很,临事多规避,所以即便是龙捷军想要争一争出兵的名额,最终出面的多半也会是职位稍低资格更老的龙捷左厢都指挥使王晋卿。

    只是龙捷军上下都很清楚这一战肯定是没有他们什么事的,所以侍卫亲军司最后跑来找郭炜请战的就只有陆万友了。

    陆万友年约五十出头,当年郭威任邺都留守、天雄军节度使的时候,他是天雄军马军都指挥使,那也是标准的从龙之臣,以后又在殿前司和侍卫亲军司之间兜兜转转,基本上是一直作为郭家嫡系去掌握军队的。

    正因为如此,陆万友在郭炜面前为虎捷军争取利益倒是没有太多的顾忌。

    郭炜扫了一眼面前的几个禁军将领,五十出头的陆万友当然是来为虎捷军出头,而四十多岁的殿前都虞候王廷义肯定是为控鹤军争取一个军的名额,不过……甚至还有伏波旅都虞候苻俊?

    定远军和伏波旅主要驻扎在沙门岛和几个大港,东京驻扎的军队数量极少,不过渔政水运司的府衙则是在东京,副都点检石守信多数时候都是在东京办公,定远军和伏波旅的三个主官则在东京和驻地之间轮值,所以此时苻俊人在东京倒是不奇怪的,只是他跑来做什么?难不成伏波旅的『操』练最严格,基本上什么地形都涉及过了,所以他们也想在征伐南汉之战中分一杯羹?

    “岭南只是小患,侍卫亲军还要留着备御北边,就不必长途跋涉***了……去年契丹内『乱』就已经平了,虽然至今尚未有契丹主大举兴兵南犯的迹象,但是我军却不可不防,侍卫亲军还是要以河北边防为重。”

    郭炜当然是偏爱锦衣卫亲军的,毕竟那是他一手创建起来的,而且军官资历较浅好驾驭,又大多经过了武学的培训,比较能够领会郭炜的战争理念,用他们去检测各种敌人和战法很合适。

    再说了,锦衣卫亲军的士卒都是按照郭炜的选人标准,要么直接自民间招募,要么从其他军司精选的,作为大军的骨干郭炜很放心。要知道这一次南征将近九成的兵力都是南方的州郡兵,虽然经过了整编和『操』练,其中有不少人可是以前的南唐军、武平军和荆南军,哪怕原先这些军队本来就比南汉军要强,没有一支可靠的骨干力量,郭炜还是不踏实的。

    不过这种偏爱肯定不能是明确地宣之于口的,再说为虎捷军出面的陆万友又是郭家嫡系,郭炜也不能太驳他的面子了,侍卫亲军另有大用,这自然是一个比较恰当的理由。

    听到郭炜这么说,陆万友张了张嘴,却是没法继续抱怨下去了,他总不能说契丹的威胁不重要吧——虽然的确是不怎么重要,估『摸』着光靠范阳军和卢龙军加上当地的驻屯禁军,就足以将契丹军的一般***堵在燕山长城一线了。

    只是陆万友好打发,王廷义就未必了:“陛下,契丹与河东的任何妄动,有侍卫亲军就足够应付了,只要陛下不搞什么亲征,殿前军就只需要负责卫跸京师,从控鹤军中抽出一个军去根本就不打紧的。”

    “嗯,从控鹤军中抽出一个军去根本就不打紧,就是让你‘王当代’亲领这一军也不打紧,是吧?”

    郭炜看着这个赠太傅、岐王王景的长子,轻松地开起了他的玩笑。

    别看王廷义是将家子,而且王景和郭威算是行伍间的贫贱之交,可是王廷义这人并没有勋贵子弟的骄横跋扈等『毛』病,而且作战勇敢经常亲临一线,唯一的『毛』病大概就是『性』情骄傲吧。

    王廷义很以自己身为王景之子而自豪,不是因为王景的官爵,而是因为他自认为的王景的能力与功勋,所以逢人便自夸“我当代王景之子”,以“当代”区别于历史上的王景,譬如汉朝那个治河的大臣,结果倒是让王廷义在同僚那里混了个“王当代”的雅号。

    “嘿嘿,要是让我去领一路大军,那当然是最好了……”

    王廷义倒是当仁不让,听郭炜的言语之间似乎有些松动的意思,马上就顺杆爬了上去。他当然知道运筹司对南汉的作战计划,预定中的东西两路攻击,西路有潭州防御使何继筠、朗州团练使王继勋等人在,多半是不需要另遣大将的,不过东路的镇南军节度使张永德只是负责后路,想来禁军将领能够有些机会。

第十章 选将

    第十章选将

    “哼!选用何人领兵,自有朕与枢密院考虑,却是不需要什么『毛』遂自荐。殿前军卫跸京师,确实可以抽调人手,不过朕让锦衣卫亲军参战为的是试验火帽铳的效果,如今就只有金枪军和伏波旅以及定远军水手换装了火帽铳,殿前军尚在等待换装之中,此时不宜轻动。”

    这个理由自然是郭炜早就想好了的,也的确是属于事实。自从去年秋冬时节军器监开发署制出雷汞,然后又定型了火帽铳之后,郭炜就下令禁军开始逐步换装了。

    只是火帽铳的生产比以前的燧发铳要慢一些,这倒不是因为财政问题,虽然三司那里也不算宽裕,但是这些年毁铜像法器,尤其是在新增领土方面获取的铜矿和铜料,让郭炜手中调度的铜料多了很多,铸造的铜钱品相相当好,满足军器监的开销基本上没有问题。

    火帽铳的生产速度主要是卡在了雷汞上面,虽然陈举一直都在努力地培训『操』作人员,而且在试制阶段就开始总结出来一套标准的生产流程,但是雷汞的产量还是难以迅速扩大,因此铜火帽的生产速度始终都跟不上火铳的其他部件。

    当然,铜火帽的生产跟不上,那完全可以继续生产一部分燧发铳,不过郭炜不愿意这么干。目前禁军都已经装备上了火铳,甚至一些比较要害的军镇州郡兵都已经换装了火铳,再继续生产燧发铳实在是没有必要。

    的确,原先各种军队装备的燧发铳都有一个损耗和更换的问题,不过火帽铳的生产速度虽然不能满足给禁军迅速大规模换装的要求,但是满足一下替换原装备的正常损耗却是轻而易举,所以郭炜从一开始就决定了以加快燧发铳折旧的方式完成禁军换装。

    只是几个月时间下来,火帽铳的总产量显然不够全部禁军的换装,也就只能先保证在震动『潮』湿环境下作战的定远军和伏波旅优先了,然后才是锦衣卫亲军,到这个时候,锦衣卫亲军也才换装完四个军而已。

    如果郭炜用其他理由来搪塞王廷义,或许他还会再努力争取一下,不过郭炜这个“以实战检验火帽铳的效果”的理由,却是让王廷义连抱怨都发不出来了。

    以火帽铳相对于燧发铳的优势,优先给定远军和伏波旅换装,众人是一点意见都没有,而后就是优先给锦衣卫亲军换装,侍卫亲军司和殿前司的军将们心中多少是有那么一点发酸的,毕竟这些年几乎什么新装备都是紧着给锦衣卫亲军,然后才轮到殿前军和侍卫亲军,这种差别待遇要不让人恨还行,想不让人羡慕嫉妒就难了。

    然而优先换装的代价就是去做新装备的试验品,这却是走到哪里都说得过去了,这样抽调锦衣卫亲军参加这一次的远征岭南,在明面上也就不算是给锦衣卫亲军司送军功了。

    “这样啊……那算了……”

    王廷义此时即便想要代表控鹤军表示他们愿意做这个试验品,一时间却也不好说出口了。

    “陛下,伏波旅都已经完成了换装,要想通过实战检验火帽铳的效果,抽调伏波旅也是一样的啊,不如就用金枪军和伏波旅各一个军吧……”

    郭炜堵住王廷义口的理由,倒是让苻俊积极了起来,伏波旅算是最早换装火帽铳的部队,训练得最多,使用经验最为丰富,单是以这个理由而论,伏波旅的优势比锦衣卫亲军还要大。

    “此次三路伐粤,海上那一路只是***番禺港和策应陆路围攻兴王府,朕并不打算让水军薄岸,所以伏波旅并无用武之地。”

    面对自己皇子时期的亲卫,郭炜摇了摇头说道:“至于检验火帽铳在水战和登陆作战时的效果,有定远军的水手战兵就足够了,伶仃洋口的几座大岛上应该没有什么南汉军驻防,用不上伏波旅,至于和南汉军船队水战,伏波旅就更不应该留在船上冒险。”

