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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康保裔     混在五代当皇帝txt下载     混在五代当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章 踏冰过河

    第十五章踏冰过河

    计划周详而且执行有力就是那么惬意,有了运筹司的严密计划,有了禁军的坚决执行,有了后方提供的各种保障,成功似乎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郭炜只需要按照计划去一路收取胜利果实就可以了。非常文学(天才只需3秒就能记住)

    十二月十九日刚刚和李重进等人敲定大军北进的决策,锦衣卫亲军都虞候马仁瑀等人才于次日率领锦衣卫亲军从石岭关、赤塘关分两路进bī契丹、北汉联军在牧马水以南的营地,留守在石岭关的郭炜就收到了从代州那边辗转传来的捷报。

    “……伏bō旅第五军、第六军在十四日傍晚就攻下了代州城,第六军在十五日再下雁mén关,尽得其军资粮草。都虞候张思钧已经在十四日率领第三军、第四军前去增援……义武军也已经加强了飞狐、灵丘等新占城池的守备,并且向代州急送了大批铳子、霹雳弹等战守军器……太好了!”

    读着绕路走了五天时间才到自己这里的捷报,郭炜兴奋异常:“前两个军攻击前进都只用了五天的时间,增援的那两个军急行军四百里有三天时间就差不多了。而契丹军的异动是在十七日一早,他们距离代州有两百多里,也就是说,即使他们是在十六日晚出的,抵达代州城下都要到十八日,那时候代州城和雁mén关肯定会有四个军的伏bō旅部队……雁mén关那种天险放一个军就足够了,而代州城有三个军七千多虎贲守城,就算有六七万契丹军攻城又如何?”

    有了伏bō旅方面确定的捷报,对面契丹军的异动就很容易解释了——大概就是北汉的驿使在十五日现了代州城失守,然后奔行一日到耶律屋质军前报信,耶律屋质在后路被断的突态势面前放弃了南进救援晋阳的打算,huā了一天时间整顿队伍回师去争夺后路。

    这个耶律屋质多是个知兵的,情知以全军回转极不可取,很容易被周军兜尾追击,所以才用了分兵之策,在大营这边留下一部分兵力虚张声势,为北返的主力兵团争取时间。

    而且从代州那边粮草充盈的情况也可以得到一个推断,那就是这一个多月以来,契丹、北汉联军主要是依靠的忻州仓储提供粮秣,他们的存粮可能不是很足!另外不管他们的存粮还有多少,现在一定是要大举往北搬运了——而这也是需要时间的。feigwenxue

    耶律屋质必定知道,分兵之后的牧马水大营在周军反应过来的进攻面前拖延不了多久,所以契丹军的分兵显然是三部分:北返的主力、留守的jīng锐和督运忻州粮草的杂役。留守的jīng锐自不必说,没有个两三万规模且以骑兵为主,那是肯定无力拖住周军北进的;而督运粮草的杂役再怎么jīng简,再怎么从忻州征民夫承担运输,数千规模的契丹军总是要的;于是能够参加北返主力的契丹军兵力最多也就只能有六七万了。

    六七万的契丹军,那可不是六七万的汉儿军或者渤海军,契丹军不擅攻城,对于这一点郭炜是深知的。而北汉的代州军、忻州军虽然有相当的攻守城经验,但是经过石岭关前一个多月的攻击作战,伤亡却是不小,现在能不能凑出五六千之数都不好说,想要靠他们攻破代州城怕不是那么容易的。

    当然,郭炜也不会因此就懈怠了,伏bō旅在代州毕竟是深处敌后,从易州到代州的补给通道一大段都面临契丹游骑的威胁,义武军那边能够提供的护卫部队也不够多,伏bō旅的军器补给还是很吃紧的,不能任由契丹军长期围攻。

    “传令马仁瑀,伏bō旅袭取代州的行动已经圆满完成,契丹军后路被断,其留守部队定然心神不宁,锦衣卫亲军这就一鼓作气将其赶过牧马水,然后顺势向忻州城进,即使不能迅破城,也要让契丹军搬空忻州仓储的行动中止下来。”

    如果只有两三万的契丹骑兵阻击,那是肯定挡不住五万锦衣卫亲军的前进脚步的,郭炜虽然不会懈怠,却也不是很急,锦衣卫亲军只要步步为营地北进,慢慢地压缩契丹军的活动空间,并且挤压其筹措粮草的区域,胜利就将瓜熟蒂落。

    …………

    当殿直带着郭炜的旨意来到军前的时候,锦衣卫亲军正在牧马水南岸与对面的契丹军骑兵对峙。

    “呵呵,我说怎么这些胡虏直接就弃了大营北遁,却原来真是后路被断了,主力都已经北去,只留下这两万多马军想要拖住我军呢……既然如此,炮兵准备shè击掩护,全军踏冰过河!”

    牧马水的河chuáng不宽,虽然河心处应该还有潜流,但是封冻的河面也足够承载大军通过了,只是退过河去的契丹骑兵一直在对岸虎视眈眈的,马仁瑀就没有急着命令全军在敌前踏冰过河,而是在附近搜集草捆沙土准备在冰面上铺出一条路来。现在既然知道了对岸的敌军属于sè厉内荏,那还忌惮些什么?有炮兵的掩护,全军现在就可以强行通过面前这不足一里的冰面。

    随着马仁瑀的决断,周军阵中鼓号齐鸣,号角声当中,金枪军排着整齐的队列向前推进,军士们手中紧握火铳,军靴外裹着临时打就的草鞋,缓缓地走向冰面;龙枪军护在金枪军的两翼,马蹄都扎着草捆,缓缓地跟进;已经在河岸附近高地上布置好的炮兵则随着都头、炮长的一声声呼喝,飞快地装填着弹yào,cào作着炮机。

    马仁瑀则驻马立于中军大纛旁边,透过千里镜注视着北岸契丹骑兵的动向,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

    “逊宁,等到周军快要接近岸边的时候,就带着一道人马冲一冲,不过千万要记着不可恋战!若是周军在冰面上站立不稳队形不整,那就下去冲杀一番;但要是周军的行伍齐整,那shè弹兵作战自如,你就须得迅回军,不要在此làng掷兵力。”

    远远地看到南岸周军的动作,耶律屋质沉声向身旁的北府郎君耶律休哥jiāo代着。

    周军一直到今天才有北进的举动,耶律屋质已经非常庆幸了。

    他在十六日接获代州城失陷的消息,并且于当日召集众将商议对策,最后终于决定分兵。正如郭炜推测的那样,一部分jīng锐骑兵留守大营麻痹和拖住白马山一线的周军;一部分家丁和牧奴负责督运忻州城和定襄县的粮草,争取在周军醒觉过来北进之前将两城的官仓搬空,至少保证全军将近一个月的供应;而主力部队则全回击代州,力争尽快夺回代州城和雁mén关,打通回国的道路。

    为了平衡五院部和六院部,也是为了照顾耶律挞烈的情绪,同时考虑到耶律挞烈历来负责大辽的西南方向,对这边十分熟悉,所以率领七万马步军和数千北汉军回攻代州的是南院大王耶律挞烈。

    而耶律屋质本人则选择了眼下这份最艰苦的任务——指挥留守的两万jīng锐骑兵拖延时间,迟滞周军的北进。

    至于督运粮草的杂活么,耶律屋质最后还是jiāo给了在民政方面更有经验的南府宰相耶律瑰引。

    十七日分兵,耶律挞烈率领主力离开营地北上,那时候耶律屋质就立即大幅扩张警戒幕,阻断周军的斥候,让他们难以及时获悉本方的这个重大变动。不过毕竟留下来的人马太少了,而且还都是跑得快的骑兵,攻击白马山的作战也就不得不停了下来,耶律屋质知道这样的变化终究会让周军察觉到什么。

    周军一直到了二十日才有动作,在耶律屋质看来已经是相当晚了,只比他预计的代州战情传到石岭关周军所部的时间早了一两天而已,耶律瑰引有三天的时间安然搬运粮草,耶律挞烈有三天的时间全力攻击代州城,这已经是相当理想的状况了。

    今后,就是自己这边能够多坚持几天,耶律瑰引和耶律挞烈那边就能多得到几天行动自由的时间了……

    耶律休哥的这一次冲击至关重要。

    高粱河那一战的惨败,耶律屋质至今仍然记忆犹新,面对重型抛石机和shè弹兵齐全的周军主力,契丹军到底应该怎么正面作战,他直到现在还没有想到周全的办法。

    原先这一次率领大军救援汉国,他是打算依仗河东当地的补给和自身骑兵的高度战场机动xìng,围绕着太原城对周军的围城部队进行大规模的袭扰作战,一如当初嗣圣皇帝救援石敬瑭的时候,在晋安寨围歼张敬达所部那样,靠着骑兵的战场机动xìng断绝周军的粮草和援军,而并不寻求和周军正面决战。

    然而战局的进展完全破坏了耶律屋质的这个盘算,契丹、北汉联军十万人马居然连石岭关都冲不破,压根就到不了太原城下,也就无法去那片平原地带施展骑兵迂回包抄的绝技了。

    hún到了如今,别说救援汉国的基本任务无法达成,居然连自家的后路都被周军给切断了,在这种局面下,耶律挞烈固然是要在代州城下进行惨烈的正面攻城战,自己这边为了多拖延一点时间,也是被迫要试着和周军打一打正面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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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轻取忻州

    第十六章轻取忻州

    呜呜的号角声中,契丹军的五千jīng骑踏着碎步冲向了南面的牧马水。由网友上传==!DUKANKAN赢话费)

    一道兵分作了十队,每队五百骑,队与队之间间隔十几步,在北府郎君耶律休哥的率领下向着正在冰面上蠕动的周军缓步bī了过去。虽然距离牧马水还有数百步,马匹都尚未起速,五千匹马却已经踏得大地隆隆作响,冬日的黄土地在马蹄的践踏下扬起了漫天的烟尘,气势十分bī人。

    耶律休哥策马跑在队伍的中间,紧紧地盯着对面周军的动作。

    当年高粱河一战他也是在场的,周军的重型抛石机抛出的铁弹丸和shè弹兵shè出的铅丸对契丹健儿的伤害,他至今都记忆犹新,然而耶律休哥并不是一定要在这一战当中为当年的袍泽报仇——自耶律屋质以下,他们至今都还没有找到正面对付周军这种战法的良策,今日的正面应战实属不得已,所以耶律休哥现在牢记着耶律屋质的叮咛,自身的行动选择端要看周军的动作而定。

    比起当年的高粱河来,契丹军唯一的优势就是主动过河冲击的一方从自己变成了周军,因此周军的那些重型抛石机距离自己的骑兵阵列更远,对本军的伤害无疑将会更小,更不会有距离极近时候的雨幕一般的弹丸打过来了。

    真正需要关注的,也就是正在冰面上蠕动的这些周军步卒,正如耶律屋质所说,如果周军在冰面上站立不稳队形不整,shè弹兵形不成对本军的有效杀伤,那当然就可以下去冲杀一番,说不得就把当年的战败之仇给报了;不过如果周军的行伍非常齐整,那些shè弹兵作战自如,对本军的杀伤极大,那强行冲上去就是愚蠢的。

    “成列不战,退则乘之”、“敌阵不动,亦不力战”,即便是对付以前的那些中原军队,契丹军都会尽量避免硬碰硬,更何况是面对兵器杀伤力大得多的周军,正面的消耗战不是契丹健儿的特长。

    这一次没能突破白马山一线进抵晋阳周围的平原,无法对周军发挥出自身的特长,今日北院大王被迫要率两万jīng骑在此迟滞周军的北进行动,却并不等于一定要在这里和对方硬撼。

    有机会就战,没有机会就撤,一切均以周军的应对而定,一切将由耶律休哥临场应变。

    …………

    “停止前进!整队准备接战!”

    北面契丹骑兵在大地上敲出来的鼓点通过两耳传到了心里,大地的震颤甚至透过冰面震动着双脚,看着前方遮天蔽日的烟尘和黑压压一线骑兵越来越近,距离河岸已经没有多少步路程的金枪军将佐知道自己肯定是赶不及上岸列阵了,于是一个个高声呼喝着,指挥着属下就在冰面上整队,排开阵势准备迎敌。

    “击鼓吹号,命令金枪军就地摆开克骑方阵;命令龙枪军护住两翼,随时准备反击;命令炮兵轰击敌骑阵列!”

    牧马水的南岸,正在观察形势的马仁瑀也冷静地了军令。

    鼓号声中,行进在金枪军两翼的龙枪军骑队停止了前进的脚步,在冰面上迅速向两边展开,高粱河一战的时候,他们没有参加正面迎击契丹军的战斗,而只是在随后投入了对契丹军的侧击,不过他们并不畏惧与契丹骑兵正面对决。

    鼓号声中,金枪军也停止了前进的脚步,在冰面上迅速分成了一个个以指挥为单位的方阵。和当年在高粱河与契丹骑兵接战的殿前军不同,如今的锦衣卫亲军已经是一支全火铳部队,没有了专mén用于克制骑兵的长枪手,但是他们自有一套对付骑兵的办法。

    鼓号声中,平铺在牧马水南岸的锦衣卫亲军炮兵紧张地测定着双方的距离,调整着大炮的shè角,然后随着指挥使们的一声号令,点燃了炮mén的引线。

    轰隆一声,两百mén火炮的轰鸣声几乎集中到了一起,引发的大地震动和响声完全盖过了对面契丹骑兵的奔驰,整个牧马水的南岸滩头在这一瞬间都被青烟笼罩,两百枚铁质弹丸从浓浓的青烟当中飞出,在瞬时间就掠过了不到一里宽的牧马水,直直地砸进了正在冲击中的契丹军六院部骑兵阵列。

    两百枚弹丸对上五百骑一队的契丹军,这些年久经战场历练的炮兵把握战场机会的能力又是极强,火炮的准头相当高,几乎所有的弹丸都打在了十队契丹骑兵的前列,然后直透整个阵列,在契丹骑兵当中开出一条条血路,登时就将这五千jīng骑砸得支离破碎。

    …………

    从牧马水南面传来的强烈轰鸣声让耶律休哥的心中一跳,高粱河一战,周军的重型抛石机已经成了契丹军的梦靥,耶律休哥当然也是深有体会,此时的轰鸣声和对岸腾起的青烟显然比当初的规模大得多,这其中的意味十分明显。

    当然,伴随着轰鸣声已经出现在空中的上百枚弹丸都不需要耶律休哥进行更多的推论了,当年的周军只有二十多台重型抛石机,已经让他们很吃了苦头,现在的周军却已经有了上百台这样的犀利兵器,这种正面对决还要怎么打?

    特别令耶律休哥感到绝望的就是,周军的重型抛石机竟然可以打得这么远!

    当初在高粱河的周军重型抛石机也就是打到一里远,这本来是耶律屋质有心在此阻止周军过河的一个根据——牧马水的河chuáng就已经将近一里了,而两军hún杂的时候周军显然是无法使用重型抛石机的,所以趁着周军步卒接近北岸的时候再发起冲击,五千jīng骑本该能够躲过周军的弹丸轰击,而只需要面对其步卒shè弹兵的。

    然而今日眼前这活生生的现实告诉他,周军在兵器的威力方面又有了长足的进步,这一次的冲击刚刚开始就要宣布失败了。

    只是还没等耶律休哥回过味来发令撤退,冰面上已经完成了整队的周军当中又是一阵轰鸣,砰砰声当中,冲在前列的骑兵一阵人仰马翻,本来就已经被一两百枚弹丸穿得支离破碎的阵列更形凄惨。

    “退!速退!”

    耶律休哥再不能犹豫下去了,这还没有和周军正式接战呢,本方眼看着就已经伤亡近半了,冰面上的周军阵列看上去十分齐整,冲上去也未必讨得了好,更何况两军相距还有一百步,如果继续冲下去,这一路上还得伤亡多少?再不断然chōu身,说不定整个骑队都要被自己葬送在牧马水边了。

    早已经心惊胆战的号手得到郎君的明确指令,哪里还有丝毫的犹豫,立即一边拨马转身一边吹响了退军的号角。

    随着一阵凄恻的号角声响彻战场,正在前冲的契丹骑兵一个个拨马回转,被对面的周军投shè过来的各种弹丸打得心寒的他们,其实早就在等着这一声号令了。契丹铁骑又一次在强敌面前溃逃,而且比起高粱河那一次更为不如的就是,这一次他们甚至都没有mō到敌军的边,敌军的伤亡为零,而本方却已经伤亡近半了。

    …………

    “全军攻击前进,务必于今日傍晚之前抵达忻州城下扎营!”