    伏波旅终究是郭炜仿照海军陆战队组建的,其主要职能是通过水运机动进行陆战,却不是在船上和敌军水手对『射』。当然,在与南唐军交战的时候,有一部分伏波旅部队确实是在船上参战的,但那不是南唐水军在长江之中远逊于定远军么……

    这一次可就不同了,定远军进行海上机动倒是有很多次,然而进行如此辽远的海上机动却还是第一次,而且定远军与吴越军的船队到了番禺港的外海之后,为了***住南汉君臣的外逃,那是随时有可能与南汉海军爆发伶仃洋海战的。

    长江之中的水战,和海战应该不是一码事,哪怕长江的江面非常宽阔,那也终究不是海洋,而这时候的伶仃洋显然并非后世的珠江口可比。南汉又是以海贸立国的,它的海军真不见得比定远军弱了,定远军有各式各样的先进火器,南汉海军则有适合航海的大船和航海经验丰富的水手,双方的战斗力恐怕是难分轩轾。

    双方的战斗力要是差不多,那么要想***住南汉海军逃亡,定远军和吴越军的船队损失就一定不会小了。当然,作为皇帝和主将,为了实现一定的战争目标,所有的伤亡都可以作为冷冰冰的数字处理,事先估算出必须承受的伤亡并不是问题,但是定远军和吴越军的船队水手作战伤亡是一回事,伏波旅待在船上陪葬则是另外一回事。

    “可是……可是……”

    郭炜说的这些,苻俊当然懂,不过他可是仗着自己是郭炜以前的亲卫才来为伏波旅请战的,陆万友和王廷义碰了一鼻子灰的情景,却是无法打消他的积极『性』。

    只是想要让伏波旅正常地走海路眼下估计是不可能的了,苻俊吞吞吐吐了几声,还是忍不住继续提出要求:“伏波旅本就以陆战为业,当年北伐幽蓟的时候就曾经穿『插』燕山山脉,这一次放到陆路去也是可以的,毕竟伏波旅换装火帽铳最早,使用经验最多,要论检验实战效果,自然是伏波旅更为方便。”

    “嗯……这话倒也有理!”

    苻俊的这几句话却是让郭炜听得一怔,伏波旅确实是换装火帽铳最早,使用经验最多,而且伏波旅的多地形作战训练也是进行得最为频繁的,这一战在陆路方面用一用伏波旅也是说得过去的。

    再说了,即使要偏帮锦衣卫亲军,那也不好做得太明显太过分了,既然伏波旅的各方面条件比锦衣卫亲军不差,甚至在有些地方还要更好,那么分一部分战功给伏波旅也是应当的。

    陆路进攻的东西两路大军,各派一个军的锦衣卫亲军过去,固然可以形成锦衣卫亲军司内部的良『性』竞争,分别从锦衣卫亲军和伏波旅各自抽调一个军,形成两个军司之间的良『性』竞争也是不错的嘛~

    当然,一般来说伏波旅是轻装部队,和锦衣卫亲军比起来,原先是既无铠甲又无长枪,还没有装备火炮,平原野战与攻坚能力都会差一些。不过在经过了多次换装之后,锦衣卫亲军和伏波旅一样也是全火铳部队了,其中再也没有了长枪兵的配置,在这方面双方已经拉平了,至于说铠甲,伏波旅又不是不能装备的,既然他们这一战不需要随船机动,那就让民夫给他们运上一批铠甲去。

    而说到火炮么,此次陆路需要翻越五岭,而且粤北依然是多山区,沉重的大炮很占道路与民夫,南汉军又没有什么骑兵,并不需要火炮来克制,所以郭炜在原计划中就没有准备让他们携行野战炮。

    “嗯,朕和枢密院会仔细斟酌考量的,抽调哪一部分,以哪些人为将,都以朕日后的诏旨为准,你们各自回去约束部伍,不得再来扰攘!”

    虽然郭炜有心要采纳苻俊的建议,但是这种事情可不能当面松口,尤其是还当着其他军司将领的面,到了最后,郭炜不光是没有答应下哪一个的要求,还对三人摆了一下脸『色』。

    不过王廷义等人还就吃这一套,被郭炜板起脸来训斥了两句,三人反倒是一身轻松,出宫之后屁颠屁颠地回到了衙署还是乐呵呵的,只是随后三个军司在京的驻军就遭殃了,被他们『操』得鸡飞狗跳的,美其名曰“争标”。

    显德十四年八月初一,在与枢密院多番商讨之后,郭炜颁诏,以锦衣卫亲军金枪军左厢第二军配属韶州(今广东省韶关市)道行营,即日在都指挥使李延福的率领下沿水路赶赴虔州,作为东路大军的骨干;以伏波旅第六军配属贺州道行营,即日在都指挥使张思钧的率领下沿水路赶赴衡州,然后转行道州,作为西路大军的骨干。

    同日,设立岭南道行营,以锦衣卫亲军都指挥使曹彬为行营都部署,潭州防御使何继筠为行营副都部署,右卫将军白廷诲为行营都监,其下分设韶州道行营、贺州道行营和泉州道行营,各行营将佐及下属军兵依令向虔州、道州与泉州集结。

第十一章 河患

    第十一章河患

    岭南道行营将统领此次灭南汉的军事行动,不过行营发挥作用还得等到三路大军会师之后,而在此之前,三路大军则会分属于韶州道行营、贺州道行营和泉州道行营指挥。

    岭南道行营都部署曹彬兼任韶州道行营都部署,韶州道行营副都部署是殿前都虞侯王廷义,行营都监是引进使翟守素,其下辖锦衣卫亲军金枪军左厢第二军及南昌府、筠州、抚州、袁州、吉州、虔州等州郡兵近两万人,全军集结于虔州大庾县(今江西省大余县),待机自梅关越大庾岭进攻南汉雄州。

    岭南道行营副都部署何继筠兼任贺州道行营都部署,贺州道行营副都部署是朗州团练使王继勋,行营都监是宫苑使梁迥,其下辖伏波旅第六军及潭州、朗州、岳州、澧州、衡州、永州、道州、郴州、桂阳监等州郡兵两万余人,全军集结于道州江华县(今湖南省江华县),待机越临贺岭袭取贺州。

    而泉州道行营都部署则是定远军都虞候韩重赟,行营副都部署是宁海军节度使沈承礼,行营都监是杭州路水军都监田仁朗,其下辖定远军右厢第一军与吴越国福州水军万余人,全军集结于泉州,在福州与泉州征用的商船队引导和补给下从泉州沿海路向番禺港进击。

    虽然诏令是在八月初一就统一向各方传达了,但是并没有大张旗鼓,两支禁军只是静悄悄地乘船开拔,在京的曹彬等人各率亲兵分道上任,前往各处传诏的使者即刻登程,都没有在城郊搞什么大规模的送行仪式。

    郭炜即使再怎么蔑视南汉的情报能力,也不至于对自己的动武准备大肆宣传。那些使者和曹彬等人倒还好说,驰驿之下抵达目的地的时间不会太晚,但是两支禁军的规模总有数千人,驿传系统根本就无法满足他们的机动需求,哪怕一路上主要是乘船行动,那行程也不可能太快,真要是消息走漏得太厉害了,南汉的防备因此而具体到有针对『性』的前线关隘,却终究不会是什么好事。

    即使不算最后的一段陆路行程,从东京到虔州和衡州的水路就有数千里,两支禁军没有个几十天时间是到不了的,在此之前如果走漏的消息太明确了,那么南汉军完全有可能以重兵增援相应的关隘。

    虽然前线的州郡兵可以抢先夺取关隘,但是提前太早行动也是不好的,先夺取关隘然后再为了禁军到来而等上十几天的时间,那和与南汉主提前打招呼也没有什么两样。

    只是在送别了曹彬等人和两支禁军之后,郭炜的心思就已经转到其他方面去了。南征的大将和核心部队还在路上,战争还没有打响,这时候关心也是无用,而且运筹司的考虑已经相当全面细致了,郭炜能够考虑到的种种因素都已经体现在那些作战方案当中,再去反复『操』心只是徒然增加前线将领的压力。

    更何况,此时的岭南真的可以说是南鄙,光是传一个信到京师就得要十天左右的时间,讯息在东京和前线之间一个来回那就是二十多天,即使郭炜的判断是鬼神级别的,反应也只要半天,等到他的指令传达过去,那边的黄花菜都凉了。

    所以和伐蜀之战一样,对于此战郭炜压根就没有考虑过遥控指挥,战前通过运筹司制定作战方案,定下了整体的战略部署和战争基调,组建了合适的行营指挥机构,任命了可靠的方面大将,分派了足够的战力,剩下来的就看前线指挥官在基本框架之中的发挥了。

    这时候的郭炜正在为了东京北面的那条悬河伤脑筋。

    自从东汉王景治河,使河、汴分流,为黄河开通了一条东流渤海的近路,黄河曾经有过一个相对安流的时期,但是随着上游来沙的日渐淤积,黄河中下游河床日益抬高,此时流经东京北面的黄河已经是一条悬河了。

    黄河在历史上曾经多次改道,不过从王景治河之后,一直到郭炜来到这个世界上,黄河却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改道,这一方面有利于两岸人民的休养生息,一方面却使得黄河下游渤海岸边的地势被普遍淤高,因而自中唐以来河患又趋严重,黄河下游屡屡决口泛滥,甚至有短期改道之事。

    到了晚唐以后,随着河北藩镇割据与河南军阀的兴起,藩镇军阀各自为政,全流域系统治河已经成为不可能,一些藩镇更是常有以邻为壑之举,黄河的决徙之祸已经十分严重,梁晋交战之时的决杨刘口是绝对的**兵灾,后晋开运元年黄河在滑州决口冲出来一个梁山泊,却也不能说完全就是天灾。

    当然,原先郭炜的认识还没有这么深,起初的时候,他只是以为晚唐以来河患日益严重,其根源只是在于军阀割据,要么就是为了战争需要而人为地掘开河堤任由河水泛滥,要么就是因为战争频仍而无力治河。总之,治河必须要有一个真正的全国统一政权,而有了这个政权之后治河就不在话下了。

    可是大周开国之后,郭威东征平慕容彦超之『乱』,郭荣围太原解除河东威胁,加上后来取秦凤四州和淮南,以及郭炜北伐取幽蓟,黄河中下游已经可以说是完全处于大周治下了,而且周边势力对大周腹地的威胁已经将至极低,照理说此时治河已经完全不成问题了吧?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郭荣和郭炜一直都很重视治河,郭荣从担任镇宁军节度使的时候开始,就在澶州境内努力修护加固河堤,到登基之后,除了亲征开拓领土之外,治河也是他非常关注的一件事,王朴就是差点累死在治河工作上面了。

    郭炜当然也很重视治河,穿越之前的地理和历史学习,河患的影响、“河清海晏”的意义……他都清楚得很,再有年年上报的河堤决口事件,真是让他无法忽视这个问题。

    可是河患并没有什么根本『性』的改观。

    当然,和大周立国之前比起来,这些年的河患已经缓和了许多,虽然每年都要有几处河堤决口吧,但是不会总在某处关键位置决口,而且冲毁的农田、溺死的人口已经比之前少了很多,最主要的就是东京基本上不受决堤的威胁。

    但是河患缓和归缓和,每年都会决口总还是一个事实,这个事实强烈地提醒着郭炜,现在的河患除了**之外,确实有很重的自然规律因素。

    今年八月里卫州报上来的最新灾情,河溢入卫州城,溺死百姓数百人。

    若是说其他地方决口也就算了,这卫州可是处在汴口与滑州之间,正当东京的北面,这一类地方历年来都是严防死守的,河堤每年都会进行特别加固,结果只是一场普通的秋汛就造成了这种损失……

    看样子光是加固河堤很难解决问题,这一点郭炜很快就想明白了,毕竟他在穿越之前也是见识过好几次洪水的,面对“百年一遇”、“千年一遇”的洪灾,即便是用工业时代的技术和生产力去加固河堤,用在工业时代里面都数一数二的军队上堤,都很难确保堤坝不决口。

    更何况郭炜手头的军队最高就只有禁军这种水平,而且禁军还不能作为抗洪主力,这个时代的生产力与技术水平又差了太多。

    刨除了人为因素之后,黄河的最大问题就是河水的泥沙含量了,黄土中上游流经的黄土高原地带,土质疏松极易发生水土流失,这是一个人力无法改变的客观地理因素。

    当然,关中和河东地区的过度开垦或者过度放牧,会增加当地的水土流失量,如果能够在当地进行封山育林、退耕还草等绿化和水土保持工作,每年冲进黄河的泥沙量的确能够减少一些,但是黄土高原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有一个基础的水土流失量了,而黄土高原的形成可不是人力所致。

    黄土高原的形成,那是在数万年的时间内,源自亚洲内陆地区的西北风携带中亚的沙砾在这里沉降而成,黄河的中上游河床则是自然径流切割黄土高原形成的,即使在人类文明诞生之前,黄河就已经在那里不断地向下游搬运泥沙了。

    太行山东麓从海岸变成山坡平原,泰山周边从群岛变成平原丘陵,除了海平面下降之外,黄河搬运过来的那些泥沙同样居功甚伟。

    其实黄河在史前就多次泛滥改道,“河分九派”并不是纯粹的传说,只不过史前时期的人类缺乏历史记载,而且人类的定居点并不密集,这些泛滥改道也就不成其为灾了,然而大禹治水的传说依然在中国历史上如此重要,甚至成为第一个王朝的奠基。

    现在经过了数千年的开发,黄河中下游已经是人口密布,黄河两岸是一连串的重要城市,大禹那种“堵不如疏”的治水策略越来越难以适用,黄河岸边一年年在不断地加高的河堤就是充分的证明。

    如果真有息壤这种东西,郭炜很愿意做一做鲧曾经做过的事情,用息壤筑成两边地河堤,任由黄河携带大量泥沙不断淤积,一直到把渤海都填成平地。

第十二章 治水务虚会议

    第十二章治水务虚会议

    “卫州报河水决堤入城,溺死民户数百,去年秋汛,河水溢入南华县。若是在前朝那种离『乱』时节,大河两岸战『乱』不休,朝廷无力修护河堤,大河屡屡决口也就罢了,可是如今我朝一统宇内,大河左近地区承平已久,河堤却还是年年决口,这却该如何是好?”

    滋德殿中,三个宰相和枢密使、枢密副使刚刚落座,就听见郭炜如此说道。听他此时的语气,那是满怀忧虑,完全没有了平蜀灭唐之后兴师征伐岭南的意气风发,再看一看他的脸『色』,确实是满面愁容。

    郭炜是真的很愁。

    周边势力这种有形的敌人已经不被郭炜看在眼中了,哪怕是强如契丹,从那次北伐的经验和历年守边的情况来看,只要能够统一了南方,集中了全国的人力物力,稍事整备,直捣临潢府的难度其实也不是很高。

    但是大自然的力量还是非常强大的,人类在自然伟力面前往往都是很渺小的,黄河问题困扰了中国人数千年,肯定是有很多难以对付的地方,然而他作为一个有志于统一全国并且领导一个兴盛王朝的中原皇帝,又不能不面对。

    这事情郭炜确实想了很久,尤其是年年都能接到地方上关于河堤决口的奏报,而自己在统一进程上已经是高歌猛进了,即使不说能够彻底地解决黄河水患,总也不能让黄河年年都这么对着中下游平原地区的稠密人群冲一遍吧。

    只是郭炜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对水利问题的了解完全浮于表面,虽然拜现代传媒业所赐而知道很多水利工程与基本思想,但是对于具体细节的了解却是一片空白,甚至还不如熟读典籍与亲历治水的朝廷官员。

    而他一手创建的运筹司,也只是擅长军事方面的决策,对于治理黄河完全缺乏基础,根本就不可能在这方面成为一个合格的参谋部。

    好在中原王朝与黄河之间的关系具有相当的关联『性』与特殊『性』,大臣做到一定的高度,或多或少都会涉猎到治河领域,而且治河一向也是治国的一件大事,所以召集重臣合议治河却是顺理成章的。

    郭炜今天也没有奢望能够找到一劳永逸的治河办法来,以他有限的历史知识,治河这事情就根本没有真正一劳永逸过,在他穿越之前的年代里面,河患之所以没有其他江河的水患严重,多半还是拜黄河上中游地区的工农业用水大增所赐。在黄河上中游地区的工农业用水大增的背景下,黄河下游的径流量已经大幅度降低了,甚至一度到了断流的程度,宽阔的河床在汛期都不见得填得满,那倒是真的不会有什么水患。