    看着先前还气势汹汹的契丹骑兵在金枪军的铁壁面前仓皇溃退,马仁瑀平静地收起了千里镜,淡淡地下令道。

    契丹军组织起来的这五千jīng骑冲锋,应该是他们最努力的一次尝试,结果被一轮炮击和两三轮铳击就打得伤亡过半,不得不仓皇逃窜,后面应该是组织不起更强的阻击了。而从此地到忻州城才不过三十多里地,沿途官道宽敞笔直,真正能够阻碍行军的其实还就是眼前这条牧马水——两百mén野战炮通过冰面并非那么容易,全军以攻击前进的阵势北进,一个白天足够进抵忻州城了。

    傍晚在城下扎营,等到明天一早就发起攻城,契丹军的守城能力极为低下,破城相信也就是一两天的事情。先打下忻州城和定襄县城,彻底断绝契丹军的粮草补给,以龙枪军进一步压缩其活动空间,迫使其一路向北撤退,然后再稳扎稳打地向忻口寨推进,坚守代州城的伏bō旅兄弟并不需要苦战多久。

    …………

    “报!陛下,牧马水大捷!都虞候率领锦衣卫亲军在牧马水重创契丹骑兵,击破其连番阻挠,于傍晚进抵忻州城下!契丹军依城再战,又告惨败,不得不弃城而逃。只是……胡虏在弃城之前将府库付之一炬,忻州城此刻已经是一片火海。”

    锦衣卫亲军的信使在二十日晚上回到石岭关向郭炜汇报战况的时候,脸上神采奕奕的,说起一天之内的几场胜仗都是jīng神昂然,只有在说到忻州城的大火时,脸上lù出了一丝恻然。

    “府库被胡虏付之一炬?忻州城一片火海?”郭炜的手指微微一颤,声音也止不住带上了一丝颤抖,“你速速回去命令马仁瑀,不必急着追击敌军,先扑灭大火拯救百姓要紧!还要及时分兵定襄县城,不要让忻州城的悲剧在那里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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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初步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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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初步入瓮

    显德十五年十二月戊辰,锦衣卫亲军北取忻州,虏不敢敌,焚秀容、定襄府库而遁,火延全城,百姓流离,惨不堪言。己巳,帝至自石岭关,命诸军赈之。

    二十日晚上就得信的郭炜虽然心急如焚,但是为了稳妥起见,为了不给前线将领增添麻烦,他终究没有选择夤夜北上,而是一直熬到了次日凌晨才从石岭关出发。在内殿直和东西班的护卫下,不到半天时间即赶到了四十里以外的忻州城,也就是秀容*县治所在地。

    忻州城也算是晋阳北面的一座重镇了,晋阳北面稍具规模的大城可以说除了代州就是忻州,然而此刻郭炜眼中的忻州城已经是一片断壁残垣,虽然城墙尚算完好,但是透过城门看到的几乎只剩下了焦黑的火场残迹,就连城门都已经被大火燎得残破不堪了。

    城中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是还有几个不死心的居民在余烬中翻找着什么,大多数的居民却都已经在城外的临时营地中安置下来。

    “忻州这等大城,就只有这么点居民了?”

    看着临时营地那狭小的规模和营地当中稀稀落落的人群,郭炜虽然心中已经有所准备,却还是大为惊愕,连忙转头问起了专程在此迎候自己的锦衣卫亲军都虞候马仁瑀。

    马仁瑀摇头苦笑了一下:“这倒也不是。昨日我军在城外大破契丹军,其军绕城而走的时候,城内就已经燃起了火头,我军本待乘胜追击的,见此情形也不得不留下来准备灭火。只是冬日干燥,火势发展十分迅猛,我军又还要先驱逐契丹军以防其骚扰,等到脱身入城救火的时候,城内已经差不多被烧成一片白地了……前期冲出城的居民倒是有两三千之数,不过军中的帐篷柴草有限,所以臣组织了其中的两千健男健妇上山伐树以自救,现在留在营地的就只有近千孩童和老弱了。”

    “原来如此……你能够在朕的旨意到达之前,就想着先扑灭大火拯救百姓,这很好……忻州百姓虽然在之前属于河东刘氏,但是在锦衣卫亲军夺城之后,他们就都是朕的子民了,朕代天牧民,看他们也如同中原百姓一样的。”

    郭炜点了点头,心想这还差不多。开头他一打眼看到安置居民的临时营地里就只有千把人上下,而且都是些老幼病弱,心中是非常惊异的,一方面惊异于这场大火的损失之惨,另一方面也是惊异于获救的居然都是些生存能力不强的人,这事相当奇怪。现在听了马仁瑀的解释方才明白,能够在大火当中逃命的终究还是以壮年男女居多,只是锦衣卫亲军不可能把自己的帐篷和柴草都匀给他们,所以这些人还得劳动自救。

    这事情郭炜就难以强求了,要现在的军队牺牲自己的利益去照顾百姓?郭炜可没有这么理想主义。他们能够在自己的影响之下略微顾及一下百姓,不像其他的军阀部队以及胡虏那样凶残地对待百姓,让自己治下的百姓稍微安生一些,让自己多少能够博得个仁德之名,这就已经很不错了,起码这些难民的饮食还是用军食负担的,劳动自救什么的,相信久历乱世的他们不会有什么怨言。

    马仁瑀低了低头,略有些愧意地接着说道:“可惜臣经验不足,一直到陛下派人提醒才想到了定*襄*县城,等到派人过去的时候,那里烧得比忻州城还要惨。冬日干燥,河水却全部冻结了,定*襄*县城紧靠着滹沱河的优势也毫无作用,整个县城活下来的百姓就只有一千多人。”

    “这事须怪不得你……都是胡虏凶残!”说到这里,郭炜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北面,“至于军食就无需担心了,朕在作计划的时候就没有指望过忻州的府库,全军北进的补给仍然有南面提供,四千多灾民的供应也增加不了多少负担。锦衣卫亲军在此歇息半天,明日立即北进,务必尽快拿下忻口寨,兵发代州以策应伏波旅。”

    马仁瑀在马上挺胸抬头,大声地应道:“是!陛下。臣一定尽快休整队伍,明日即起吊民伐罪之师,北进膺惩暴胡,与伏波旅协同作战,将其歼灭于代州城下!”

    虽然自己对这些百姓的苦楚并没有太多的体会和同情,但是皇帝都是这种态度了,马仁瑀当然知道应该怎么表现。

    “‘将其歼灭于代州城下’?恐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哦……”

    郭炜依然遥望着北方,嘴唇紧紧地抿着,眼角带着一丝忧虑。

    耶律屋质这人,郭炜在穿越之前是不怎么熟悉的,印象中算不上什么一代名将,但是根据侦谍司这些年搜集到的资料来分析,此人在契丹贵人当中应该属于比较知兵的行列,从他指挥的高粱河一战可以看出来,其败而不馁、转进有方的水平还是相当可以的。

    对于这种人指挥的十万骑兵,可不是那么好灭的,自己当然是希望锦衣卫亲军能够和伏波旅配合着将这支契丹军夹在代州城下全歼了,但是耶律屋质未必会配合呀……代州城和雁门关不是那么好攻的,这支契丹军确实很难从捷径返回云州去,但是耶律屋质这种人也不见得就会死脑筋地指望着这一条路。

    说到底还是自己手头的资源不够啊……兵力不足,或者说有后勤条件的兵力不足,让自己没有办法纯粹靠着军队将这十万契丹军包围起来,而必须借助晋阳北面的有利地形。

    契丹军以骑兵见长,在平原上固然是纵横驰骋难以捕捉,就是在晋阳北面的这一串河谷地带也很难实施完美合围,但是骑兵翻越五台山、恒山、雁门山的能力也是很差的,有这些自然地貌的帮助,自己有限的兵力倒是可以堵住一头将这支契丹军慢慢地挤死。

    不过代州城是不可能完全堵得住契丹军的,只要耶律屋质不是一门心思地选择从雁门关北返,他当然是可以沿着滹沱河谷继续往东蹿的,最后的决胜地恐怕会是在瓶形寨那边。

    平型关啊平型关,你将会提前一千年出名么?

    …………

    郭炜关注着的耶律屋质此刻可没空想得那么远,两万精骑在牧马水和忻州城两战就折损了五六千,他已经对依靠本部骑兵迟滞周军的北进不抱希望了,忻口寨虽然还算险要,但是完全不懂得怎么守城的契丹骑兵搁在那里也是多余,于是现在他正率领着残存的一万多精骑向代州城方向赶路,准备与耶律挞烈率领的主力会合,然后再议定今后的行止。

    至于忻口寨那里,耶律屋质只是把从忻州城和定*襄*县城裹挟走的北汉守军统共一千人扔在寨中,随便他们抵挡周军多久都是赚的。

    而此刻的代州城下和雁门关下,攻守双方激战正酣,谁都不知道南边的战况,谁都对本方获胜充满了信心。

    “卫知州,贵军更懂得如何攻城,我就把我军当中的三万家丁、牧奴交与你指挥,一共三万四五千人,攻一座不到万人防守的代州城应当不在话下吧?”

    通事转译过来的上国南院大王之语直让卫融苦笑不已,然而他还不能拒绝,对方把三万步卒交给他指挥,那可是看得起他,一个藩属国的知州算得了什么?在上国的大王面前自然得乖乖的听令。

    这个南院大王自然是带着剩下来的三万步卒去强攻雁门关了,还有一万精骑则随时策应两边。雁门关的守军只有两三千人,而代州城的守军则超过了七千人,两边使用的攻击兵力却是差不多的,卫融还没法提出任何异议,毕竟雁门关比代州城要险峻得多,又是从山南通往山北的唯一关隘,重要性可比眼下只是被当作粮草库的代州城高上了许多。

    没有办法,硬着头皮攻吧。

    “城头的百姓听真,俺们是忻州军,忻州和代州同属于大汉,俺们现在是来救你们的,你们怎么可以帮着敌人作战?”

    “百姓们别听城下的混扯,河东刘氏勾结胡虏为患,天子吊民伐罪,正要将这些胡虏一鼓而歼,看胡虏攻得这般急,显然南面大军就要来了。这些日子我军到底怎样,你们也都看在眼里,比晋阳刘家的兵马强在何处,你们定然心中有数,只要再守住几天时间,这些鱼肉河东百姓的胡虏就会尽灭了!你们就可以在天子治下安居乐业了!”

    “儿郎们加把劲啊!拚下了代州城才能吃饱饭啊!”

    “儿郎们尽管射啊!城里的粮食几个月管够啊!铳子和霹雳弹也都可以管用几个月啊!”

    城墙上下人声鼎沸杀声震天,却改不了双方持续胶着的局面。代州城内的伏波旅三个军人数太少,凭着征发丁夫才能稳稳地守住城池,根本就无力出城反击,而城外的契丹、北汉联军则拿城头的守卫毫无办法,一次次蚁附登城,一次次被泼水般的铳子打下来,被滚滚落下的霹雳弹炸飞,攻击毫无进展,伤亡却是与日俱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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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师次忻口

    第十八章师次忻口

    显德十五年十二月庚午,军次忻口,拔之。~(赢Q币,小说网)

    马仁瑀果然没有辜负郭炜的厚望,二十二日一早,将息了半天一晚的锦衣卫亲军即从忻州、定襄拔营,兵锋直指忻口寨。当郭炜领着随行的翰林学士、军咨虞候在内殿直和东西班的护卫下从忻州北行五十里来到忻口寨的时候,这里的战斗早已经结束,忻口寨完全落入了锦衣卫亲军之手,马仁瑀只留下了李延福在此迎候郭炜,自己则带着锦衣卫亲军主力进入了北面的阳武谷。

    忻口寨……这就是著名的忻口,在一千年之后,这里的名声不会亚于平型关,然而在郭炜的眼中,这个地方根本就不能和井陉的娘子关、太行陉的天井关比险要,甚至比石岭关以及壶关都多有不如。不过从忻州一路过来,两边的群山骤然收窄,只在中间留下了滹沱河通过的空隙以及西边的一片河滩地,在人力的经营之下,倒也算得上一处关隘了。

    西边的忻口山大体呈西南-东北走向,东端至此戛然而止;东边则是西北-东南走向的程侯山和东西走向的石鼓山南北对峙,西端也是至此戛然而止。滹沱河自北向南流入三座大山之间的这个缺口,然后紧贴着石鼓山折向东面,穿行于石鼓山与程侯山之间。

    滹沱河的东岸几乎贴紧了程侯山的山麓,河滩狭窄不利通行,而且沿滹沱河的东岸南下还得南渡一次河流,这显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即使隆冬季节滹沱河全部封冻了也是如此。

    而滹沱河的西岸与忻口山之间却有一段将近一里宽的河滩地,即使在丰水季节都能顺利地通行车队,所以南来北往的官道就很自然地选择了这一边。

    忻口寨就是建在了忻口山的最东端,正正地卡住了官道的最窄处。

    只不过这种防御布置基本上都是针对的北面,无论是忻口寨的选位还是寨墙的修筑,都是利于防北而不利于防南的。从北面过来,先要横穿滹沱河的一条支流忻川水,然后进入忻口山与滹沱河之间的狭窄谷口,之后才能直接面对忻口寨;而从南面过来则是一路通畅,接近忻口寨的地段是一个喇叭口,更有利于攻击兵力的集中运动。

    难怪锦衣卫亲军半天不到就攻克了忻口寨。当然,守军只有从忻州和定襄撤下来的一千北汉军,前途迷茫军心不定,兵力微薄斗志不坚,这也是锦衣卫亲军速胜的原因之一。

    “锦衣卫亲军果然不负朕一手创建,打下忻口寨如此轻松,北面的芦板寨和阳武寨应当更是不在话下,从这里到代州城之间就只有一个崞县有些阻碍了……”

    郭炜站在忻口寨的北面寨墙上,通过千里镜遥望北方,以前军咨虞候们在沙盘前对郭炜介绍的地形地貌历历在目,作为一个不需要看地图册就可以打通大航海的人,北面的这些地名自然是不再需要沙盘或者地图就可以信口道来了。

    “是啊,真没想到忻口寨的守军这么不堪一击。”李延福满脸的兴奋,“胡虏自家不懂得守城,就只好把身后的城寨都丢给河东军来守,可是这些河东军虽然懂得怎么守城,却一个个毫无斗志,守城战败下来的时间比契丹军与我军野战败下来的时间还要快,根本就延误不了我军对胡虏的追击。照这样追下去,都虞候说不定可以在代州城下撵上契丹军的主力了。”

    郭炜笑了笑,放下千里镜转头看着李延福说道:“哦?你这话可比朕还要乐观了……在代州城下撵上契丹军的主力?他们应该是在十七日一早离开的石岭关,若是见机得早,发觉后路不妙就及时转进,马仁瑀可未必撵得上。~”

    “那些契丹军的主力虽然离开石岭关比我军早了三天,不过他们一开始肯定是想要攻打代州城和雁门关的,等到他们发觉攻不动了,再等到断后的那些契丹骑兵匆匆跑去报信,那时候再想着从代州城下转进,可就未必逃得过都虞候的追击了。”

    李延福说这话的时候,兴奋中带着一丝期盼,有一份跃跃欲试的激动,又有几分忐忑。

    “嗯,你不是简单地在预测战况,你是想要追上你们都虞候,不想错过了这场大战,对吧?”

    郭炜又是笑了笑,感觉自己把握住了李延福的脉搏,禁军当中人人争先勇于作战,即使勋贵子弟也都以战功为豪,这肯定是好事。

    “嘿嘿……我是有一点想要参加决战的心思……”被皇帝说破了自己的心思,李延福也有一些不好意思,“不过陛下尽管放心,武人以服从军令为重,更何况是朝廷的禁军,更何况是锦衣卫亲军!陛下安排我驻守忻口寨,羡慕都虞候他们归羡慕,我一定不会误了大事!”

    郭炜摆了摆手:“哦~无妨无妨。朕知道你们都懂得服从军令,朕也知道儿郎们和你一样想要参加最后的决战,对于这种热情,朕绝对不会打击的……放心,朕已经命令成德军尽快赶上来,他们很快就会接防忻口寨,到时候你就带着这里的金枪军和朕一起追上去!”

    “是!绝不辜负陛下的厚爱。”

    李延福心中那个激动啊……皇帝就是皇帝,亲戚就是亲戚,能够这么体念自己的求战心情,但愿……但愿都虞候那里不要杀得那么快,留些胡虏给自己来杀吧。

    …………

    “屋质总管,怎么这般狼狈?”

    耶律挞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在代州城西南的大营当中,尽管在这次南下之初,他对耶律屋质还多有芥蒂,对援汉行军总管一职落于此人之手颇多不满,此刻说出的这句话却不带一丝奚落和揶揄的意思,而是饱含着惊异。

    周军从易州方向突袭代州,不仅掐断了本方的后路,而且还控制了当地的粮草仓储,断绝了本方一多半的供应,这种战场突变的确有些令人措手不及。不过耶律挞烈也是久经战阵的人,还不至于因为这点战情的变化就慌乱了,事实证明出任总管的耶律屋质也当得起他那宿将之名,针对这种战情变化作出的随机应变之策完全称得上周到。

    耶律屋质自己亲率两万精骑断后,为大军回兵攻击代州城、雁门关打通退路夺取当地军粮争取时间,却让自己来指挥主力担纲回兵攻城的重任,这种安排很让耶律挞烈感动。就是从牧马水畔大营内耶律屋质作出如此决策的时刻起,耶律挞烈对他的嫉恨和不满就此烟消云散,从此抱定了精诚协作的心思。

    在代州城和雁门关下接连攻击了三天却毫无进展,耶律挞烈却是没有丝毫的沮丧之情,中原的汉人军队善于守城,而且周军的兵器非常犀利,偏巧自己这边带着的都是不擅长攻城的契丹军,有攻城作战经验的汉儿军、渤海军是一个都没带,只有随同北返斗志疲弱的数千北汉军知道怎么攻城,所以耶律挞烈对眼下的局面是早就有心理准备的。

    反正这些天从忻州和定襄抢运出来了许多粮草,只要省着一点用,全军坚持个十天半月的还不至于断粮,只要总管在南面拖住了周军的主力,代州城和雁门关统共才万把人上下的周军偏师总不可能真的挡得住七万大军。

    耶律挞烈万万都没有想到,才刚刚过了三天的时间,耶律屋质就跑来与自己会合了。当他在攻城现场听到传令兵通报的时候,其实对耶律屋质的挫败已经有了一点心理准备的,但是真正目睹当初那两万精骑眼下的情状,依然让他大为惊愕。

    两万精骑如今只剩下了一万四千人左右,这倒是在耶律挞烈的预料之中,因为要不是部队损失较重,相信耶律屋质还会在南边坚持,而不至于放弃拖住周军主力的任务跑来与自己会合。

    但是这些南下大军当中最精锐的一部,如今在大营之中表现出来的那股颓丧劲,却着实大出耶律挞烈的意料之外。甚至不只是一般的军卒,等到耶律挞烈进到帐中,看到耶律屋质身边的将佐大多数也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这就不能不使他心惊了。

    “唉……再也休提!”耶律屋质叹了一口气,“如今的周军比之当初在高粱河遇到的还要凶悍得多,不仅是士卒精强,就连兵器都犀利了许多,野战正面决胜……我军是毫无机会,所以我已经拖不住周军的主力了。”

    耶律挞烈心中咯噔一下:“怎会如此?!自嗣圣皇帝以来,我军与中原汉军在野地浪战不是一向胜多负少的么?高粱河那一战有些特殊,一则是周军的新兵器闻所未闻,二则是战场和战机都不由我方选择。现在总管只带着两万精骑,行动便捷,也不需要被迫作战,我军对周军的兵器战法也有了一点了解,怎么还会这样?”

    “我麾下两万精骑确实行动便捷,但是此地的地形却不利于骑兵大幅机动,周军只需一路平推过来,我军却是避无可避,逼不得已在正面阻击了两仗,结果就折损了五千人马。将我军诱入滹沱河谷这等不利地形,然后包抄后路寻求决战,肯定是周人早有预谋,这种仗真是再不能打下去了。”

    耶律屋质痛切地简述了一下战况,神情略微有些颓丧,不过眼神却分外地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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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大雪骤降

    第十九章大雪骤降

    北风刮了一夜,耶律屋质等人也辗转难眠了一夜。非常文学~AN最稳定,)

    南路迭遭挫折,一路平推过来的周军主力已经是挡无可挡,紧跟在断后的精骑屁股后面,两军之间的行程差距最多只有一天;北路则是毫无进展,袭取代州城和雁门关的周军就像钉子一样紧紧地钉在全军北返的必经之路上,三天来让耶律挞烈无可奈何。

    这样的局面,契丹军的高层固然是心知肚明,普通将佐多半也是瞒不住的,就连寻常兵卒都未必感受不到这种绝境之下的压抑气氛,大军虽然在代州城下再一次会聚,军心却比之前动荡了许多。

    所有人都在苦思出路,耶律屋质和耶律挞烈当然更不会例外,这一晚,根本就没谁睡得安稳,即便是早已经拿定了主意的耶律屋质,整个晚上也是睡睡醒醒的,朦胧醒来的时候就会再推算一遍细节。

    不过当耶律屋质在二十三日一大清早迈出帐幕的时候,睡眠不足的疲倦感和强敌紧追身后的急迫感霎时间烟消云散了,看着一片白茫茫的野地和仍然在飘落雪花的天空,他只感到一阵神清气朗。

    “哈哈,天助我也!今日趁着雪天,全军停止对代州城的进攻,只以精骑监视城内敌军和南路,其余人马全力投入对雁门关的攻击,务必在两天之内攻下关城!”

    回到大帐之内迅速召集众将,耶律屋质下达了明确的军令。

    这个决定其实他在昨天就已经作出来了,攻下代州城虽然可以夺取城中的库藏,缓解全军的补给困难,但是周军的主力已经从南边紧追过来了,光是打下代州城而没有打下雁门关是于事无补的。

    论守城,耶律屋质毫无信心,如果不能打通回云州的道路,就算是代州城内的粮草可以继续供应全军两个月又怎样?难道要在代州城内枯守两个月,等待北汉军在晋阳破围?或者等待上京那边再发援军破开雁门关?这两条都是不可能的,耶律屋质对北汉军的能力固然无法指望,上京那边增派援军的希望同样渺茫,五院部、六院部和乙室部的主力都在自己这里了,甚至还有右皮室军与驻扎在大辽南面的许多部族军,上京那边还能调动什么兵马?难道要天顺皇帝带着他的左皮室军、奚部和几支宫卫骑军全体出动吗?

    不要说天顺皇帝懒于亲征了,就算是他勤于亲征,等左皮室军、奚部和几支宫卫骑军都凑到这边来,大辽的基本武装也就集中到一起了。非常文学一场援助汉国削弱周国的轻松战役猛然转化成决定辽、周两国命运的生死大战,耶律屋质不敢去想,特别是大辽的基本武装力量还要被雁门关切割成两部分,自己率领的这一部分兵力还未必守得住两个月,完全有可能给周主以各个击破的机会。

    所以耶律屋质已经打定了主意,代州城就不去想了,对里面的粮草不作指望,只要用精骑监视城池,让城内的周军不能出城给自己添乱就行。当然,这些精骑还得负责监视南路,随时准备对追上来的周军主力进行堵截,给全军攻破雁门关争取时间。

    南面的周军主力距离自己最多就是一天的路程,顶多再加上忻口寨、芦板寨、阳武寨和崞县的迟滞能力,所以雁门关必须在两天之内攻克,否则的话就只有放弃直接北返的计划,转向东面寻找出路了。

    两天的时间,擅长攻城的北汉军就只剩下了不到三千人,就算是拚了命把军中的家丁、牧奴都交给卫融去折腾,耶律屋质都没有半分的把握,只能说奋力一搏了。~然而果真是天不弃我,干爽了一个多月的河东在一夜北风之后居然下起了雪来,积雪路滑固然增加了攻击方的困难,但是肯定会削弱周军的优势——耶律屋质知道,周军在守城战当中极为倚重的震天雷是需要点火的,下雪对点火的妨碍固然比不上下雨,不过终究是一种削弱不是?

    这就难怪耶律屋质如此兴奋了,下雪对双方增加的困难综合算下来,在耶律屋质看来,最终显然对本方更为有利,少了震天雷相助的那两三千周军,在本军数万人的连番攻击之下未必顶得住,两天之内攻破雁门关大有可能。

    “大王,雪天路滑,雁门关山势险峻,关城壁垒森严,虽然把守关城的周军仅有不到三千人,但是我军一次难以投入太多的兵力,两天之内攻破关城不大可能……”

    听到通事转译过来的大帅军令,这明显涉及到自己的职责,卫融赶紧发表自己的意见。

    因为需要借助北汉军的攻城能力,此时的卫融已经颇受契丹人的重视,其实从耶律挞烈指挥契丹主力攻击代州城和雁门关的时候起,他就已经在每一次军议的时候习惯请上卫融了,现在耶律屋质主持军议,同样没有忘记这个北汉的忻州知州。

    “我知道雪天攻城的困难,不过我军有困难,敌军更困难!”耶律屋质嘿然一笑,罕有地向卫融详加解释,“在这样的大雪天气里,他们的守城重器震天雷就没有那么好用了,少了这个重大威胁,我军的攻城只会更容易,只要不惜一切代价,两天之内攻破雁门关还是大有希望的。卫知州,记住了,不惜一切代价!”

    顶着耶律屋质灼灼的目光,卫融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惜一切代价……好吧,我知道应该怎么办了。对于此战我仍然不敢担保在两天之内成功,但是我一定会竭尽所能的,请上国的诸位大将放心。”

    卫融明白了,这个大辽的北院大王别说是不想再去救晋阳了,他现在分明已经被南面的周主吓破了胆子,都不敢等着周军追上来决战一场,而是想要用人命来铺通一条回国的道路了。

    不惜一切代价,这句话说出来,也就意味着不光是自己手下的这些忻州军、代州军的残兵,就是大辽军队当中的家丁、牧奴都会有大部分要葬送在雁门关下了——只要能够让契丹精骑从这里逃出去,大概在这个北院大王看来就是成功的。

    …………

    朔风凛冽,雪花漫卷,呜呜的号角声中,围着代州城的契丹军纷纷拔营向北,只留下了两万多精骑在代州城的西面列阵,虎视眈眈地监视着城池和西南面的官道。

    “都虞候,胡虏怎么都撤了?一个个拔营转往北面去,看着像是要逃回国去,可是俺没听说雁门关失守啊,那边的烽火还在燃着呢……”

    代州城的西门城楼上,伏波旅第六军都指挥使陆彦成看着城外契丹军的动静,疑惑不解地向张思钧发问。

    当年伏波旅第三军和第五军驰援吴越一战,第三军损失惨重,不过活下来的将士却都捞足了战功,一个个升迁很快,第三军都虞候钱守俊在武学和运筹司转了一圈之后接替苻俊担任了第五军的都指挥使,而其中第二指挥的指挥使陆彦成则在武学进修一段之后接替张思钧担任了第六军的都指挥使。

    第五军、第六军协同奔袭代州,总负责的是钱守俊,陆彦成带的第六军则最为辛苦,最后一战夺取雁门关的就是他们。在伏波旅都虞候张思钧带着第三军、第四军增援上来之后,钱守俊就带着多休整了一天的第五军前往雁门关换防第六军,陆彦成和他麾下的儿郎们这才有了真正的休整——不过一天之后数万契丹军就从南面杀来了。

    老部队负责防守比较重要的西门,张思钧自然亲临西门的时间就要多一些,二十二日他在此经历了契丹军三天来最猛烈的攻击,当天晚上他就歇宿在西门城楼上,结果第二天一早就和陆彦成一起看到了契丹军弃围大举北进的情景。

    “不知道……雁门关的确应该还在钱都校的手中没有丢。”张思钧皱眉想了想,一时间也想不清楚答案,“不过这样的大雪天,胡虏没可能翻越雁门山的,就算他们全部扔下马不要都没可能!从这里往北去就只有雁门关一条路……”

    陆彦成的眼睛一亮,颇有些惊喜地说道:“胡虏莫不是弃了我代州城不管,一门心思想要夺了雁门关回国?看样子南面的锦衣卫亲军就要到了!胡虏大概是顶不住锦衣卫亲军了,这边又打不动我军,一下子就慌了……都虞候,我军要不要出城袭扰一下胡虏,不能让他们走得那么容易?”

    “嗯……的确是有可能南面锦衣卫亲军给胡虏的压力太大了,让他们不得不放弃了攻下代州城的妄想,这是打算不顾一切地从雁门关夺路而逃了。”张思钧点了点头,认同了陆彦成的分析,不过随之又摇头否决了对方的提议,“不过出城袭扰就不必了,我军才只有三个军七千多人守城,能够把代州城完好地守到锦衣卫亲军来援,就算是完成了任务,不要求战心切多生枝节了……你看看西面那些胡虏的精骑……”

    陆彦成顺着张思钧手指的方向举起千里镜看了过去,登时心中一惊,风雪天里居然感觉到背心直冒汗。

    “还是都虞候老到!这些胡虏……嗯,这些马军的列阵架势,看着好像一方面在防备我军出城,另一方面却在防备着西南面的官道!看样子锦衣卫亲军真的就快要来了,我军坚守代州城的任务铁定是完成了……只是不知道雁门关的钱都校能不能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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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风雪雁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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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风雪雁门关

    雁门山上,东西山岩险峻,中有路,盘旋崎岖,绝顶置关,谓之西陉关,亦曰雁门关雁门重关,山峦在崄,霞飞云举,两山对峙,其形如门,而飞雁出于其间

    雁门山绝顶上的这一道门其实是人工开凿而成,叫作铁裹门,连通了山南山北的雁门古险道,道路盘旋崎岖,两侧峰峦叠蟑,怪石腾空险恶,所谓的每年大雁必须通过此门往返南北,自然只是文人的浪漫想象而已

    不过铁裹门以及雁门关城的险峻则绝非文人的想象

    铁裹门为人工开凿关隘,因石峡呈黑褐色而得名,关口呈“v”字型,顶宽十丈,底宽一丈,谷深数十丈,长十五六丈雁门关城即位于雁门山顶铁裹门外,所建关城形势险要,壁垒森严,东西宽约六七丈,南北长约六十多丈,城墙高达三丈,由此可见当初所费人工之巨

    在显德十五年的十二月,前朝在雁门山绝顶处投入的巨大人力物力终究有了合理的报答,守在关城之内的伏波旅第五军凭仗着这座险峻的关城,将三万多攻城的契丹军视若无物,即便他们是从山南而不是山北发起的攻击

    其实在都指挥使钱守俊看来,即便是云州的契丹军闻讯赶来接应,第五军让契丹军南北夹击了,仅仅凭着这座关城的险要和城内储存的粮草食水,还有前一段时间义武军紧急运补上来的铳子、霹雳弹,他都有绝对的信心在此坚守逾月

    然而连续三天打退了契丹军的猛扑之后,伏波旅第五军在二十三日终究迎来了真正的考验

    昨夜北风肆虐,山顶的气温骤降,然后就是大雪纷飞,就算是棉衣棉被装备齐全的伏波旅将士也能感觉到浓重的寒意,在这种天气里还要身着铁甲走上城头去作战,无疑是一桩极苦的差事

    但是他们必须这么做皇帝辛苦筹划的对十万契丹援军的围歼战,守住雁门关堵绝其归路是计划实现的重要环节,伏波旅第五军肩负的是严峻而光荣的使命,在钱守俊看来,这一次的任务比他当年坚守燕湾重要得多,也艰巨得多这样的任务容不得他们稍有懈怠,不穿铁甲就上城这种会明显增加自身伤亡的行为当然是不被许可的,而缩在营房中不上城就愈加不行了

    不过刚刚才打退契丹军的一次进攻,钱守俊就被千里镜视野中潮水般涌来的敌军惊得心头一跳:“嘶……乖乖不得了,胡虏这是把攻代州城的那些人全都拉到了山下啊他们不准备攻打代州城了?这是要拚死一搏全力扑击我雁门关城了……”

    “都校,胡虏全都到山下来了?”

    牙将王德站在钱守俊的侧后方,虽然看不见山下的情形,却把主将的自言自语听了个一清二楚,当下也是一惊这次被他们第五军堵住退路的契丹军多达十万之众,军中是早有传言的,这些人全都到山下来了,明显不会是到这里睡觉来的,肯定是契丹主将要全力扑城了,此事想想都令人心惊

    “嗯……没有全部来,包括前几天到山下的,现在总也有六七万人的样子,大概除了数万精骑在戒备代州城之外,其他的人都过来了……”钱守俊一边扫视着山下的营盘,一边估算着当下的局势,突然就是精神一振,“我明白了定是南边的锦衣卫亲军快要到了,胡虏攻代州城不下,攻我雁门关也不能下,接近绝境之余才不得不行险,打算倾尽全力打破雁门关,为自己寻得逃生之路”

    王德闻言是又惊又喜:“锦衣卫亲军就快要到了?胡虏打算用六七万人来攻俺们据守的雁门关?”