    再说工业社会的筑堤护堤能力也不是现在能比的,那种可怕的动员能力更不是现在能够具备的。

    不过郭炜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黄河决堤成为一种常态,毕竟在历史上黄河水患是曾经得到过一定程度的控制的,毕竟水灾不是地震。以现在的技术水平而言,对待地震那确实就只能听天由命事后补救,就连加固建筑这种最为被动的预防措施都做不到,确定地震活跃区的理论也还没有,可是中国人对付黄河水灾已经几千年了,多少总应该有一些办法的。

    只是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郭炜既没有实际参与过一次治河,又没有时间去专门翻查史籍凑齐那有限的黄河水文资料,这时候也就只能召集几个重臣来集思广益,起码先为今后的治河定下一个基础吧。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自中唐以来,大河流域战『乱』频仍,河堤年久失修,更有掘河以淹敌军者,河患日深终是难免。虽然我朝励精图治,至今也不过承平十余年,一时之间难以改观却是不足为奇。”

    卫州的水灾,皇帝已经派了中使和台省官员前去视察灾情和赈灾,政事堂也秉承上意准备酌情减免当地的租税,范质自觉在朝廷重心还放在经略天下的时候,能够做到这样的地步已经是很不错了,不过皇帝的忧虑和理想还是需要重视的。

    所以范质也不光是一句话把责任推到历史遗留问题就完了,朝廷做的实事还是要表一表的:“朝廷近年来多发畿甸丁夫缮治河堤,陛下更是在年初下旨,以正月首事发丁夫治河堤,季春而毕,且今后岁以为常,且诏沿河诸州长吏并兼本州河堤使,想来再有几年的常规修缮,今后河堤将不再会频繁决口了。”

    范质说的这些,郭炜当然很清楚,因为本来就是他下令的嘛,黄河在东京北面的这一段,如今就已经有地上河的味道了,汴口的水位比东京这里要高,郭炜怎么可能不知道?

    想一想在他所知的历史上,开封城曾经遭遇过多次水淹,在他穿越之前的考古发掘当中,现在的东京城可是在地下十几米的地方呢,上面摞了好几座城,这个事实怎能不让他不寒而栗。

    不把这一段河堤修好,不对河汛严防死守,天知道在这个被他改变了的世界上,洪水夹带着泥沙会不会在一夜之间把东京城给埋了。

    “只要沿河诸州勤加修缮,岁以为常,今后河堤就不再会频繁决口了?”

    对于范质说的这个前景,郭炜自己可不够踏实,现在的黄河径流量大着呢,至少在汛期的时候是这样,只是夯土的大堤,怎么敢说顶得住汛期河水的压力和浸泡?据说什么管涌之类的『毛』病在短时间内就可以让大堤成片垮塌,而管涌就是洪水长期浸泡土堤所致,发现和封堵管涌则需要大量的人力与强大的组织『性』和分工,在如今这个年代,可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

    “陛下,自汴口至滑州,河堤不会频繁决口,臣可以确保,只要沿河诸州年年征发丁夫修缮河堤,甚至今后这一段河堤不再决口也是可能的。不过大河汛期之时水量甚大,要求全段河堤都不决口则极难做到,此非人力所及。”

    虽然已经好几年没有担负治河的繁重事务了,王朴还是对自己当年的工作很有信心,但是郭炜却听出了一点特别的味道。

    卫州就是在汴口和滑州之间啊……王朴面对卫州决口的事实,却还能为汴口和滑州之间的河堤作出保证?是了,卫州在黄河北岸,汴口和滑州都在黄河南岸,而东京更是在黄河南面,王朴这是纯粹以为郭炜担心的是黄河把东京城给淹了,所以特意声明一下作为安慰吧。

    然而郭炜担心黄河水淹沙埋东京城,这一点毫无疑问,但是郭炜同样不喜欢洪水把其他人口稠密区和良田给冲了啊……王朴大概是在示意分洪泄洪不可避免,但是怎么能够把卫州这种大城当作保护东京的分洪区泄洪区啊?

    不过郭炜翻翻眼前的地图,孟州、怀州、郑州、东京开封府、卫州、滑州、澶州、濮州、大名府、博州、郓州、齐州、淄州、德州、沧州、棣州、滨州……又有哪一个是可以牺牲的?或许到了黄河入海口的沧州和滨州一带人烟会稀少一些,但是那里又怎么可能为东京分洪?

    在东京左近能够给河堤减压而又危害不到东京城的,也就是卫州、滑州、澶州、濮州了,这可都是人烟稠密承担赋税很高的大镇,让它们为了保护东京而成为黄泛区?郭炜狠不下这个心。

    郭炜环视了一圈,然后才慢慢说道:“朕岂能为了东京而让其他州县遭灾?众卿就没有办法将河水束于大堤之内直达大海么?”

    “陛下,自古以来治河都是疏导之法,洪水之威绝非土堤能够抗衡,堵不如疏,与其处处堵防而使河堤随意溃决,不如预先选好分洪泄洪区,京畿之地乃是国家之重,保京畿并非只为了陛下一人。”

    王著的话倒是让郭炜醒觉过来,在这个时代并没有非常快速的通讯工具,也没有高度的基层动员和组织能力,平常严防死守,等到东京北面的河堤顶不住的时候再决定泄洪区,那肯定是来不及的。

    预先设定分洪泄洪区,平时在那里不进行开发,尽量限制百姓迁居和开垦,汛期到来的时候稍有不对就挖开特定河段泄洪,也是这个时代没有办法的办法。

    只是郭炜还不太甘心。

    “据朕所知,河患之所以严重,多是因为河中泥沙太多,年年淤积河道抬高河床,河道容受甚少,只要略有雨水,河道就会溢决泛滥,故此河堤年年都要增高。若是用分流泄洪之法应对洪水,洪水挟沙比平日更多,而分流之后水量减少流速降低,只怕泥沙淤积现象会越发严重,无疑是饮鸩止渴。朕曾经访求民间遗老,听过有人主张束水攻沙,不知道此法如何?”

    “束水攻沙”,互联网时代过来的郭炜当然是听过一耳朵的,水、沙关系对他这个学过流体力学的人也不难理解,至于所谓的“民间遗老”,那自然是他伪托了。

    “‘束水攻沙’?臣愚昧,此前从未听过此法,待臣多方访求之后,才敢答复陛下。”

    郭炜说得如此头头是道,感到惶恐的可不光是范质,好在这一次会议郭炜也没有奢望马上就能拿出办法来,总体上这还是一次务虚会议,只要各人回去之后能够认真研究思考,在几年之内拿出真正的治河之策,郭炜就很满意了。

第十三章 战云压城

    第十三章战云压城

    就在大周君臣为黄河水患而忧虑的时候,他们之前定策派出去的军队已经抵达了进攻出发地,又是一个南国的深秋,又是在南国的山林,两支大军相隔数百里聚成了两团。

    道州江华县,一个城周只有两里、民户只有数千的小城,在短短的十来天里面就聚集起了两万多人的军队,加上伴随军队行动的丁夫,外来人口一下子居然增加到了本地常住人口的好几倍。也就是好在这些军队都驻扎在城外,还有大量民夫随行从潭州、衡州等地运来粮草,才没有造成当地物资供应的紧张和百姓生活的烦扰。

    虔州大庾县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这边集结的军队人数要稍微少一些,不过大庾县周边的山岭却要比江华县周边的更为高峻,也更为迫近县城,军队即使都被拉到了城外扎营,都还是显得相当的局促。

    好在南方山区的水源和柴草都不缺,在县城边上就有水量颇大的河流,足以保证数万人马的日常饮水而不至于断流,驻地旁边山上的薪柴尽多,虽然南国秋日里枯草和枯枝败叶并不算多,两支军队唯二不能由民夫从后方大镇运过来的补给,却也不会有什么困难。

    韶州道行营与贺州道行营的将佐早已就位,在伏波旅第六军和锦衣卫亲军金枪军左厢第二军分别到达两地之前,何继筠与曹彬就已经派遣当地的州郡兵往前探路,虽然南汉占据的贺州距离江华县有一百六十里,南汉的雄州距离大庾县有一百二十里,不过南汉边境距离两个县城却都只不过三十里之遥。

    这也就是南汉边备废弛,就连守边诸将都耽于逸乐,距离大庾县城只有二十五里地的大庾岭上,驿道荒废,梅关上面竟然无一兵一卒守御,让曹彬都不得不感叹自己是万幸。这大庾岭上的梅关可是扼守着虔州通往南汉雄州的唯一驿道,不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吧,那也是差相仿佛,即使南汉军的战斗力再怎么弱,只要有一都人马守在那里,韶州道的兵马要打通此路终究会大费周折。

    相对而言,从江华县绕过临贺岭进击贺州的道路要稍微宽敞一些,而且位于江华县西南三十里的冯乘城(在广西富川县境内)正当平路,倒是有数百人在此驻守。

    不过平路上的城池终究比不得崇山峻岭上的关隘,冯乘城的数百守军根本就没有被何继筠看在眼里。

    显德十四年的九月初一,两支禁军在经过数千里行船赶路之后,在江华县和大庾县歇息休整不到两三天,韶州道行营与贺州道行营的先头部队就分头袭占了梅关和冯乘城。

    这也得说运筹司的作战计划非常周详,几个转运使对大军的保障极为有力,而两支禁军也是训练有素,两个行营的军队在曹彬与何继筠的指挥下行动协调,运筹司预定的攻击发起日就是九月初一,而两支禁军都是在此之前就赶到了进攻出发地,所以曹彬与何继筠可以不约而同地按照计划在这一天率军攻入了南汉境内。

    九月初三,两路大军沿着前锋开辟的通路疾进,韶州道行营大军于次日攻克南汉的雄州,而贺州道行营大军则占领了贺州的富川县(今广西富川县),南汉守军在两座城池都只坚持了一天。

    九月初五,韶州道行营大军抵达韶州的始兴县(今广东省始兴县),贺州道行营大军抵达贺州的白霞(今广西富川县西北),南汉韶州刺史辛延偓与贺州刺史陈守忠方才获悉周军大举进攻的消息,连忙遣使向兴王府告急。

    …………

    兴王府的皇宫内,刘鋹在内殿急躁地走来走去,内太师李托、龚澄枢、内侍中郭崇岳、内中尉薛崇誉和内中尉慕容英武侍立一旁,一时间只顾得面面相觑,只不过刘鋹的惶急已经行于颜『色』,李托和龚澄枢也是面带惶然,郭崇岳和薛崇誉倒是有些跃跃欲试,而慕容英武却是面『色』平静。

    “众位爱卿,北军汹汹而来,数日之间我已连失数城,岭南咽喉雄州也告失守,贺州与韶州同时告急,此时该当如何是好?众卿平日多有为朕分忧之处,如今还要尽心竭力……”

    自从郭荣率军亲征,从南唐手中拿下了淮南十四州之后,刘鋹的父亲南汉中宗刘弘晟就一直在害怕有一天中朝王师越岭而至,也曾经治战舰修武备,临终之际尚以自己身免于为人臣虏而庆幸。

    但是到了刘鋹手里,他却似乎是根本没有其父那种危机感,而且控制不住自己享乐的**,于是不光是难以振作,还常常以醉生梦死来逃避现实,哪怕上一次周军在收取荆湖之后顺带着把郴州和桂阳监也收了,刘鋹还以周军是收复楚国故地而自我安慰。

    只是这一次,周军是明明白白地越岭而来了,而且是从东西两路同时南下,这个信号已经是明确得不能再明确了,其间根本就容不得刘鋹继续自欺欺人,也就难怪他如此惶急了。

    这时候的刘鋹才真正体会到自己的父皇晚年时候担忧的是什么东西。

    “陛下,北军来势汹汹,不过我国距离汴梁甚远,臣料定此番南来的并非北朝禁军,而是其南部州郡之兵。北朝的南部州郡之兵多是以原武定军和唐军改编,战力不强,军心不附,却也未必就胜过了我军,现在仓促间连失数城,只是因为边境疏于守备,而非两军战力悬殊……”

    见其他人都被这个消息震得说不出话来,即便是那两个跃跃欲试的少壮内官,战斗意志似乎比两个元老宠臣强那么一些,主意却同样是一点没有,慕容英武不得不越阶发言了。

    刘鋹眼睛一亮:“哦?!慕容爱卿有何见教?”

    这个慕容英武刚从唐国投奔过来,就毅然地进了蚕室,从而迅速跻身于内官行列,然后在一年多点的时间里面,只用了海贸的少许钱财,就给他弄出来不少稀奇古怪的兵器,不光是看着有趣,用起来也是颇为吓人。

    刘鋹是一个喜欢享乐的人,本来对花钱搞军备是毫无兴趣的,不过他还是一个喜欢工巧的人,慕容英武做的那些稀奇物事,即便不是用作兵器也相当有趣了,刘鋹对那些东西倒是颇为喜欢,因此对慕容英武就器重了许多。

    此时周军南犯,自己身边的宠臣一个个都是一筹莫展的样子,刘鋹已经是方寸大『乱』,结果这个新进的宠臣能够这么冷静地分析敌我形势,显见得除了有制作技巧兵器的本事之外,这人定然还有临敌指挥的帅才。

    不过想想也是,慕容英武那是从唐国逃过来的,当初在唐国也曾经领军与周军作战过,无论能力还是经验都不会太差。只是因为他得到唐主青睐的时间太晚了,能够按照他的意志编组和安排训练的唐军兵力太少,而周军又是几乎精锐尽出,周主领军亲征,众寡不敌之下败了也是情有可原的。

    所以这时候听到慕容英武的一句话,刘鋹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北军战力强悍全在其禁军,而禁军战力又全在火器,如今其南来之兵并非禁军,火器就应该没有多少,而我军近一年来装备了不少火器,在战力对比上其实已经是强弱易势了。只是臣汲取昔日唐军与北军作战的教训,在我国新制作的火器当中以守城为重,而没有侧重野战兵器,故此我军应当扬长避短,派出重兵驻守洸口与贺江口,而不是贸然驰援韶州与贺州。北军越岭而来,又一路攻城拔寨,军力自然会日益疲弊,加之其军资转运需要翻越五岭,定然难以持久,只要我军在洸口与贺江口坚守数月,北军定成疲兵之势,那时候陛下再以一员大将率兴王府大军扫『荡』,北军必败无疑。”

    慕容英武一边自信地向刘鋹分析着,一边为自己当初的保守而后悔。想当初自己投奔南汉,的确只是想借助南汉的力量恶心一下那个郭家小子,又总以为郭家小子还会像之前灭蜀灭唐一样派出禁军主力谋定而后动,而自己有能力造的火器野战能力必然比不上周军所装备的,所以这一年来他给南汉造的火器基本上是偏重于守城的。

    慕容英武是万万都没有想到,郭家小子居然只等了一年时间,就急不可待地派兵前来攻打南汉了,按照这一年来商旅方面的情报,周军根本就调动不了太多的禁军用于岭南,这一次南征的必然是以当地州郡兵为主,所以他前面的那些准备有些亏了。

    自己有能力制造出来的火铳固然是不及周军装备的火铳,但是比州郡兵使用的刀枪弓弩总是要强的吧,如果这一年来自己是大力制造火铳来着,这一次完全就可以和周军进行野战了啊!

    不过用防御策略也不妨事,只要能够在洸口与贺江口守住几个月,熬过了这个冬天以后,南国山林的雨季可就会给周军的转运车队好看了。

第十四章 宫中决策

    第十四章宫中决策

    “只能采取守势吗?而且还是退到洸口与贺江口防守,这么说朕只能对贺州、韶州弃之不顾了?”

    听到慕容英武描绘的胜利前景,刘鋹不由得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感觉到自己没有了亡国之忧,刘鋹又有些不满足于自己要靠坚壁清野消极防御而待时取胜了。

    按照慕容英武说的,周军如果在洸口与贺江口久攻不下,那肯定会陷于补给困难的境地,最终成为顿兵坚城的疲军,不过周军可未必会在变成疲军之后乖乖地等着自己再派大军过去扫『荡』啊……上一任周主围太原之战也曾经变成疲军过,他还不是当机立断班师了么?