    钱守俊倒是显得轻松了许多:“不错,肯定是锦衣卫亲军从南边一路逼了上来,胡虏就快要走投无路了六七万人来攻又算个甚,从太和岭口开始,勾注塞古道百步九折,左右峭壁如削,一次攻击也没法投入太多的人手,只需我军轮班歇息,以关城内粮草器械的充足完备,不说守上一个多月,守个十天半月的总不成问题有这十天半月的时间,南边的锦衣卫亲军怎么也能到了,那时候就看这些胡虏葬身于雁门山下”

    “这倒也是……以这雁门关的形势,六七万人前来攻城,和一两万人也没大差,顶多就是多有些人能够轮换,能够保证连续攻击罢了儿郎们这几日辛苦些,怎么也能熬下来,到时候锦衣卫亲军在山下全歼胡虏,俺们倒是要居首功”

    主将的轻松乐观情绪明显影响到了王德,方才听闻契丹军势盛时产生的一丝忧愁已经荡然无存,此时变得相当的乐观了不过才欢欣鼓舞了一阵,王德转而又为几天前第六军袭取雁门关的成功庆幸起来:“幸亏第六军奔袭雁门关的时候,驻守这里的河东军不光是人少,还完全缺乏防备,不然的话,那一个都的守军也不见得好打,说不得就要把城墙给炸坏了……那样的话,这几日俺们就要守得辛苦了”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老天爷和我大周是站在一起的”此时的钱守俊无疑是胸有成竹了,比起当初临危坚持燕湾阵地的时候要自信得多,“整个战场局势尽在陛下的掌握之中,一切走向变化都不出运筹司的计算,这些胡虏就等着覆灭的那一天的确如你说的那样,全歼这十万胡虏,我伏波旅居于首功,而我第五军又是伏波旅的首功等到胡虏援军尽灭,河东大概就会应声而下了……”

    …………

    “大王,人算不如天算,晋阳救不得也就救不得了,我一定会拚尽全力保证上国大军顺利回国的雁门关虽险,今日却有风雪助我,正如大王所言,周人赖以守城的震天雷在风雪当中将会能力大减,正是我军拚力之时”

    雁门山南麓的太和岭口,待命攻击雁门关的部队正在集结,而负责指挥总攻的卫融正在向耶律屋质做着保证

    若说一开始随同耶律挞烈回军攻打代州城的时候,卫融还对契丹军在夺回后路之后继续南进救援晋阳心存幻想,到了耶律屋质完全放弃南路和契丹军主力会合以后,卫融的这个幻想就已经完全破灭了

    上国援军放弃了对晋阳的救援行动,卫融无疑是非常失望的,然而上国终究是上国,河东终究是要倚赖上国的庇护而求存的,所以他还不能对耶律屋质的决断有丝毫的怨言,以至要为他们的撤离行动倾尽全力

    眼下就是他为此而出谋划策的时候,哪怕因而而在局部问题上与上国的北院大王有所龃龉:“不过雁门关的关城终究是建在了雁门山的绝顶之上,地利尽在守军,即便其守城军器的能力因为天气而颇受影响,攻击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忻州、代州两军经过白马山和代州城外的苦战,如今已经成了残军,若是在此一次性投入攻城,恐怕会转瞬尽灭……”

    “嗯?”

    耶律屋质听到卫融如此辩驳,只是悄然地嗯了一声,翻动眼皮瞟了卫融一眼,虽然神情看不出来有什么变化,其中的意味却已经十分明显了

    “大王我不是在简单地为忻州、代州两军心痛,若是能够一举为上国大军打通归国之路,这些残军灭了也就灭了……然则大王军中还有什么擅长攻城的将士?忻州、代州两军如果一战尽灭,后面的攻城还能有什么希望?”

    卫融此时已经顾不上某些话语会惹得上国贵人不满了,以最大的努力争取抓住那一丝苍茫的希望,才是他目前最看重的

    耶律屋质眼皮子一挑,这才正视着卫融问道:“嗯,卫知州所言倒也有理,那么照你所见,却要怎么攻城呢?”

    “大王,不如将忻州、代州两军分隶上国诸军,让他们在上国大军之中指挥攻城,发挥他们的特长如此一来,虽然第一波攻击的力度肯定不如大王定计那般猛烈,后面的持续攻击却能保持足够的强度,如此昼夜不息地攻上两日,却是大有机会打破关城”

    卫融的这个建议或多或少有些私心,想的的确是尽量避免忻州、代州两军的全军覆灭,但是这个提议对作战的益处也是有的——只需契丹人肯接受河东军士的指挥,那些不擅长攻城的家丁、牧奴的作用肯定会得到极大的增强

    耶律屋质闻言沉默了半晌,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好……就如卫知州所言,将忻州、代州两军的军士分入各军,我自会在各军都安排下通事,下令众人听从这些军士的指挥这里有家丁、牧奴合计近六万人,即便一次攻击只能投入数千,对关城内的周军形不成严峻杀伤,但是众军轮番攻击,昼夜不息的话,我却不信这三千不到的周军是铁打的”

    “大王英明我一定竭尽所能,拚死也要为上国大军砸开这道堵路的关隘”

    卫融心中一松,大声地向耶律屋质作出了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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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死磕

    第八卷濯足洞庭望八荒]第二十一章死磕——

    第二十一章死磕

    雁门山上风雪大作,北风从关城的城头平趟而过,吹得上面的旌旗布幔猎猎作响,把鹅毛大的雪花卷入城头军士的领口衣襟,让他们一个个站在风口簌簌发抖。更要命的就是他们身着的铁甲了,在这样的风雪天气里,暴露在外的铁甲寒气袭人,寒意透过甲片直钻到骨髓里去,即使衬里絮了挺厚的棉花,也挡不住这隆冬的寒气。

    然而他们必须得强打起精神挺立在城头,还得在此拚力作战,因为此刻关城南面的城墙下已经堆满了人,从山南通往关城的盘旋崎岖的勾注塞古道中同样挤满了人。山下的那些契丹兵几乎是不要命地涌上来,尽管他们手中都没有什么像样的攻城器械,只有临时打造的钩梯和撞木,扑城有诸多的困难,却也遏制不住他们拚死的决心。

    关城上下杀声震天,城头上伏波旅士卒手中火铳的砰砰击发声一阵接着一阵,却仍然掩盖不住城下弓弦的震响,间或还有从城墙脚下传出来的隆隆爆炸声和钩梯挂在城砖上的刮擦声,偶尔会因为契丹兵的成功登城而引发城下的一片欢呼声,以及紧随而至的刀枪相交搏斗声和锐器破甲入体的声音,接着又是一连串的人体坠地的闷响、人类受创的惨叫和濒死的呻吟,还要加上巨木断裂的咯吱声以及断成两截的钩梯落地的嘭嘭声。

    城外,从家丁、牧奴中征选的契丹兵在北汉军的军士们驱使下不要命地涌上来,顶着劈面而来的雪花和铳子直扑城下。

    在这些契丹兵的行伍中间,举着撞木的一群人直直地冲着城门就扑了过去,不过在重点守御城门的周军猛烈铳击之下,就没有一队撞木能够接近城门的,这些契丹兵的尸体铺了一路。

    然而重点照顾了城门的周军也就无法彻底阻止扑向城墙的其他契丹兵了,举着钩梯扑城的契丹兵虽然沿途被打扑了许多队,但是最终靠上城墙的仍然有不少。搭上了城头的钩梯被城头的周军推倒,又被城下的契丹兵竖起来,双方为此反复争夺,最终要么是梯毁人亡,要么就是钩梯成功地架上城头,然后钩梯左近城下的契丹兵由此蜂拥而上——不过他们的最终结果仍然是梯毁人亡。

    城头,伏波旅的士卒们一直在有序地坚持着,一批人轮换着从垛口和悬眼处向城下射击,阻断更多的契丹兵靠近城墙,尽管城下不断有飞矢冲着垛口扎上来,他们却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另一批人则用绞车反复操作着狼牙拍和擂木,不断地打击着附在城墙上的钩梯和登梯的契丹兵,将这些契丹兵从梯子上拍下去或者砸下去,甚且直接将钩梯拍断。

    不过最给力的还是手持着长枪、推杆在城头巡视的一些军士,这些军士以老兵、十将为主,他们不时地冲到垛口边上,补上铳手和绞盘手顾及不周的缺口,将从那里冒出头来的契丹兵扎下城去,或者把伸到垛口外面的钩梯推倒。当然,他们最有力的武器还不是长枪和推杆,也不是他们的勇气与力量……

    王德奋力地将一具架在垛口上的钩梯连人带着梯子推离了城头,看着挂在梯子上的契丹兵和梯子一起仰倒下去,然后背靠着城牒略微喘了一口气,从地上的木箱子里面拿起一枚最新式的霹雳弹,旋开了尾端的木头盖子,再将霹雳弹的尾端在城牒的砖石上用力砸了一下,随后顺着悬眼就将霹雳弹放了下去。

    听到从城下传来的轰隆一声巨响,然后就是一片惊呼惨叫声,还有木梯折断的咯吱声和连续不断的人体坠地声,王德呵呵笑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道:“陛下真是一代圣君了,这些年给禁军配备的兵器越来越犀利,我伏波旅用的更是最新式的……这样的霹雳弹不需要用火把点燃了,从此再也不怕雨天削弱我军战力,更何况只是这种小意思的风雪~”

    背后紧靠着女墙坐到了地上,王德瞟了一眼脚边的木头箱子,只见里面还整齐地码放着十来枚方才用过的那种新式霹雳弹,不由得又喘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真好,有这些兵器助阵,我军的伤亡大大地降低了,伏波旅第五军在雁门关的关城守上一个月都不怕。”

    王德抬起双手整了整头盔,然后按着腰间的刀鞘微微地探出头来,眯着双眼从垛口打量了一下战场。

    已经鏖战了半天的时间,这是四天以来契丹军攻势最为猛烈的一天,山下的契丹兵一浪一浪地扑上来,几乎就没有止歇过,然而伏波旅第五军还是稳稳地站在了雁门关上。即使在最危急的时刻,钱都校本人都举着大纛直接顶到了城门上方示意本军寸步不让,但是轮休的那几个指挥愣是没有被动用,就靠着值勤的这两个指挥,关城始终都岿然不动,偶尔蹿上城头的契丹兵又全部被打了下去。

    今日在城头激战了大半个白天的两个指挥伤亡并不大,被抬下城头的士卒总计也就是二十来个,其中多数还有活气,差不多可以被检校病儿官抢回一条命来,甚至都有希望重返战场。倒是城下的契丹军可以说伤亡惨重,他们到底死伤了多少人,王德一时间也说不准,不过看看山道两边黑褐色的石壁都被染得透出了红光,城外地上原本应该是白皑皑的积雪更是被踩成了一滩红泥,那契丹军的伤亡就小不了。

    躲在云层后面的日头已经偏西,卷在半空的白茫茫雪花也阻止不了天色急剧转暗,最辛苦的一天鏖战就快要结束了……不过明天的战斗肯定会更加艰苦,到时候新换上来的两个指挥也要像今天这两个指挥一样忙乱上一阵子了。

    虽然这些契丹兵不怎么懂得攻城,但是垂死挣扎的气势还是颇有些吓人的,王德这时候又开始感叹起雁门关的险峻和伏波旅手中兵器的犀利来了,若非有这样的两个因素,今天伏波旅的伤亡就绝对不会小了。

    …………

    “大王,今日打得太惨烈了……六万儿郎已经投入了一半人轮番发起攻击,可是伤亡了两成之后还是拿关城毫无办法!这样的风雪天,对儿郎们爬山登城都极为不利,可是周军的震天雷竟然没有失效!这仗真的是没法打了……”

    太和岭口,卫融站在耶律屋质面前声嘶力竭地汇报着战情,脸色一片苍白,在这样的天气里竟然都额头见汗,说话的声音更是沙哑无比。

    按理说这一战的主力是契丹兵,忻州、代州两军的残余都被他设计变成了攻城的指挥人员,并不是伤亡的主力,卫融本来是不该如此心痛的。但是今天的战斗实在是过于惨烈了,三万人分成十多个波次进攻,竟然每个波次的伤亡都差不多达到了两成之多,一天下来,这三万人不经过休整和重新编组,应该是再也没有战斗力了,这样的事实不能不让卫融心悸。

    更何况他的长子卫偁在督战的时候挨了周军扔下来的一枚震天雷炸,担任护卫的牙兵几乎死伤殆尽,卫偁算是隔得远,却还是被一块铁片崩坏了左臂,这件事对卫融无疑也是一个重大打击,特别是考虑到他的次子卫俦还被围在太原城里面。

    耶律屋质脸色铁青地听着卫融那带着一丝哭腔的申诉,终于冷冷地发话了:“白天担任攻击任务的这三万人退下来休整,我自会派人去重新编组他们以待命,换到另外的三万人听命于你,于今夜继续攻城!我军的伤亡固然很重,但是我军的人数够多,耗得起!我倒要看一看关城里面的周军能不能承受得起这种伤亡和连续作战,看看他们靠着两三千人还能守到什么时候!”

    卫融闻言就是一愣:“大王!这样的风雪天气,夜晚根本就看不清楚道路,可要怎么攻城?周军的震天雷能够照用不误,雪天就是纯粹的对我军不利了啊!这样打下去岂不是给我军徒增伤亡?”

    “伤亡就伤亡了,我军受不起这种伤亡,周军更加受不起!我军还有六万多人可用,败退下来之后只要重新编组过了,就是一样的敢死之士,周军才多少人守城?不到三千!我就不信他们撑得住……夜晚看不清道路又怎样,挑灯夜战,昼夜不息,一定要赶在南面的周军主力到来之前把这条路打通!”

    耶律屋质满面狰狞,全然没有了往日在皇帝、同僚和部下面前的儒雅气度。高粱河一战的惨败给他造成的心理创伤直到此时才真正发作出来,尤其是牧马水北岸的阻击作战以及忻州城下的背城之战两次努力均告失败,两万精骑竟然折损了四分之一,却连周军的毫毛都没有捞着,比起高粱河的那一战还要不堪,这无疑让耶律屋质的心理压力陡增。

    他现在压根就不敢考虑正面和周军的主力进行一场野战了。相形之下,雁门关虽然险要,但是守军终究只有不到三千人,在耶律屋质的眼中显然是更软的柿子。

    如果连面前的这三千周军都冲不垮……耶律屋质在风雪当中打了一个寒噤。

    ……

第二十二章 雁门之夜

    第八卷濯足洞庭望八荒]第二十二章雁门之夜——

    第二十二章雁门之夜

    夜幕降临,雁门关的关城内外却并没有因为夜色而沉寂下来。伏波旅刚刚来得及给城头的守军换班,王德带着两个指挥撤回关城内的营房休整,钱守俊还呆在城楼上没有来得及歇息的时候,随着山下呜呜的号角声,一条火龙从太和岭口慢慢地蹿了上来,将从太和岭口到关城的山道勾勒得清清楚楚。

    “这些胡虏当真是疯了!”已经在城楼上值守了一天的钱守俊大为愕然,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瞪着从山下蜿蜒而上的那条火龙,心头的震撼难以言表,“在这样的风雪天气里,在这样险峻的山地,竟然疯狂到打算昼夜不息地扑击关城?虏将难道以为我军不会换班歇息的吗?难道以为夜间举火攻城对他们自己更为有利?”

    “都校勿忧!都校尽管放心回营歇息,我军守卫关城的日子还长着呢,都校完毕不必勉强着日夜操劳。夜间值守自有属下在,两个指挥的儿郎们歇息了整整一个白天,现在正精神着呢,定然不会让胡虏得了好去!胡虏在晚上举着火把攻城,这是给儿郎们提供的活靶子呢,值夜的这两个指挥连着三晚都没有赶上打仗了,今晚可要好好地立些功劳。”

    第五军都虞候尹宪一边安慰劝导着钱守俊下城去休息,一边摩拳擦掌地向他表着决心。

    尹宪和他口中提到的那两个指挥的儿郎们一样是刚刚睡醒,吃饱喝足了才上来换岗,此时确实是精神头十足。禁军的训练非常逼真刻苦,伏波旅的训练尤甚,更何况关城内的营房条件相当不错,城头的厮杀声几经隔音之后也没多吵嚷,所以白天的厮杀就一点都没有影响到他们的休息。

    钱守俊点了点头:“嗯,有你值守,我自然是很放心的。看样子南面的锦衣卫亲军逼得胡虏甚急,这才让虏将不得不铤而走险了……今日白天我军就已经给予敌军以重大杀伤,夜间举火攻城只会折损更重,我倒是想要看一看,他们这样干到底能够坚持得了几天!”

    说到这里,钱守俊咬着牙冷笑了一声,然后又郑重地对尹宪交代道:“夜间作战多有不便,城头不举火则完全看不清楚形势,举火则恐为敌军所乘,你还是要慎重斟酌。可以对城下多投燃烧弹,虽然在风雪天里一枚燃烧弹烧不得多久,却总也好过了向外投掷火把,更好过了在每个垛口都举火照明以防敌军潜上城头。”

    “都校尽管放心好了,伏波旅这些年各种状况的作战操练多得很,夜战守城的操练也是不少,虽然除了在燕山关隘上的那一次之外,并没有更多的实战,儿郎们应该还是拿得下来的。今次也就是风雪天特殊了点,不过我军的火铳早就从燧发改成了击发,就连霹雳弹的点火方式都改了,风雪的影响却是不大,完全可以给胡虏一个好瞧的!”