    如果只是用坚强的防御迫使周军班师北返,那可算不上什么辉煌的胜利,而且贺州、韶州等地的失陷与残破终究会给这场胜利减『色』,这不能让刘鋹满意。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那是半点侥幸都不能有!在庙算之时就只能先求将己方立于不败之地,然后再等待胜敌之机。我军兵器与战力均不弱于北军,可惜兵力数量有限,要分兵坚守洸口与贺江口,还要在兴王府留下一支大军以备不测,臣以为我军已经是无力驰援贺州与韶州了,若是舍不下这些而强行派兵增援,臣恐怕会因此而虚耗兵力。”

    原本只是为了在郭家小子的统一道路上给他添一点恶心,慕容英武为此都可以破釜沉舟到把自己的***给切了,不过在感觉自己有机会参与到一场战胜周军的战争中去的时候,慕容英武变得谨慎了。

    如果能够挫败周军的这一次南征,那么至少都可以消灭周人在南方的数万州郡兵,周人今后要填上这些空缺,没有过两三年应该是做不到的。如果能够给南汉争取到两三年的时间,自己在南汉这边显然就多了很多选择,到时候就不是简单地给郭家小子添一点堵的问题了。

    从自暴自弃地单纯想恶心对手,到看到了最终胜利的一丝曙光,慕容英武的心理状态显然大有变化,与之相应的策略当然就大不相同了。

    “可是……”

    刘鋹还是有些不甘心,不过他懂得建造赏玩亭台楼榭,懂得宫中乐趣,懂得诸般奇技,却对军国之事说不出个一二来,此时想要表明自己的愿望,然而就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此时的刘鋹无比思念躲在帷幕后面旁听的卢琼仙等人,这些女太傅、女侍中才是他的主心骨,在军国大事方面的主张比李托这些人还要明断,不过刘鋹还是不方便让这些女相与内相见面,虽然双方并不需要避忌太多。

    好在现在的这几个内官出的什么主意,对自己也仅仅是一种参考,其顾问能力比那些不曾进过蚕室的台省官员要强一些,不过真正决断还是需要自己问过了女相与女国师之后。

    说不过慕容英武就算了,聊备顾问嘛,听一听他们各自有什么见解就是。

    “陛下,诚如慕容内中尉所言,我军有火器而北军无,往常北军对蜀军、唐军都是以火器欺人,那么如今就该轮到我军以火器欺北军了。即便其中多数火器都是以守城为重,没有侧重野战兵器,却也不是没有,总会比那些北军更强吧?我军有如此优势,是地利之外尚有人和,如此岂能消极防守而弃贺州、韶州军民于不顾?”

    薛崇誉从刘鋹的这几声支应当中听出来一点味道,很显然,对于慕容英武的保守策略,刘鋹是不甘心的,这当然就是他进言的机会。

    薛崇誉从中宗时候的内门使兼太仓使做起,因为善《孙子兵法》和《五曹》算术,为两代皇帝计度出纳颇费心力,这才得迁内中尉,结果慕容英武这人刚刚从唐国投奔过来一年而已,就因为以奇技制作兵器而得到和自己相当的职位,薛崇誉是相当不忿的。

    当然,薛崇誉还有开府仪同三司的恩典,还有签书点检司事的职司,比起慕容英武的知军器监事来要显赫重要得多,不过仅仅是两个人并列为内中尉一事就已经让薛崇誉内心相当的不平衡了。

    所以这时候要顺着刘鋹的心意来反驳慕容英武,薛崇誉完全不需要多加思虑,慕容英武说得有没有道理,自己的说法是不是有些牵强,这些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中,能够在皇帝面前狠狠地压慕容英武一头,就足以让他感觉快意了。

    “临战之际,自当以万全为计,岂可……”

    慕容英武还待与强行冒出头来的薛崇誉争辩,突然发觉刘鋹的脸『色』有点不对,殿内的气氛更是有些古怪,再看看李托等人的神情,蓦然间醒悟了过来,话说到一半就住口不言了。

    眼前这人,终究是比李弘冀差得远了,和那个郭家小儿更是没得比,就是周围的这些内官,他们受宠信的程度倒是远远超过了韩熙载、林仁肇等唐国的文武大臣,可是见识能力却差了不止一筹,自己只是因为一点良机出现,就以为可以依靠他们战胜周军,真的是一厢情愿了……

    罢了罢了,一个宠信宫人与内侍的君主,一群以自我阉割求荣的佞臣,本来就不应该对他们寄予太高的期望,还是像当初那样的想法吧,只要能够帮助南汉君臣恶心到那个郭家小儿,自己也就知足了。

    慕容英武在心中悄悄地叹了一口气,其实自己也应该算是“以自我阉割求荣的佞臣”吧……

    慕容英武和薛崇誉争执不下,李托和郭崇岳毫无主张,刘鋹一时也是难以决断,南汉皇帝和内相们的这一次廷议就此草草结束,众人各自回府忙着应对北面的突变,而刘鋹则转入帷幕之后与女相们开起了更高级别的决策会议。

    “众位爱卿,外面的吵嚷你们也都听见了,那些外官们不可信任,这些内官固然可信,但是主张却难以统一,四五个人就可以争得势同水火,朕也莫衷一是……还是众卿更能处断国事,不知众卿怎么看?”

    面对着女国师樊胡子、女太傅卢琼仙、女侍中黄琼芝和几个宫媪,刘鋹明显放松了许多,这些人才是他最信任的,也是对军国大事最能拿得定主意的。

    “那个慕容内中尉有些地方说得倒是不错,此次周主只以州郡兵南来,显然是连番胜利之后过于傲慢,以为我国唾手可得,殊不知我国尚有十万不弱于其禁军之兵,更有诸多知兵的内官,还得到了慕容内中尉所制的火器,明显是我强敌弱。”

    卢琼仙看似援引慕容英武的话,可是说着说着却完全偏了:“慕容内中尉肯定是在唐国的时候被周主吓破了胆子,我国都已经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他却还以为是唐国孱弱之师对汴梁禁军虎狼的局面,一心只想着保守求和,竟然打算弃守贺州、韶州,没得寒了前线忠勇将士的心。”

    “大宝九年,常康县有民妻生子两手四臂,堪称近年来少有的祥瑞;今秋以来,雷屡震陛下寝殿,正是陛下受命于天之兆,北军此时悍然来犯,定然是有来无回。”

    樊胡子神神叨叨的几句话,却是让刘鋹想起来一年以前发生的一桩奇事,自己以此祥瑞封博泉神为龙母夫人,尊南海神为昭明帝,只是一直以来都不知道这个祥瑞到底会应在何时何地,这时候听女国师这么一说,刘鋹倒是有些感觉了。

    “嗯,果然是上天早有征兆,北军此次来犯,朕确实是尽得天时地利人和,岂能畏缩自保!朕自当分兵驰援北境,待击溃北军之后就挥师北上,或可就此成就帝业。慕容英武险些误我!”

    有了卢琼仙的正面肯定和樊胡子的吉兆指引,刘鋹的自信心霎时间就膨胀起来,一时间只觉得南犯的数万周军如同蝼蚁一般,自己挥挥手就可以扫灭,而顺势北伐也不过就是让前军翻越一下五岭的小事。

    “不过……前朝宿将潘崇彻在桂州任西北面招讨使,朕再任命伍彦柔为贺州应援使,薛崇誉领兵进驻贺江口为其后援,北面救援韶州却是无人了。”

    刘鋹算来算去,却发现自己对最终的胜利信心满满,然而能够率军为自己获取胜利的大将就不多了,本来慕容英武是可以被委以重任的,可惜他胆子太小,刘鋹也就不方便支使他去救援韶州了。

    至于让刘鋹亲征,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

    “陛下,臣子郭崇岳素有将略,可以担当大任。”

    宫媪梁鸾真见刘鋹在那里慢慢清点手下的将领,连忙内举不避亲,把自己的养子郭崇岳推了出来。郭崇岳一直担任的是纯粹的内官,从内侍监到太微宫使,虽然因为梁鸾真的关系和他自己的努力获得了刘鋹的信任,当到了内侍中,不过可从来没有领过兵。

    然而梁鸾真对自己的养子很有信心啊。

第十五章 南汉出兵

    大宝十年的九月初八,南汉主刘鋹颁诏,任命伍彦柔为贺州应援使,领士卒、水手、民夫合计三万余人,号称五万大军,自兴王府溯西江、贺江驰援贺州;以内中尉、签书点检司事薛崇誉为西北面马步军都统,率军三万屯驻贺江口;以李承渥为韶州应援使,领士卒、水手、民夫合计五万余人,号称十余万兵力,自兴王府溯始兴江(今北江)驰援韶州;以内侍中郭崇岳为北面招讨使,率军五万进驻洸口。

    另外,为了坚定韶州刺史辛延偓与贺州刺史陈守忠的抵抗决心,刘鋹还分别派出内太师李托驰驿至韶州、内太师龚澄枢驰援至贺州,向当地军将宣谕。

    兴王府内尚有守军三万,由大将植廷晓率领,加紧增筑城池,内中尉慕容英武受命加紧督造火器。

    九月初八这一天,兴王府外人头攒动熙熙攘攘,而城内则是街市萧条门可罗雀。为了出兵的安全,海港与城内均进入了戒严,商户纷纷关门,百姓都缩在家中不出,南汉君臣亲至港边为诸路大军送行。