    尹宪对于上司的郑重交代自然不敢怠慢,不过他仍然是信心十足,无论是伏波旅这些年的操练水平,还是伏波旅装备的兵器,或者友军在白天的战果,都给了他足够的自信。

    “好了,敌军就快要发起攻击,我就不在这里妨碍你指挥作战了……”钱守俊终于抬腿迈向了楼梯,不过临走的时候还是有一点不放心,“胡虏如此操切地扑城,定然是因为锦衣卫亲军就快要到了,我军多半不需要在此坚守多久,但也正是因为这样,胡虏的攻势也必定极为凶猛,千万不能小视了!一旦城头的情势紧急,你一定要赶紧通知增援,反正也不需要守多久了,儿郎们就算是日夜坚守也应该能够顶得住。”

    尹宪看着就快要冲到城下的契丹军,自然是没口子地答应着:“都校无需担心,属下一切理会得,肯定不会误了事。”

    …………

    卫融这一次亲自领军上来了,他的长子卫偁被周军投掷的震天雷炸坏了左臂,只能和白天那剩下的两万多残兵回营休整,而从耶律屋质的情绪来看,晚上的这一战至关重要,卫融也就不得不上来亲自坐镇了,即使他本人并没有什么战斗力。

    走在队伍的中间,随着人潮来到了关城前面的一小块平台,卫融不再继续向前,而是和陪同他的契丹六院部敞使耶律勃古哲一起转到了左侧的一块山石上——这里距离关城还有两百步,周军射弹兵打出来的那些弹丸多半还伤不到他们,卫偁在白天碰到的霉事就更加不可能找上他们了,周军的震天雷可都只扔到了城墙脚下。

    “上国南院敞使,就在这里吧。此处离得城头有些距离,却也不惧周军的弹丸与震天雷,又正好方便约束督促众军拚力攻城。”

    卫融倒是不介意对耶律勃古哲讲出全部的实情,而耶律勃古哲也没有多话,只是默默地跟在卫融的身边。

    虽然有北院大王和南院大王的交代,还有众多通事负责串联双方,但是这些负责扑城的家丁、牧奴却也不是很听北汉军军士的指挥,这种情况在白天就出现过好几回了。白天那三万士卒功败垂成,而且伤亡相当的惨重,和军中的指挥不够协调、攻城作战的协同性不强却也不无关系,所以晚上的这一战,身为耶律挞烈重要助手的他就只好亲临前线督战来了。

    作为南院大王的左右手,耶律勃古哲对眼下局势的严峻性当然是有所体察的。南面紧追上来的周军主力距离这里顶多只有一天的路程,代州城西南六十里的崞县只留了一千多北汉军守城,他们可未必能够挡住周军多少日子,只要崞县失守而雁门关未破,被堵在这里的数万大军就必须另寻出路了,所以留给他们从容攻城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

    以根本不擅长攻城的契丹兵强攻这座险峻的关城,的确是十分不利的;夜间举火攻城,对攻城方更加不利;而在风雪天里登山攻击,局面尤其不利。但是无论再有多少的不利因素,这一仗也必须这么打,正如北院大王说的那样,夜战和风雪天对攻守双方都同样不利,不过自己这边总还有一个兵力众多的优势,而守军总共才不到三千人,他们肯定是经受不起伤亡的。

    顶风冒雪昼夜不息地对雁门关发起攻击,不惜伤亡地和周军拚消耗,只要败退下去的这些人重编得力,能够坚持住这种不计伤亡的连番攻击,关城内的周军总会有兵力匮乏精神崩溃的那一天的。

    现在自己督促部下越卖力,那一天就会来得越早,全军也就会越安全——崞县那边到底能够守得住多久,从北院大王以下可是没有一点信心的。

    心绪烦乱的耶律勃古哲晃了晃脑袋,然后稍稍扬起头让北风冷却一下自己的额头,同时关注着今晚第一波攻击的状况。

    火龙从两人的身前穿过,在关城前一百多步的位置横着展开,在火龙的前面,黑压压地还站着好几排人,静候着主将的军令。

    “扑城!”

    眼看第一波攻击部队完全到位,卫融沉着地发布了命令,而随着卫融的一声令下,站在他侧后方的掌号郎君立即吹响了进攻的号角,横在关城前的火龙犹如海潮一般涌向了城墙。

    火龙刚刚前行几步,城头响起了滴滴答答的古怪号声,上面的火光猛然间亮了起来——不过也就是比方才的一片漆黑亮了一些,周军点燃的那些火把显然都布置在城牒背后,能够照亮城头,让守城的周军自如地操作各种守城器械和作战兵器,却不会给攻城的军队提供太好的视野。

    然而正在奋勇扑向城墙脚下的契丹兵肯定不会因此而停下脚步,周军不给他们足够的照明不要紧,他们完全可以自己来。

    城头砰砰砰一阵轰鸣,让卫融和耶律勃古哲心中一悸,周军的射弹兵又开始发言了……对于周军的这股力量,契丹军上下就愣是没有想到比较好的应对之法,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们只能用血肉之躯硬抗,完全指望着两军进入短兵相接之后免除这种打击。

    砰砰声中,正在扑向城墙的火龙骤然黯淡了许多,周军的第一轮射击居然奇准无比,打着火把的上千名军士霎时倒下了一二百之多,让卫融的心脏猛然一跳——这可比卫偁跟他讲的周军白天的命中率还要高!夜晚的火把,当真成了周军射弹兵的靶子了?

    “号角齐鸣!全军强攻!”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即使周军是特意选准了火把手打的,即使周军射弹兵的准确性高得吓人,即使举着火把的士卒很可能在路上就倒下去大半,这一战都无法回头。

    哪怕是火把全部熄灭了,扑城的这些契丹兵都必须把钩梯架上城头,他们即使摸黑都得摸上城去!成败生死就在这几天了,这些契丹兵比不得那些精骑,胯下可没有良驹,他们就算是现在不死在城下,他日也得死在追兵的手下,莫说卫融一点都不在意他们的生死,就连耶律勃古哲现在也不在意。

    山石旁号角齐鸣,正在冲刺的火龙齐齐地呐喊了一声,以更快的速度扑向了关城。

    ……

第二十三章 逼人太甚

    全文字无广告第二十三章逼人太甚

    “屋质总管,仗不能再这么打了!照现在这样子打下去,都不用等南边的追兵赶过来,我军就要在雁门关下把血流干!”

    太和岭口的契丹军主帐当中灯火通明,都坚持了一天的耶律屋质仍然没有去歇息,山上的士卒在拚命,他则是在密切地关注着战情。全文字无广告就在他为山上毫无进展而颇感焦躁的时候,耶律挞烈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劈头就是一通进言,虽然已经很顾及对主帅的礼数,但是脸上的神情和说话的语气却已经将其深深地出卖了。

    耶律屋质微不可察地拧了一下眉头,然后马上舒展开来,笑着对耶律挞烈说道:“挞烈都统,我军落得要像现在这样,确实有我考虑不周的失误,不过眼下拚力攻击雁门关不是为了以最快速度回返云州么!南边的周军说不准哪天就能够追上来,不这样昼夜不息不计伤亡地攻城,我军怎么抢出时间来?现在我军的伤亡是会大了一些,但是我相信雁门关的守军也不好受,那些周军才不过三千人不到,他们又能够顶得住几天?”

    “屋质总管,我就是怕雁门关的周军可以一直顶下去啊……我派人问过蒲奴隐了,今晚的战况很糟糕。”耶律挞烈说着耶律勃古哲的小字,以表明自己并非无的放矢,“举着火把扑城的兵丁还没靠近城墙就已经伤亡大半,城头上却一直看不太清楚,射箭对守军无法造成明显的伤亡,再说我军也根本无力和周军对射!没等几乎是摸黑扑到了城墙脚下的兵丁架起钩梯来,城头上扔下来的震天雷又会炸坏一大片,而且周军还有特别的纵火手段,虽然在风雪中熄灭得很快,但是总能把城墙脚下照亮一阵子,让城头的射弹兵一打一个准……”

    耶律挞烈几乎是一口气不歇地转述着他从耶律勃古哲那里听来的情报,最后总结道:“屋质总管,像这个样子打下去,那不是在和守军对耗,那只是我军在单方面流血!几波攻击当中冲上雁门关城头的次数扳着指头都算得过来,而且多半是刚一上去就被周军给捅了下来,很少能够在城头和守军展开正经厮杀的,所以给守军造成的伤亡根本就不够!”

    “你是说我军以六万人攻击三千人,都还会攻不下这座小小的雁门关?”

    耶律屋质终于还是皱起了眉头向耶律挞烈问道,对方都已经把话说得这样明白了,他当然也就没法轻松地将其打发。

    耶律挞烈根本就顾不上去关注对方的神情,只是恳切地看着耶律屋质回道:“攻得下来,我军再怎么不擅长攻城,这座雁门关再怎么险要,用六万人去攻击不到三千人,又是像这样的不计伤亡昼夜不停地攻击,总有一天能够攻破关城的……但是南边的追兵不会给我们这个时间!”

    “……”

    耶律屋质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出声,因为他现在也没有自信能够说服对方了,更何况耶律挞烈显然还没有说完。

    “时间,我军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耶律挞烈越说越激动,“雁门关的周军每天伤亡个百把人,再加上我军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只要总管在山下重新编组得当,打上十天半个月的,不惜耗上几万条命,总是可以拿命填掉关城的。但是南边的追兵可能给我军这个时间吗?一旦我军不能突破而南边的追兵已到,那时候北有险关,南有强敌,东边还有一座代州坚城,西边则是群山,我军还能有机会脱离战场吗?”

    “那么挞烈都统的意思是……”

    耶律屋质平静地看着对方,轻声问道。

    “放弃走雁门关这条捷径,趁着我军还没有元气大伤,南边的追兵还没有贴上来,我军赶紧转道向东,只要城外没有大军策应,代州城内的守军是不敢阻挠我军绕城而过的。”耶律挞烈两眼放光,虽然眼下的局势很糟糕,只能败中求生,但是他依然不失乐观,“这一次周主的确是处心积虑地要将我军置于死地,但是能够从飞狐口那边过来的周军数量总不会太多,代州城和雁门关这种重点地方可以布置下许多守军,繁*峙*县也可能会有足够的守军,但是不可能连山上都布满了守军的……”

    耶律屋质眉头大皱:“你是说我军到代州城的东面去翻山?挞烈都统,你是长年负责大辽西南面的,对这边应该很熟,眼前的雁门山有多么险峻,大家现在都很清楚,东边的恒山只怕是比雁门山还要高峻吧!或许是可以找到山间小路翻越山岭,但是儿郎们会摔死多少?会掉队多少?军中的这数万匹马又怎么过去?这么干……和一场惨败的区别也不大了啊……”

    “翻山当然只是最后的一条路了,不到万不得已,我军就不必去走。”耶律挞烈听到耶律屋质的口气出现了明显的松动,不由得信心更足,当下更是努力加码说服,“正因为我多年负责大辽的西南境,对这一带还算熟悉,所以我知道东边有一条翻越恒山通往云州的古道,完全可以通过马军!就是需要多绕很多路,比不得眼前这条捷径这样短,但是那条路上却未必会有强大的敌军阻拦。”

    耶律屋质眉头一挑:“哦?你且说说看!”

    耶律挞烈心中大定,赶紧凑到案几前,拿几个酒盅烛台当了参照物,向耶律屋质说明起来:“屋质总管,这是代州城,这是繁*峙*县,北面这一条是恒山和雁门山,南边就不用去管了,结冰的滹沱河也无所谓……这里是灵丘,属于蔚州管辖,原本应当属于我大辽的,不过看周军来得轻易,此时县城多半已经是被周军攻下了,不过不要紧,我军并不需要重新攻下灵*丘*县城,只要走上县城北面的灵丘道就可以了。”

    “灵丘道?”

    “正是!灵丘道,这是一条古道,北魏时期用数万人开通的,从当时的北魏都城平城,也就是现在的云州,向东南穿越了恒山直通灵丘。当然,整个灵丘道还有继续向南延伸的道路,不过那个就与现在无关了……从周军的兵力和来路判断,相信北路的周军顶多也就是占了蔚州的灵丘和飞狐两县,北面的恒山肯定还在我大辽治下,灵丘道上应该不会有周军阻击,只要我军抵达灵*丘*县城,绕城往北走上了灵丘道,后面就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

    耶律挞烈兴奋地在案几上指指点点,把他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向耶律屋质分说明白,说到了最后,更是激动得在案几上用力一拍。

    从白马山遇阻以来,他的心里面就憋了一股气,最近连着攻击代州城和雁门关不利,更是让他感觉灰头土脸,然而理智告诉他,回头对着随时可能追上来的周军主力出气多半是自寻死路,所以现在只要能够比较顺利地率军逃出生天,就已经能够让他觉得出气了。

    耶律屋质却没有那么乐观,他依然皱着眉头,看着兴奋的耶律挞烈问道:“挞烈都统说得倒是很轻松,不过为何方才你还说‘那条路上未必会有强大的敌军阻拦’?不是说灵丘道上应该不会有周军阻击的么?”

    “我确实是这么说的……”耶律挞烈点了点头,“周军在北路肯定不会有太多的兵力,代州城和雁门关需要他们重点布防,沿途的几个县城也要他们分兵据守,他们是不可能再有能力去攻略灵丘北面的恒山的!灵丘西北的浑源一定还在我军之手,灵丘道毕竟距离此处甚远,周军肯定是不会有分兵据守的余裕的。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繁*峙*县与灵*丘*县之间的泰戏山一带,这座山正堵在两县官道的必经之处,中间只有两三条谷道可以通行,不知道周军会不会分兵把守这几个谷口。”

    耶律屋质的眉头又皱起来了:“如果有周军守住了谷口,那不是和雁门关这里一样了么……要是同样攻打山口,在这里就可以了,我军却又何必向东多跑这么一二百里的?”

    “不一样!”耶律挞烈此时却是非常自信,“就算是周军派兵把守了那几个谷口,那边的形势和雁门关这里也大为不同,那里可没有一座如此坚固的关城,泰戏山也不像雁门山这样险峻,把守谷口的周军如果上山就没法堵住我军了,而如果他们要坚持堵在谷口,那么没有个一两万的兵力是根本堵不住我军硬冲的!”

    “这样啊……你且待我斟酌一晚,先看看今晚能够打成什么样……”

    耶律屋质被说得心中大动,不过他终究还是有几分沉稳,倒是没有立刻改变主意,而是准备再等等看。

    耶律挞烈话已说尽,此刻也不便继续催促,而且耶律屋质现在的这种表现已经很让他满意了:“那就等今晚攻完再看……”

    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帐门口猛然又冲进来一个人,甫一进门就是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一边向着耶律屋质叩头,一边大声地呼喊着:“总管,崞县失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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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亲征代州

    第二十四章亲征代州

    天刚蒙蒙亮,崞县的北门外已经是军旗猎猎兵戈森森,大雪在下了一天一夜之后已经开始声势渐低,眼看着就快要停住了,不过城外的原野上仍然是一片白皑皑的,就连官道都被积雪整个覆盖,只有浅浅的几行马蹄印,列队待发的锦衣卫亲军也没有把周遭都糟蹋成一片烂泥。

    崞县的北门,郭炜早已结束整齐,带着军咨虞候、翰林学士等一干亲随出了城,在他的身后,隶属于殿前司的几支亲卫部队正在列队出城。

    “陛下,此战不会有什么重大变故,胡虏被伏波旅堵在雁门关南,连日伤亡之下已经是不足十万之数,而且连番受挫之余肯定士气早沮,我锦衣卫亲军器械精良兵马雄壮,虽然人数只有五万也足以占据优势。只要我军自南横击,胡虏定然会一战而溃,陛下就不必领着这几支亲卫部队亲征了吧?臣一旦获胜,自会遣快马向陛下报捷!”