    不管是去驰援贺州还是韶州,大军都是以走水路为便利快捷,虽然援军当中的民夫将会在沿途征发,屯驻贺江口与洸口的大军有相当部分早就驻扎在当地了,从兴王府出发的军队和水手仍然达到了近十万,这一天番禺港几乎达到了其建港以来的最大吞吐量。

    领军出征的伍彦柔、李承渥、薛崇誉、郭崇岳等人一个个趾高气扬满面得色,看着麾下浩荡的船队、密布的旌旗与船上的健儿,想一想贺州、韶州军报当中周军总共不超过十万人的数量,他们油然感觉建功立业就在此时。

    刘鋹看着港口内盛大的军容,第一次发现自己手下的兵力居然如此庞大强劲,心中对女国师的崇信又增强了几分,击败周军进而北上争霸的前景是如此的清晰,让他深感这些年的祥瑞确实其来有自。

    至于李托和龚澄枢两人,一大清早就已经乘驿船出发了,倒是没有看到这般强盛的军容,不过临出发前两个人信心满满的样子还是很让刘鋹安慰的。

    不过总有人是不合时宜的。

    “啧啧,这般军容,别说是和我当年率领的天德军、林帅的镇南军去比了,就是和金陵城中的任意一支禁军都比不过的啊……虽然周军也没有派他们的禁军过来,可是就这种农夫一般的军队,也能与周军野战?”

    看着港口码头那一派混乱嘈杂的景象,慕容英武是连连摇头,口中已经是不由自主地评判上了,还好他也知道这种话不能太声张,所以说话时嗓门很自然地压低了,倒也没有几个人听见。

    港口码头的人头涌动,在其他人看来是兵力雄厚军容盛大,由此生发的感想则是南犯的周军不足为惧,战而胜之并且进而称霸中原有期,而在慕容英武看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徒以人数虚夸,如果贸然出战的话溃败可期了。

    这样的军队,也就只能缩在城墙后面守一守城了,最好还要借助自己搞出来的那些火器的威力,结果南汉君臣竟然光是以兵力数量论强弱,以简单的数量对比论输赢,还以为凑上几万十几万的虚号就能够吓得住周军似的。

    但愿这几个领军将领不是那么颟邗,起码在遇挫之后要懂得撤退自保。只要他们胆小一点,败了不去强撑,敢于在不利的战局下弃贺州、韶州于不顾,两路应援大军能够做到及时撤退的话,贺江口与洸口还是有希望守上一守的。

    “慕容内中尉,据闻北军分两路南犯,每一路都不足五万人,而我军在贺州、韶州尚有万余守军,州城并不是那么容易丢掉的。北军既要分兵占据沿途城池,又要分兵围城,还要分兵拒我援军,慕容内中尉何以断言我军必败?”

    慕容英武只是在自言自语,并没有向身旁的哪一个宣扬自己观点的意思,所以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不料还是有人听见了,并且还忍不住接上了话茬。

    听对方说话的意思,那也是看着出征军队的人数就觉得威武雄壮必定旗开得胜的,所以对慕容英武话中所含的意思大为不满,以致于对“农夫一般的军队”这种评价就自然略过了。

    慕容英武转过头来,却见说话人是典宿卫禁军的内侍乐范,开府仪同三司的品阶,执掌宿卫的要害,论资历远胜于自己,论亲信也比自己稍强,却是怠慢不得的人物。

    “原来是乐太尉……我并没有说我军必败啊!只是眼前这些军队确实如同农夫一般,其战力定然不如唐国的任何一支禁军,并无能力与北军野战,哪怕是与兵力相当的北军州郡兵野战。”

    说眼前这些乱糟糟的军队“如同农夫一般”,慕容英武已经是相当的客气了,他其实很想直接说他们是乌合之众的,只是面对着执掌宿卫禁军的乐范,这么说过于打脸了,毕竟他掌管的禁军也不过如此而已,所以慕容英武还是尽量地缓和了一下用词。

    只是慕容英武自认为的缓和说法都很难令乐范满意。

    慕容英武的话让乐范听得在那里直皱眉:“如同农夫一般?战力定然不如唐国的任何一支禁军?慕容内中尉是自唐国而来,也曾亲自率军与周军交战,对唐军和周军的认识,我肯定是大大不如的,不过光靠这么看一眼行军乘船就能看得出战力来的么?”

    “……令行禁止,乃是战力之本,昔日有人用几种纯色衣甲装备军队,以齐整的阵列变换震慑群雄,正是这种道理的体现。”

    听到乐范的质疑,慕容英武差一点被噎住了,一个执掌宿卫禁军的人,对令行禁止在战力方面的基础性作用居然这么陌生?南汉军上下如果都是这样的将佐,那前景就真的是太可怕了……

    这样的将佐指挥这样的乌合之众,即使有自己提供的各种适合守城战的火器,怕是也很难给周军添多少恶心吧?更何况他们居然还想着与周军野战!

    斜睨着乐范,慕容英武总算是整理好了自认为恰当的语句:“看这些士卒列队登船,队列不整行间嘈杂,就像是农夫赶乡间草市一般,哪里有一丝军中味道!此等军队藏在垛口后面守城尚可,若是曝于荒野之中与成列之敌会战,我怕他们是一击即溃……北军此次南犯固然没有调集其百战禁军,那些州郡兵却也是见过阵仗的,即使不能做到列阵与强敌厮杀竟日,以成列之军对散乱之卒还是可以胜任的。”

    “慕容内中尉所言都是在宽阔平野当中的会战,在此种地形作战,非列阵无以迎敌,这当然是周军的强项,毕竟中原平阔,再差的军队也是那么厮杀出来的。想来当初唐军惨败于周军,就是没有利用好江南水网密布的地利,枉自集中大军与周军在平野之中会战了吧?”

    慕容英武说得已经是尽量的客气了,但是他那种斜睨着人的态度,还有他语气中隐含的轻蔑,乐范却还是很敏感地体会到了,这可坚决不能忍。只是慕容英武终究做到了表面上的礼貌,乐范也不便胡乱发作,于是也就只能臆想着慕容英武在周军手下败绩的场景略加讽刺了。

    “我军却是不同,或许我军兵器不如人,操练也不如人,诚如慕容内中尉所言,阵法同样不如人,但是我军是懂得扬长避短的。周军越过五岭来犯,五岭之险山高水深,辎重不并行,士卒不成列,韶州、贺州等地也是丛山峻岭,周军正是舍其所长,就其所短,即使其有百万之众也无奈我何,更不要说他们连十万兵马都没有。”

    乐范刚开始说的时候,还有点强词夺理的意思,毕竟“士卒不成列”的大庾岭和临贺岭都已经被周军翻越或者绕过了,韶州与贺州外围固然是丛山峻岭,但是州城与官道还是足够平坦宽敞的,列阵而战其实根本不成问题。

    不过说着说着,乐范却是越说越觉得自己在理了。没错,就是这样的,周军在中原作战习惯了列大阵,到了韶州、贺州这些平地很少的山区,大阵只会被地形割裂得支离破碎的,那些阵法完全就派不上用场,南汉军阵列散乱其实并不是训练不行,而是因地制宜,是为了适应北部山高水深的地形。

    乐范的这一番话,直把慕容英武听得哑然而笑:“北军的那些禁军确实如你所言,都是在中原平阔地带征战惯了的,还真未必能够适应五岭周边的地势,不过此次北军南犯的是武平军与江南的州郡兵,楚地南部和虔州等地同样是丛山峻岭,他们何曾会陌生了山区?”

    乐范前面那一段扎他心窝子的话,慕容英武倒是不想再去辩驳了,当初周军可不光是靠着兵器犀利和阵列娴熟,他们的水军其实比南唐军还要优胜,江南水网地带根本就削弱不了周军的,只是败都已经败了,再怎么辩驳都回不去的。

    反倒是和乐范的这一番对话,让慕容英武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那个郭家小儿派来进攻岭南的是南方的州郡兵。

第十六章 宣谕

    “五岭之险,山高水深,辎重不并行,士卒不成列,北军虽然屡战屡胜,却多是在中原平阔之地作战,并不熟悉贺州这等山区,而我贺州守军戍边日久,可以说登山如履平地。北军翻越五岭而来犯我,实在是以短击长……”

    贺州的府衙内,奉旨前来宣谕的龚澄枢正在对一众守将侃侃而谈,说话的基调恰恰和乐范一样,估摸着这已经是南汉君臣的共识了。

    刺史陈守忠殷勤地陪在一旁,虽然龚澄枢这一次代表刘鋹前来宣谕,并没有带过来一文钱、一匹绢、一粒米,只有空诏抚谕,带来的只有皇帝陛下的慰勉,但是他对龚澄枢仍然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龚澄枢,那是从高祖的內供奉官起家,中宗时得内官重臣甘泉宫使林延遇临终举荐的,当今皇帝陛下宠信的两大内相之一,将女国师引荐给皇帝的人,女国师和女相在皇帝陛下面前对其美言无数。

    这种人岂是一个小小的刺史开罪得起的?即使他两手空空而来,那代表的也是皇帝,既然不能对皇帝有怨言,那么对龚澄枢必然就得恭恭敬敬的。

    所以陈守忠心中对龚澄枢的论调不以为然,表面上却是没有一点特别的神情。

    今天是九月初十,从九月初五获悉周军越岭而来拔冯乘城、克富川县、兵威白霞,他匆忙遣使向兴王府告急,到皇帝派遣龚澄枢过来宣谕,时间仅仅过去了五天,算起来朝廷这一次的效率还是相当高的,使者身份虽然很尊贵,赶路却还是相当辛苦的。

    从贺州向兴王府报信,少说也要一两天时间,而龚澄枢这等身份的人从兴王府驰驿而至贺州,怎么也得用两天的时间,这么算过来的话,朝廷其实也就是用了一天的时间进行决策,确实可以说是近年来罕有的迅速高效。

    只可惜周军的行动一点也不慢,从道州江华县到贺州一两百里的官道,虽然是从西面和西南面绕着临贺岭过来的,却还应该算山路,这段路正如龚澄枢所说“山高水深”,并不是那么好走的,再说沿途城寨也都驻有守军,周军必须得一步步打过来。

    但是周军一路攻城拔寨、铺路架桥,硬是挺进到了芳林(今广西贺县北),前锋距离贺州也就只有二三十里地了。如果龚澄枢再晚到那么一天两天的话,恐怕贺州城早就被周军给包围了,那时候即使龚澄枢带来了大批赏赐都是无用。

    从周军的推进速度和攻击成效就可以看出来,所谓的“周军以短击长”纯粹就是兴王府那边不掌握第一线情报的君臣们的自欺欺人,中原地带的周军确实不熟悉山地作战,但是楚地哪里会少了便山水、习险阻之民?五岭本来就是南北两边共有的,岭北的那些州郡兵在这方面根本就不会差。

    “……我军只需高垒清野而绝其运粮,依山阻水而射以强弩,使北军进无所得,退无所归,来日自能战而胜之……”

    无视了陈守忠的心不在焉和其他将领的心中不满,龚澄枢在那里几乎是抢着吐完了自己负责传达的旨意,周军的前锋都已经到城北了,贺州城转眼间就有可能被周军团团包围,他可不想继续逗留在城内,当然是赶紧宣谕完了赶紧撤。

    “……贺州应援使伍彦柔正率五万大军兼程而来,相信不日即可赶到,届时就可以与贺州诸将内外夹击,大破北军只是等闲之事。我还要向陛下回报贺州的军情,今日就先告辞了,诸位立功之日,我会与陛下在兴王府静候佳音。”

    草草地交代完了刘鋹的旨意,龚澄枢也不等陈守忠等人挽留或者款待,直接就说出了跑路的意思——当然,他其实还担负着回去向刘鋹汇报贺州详情的任务,这不能算临阵脱逃。

    …………

    看着龚澄枢一行乘轻舟自临水顺流而下,陈守忠铁青着脸一言不发,旁边那些指挥使和都头们可就哄闹开了。

    “呸!天使临战前来宣谕,结果敌军兵锋尚未来到城下,这个天使就落荒而逃了。”

    那艘轻舟刚刚顺流远去,估摸着舟中人已经听不到岸上的声音了,一个满面虬髯的都头忍不住大声地嚷嚷起来,并且配合着开头的那一声“呸”,他还真的冲临水吐出了一口唾沫。

    “内太师可是朝廷股肱,怎么可能临阵脱逃!内太师真的是有贺州军情需要向陛下禀报,一般的使者定然是说不清楚的……”

    “就是~北军马上就要包围贺州城了,这个军情可了不得,其中详情非得内太师与陛下当面细说,普通的驿使怎么说得清楚?”

    “这个军情不光是需要内太师回去亲自向陛下禀报,还紧急得很呢……不然内太师也不会舍弃从陆路驰驿至南乡(今广西贺县信都),再转乘驿船回兴王府了。南乡以北的贺江与临水那是多么湍急的河流,河道又窄容不下大船,内太师为了这个紧急军情可是冒着覆舟的危险呢。”

    这仨却是在一唱一和,没有像第一个都头那样直接唾骂,而是选择了这种酸不溜秋的牢骚话,这倒是和他们长相稍微文弱一些相称。

    “儿郎们在边镇戍守多年,朝廷久无赏赐,军卒多贫乏不堪。如今北军来犯,正是用人之际,又是内太师亲自前来招谕,俺本以为朝廷必定会大加赍赏,哪知道他就只带了一纸诏书和一张嘴过来!”

    这个指挥使却是在为手下戍卒长年累月戍边辛苦却不得回报而不满,当然,如果这一次龚澄枢带来了赏赐,他自己肯定是要拿大头的,所以这种不满也不完全就是打抱不平。

    “是啊……本来还以为临敌之际,朝廷多少会给军士们一些钱帛呢,结果就连一文钱、一匹绢都没有!”

    在钱财方面的不满,那可比龚澄枢不愿意和他们同守孤城更令人恼火。

    要说龚澄枢毕竟是内太师,皇帝的宠臣,而他们只是戍边的军将,想让龚澄枢留在贺州城与他们同甘共苦,那原本就是不该有的奢望,所以对于龚澄枢的临阵脱逃,讽刺两句也就完了,皇帝和大臣们在京师享福,他们这些军将在前线厮杀,那是命该如此!

    但是厮杀汉们拚死卖命却得不到相应的报偿,别说是那么多年的戍边都没有赏赐,就连大战在即的时候朝廷都吝于封赏,确实是令人寒心。

    所以之前还是几个胆大的都头在那边风言风语,自这个指挥使发了牢骚之后,陈守忠身旁身后却是乱哄哄的抱怨声响成了一片。

    …………

    听属下们的牢骚话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大,陈守忠面沉似水,终于还是低喝了一声:“好了!吾辈的职责就是为朝廷守土,敌军已经近在咫尺了,现在乱嚷嚷又有什么用?都回去部勒士卒,好好地守住了城池。先不论内太师的其他做法,那个援军的事情总不会是说假的,只要伍应援使的五万援军及时赶来,到时候与我军内外夹击,未尝就不可以击败敌军。等到熬过了这段时间,我代表儿郎们去向朝廷请求封赏,有一场大胜做底,总不应该……”

    说到这里,陈守忠突然住口不言了,在手下众将听来,那是他已经把话说尽,谁都明白眼下最急的事情是什么,然而在陈守忠自己,他却是心中清楚,即使有一场大胜,这些戍卒们也未必就能获得什么赏赐。

    现在的这个陛下啊……下令民间为他采珍珠,用珠贝玛瑙打扮宫殿,或者是建造亭台楼榭,那他是非常热衷的;给他的那几个女相和内相各种封赏,他也是丝毫都不吝啬的;即便是把城壕改造成游乐的池沼,那位陛下也是很喜欢的。

    但是要他拿出一点钱财赏赐军士,估计难度极大。

    此战即使侥幸获胜,恐怕也就是应援使伍彦柔和作为守城主将的自己会获得一定的升赏,还有少数将佐可以升官补缺,其他的军士大概还是该干嘛干嘛,甚至越是打了胜仗,这个陛下就有可能越不在乎军士们的需要。

    不过这些想法也就是在陈守忠的脑海中过了一遍而已,他没有对手下的将领吐露分毫,哪怕是他的心腹——这种时候,军心是万万动荡不得的,光是他一个人动荡一些就已经够呛了,这么一点念头已经让他都开始心灰意冷起来,虽然他的前景比军士们要好得多。

    …………

    同日,另一个内太师李托在韶州的表演和龚澄枢差不太多,而刺史辛延偓几乎就是陈守忠的翻版,至于配合他们演出的周军,韶州道行营的大军已经攻下了始兴县城,其先锋沿着浈水谷地一路向西出大庾岭,已经到了韶州东北三十里之处。

    唯一与龚澄枢不同的就是,李托从水路离开韶州并不需要冒险乘轻舟,浈水与武溪交汇处的韶州,水路已经是相当的安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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