    在郭炜的马前,马仁瑀正在做最后的努力,争取打消皇帝亲征代州的打算。

    说实话,这一次皇帝率军亲征河东,把锦衣卫亲军都交给了他这个都虞候负责,而没有带上锦衣卫亲军的副都点检潘美、都指挥使曹彬和副都指挥使李处耘,马仁瑀对此是相当兴奋的。独立指挥锦衣卫亲军部队,在君前立下赫赫战功,博取更高的勋阶,这些诱惑虽然不至于让马仁瑀昏头,但是也足以让他不惧怕任何挑战了。

    五万锦衣卫亲军去对付十万契丹军又怎样?莫说这十万契丹军良莠不齐,虽然差不多有十万匹马,却根本不可能凑得起十万铁骑,就算是十万铁骑又如何?滹沱河谷的地形特殊,并不利于契丹骑兵的大范围迂回,而锦衣卫亲军马、步、炮三军一应俱全,马仁瑀对本方的胜利有着充足的信心——不管契丹军届时采取何种战法。

    更不必说现在的契丹军肯定已经没有十万之数了。

    在牧马水和忻州两地与锦衣卫亲军的两次碰撞,就让契丹军的精骑伤亡了数千之多,而契丹军分兵回攻代州城和雁门关都好几天了,在伏波旅的坚强守御下肯定也是伤亡不小。现在的契丹军凑合凑合能够有**万就了不起了,而且迭遭挫折之余肯定士气低落,想要抵挡一路乘胜北进的锦衣卫亲军?马仁瑀料定他们没有这个能力。

    但是皇帝不能紧跟着自己亲征,虽然皇帝是自少从沙场上混过来的,当年还曾经做过全军的先锋,但是今时不同往日,那时候的皇帝只是一个皇子,现在的皇帝则身负天下之望,不能有丝毫的闪失。

    即使皇帝身边有隶属于殿前司的几支亲卫部队护卫,按理说出不了什么大事,但是马仁瑀就是不可能放心得下。如果皇帝真的跟着锦衣卫亲军一起前往代州,到了与契丹军对垒的时候,别说那几支皇帝的亲卫部队无法给锦衣卫亲军增添战力,就连锦衣卫亲军都得分出去不少心思顾虑皇帝的安危,那仗可就比正常情况下难打多了。

    郭炜淡淡地看了马仁瑀一眼,见到他一脸的焦急关切,心中自然是有几分感动的。从乾祐之变那年冬天在邢州柴家庄第一次见到他算起,主臣二人已经是十八年的情分了……当真有十八年整了,记得那时候还是冬至刚过小寒不到的样子,而现在则是将近大寒的时节,整整十八年的时间过去了,岁月如梭啊……

    晃了晃头,郭炜把心头的那么一丝伤春悲秋甩到了脑后,笑着对马仁瑀说道:“难道卿是怕朕成了你的累赘,到了与契丹军交战的时候会顾及不到朕?这可未免太小看朕了吧,也是小看了朕身边的殿前司部队啊……”

    “哪能呢……”马仁瑀尴尬地笑了笑,他倒是了解皇帝的脾气,既然是笑着和自己说话的,那么这些话就是玩笑而不是责怪了,“陛下早年就亲曾经率锦衣卫亲军征战沙场,十万胡虏对于陛下来说还不是小事一桩?陛下身边的亲卫就更是虎狼之师了,我想虏酋身边的皮室军都是不能相抗的,这些南来的胡虏就越发不在话下了……”

    郭炜赞许地点了点头,打断了马仁瑀的吹捧:“你知道就好!朕明白你在担心什么……无妨,等到两军相遇的时候,锦衣卫亲军尽管全力对付契丹军,不必为朕分心。有内殿直和东西班在朕的左右,更有御马直扫荡游骑骚扰,朕的安危不成问题!”

    开玩笑么,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郭炜可是一直幻想着怎么痛击契丹呢。

    当年北伐幽蓟的时候,因为幽州城内的守军还有相当的力量,禁军的战斗力也比不得现在这么强,为了全局考虑郭炜并没有亲临高粱河前线,而是留在了幽州城外的大本营以防万一,郭炜至今仍然对自己未能真正参与高粱河大捷而抱憾呢。

    现在好容易可以从太原城那边轻松地腾出身来率军北进,而且已经将十万契丹大军堵在了滹沱河谷当中,眼瞅着大有机会将其一鼓而歼,如此扬名立万卖弄风骚的机会,郭炜怎么舍得错过!

    至于危险?郭炜还当真是不担心的,别说在锦衣卫亲军的压力之下契丹军还有没有能力分兵对他进行袭扰,就算是那个耶律屋质狠得下决心冒死分兵偷袭自己,内殿直和东西班可都是有上千人的龙骑兵部队呢,依托马匹和火铳坚持住是不成问题的,而御马直的人数虽少,重骑兵的战斗力都完全远超契丹精骑了。若是契丹军分兵来袭的人数少了,那就很可能连御马直这一关都过不去,根本就惊动不了内殿直和东西班;而要是契丹军分兵得多了,只怕正面战场上马仁瑀很快就可以击溃契丹军,把耶律屋质给抓住了。

    所以郭炜自认为自己随军亲征其实是一手妙棋,完全有可能诱迫耶律屋质犯下重大错误,从而加速作战进程,让这场歼灭战来得更加轻松。

    帝统军抵代州,尽歼北虏十万众……要是让史馆修撰们心悦诚服地记上这么一笔,那多带感!

    “可是……”

    面对郭炜的这种保证,马仁瑀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但是他仍然想要劝阻皇帝,因为担心皇帝的安危这种事情,可不是皇帝说没有必要就真的没有必要了。

    “没有什么可是。”尽管心中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但郭炜还是尽量保持了和颜悦色,一个好皇帝应该怎么做,前一世成功的企业家、这一世皇帝都做了快十年的他自然是心中有数的,更何况马仁瑀的亲厚又自不同,“就这样了,朕带着亲卫随军行动,既不会插手你的指挥,也不需要锦衣卫亲军分兵保护,你尽管放心地去作战!”

    …………

    劝阻无效,马仁瑀也就不再继续困扰了,反正这个皇帝也算是马上天子,确实不用太小看,再说皇帝是非常有主意的,他都已经决定下来的事情,怕是只有先帝能够阻止、已经逝去的范质或者王朴能够谏阻吧……自己肯定是没有这个能耐了,只好走一步看一步,等到两军接战的时候多当心一些就是。

    离开郭炜身边回到军中,马仁瑀就完全恢复了干练大将的风采,组织安排行军、布置前哨和侧翼的斥候警戒,乃至督促安排当地民夫辅助大军,这一切都做得井井有条。

    风雪渐渐止歇,阳光刺透薄薄的云层洒向大地,照耀在冰封的滹沱河以及河道两侧的白茫茫积雪上,也照耀着这支沿着滹沱河谷向东北方向疾进的浩荡队伍。

    郭炜驱马行进在队伍中间,身边簇拥着几个军咨虞候和翰林学士,左文右武,右边的崔承孝倒还好说,左边的则是李从嘉,郭炜那个意气风发啊……只是一路上看着麾下行军的威势和雄浑的北地雪景,他搜索枯肠想要找到一两篇应景的诗文,却愣是找不到合适的,终究还是有些煞风景。

    其实他这时候强行背上一篇什么诗词都是能够凑数的,想来身边不会有哪个会不识趣,哪怕是精研文章的李从嘉呢……只不过郭炜过不去自己心中的那道关口,在李从嘉面前卖弄文采?就算是照抄照搬也得讲究啊,遣词造句可以略微差一些,那气势可不能差了,毕竟自己的职业是皇帝而不是翰林学士么。

    “七百里驱十五日,横扫千军如卷席……朕现在只用了五天的时间,就可以直驱二百多里地,倒也不逊于前人了~”

    到了最后,郭炜也还是没有拿出什么诗文来,只是摘引了勉强契合当前场景的某一句,然后自我期许了一番。从石岭关到代州,官道路程应该是二百一十里到二百二十里的样子,锦衣卫亲军从二十日一早离开石岭关北进,沿途在牧马水、忻州城、忻口寨和崞县连着打了好几仗,却大有希望在今天傍晚抵达代州城,二百多里地连作战带行军,统共只用了五天的时间,郭炜真的自觉可以和那位比一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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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报道敌军宵遁

    全文字无广告第二十五章报道敌军宵遁

    李从嘉骑在马上悄悄地打量了郭炜一眼。全文字无广告

    随着王兄归降大周之后,李从嘉现在已经逐渐适应了翰林学士这个新身份,至少比曾经是国主身份的李弘冀要适应得多。特别是周嘉敏嫁入宫中,使得李从嘉和眼前的这个年轻皇帝拉上了连襟关系,更是让大周的朝臣对他礼敬有加,在翰林学士院中和朝堂上,李从嘉已经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降臣身份了。

    不过李从嘉还是很清楚自己是什么人的,和皇帝的连襟关系,如果是由皇帝本人提起来,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如果是其他周臣在心中的衡量,李从嘉当然也乐得承受;但是他绝对不会以此自居自傲。降臣就是降臣,哪怕是和皇帝有一层转折的姻亲关系呢,哪怕是皇帝很欣赏自己的文字,因而经常要借重自己来拟旨呢,李从嘉仍然拎得清自己的斤两——早年在王兄的淫威之下蛰伏的经历,对李从嘉的处世为人是有很大影响的。

    现在皇帝得意洋洋地吟了两句诗,然后追述了一下前人并且以此自矜,李从嘉当然听得出皇帝的心情。尽管他完全闹不明白皇帝吟出来的这两句诗到底为何人所作,而且看对仗平仄既不像诗又不像词的,他也没有贸然插话去询问的意思。

    皇帝在这里自得其乐,自然是有其中的道理在,毕竟自大军出征河东以来一直进展顺利,如今面对强敌契丹的十万大军都占尽优势,得意一些也很正常。那两句不诗不词的句子不见于前人记载,或许只是自己孤陋寡闻罢了,终究自己读的多是历代文人墨客的章句,古来名将的诗文可未必都知道,而皇帝现在引用的说不定就是前朝哪个大将的作品,自己要是贸然出言评点就未免太煞风景了。

    皇帝引用这样两句话,也没有赞赏其文采,只是在军事方面进行比较而已,这可不是李从嘉所长,插话可不光是惹人厌,还会自曝其短,端的是没意思得很。

    只是这么一抬眼的工夫,李从嘉的心中已经是玲珑七窍百转千回,再到转眼平视前方的时候,他就愣是忍住了没有作声。

    然而郭炜的身边却根本不缺憨直之人。

    “陛下,俺在武学读的书不多,诗文更是少有,也不知道陛下说的是哪个前人。全文字无广告不过十五日内长驱七百里,一天只要行军四十多里,自秦汉以来却不算罕见,只是中间那个‘横扫千军如卷席’说得不太夸张的话,这人倒也能够算得上名将了。”

    在郭炜右侧稍后伴行的崔承孝可转不了李从嘉那么复杂的心思,他听了皇帝方才的话,直接就引发了运筹司军咨虞候的职业习惯,忍不住出言点评起来。

    “哦,这个人你也未必知道,或许现在还只有朕知道吧……”郭炜听到崔承孝的话,这才想起此“前人”非彼“前人”,多说多错,连忙打了个哈哈混了过去,“光是用这种速度行军自然算不得名将,不过为何要‘横扫千军如卷席’说得不太夸张呢?”

    崔承孝沉吟了一下:“嗯……怎么说呢。陛下,如果是像锦衣卫亲军这五日来的打法,一则因为契丹军不曾以主力逆战,我军在兵力上就大占优势;二则我军在兵器上更是大大地占优,战力远强于敌军;三则忻口寨和崞县的守军都无心死战,就连断后的契丹军在牧马水和忻州都不曾太拚命。这样的过程就不能说什么横扫如卷席了,五日行进二百多里,十五日长驱七百里,都不算什么难事……”

    崔承孝此时完全沉浸在军略讨论的氛围当中,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皇帝的脸色已经有些垮下来了。

    “而要是双方兵力相当,兵器的差距也没有锦衣卫亲军和契丹军之间这么悬殊,双方又一直在拚力交战,七百里属于连战连捷一路挥师挺进的话,那么只用了十五日完成的肯定属于名将强军之列了。”

    崔承孝仍然没有一点自觉,还在那里尽情地评点着:“不过善战者无赫赫之功,陛下狠抓军器监,让禁军一直手持远强于敌军的兵器;运筹帷幄,让我军处处占先,让敌军回回受困,从而兵无战心,这却是比寻常的名将强军更高明的王道了。”

    说来说去,你还是想说我这个皇帝算不得什么名将是吧?我打仗都是靠着国力优势和兵器犀利是吧?

    好吧……你还真是全都说对了~我压根就没有什么军事天赋,就是只会以本伤人,擅长的是用钝刀子剁人,什么天才的战法啊出人意表的决策啊,那肯定是不属于我的,不过我这点本事在这个世界上已经足够用了,怎么的吧~

    虽然有最后的这一段转折,郭炜还是因为崔承孝的话而大为不怿,然而他又丝毫都发作不得,毕竟对方说的乃是兵法正道,郭炜心中扫兴归扫兴,却是怪罪不来的。

    郭炜一时间意兴阑珊,也懒得再去接嘴了,只是驱马随着大队闷头往北走,崔承孝没有皇帝的引导发言,自然也不会大大咧咧地说个没完,而李从嘉眼见得气氛有些不对,就更加不会在这个时候出面触霉头了,于是中军这边一时沉寂了下来。

    天地间只剩下了人马走在雪地中的沙沙声响,还有行列中偶尔冒出来的马匹响鼻声,除此之外就安静得很,甚至连风声都已经停了,然而这样的行军阵列反而更显出一分恢宏的气势来。

    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号声,随后就是急骤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很快就看到一骑从前哨方向疾驰而来。

    “报!陛下,都虞候,代州和雁门关消息:契丹军连日攻城不下,于昨日放弃攻打代州城,转而全力攻击雁门关,不过伏波旅第五军守关有方,关城岿然不动。契丹军大概获悉了我军攻克崞县的军情,即于昨日午夜时分撤离雁门关,并且在当夜绕过代州城向东遁去。”

    前哨派回来的传令兵大声地向郭炜和马仁瑀报告着最新军情,把郭炜和马仁瑀都是听得一愣。

    “跑了?这个耶律屋质,我可没有听说过这人怎么胆小怯战了,情报不都是说这人知兵有见识而且处变不惊的么?”郭炜明显是很有些失望的,所以心中的自言自语竟然都说出声来了,“契丹铁骑、狼性、勇猛善战……后世那么多文人拿你们做图腾呢,那就应该在雁门山下等着和我们决战的嘛……”

    马仁瑀目光闪动,盯着传令兵问道:“哦?我军是在二十三日傍晚攻克崞县的,胡虏竟然在当日午夜就向东遁去,这份决断倒是不差。代州城的守军可曾跟随哨探么?胡虏确实是向东遁去的,不会在代州左近等着迂回侧击我军吧?”

    “伏波旅没有好的骑兵斥候,跟不住东去的契丹军,不过当夜他们的确是绕城而过向东遁去的,这一点不会有错。至于都虞候所忧虑的事情,前哨现在已经沿滹沱河谷展开斥候线,此等地形并不利于马军大队迂回,即使中途有变,前哨也能及时预警,料来契丹军真的是往东跑了。”

    传令兵的回答无疑让郭炜和马仁瑀都松了一口气,这些既有武学教育功底又有丰富战场经验的基层军官确实中规中矩,行事根本就不会有明显的纰漏,让这样的部队去打仗,放心。

    “陛下,既然如此,我军不如加快步伐赶到代州城外宿营,与伏波旅会师协商,好好休整一晚之后再向东追击?”

    这事原本马仁瑀是可以直接决断的,不过现在皇帝就在身边,他当然得要先请示过了再下命令。

    其实马仁瑀方才松下来那口气,可不光是因为前哨的处断明白无误,也因为契丹军选择了向东逃窜,就让他不必在顾虑着皇帝安危的情况下和敌军于雁门山下决战了。继续向东追击是肯定的,与契丹军的决战终究会到来,但是和伏波旅会师之后,全军总得要在代州好生歇息一晚,说不定还有机会劝阻皇帝不要继续随军追击呢?

    从崞县过来的这一路上,马仁瑀可没有少担心,斥候在两翼的警戒不可谓不严密,这一切都是因为皇帝正在随军,这让他很难以平常心来领军——虽然手下是一支完整的锦衣卫亲军,马仁瑀对全军能够在决战中战胜十万契丹军充满了信心,但是他对皇帝的安危就是难以释怀。

    郭炜看了一眼马仁瑀那如释重负的样子,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全军加速赶往代州,届时锦衣卫亲军在城外安营扎寨,朕领着亲随进城去。明日你率领锦衣卫亲军向东追击,朕就不再随军了,且留在代州城调整伏波旅的防务,并且静候你的佳音!”

    今天看了大半天马仁瑀那副战战兢兢的样子,郭炜终于还是想明白了,现在的他对于手下将领来说真的成为了一种累赘……有他在,这些将领多半就会放不开手脚,一大半的心思会分到他身上,全挂怀皇帝的安危去了,用在真正两军决战方面的心思反而没有多少,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就停在代州城算了吧,都已经冲到了这个位置,锦衣卫亲军的大捷也应该是有自己的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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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瓶形口外

    全文字无广告第二十六章瓶形口外

    显德十五年的十二月二十五日,大寒,瓶形寨内外一片白地,寨子旁边的瓶形口更是一片雪白,官道上的往来商旅早已绝迹,只有驻守寨中的义武军可以给左近带来一丝生气。

    大雪从二十二日晚上开始飘落,伴随着凛冽的北风纷纷扬扬地下了一天多,一直到二十四日的早上才停。如今雪住了一天,北风也停了一天,随着冬日的艳阳穿破云层洒向大地,泰戏山上的皑皑积雪在贯穿滹沱河谷的微风之中开始缓缓融化,让这一个大寒真正地名副其实了。

    瓶形寨中,义武军厅直指挥使傅思让从中军帐内龙行虎步地踱了出来,雪化时的湿气被山口的风吹入脖颈,他也没有稍稍缩一缩脖子,反而在冷入骨髓的寒风当中又挺了挺身子,让自己的身形更加挺拔。

    “指挥使,今天可当真是大寒节气,哎呦那个冷哦~”

    紧跟在傅思让身后的那个二三十岁的牙将却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他在寒风当中抖了抖身体,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热了一些,然后张嘴就抱怨起天气来,抱怨的话语伴随着一团团雾气从他的嘴里冒出来,倒是给这种抱怨增添了很好的注脚。

    傅思让转头看着这个比自己年轻了十多岁的壮汉,原本是板着的面孔忽然就绽开了:“瞧你这副熊样!俺们守在这瓶形寨中,衣被暖和、热食无忧,现在还有冬日的暖阳晒着,只是这么点小风和湿气就能冻着人了?整个河东战场上恐怕就属俺们这儿最舒服了,就算是驻守灵丘和飞狐的那些袍泽都不能像俺们这般舒坦。”

    “嘿嘿,那倒也是……”那个牙将憨憨地挠了挠头,配合着他雄伟的身形,确实挺符合“熊样”的评价,“节帅那边虽然是守着两座城池,却要关照一段随时会有契丹游骑出没的两百里转运道路,还得时刻防着胡虏偷城,比起不用操心他事专心守着寨子的俺们,当真舒坦不起来。”

    “是啊……更不要说西边那些伏波旅的弟兄们,听说这几日契丹兵发了疯似的猛扑代州城和雁门关,在前两天的那种风雪天气里守城,可是一点都不好受的……记得那时候俺们都缩在营帐里面烤火,只是在望楼上留了人值守,还一个时辰一换的,这样的遭际还能够有谁有的?”

    傅思让转头向西眺望,目光中透着一股肃穆:“王密,听说就连陛下都不惜劳苦,亲冒风雪率领锦衣卫亲军一路北进,着意要寻求与契丹大军决战,俺们在这里受的冷又算得了什么?”

    那个被傅思让叫作王密的牙将张大了嘴:“啊?!陛下竟然亲冒风雪率军北进?要带着锦衣卫亲军和胡虏决战?锦衣卫亲军不是只有五万人么,俺可听说了,被伏波旅堵在雁门关南面的胡虏兵力上了十万呢。全文字无广告”

    “陛下将会亲自率领锦衣卫亲军北进以寻求和契丹大军的决战,是节帅在前几日告诉俺的。节帅当时说了,这是枢密院运筹司早就定好了的,一等伏波旅在雁门关那边断了契丹大军的后路,陛下就会带着锦衣卫亲军从石岭关向北进击。至于双方的兵力对比么……锦衣卫亲军的战力可不是俺们义武军这种等级,无论是装备的兵器还是操练的水平,那都比俺们要强得多,别说是一打二了,就算一打三打五都不在话下。看前几日契丹兵在代州城下的那股疯狂劲,一定是陛下在南边打得他们心慌了……”

    傅思让眯眼看着西方,简直恨不能自己此刻投身于那边的战场,在君前以勇力博取一个前程——比起禁军当中那些二三十岁的指挥使、三四十岁的军、厢都校,自己这四十六岁的义武军指挥使的确是迟暮了……哪怕自己是义武军厅直的指挥使呢,要知道就连节帅都比自己小上一岁啊。

    和感想复杂的指挥使不同,牙将王密闻言却是双目神采焕然地望向西面,口中喃喃自语着:“这可是五万打十万啊……还是打从前在河北大地上纵横来去的胡虏骑兵!这一仗要是彻底打成了,陛下不得要算到千古圣君里面去?至少也可以和唐太宗比一比了吧?”

    对于这个话茬,傅思让却是一句话都没有接,他只是侧面瞟了王密一眼,从对方的神情和一向的为人举止来判断,王密这话多半是由衷之言,擅自评论皇帝也就是无心之失了,但是这事情傅思让却不能干的。

    咣咣咣……两人各怀心思地向西眺望着,这股宁静还没有持续多久呢,从西边望楼上传来的一阵急骤锣声就将二人惊醒,傅思让抬眼一看,只见西边的望楼上高招旗急舞,正在向他通报着瞭望手发现的最新军情。

    傅思让三步并作两步,腾腾腾地冲到了望楼下面,仰头对着上面厉声喝问道:“怎么回事?西面过来的大股兵马到底是敌军还是我军?”

    “报告指挥使!是敌军,是契丹军,从西边过来黑压压的一片,看着都是马军,总得有好几万人马。”

    呼应着傅思让的喝问,从望楼上哧溜蹿下来一个人,口齿清晰地向他汇报着军情,神色间却也不见有多少慌张。

    “好几万胡虏的马军?!”紧跟着傅思让冲到望楼下的王密惊呼了一声,声音中似乎带着一丝兴奋,“指挥使,是不是胡虏攻不下雁门关,而陛下率领的锦衣卫亲军又从南面追得甚急,所以虏将在仓皇之下只好选择了东奔?”

    “嗯……你估计得大概没错!契丹军此次总共才来了十万人马,其中精骑也就是三成左右,其余的家丁、牧奴在平常不会骑着驽马狂奔的,现在这些人全都变成了马军,可见他们的仓皇,可见后面追兵带给他们的恐慌!”

    傅思让也是两眼放光,抑制不住心中的那一丝激动:“俺原来还以为这一仗就这样了,俺们义武军能够捞着给伏波旅担任后援与转运的功劳就已经不错了,却不曾想契丹军这是要给俺们义武军送上泼天的功劳啊!伏波旅在雁门关拦住了契丹军,俺们义武军就在瓶形口这边再拦一次!”

    “指挥使!”刚刚从望楼上下来的瞭望手满脸惊愕地看着傅思让,“瓶形寨这里只有厅直加上定州左一两个指挥的兵力,人数上已经比雁门关的伏波旅守军少了,更何况俺们义武军的战力可比不得伏波旅,瓶形口更不是雁门关!在数万胡虏骑兵的冲击之下,根本就是堵不住的啊!”

    傅思让笑了笑:“慌什么!俺们兵力少、战力弱,瓶形口也不是雁门关那种建在山上的关城,俺岂能不知道?谁说俺要率军硬堵瓶形口了?俺们这两个指挥就待在瓶形寨里面,只管从侧面射击通过瓶形口的契丹骑兵就好了,其他的事情节帅自有安排!想来契丹军要强攻瓶形寨的话,儿郎们总该还是守得住的吧?”

    “俺们义武军就是再比禁军差,也不至于守不住山上的一座寨子啊!”

    听到指挥使这么说了,瞭望手不禁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傻呵呵地用一千步军堵在瓶形口正面迎战数万骑兵,守住山口旁边的寨子倒是不难——且不说瓶形寨是建在山上的,而且北汉在此经营了多年,防御设施相当齐备,不擅攻城的契丹军在短短几天之内是没什么能力攻破寨子的,就算他们有这个能力,看他们现在那股仓皇逃窜的样子,估计面对着彻底放开的瓶形口,这些胡虏奋力逃跑都来不及呢,哪里还可能会有斗志来强攻瓶形寨?

    当然,这种心思就没有必要吐露给指挥使听了,自己只要把守住瓶形寨的决心和信心表现出来就行。至于节度使对整个泰戏山的防御有什么安排,他可就没心思去打听了,那就不是他这个十将应该操心的事情。

    不过这个十将不操心这事,却不等于没有人关注,王密就在一旁疑惑地问道:“指挥使,俺们不去封堵瓶形口,那是因为俺们兵力不足战力薄弱,反正硬要去堵也是堵不住的,反而会平白折损了这一千人。可是就这么把胡虏放了过去,俺们节帅该怎么对陛下交代啊!节帅是不是有甚特别的布置?”

    “节帅当然是有布置的……”傅思让面带神秘,“前几年范阳军、卢龙军和契丹军在燕山的争夺战听说过么?范阳军那边有个挖坑能手,在这些年里面很是让契丹军吃了不少亏,节帅为了此战专门向高驸马求来了那个坑人的高手,到时候儿郎们就瞧好了契丹军怎么被坑吧~”

    王密眉头一耸:“挖坑能手?坑人的高手?指挥使是说古北口上的那个十将么,俺记得好像这人叫什么来着……名字倒是少有人提,军中好像都叫他‘满熊’的,又有一个绰号叫‘绝不挖坑’……”

    “对!‘绝不挖坑赵满熊’……”傅思让嘴角一翘,“这人原名就叫赵满熊的,还是从军以后才改了个大名赵曼雄,从军之前是燕山上的一个猎户,专门挖坑抓熊瞎子,从军之后改成专门挖坑收拾契丹人了。不过他现在可不是一个十将啰……人如今可是一员捉生将,比一般的都头还要高半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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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分兵冲击

    全文字无广告第二十七章分兵冲击

    万马奔腾,搅得天地间雪雾翻滚,虽然风雪早就住了,不过地上的积雪却没有那么容易化干的,在马群的践踏之下,又纷纷扬扬地飞上了半空,让后续的骑手感觉仿佛回到了大雪纷飞的日子。(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然而被马蹄溅起的积雪终究不同于天上落下来的鹅毛大雪,不光是雪片杂乱细碎,而且腾空不高,扑面而来的雪片虽然看着比前两日还要密集,但是打在脸上却会迅速融化。

    周天寒彻,雪片打在裸露的皮肤外面迅速融化更是吸取了大量的热量,按理说这样的天气比前两日要冷得多,不过纵马驰骋的契丹健儿却是没有一丝这种感觉——人人头上蒸腾的雾气都充分说明,他们现在很热,热得在大寒的节气里都汗水淋漓的。

    不光人汗水淋漓,一匹匹马儿同样如此,不管是良驹还是驽马,此时都是汗水顺着鬃毛往下滚落,把整个颈脖子弄得**的。

    耶律屋质驱马奔驰在队伍中间,两手紧抓着缰绳,偶尔还要扶一扶湿滑的马脖子,五十多岁的人了,即使是打小在马背上长大的,这样连续奔驰下来也颇有些吃不消,更何况他还要时不时地回头张望追兵的动静。

    追兵倒是还看不见,能够看见的就是十数里之外腾起的白色烟尘,向耶律屋质昭示着追兵离得并不远,另外就是在身遭数万骑之后的那一条黑乎乎的印迹,明白地向追兵展示着自己逃跑的方向。风雪停了之后,掀开积雪的马蹄印就无法被降雪遮掩了,这样一条逃跑的路径根本就不需要任何经验都能远远地看出来。

    其实北面还有这样一条黑乎乎的印迹,耶律屋质当然看不见,不过他凭着经验都可以判断出来——北面的白色烟尘可离着不是很远呢。

    二十三日晚上,耶律屋质获悉崞县失守的消息,而当夜对雁门关的攻击毫无进展,他就知道自己率领大军从雁门关返回云州的希望彻底破灭了。大受打击的耶律屋质却也没有因此而阵脚大乱,在那样的危急时刻,他果断地采纳了耶律挞烈的建议,决定率领全军沿着滹沱河谷一路向东,寻求一条比较安全可靠的回国之路。

    下定了决心的耶律屋质效率非常高,当夜子时刚过,负责攻击雁门关的那数万人就撤出了战斗,而当他们回到太和岭口稍事歇息的时候,其他轮休的部队已经被叫醒编组,而负责监视代州城守军与南路的两万多精骑则转向了代州城的北面,为大军扫清道路。

    二十四日凌晨,天还没有亮,在代州城下和雁门关下连遭挫折的五万多家丁、牧奴与北汉残军跨上驽马,带上了够用七八天的粮草,在两万多精骑的掩护下绕过代州城向东绝尘而去。

    经过代州城下和雁门关关城下的连续战损,契丹军中的马匹是足够一人一骑的了,就连那些北汉残军都可以照顾到,从忻州那边抢运过来的粮草越发充足,但是他们带得走所有的马匹,却带不走那么多的粮草——他们现在可是要逃命的,后边可是有追兵紧跟着的,这不是普通的行军,耶律屋质哪里敢让他们把营中所有的粮草全都捎上。

    别说是捎上营中所有的粮草的,就算耶律屋质对于把剩下的粮草都丢弃给周军心有不甘,他那时候也没有安排人将大营付之一炬,一则是把全军安全地带回国是第一要务,他已经没空安排那些事了,二则是烧大营无疑会惊动代州城的守军,天知道那些凶蛮的周军会做出什么反应来,耶律屋质并不想节外生枝。

    只有七八天的粮草,肯定是不够全军走出灵丘道的,在这样的隆冬季节,雪地下也不会有多少枯草供应马匹,如果照常行军的话,恐怕军中在过恒山的时候就得杀马充饥了。但是将脱离追兵作为重中之重考虑的耶律屋质那时候也顾不得那么许多,杀马充饥的命运倒不是不能避免,只要沿途多打一打草谷就行了——虽然这沿途不是北汉的臣民就是大辽的臣民,但是大军自己都身处危境了,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然而就是这样一点节约粮草的想法,以及一人一骑行军带来的必要休息,就让周军紧紧地撵了上来。

    一开头倒也还算好,崞县离着代州城有六十里呢,而契丹军是在凌晨拔营东去的,所以和追兵至少都隔着一天的路程。但是一人一骑的行军,家丁、牧奴都要骑马赶路,再不像之前精骑可以换马,一人三马的突进优势就彻底没了——当然,行军速度倒是比来的时候还要快一些,可依然比不上心无旁骛的纯骑兵,更别说中途还要组织人手去打草谷——于是在过了繁*峙*县城九十里之后,追兵激起的雪雾就已经清晰可见了。

    接下来的这四十多里路,耶律屋质再也没有安排人手去打草谷了,别说是到滹沱河两岸搜寻村寨打草谷很费时间,现在的契丹军连稍稍停下来休息一会儿都嫌奢侈。这四十多里路,他们可真是爬冰卧雪,啃着存粮,咽着雪水,人不敢下鞍,马不敢稍歇,如此才没有让追兵靠得更近,才能够赶在日落之前抵达了瓶形口。

    耶律屋质为了全军能够顺利地通过前面的山口,尽快摆脱追兵,他甚至还冒险兵分两路,让更熟悉当地形势的耶律挞烈率领一半人马取道北面的枚回谷,而自己则在北汉军的向导下率领另一半人马走瓶形谷。

    这样做无疑是相当冒险的,周军很可能在山谷的两头布置堵截,如果八万人马取道一处,那么任周军多么强悍,他们的兵力终究是有限的,肯定堵不住契丹军的全力冲击。现在取道南北两个山谷的各有四万人马,兵力优势肯定就没有那么大了,不过耶律屋质宁愿这么冒险——他已经听耶律挞烈和北汉军详细地说了泰戏山的地势,瓶形、枚回两个山谷都有十多二十里长,而且山谷相当狭窄,八万人马拥在一起是很难畅通无阻的,拖在后面的数万人几乎可以肯定会被追兵衔尾屠戮。

    至于面对堵截的周军,本方的兵力优势不够这个缺陷么……耶律屋质相信麾下的斗志,急于躲开追兵回到大辽的儿郎们爆发出来的战斗力绝对不会差了,汉人的兵法也说“归师勿遏”,他相信是这个道理。

    看着东边不远处的瓶形口和一旁山坡上的寨子,耶律屋质微微地舒了一口气——自己果然是赌对了!

    周军的确在山寨中布置了防御,但那显然属于虚张声势,就那个寨子的规模和寨中的旌旗来看,寨中最多最多也就是两三千人,缩在寨墙后面自保倒是可以的,但是想要出兵在瓶形口阻拦自己前进则绝无可能。

    所以此刻的瓶形口空无一人,前路畅通无阻!

    “号令全军勒马待命!让南府宰相和本部详稳到我这来商议。”

    耶律屋质目光闪动,前面的瓶形口看上去完全可以一冲而过,但是他并不认为事情会那么简单。山谷当中会不会有埋伏且不说,瓶形口旁边的这座山寨正好控扼着山口,以耶律屋质对周军射弹兵的认知,若是放任山寨中的周军不管,全军在进入山口的时候就会损失惨重!

    “思忠宰相,只要过了前面的山谷,我军就算是成功地摆脱敌军追击,可以顺利归国了。山谷当中即便小有埋伏,却也难当我军奋力一击,只是旁边的山寨多有碍事,若是任由其中的射弹兵攻击我军,就是进入山口的这一下恐怕就要折损近半了……”

    随着中军的号角声,原先似乎在仓皇逃窜的契丹军顿时稳住了阵势,竟然完全无视于西面越追越近的周军骑兵,在瓶形口外开始整队,而随同耶律屋质行动的南府宰相耶律瑰引、五院部详稳耶律奚底都来到了中军和他一起商议军情。

    形势紧急,耶律屋质也没有多客气,所谓的商议,其实还是他的独断,只是需要众人的配合罢了,所以他先和耶律瑰引讲述了一下当前的形势,然后继续说道:“而且我军身后的追兵甚急,所以我就在这里作主了——由我率领部分精骑和家丁、牧奴一万人回身阻挡追兵;奚底详稳则率领数千家丁、牧奴佯攻敌寨,务必使其难以分心射杀我进入山口的人马,等到我率军进入山谷的时候,你可以带着亲随跟来;剩下的两万多人马就要烦劳思忠宰相了,想必无论是山谷当中的伏兵还是东边山口外的阻截,都难当思忠宰相的奋然一击。”

    耶律屋质和耶律挞烈前次的分兵,作为主帅他是很照顾耶律挞烈的,战斗力较强的右皮室军、乙室部都跟随六院部行动,而他的五院部则只带了其他的部族军,不过他对麾下的战斗力仍然很有信心。

    衔尾紧追的周军都是骑兵,肯定带不动那种重型抛石机的,所以自己用一万人马断后完全不成问题;而耶律瑰引率领两万多人冲入山谷,相信周军也是堵不住的;真正可能葬送的也就是耶律奚底那负责佯攻的数千人马了,而且耶律屋质允许主将脱离战场——耶律奚底可是五院部的骨干中坚呢,不到万不得已耶律屋质是不会选择牺牲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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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铳声阵阵

    全文字无广告第二十八章铳声阵阵

    呜呜的号角声中,四万契丹军很快就在瓶形口外分作了三部,其中一部看着比较精锐的正在纷纷回马列阵,向着西边追兵的方向摆出了一副断后的样子;另外一部人数最少阵列也最杂乱的,却是有些闹哄哄地向着瓶形寨的方向围了过来;最后一部人数最多,面对着瓶形口排成了三骑并行的阵势,将旗顶在稍微靠前的地方,分明是要硬冲山口的模样。(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咝~这个虏将倒是有些决断,也够狠辣!”正在望楼上观察敌情的傅思让看着契丹军的行动,心中微微一震,不由得叹息出声,“这些虏骑都已经被禁军逼得有些穷途末路了,却还有这般的军纪和训练水准,绝非易与啊……幸好节帅不曾命令我军强行封堵瓶形口!”

    站在他身旁的王密大嘴咧了一下:“的确是很强!俺们义武军的马军还真是比不上……不,可以和人数最少的那一部比一比。要是节帅让俺们上瓶形口去封堵,不把义武军的步军全扔在这里肯定是不够的……幸好只需要守一守山寨,俺们这一千步军可就不在乎数千马军的围攻了,再说锦衣卫亲军也快要追来了,俺们就守个半天一晚的,完全不在话下。”

    “光是守寨子当然很轻松,不过俺们必须分出一部分人来打一打山口,决不能让胡虏那么轻松地从俺们的眼皮子底下跑过去!”

    傅思让斜了王密一眼,转身就要奔下望楼。

    “为啥咧?”王密一边紧紧跟上,一边略显困惑地说道,“指挥使不是说节帅请来了那个啥赵曼雄么,有他在前边布置人手挖坑等着,俺们这里打不打的,其实没甚要紧吧?”

    傅思让又斜了王密一眼:“大伙儿各有各的任务,节帅在山谷当中和东边的谷口另有安排布置是一回事,俺们在瓶形口尽俺们的职责又是一回事。只要寨子守得住不会出危险,俺是绝对不会允许契丹军那么轻易地通过山口的!把他们囫囵地送给后边的友军,那是俺们的耻辱!”

    说到这里,傅思让再不多话,噔噔噔地疾步下楼,赶着布置落实各项守御去了。

    …………

    契丹军中又是一阵急促的号角声响起,数千骑兵随着号角声向山寨围了过来。全文字无广告

    “儿郎们不要怕!胡虏没甚了不得的,他们一路被禁军撵了过来,路上逃得仓皇,手边肯定是带不来攻城器具的;他们也不会有步军的强弓劲弩,只有胡虏自己造出来的软软的骑弓,不管是比射程还是比威力,都远不如俺们手里的火铳!再说俺们还有壕沟、寨墙护着,身上多多少少也有皮甲甚至铁盔啥的护住要害,和胡虏对射起来怕个甚啊!”

    瓶形寨西边的寨墙后面,义武军定州左一指挥的几个都头、副都头和十将们正在大声地给部下士卒鼓气。

    义武军所在的定、易二州从前是和契丹接壤的,那些老兵倒是和契丹军多有接战,此时当然毫无畏惧,然而禁军北伐拿下幽州终究已经有七年多,在那之后从军的新丁和契丹军的接触可就很少了,只有轮戍飞狐口与唐河灵丘道出口的士卒才见过契丹军是什么样子,所以此时对上了契丹的大股骑兵,不少人确实在心中打鼓,哪怕他们身处在山寨之内,享受着壕沟、寨墙等数道防御设施的保护。

    向着寨子围拢过来的数千契丹骑兵虽然阵势不算很严整,但是气势绝对不弱,数千匹马踢腾着寨子外边的积雪,更是搞得白雾蒸腾气势大盛。

    义武军的那些基层军校都是出身于老兵,自然看得到有些新丁在敌军的气势面前开始着慌了,他们心中怎么打鼓的不能直接看到,但是哆嗦的双腿、抖个不停的双手和颤动的身形早就出卖了他们。看到新丁们的这种表现,军校们岂能不知道此时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吗?

    兴许是军校们的呼喝本身就能够让人镇定,兴许是他们讲的道理可以让新丁明白契丹军并不可怕,也兴许是军校和老兵们的自如表现感染了旁边的新丁,在契丹军越奔越近的时候,寨墙后面的义武军终于恢复到了平常操练的水准。

    “放!”

    当契丹军的前排冲进一百五十步左右的时候,藏身于寨墙后的义武军军校纷纷发出了开火的命令。

    如果落到铳术训练水准很高的禁军,首发射击的距离完全可以提前到两军相距两百步的位置;如果是落到作战经验丰富、处变不惊的禁军,首发射击的距离也完全可以拉近到两军相距不足百步的位置。前者可以保证充足的射击轮次,在契丹军进入其骑弓射程之前给予对方最大的杀伤;而后者则可以保证足够高的首发命中率,在一瞬间给予契丹军最大的震撼。不管是采取哪种策略,对于禁军来说都是选择自如游刃有余的。

    但是义武军显然达不到这种水平,出于对自身训练水平、纪律水平和战术能力的认知,他们显然选择了一种更为折衷的首发射击距离——一百五十步左右,以义武军的铳术训练水平,首发命中率已经不低了,而且契丹军在这样的距离下还无法进行冲刺或者骑弓抛射,守军士卒们的心理状态可以保持相当的稳定。

    砰砰砰一串爆响自山寨中传出,寨墙后面随即腾起一股股青烟,早就在代州城下和雁门关下听惯了这种声音的契丹军一个个习惯性地缩起了脖子,伏低身姿趴在马背上,努力躲避着那看不见挡不住的弹丸。

    然而契丹骑手的这些动作完全不起作用,且不说他们在听到铳声之后才开始做动作躲避弹丸是根本无效的,周军的射击本来也不是冲着马背上的人去的。“射人先射马,擒贼当擒王”,这话可不光是射箭的经验之谈,对于火铳手同样有效。对面一大排的骑兵阵列,目标比义武军平日里操练铳术用的步兵靶大了许多,他们只需要对准中间那一大坨尽情地扣动扳机即可,虽然很多新丁的双手仍然有点颤抖,但是铳子也还不至于飞到天上去。

    铳声未落,向着山寨冲锋的契丹军阵列中唏溜溜一阵马儿悲鸣,前面一两排大约有十几二十匹马前蹄一软栽倒在地,将马背上的骑手掀离了马鞍飞到了半空中,然后一个个扑通扑通地落下来砸到地面上,颤抖翻滚了几下,眼见得是不活了。

    但是这些袍泽的悲惨命运并没有阻止其他骑手继续前冲,哪怕他们此时已经有点被吓坏了,只因为带着将旗一直顶到了身后的五院部详稳耶律奚底比周军的弹丸要可怕得多,他身边的那些亲兵手中的狼牙棒和刀斧砸砍起逃兵来是一点都不含糊的。

    寨墙后面的义武军更加不会退缩,首发的成效虽然不算怎么辉煌,但是击倒十多二十个敌骑已经足够让后来者振奋了,第二排士卒迅速补上了前排退下来的位置,更为自如地操作着手中的火铳,在军校们的号令下扣动扳机,点燃药池中的引火药,双手则紧握住铳杆,让铳子平平地向前射出。

    又是十多二十个契丹骑手翻落马下……然后是第三排、第四排……等到契丹军忍受着连续的伤亡回马向山寨射出箭矢的时候,早已重新装好了铳子火药的第一排义武军士卒向山寨外面投出了霹雳弹。

    箭矢嗖嗖,数百支羽箭从契丹军阵列中飞出,箭头映着夕阳和雪光,迅速地飞越了壕沟和寨墙,斜斜地落入义武军的行列,破开他们的皮甲棉衣,总算是给他们带来了一些伤亡。

    然而契丹骑手们付出的代价无疑要大得多。

    上百枚霹雳弹在马前马侧轰然炸开,黑烟滚滚人吼马嘶,无数马匹长嘶着倒毙,更有许多马匹被吓得人立而起,将准备不足的骑手掀落马下。

    更为可怕的是紧随着霹雳弹爆炸劈面而至的铳子,如雨一般密集的铳子横扫三四十步外的契丹骑手,将在霹雳弹爆炸中幸存下来的人马又打倒了大半。

    凄恻的号角声再一次呜呜地响起,阵前残存的契丹骑手一个个圈马回转,尽速逃离周军的射程,不过又一批骑手从远处不惜命地扑了上来。与此同时,正对着瓶形口整队完毕的两万多契丹骑兵终于开始启动,打头的三骑在官道上并行起速,在上百人马的前队之后,契丹南府宰相耶律瑰引的将旗斜指东方,领着浩荡的后队箭一般地向瓶形口冲去。

    “全军准备!”

    正对着山口的北面寨墙后边,傅思让亲自坐镇,义武军厅直指挥的士卒们在军校们的号令声中持铳待发,垛口上更有一枚枚露出了引线的霹雳弹。

    除了自己和定州左一指挥使的牙队之外,傅思让根本就没有准备任何的预备队,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寨中兵力不足,他需要人尽其用;另一方面更是因为他确信禁军很快就可以追上来,他们只需要在此坚守小半个白天,顶多再加上一晚而已。

    这样的战斗,义武军完全可以拚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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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绝路

    第二十九章绝路

    蹄声大作,地面狂震,山口两边的积雪在这样的震动下扑簌簌地往下直掉,有些地方已经露出了原先的土垒。

    契丹军打头的上百人马前队放开了缰绳,坐骑几乎是四蹄腾空,箭一般地射向了瓶形口。在前队稍后的位置,南府宰相的将旗被一个马上的壮汉高举着,旗杆斜指着前方,不过耶律瑰引却不在这面大纛的旁边。

    他在队伍靠左的位置,右边被亲兵紧紧地簇拥着、遮护着,那个方向就是周军驻守的山寨。虽然说耶律奚底率领数千兵马在山寨的西面牵制着周军,但是谁也不敢保证周军就分不出人手来控扼山口,而周军射弹兵的威力,契丹人这些天已经见识得很多了,即使此刻他们在追兵的逼迫下早就做好了付出沉重伤亡的准备,却也不会贸然地把主将暴露在周军的眼皮子底下。

    冲进了山口之后,这支负责开路的前军任务并没有就此完结,耶律瑰引还得负责统帅指挥他们去打通东边的出口呢。

    伴随着轰然大作的马蹄声,踏着剧烈震颤的地面,踩着地表的积雪四处飞溅,前队冲进了山口。在那一瞬间,骑手们不约而同地将身体伏低,一个个都紧紧地趴到了马背上。果不其然,就在那一刻,位于山口右方的山寨当中砰砰声大作,寨墙后青烟腾起,山口处人仰马翻。

    然而幸存下来的骑手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这么驱马绕过身前身侧的障碍,直直地冲进了山口,而后续的大股骑兵同样是毫不犹豫地继续前冲,即使有可能践踏到翻倒落马的前队人马都绝不避让。

    山寨里面又是一阵砰砰声,将契丹军阵列右边的骑手打倒了一片。而且随后还从寨墙后面飞出了一个个黑黝黝的铁坨坨,或者从空中直接落入契丹军的阵列,或者落地以后翻滚着落到山口处,然后轰然一声炸了开来,在契丹军的阵列当中又炸翻了许多。

    不过那个举着大纛的壮汉却幸运地逃过了铳子的横扫和霹雳弹的爆炸,和他手中的大纛一起,旋风一般地卷进了山口。至于被亲兵死死地护住右侧的耶律瑰引,更是非常顺利地冲了进去,尽管他的亲兵为此付出了至少二十多人伤亡的代价。

    正在回头关注山口方向的耶律屋质看着耶律瑰引的将旗进入山口,一直悬起来的心终于往下一落。

    冲击山口时的伤亡倒是不会让耶律屋质心痛和意外,这些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了。有了耶律奚底所部的牵制,方才冲进山口的那一波人马的伤亡率看上去并不高,差不多就是一两成的样子,对于急切希望摆脱追兵的契丹军来说,如果付出这种伤亡就可以脱险的话,那是肯定不会影响到士气的。

    耶律屋质转头再看向西面,只见那边腾起的白色烟尘越来越低越来越小,似乎原先紧跟在后边的周军骑兵在发现他们驻马列阵之后,也骤然放缓了追击的步伐。

    “果然是虚张声势!”

    耶律屋质冷笑了一下。周军那边有一种可以看远的器具,高级将佐几乎人手都有一个,所以追兵隔得这么远都可以看到自己这边的动向,耶律屋质对此早有心理准备。现在周军看到自己在山口前面列阵,一直追得很急的他们反而放缓了脚步,却不是紧贴上来寻求决战,那就只能说明追来的周军兵力并不多,他们这样远远地吊着,显然是在等待更为强力的后军与其会合。

    可惜自己也没有心思和追兵交战了,只要耶律瑰引所部全部冲进了山口,那就该轮到自己回军了。至于反身和这一小股追兵作战,乃至于将其消灭?耶律屋质并不作此奢望,毕竟对方肯定都是马军,自己在逃的时候他们肯定是会追的,而一旦自己反身寻求交战的时候,他们又多半是要躲避了,双方同样是骑兵,只要一方刻意回避交战那就根本抓不住,自己完全没有必要意气用事。

    “好了,传令全军,随时准备回马冲进山口!”

    还是先确保回国的道路才是正经。

    …………

    “竟然让他们逃了!”

    看着厅直指挥的射击只是刮下了契丹军的一层皮,王密恨恨地一拍大腿,言语中充满了憾意。

    傅思让却是面色平静,淡淡地笑了笑:“不管是陛下还是节帅,原本也没有指望俺们可以将契丹军堵在这里,能够刮掉他们一层皮,那就是俺们的成功!倒是你,方才还在说既然有赵曼雄他们在前边布置人手挖坑等着,俺们这里打不打的没甚要紧,现在倒是又急了~”

    “嘿嘿……”王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这不是谁都不会嫌战功多嘛~”

    …………

    “来了!来了!”

    瓶形谷的中段,山岭上一座残破庙宇的大门外面,一个瞭望手举着千里镜向西巡视,突然定住了身形,激动地念叨了起来。

    “紧张个甚咧~”接话的正是已经年近三十的赵曼雄,“俺亲自训练亲自指挥的人手布置下来的陷阱机关,那比你的眼睛还要靠得住!契丹军来了好啊,俺们只等着给他们收尸就是了。”

    和当年在燕山的山口驿道间巡路的那个十将比起来,此时的赵曼雄无疑成熟了许多,岁月在他的脸上也刻下了许多痕迹,不过他的性情却是依然激扬。

    “赵捉生,听这蹄声,来的怕不有一两万人马吧?你安排人手布置的陷阱机关真的能够把这些胡虏都给收拾了?俺们手里边可只有一个指挥的步卒加上一个斥候队,硬要靠厮杀堵路肯定是做不到的。”

    站在赵曼雄身边的一个四十岁出头的将领伸出耳朵仔细地听了听西边的声音,然后狐疑地向赵曼雄问道。

    赵曼雄豁达地摆了摆手:“赵指挥尽管放宽了心!俺们为了布置这些陷阱机关,可是沿着谷道折腾了好几天呢,还把两边的路口都彻底封住了。这几天别说是小队的人马,就连走兽都没法踏足谷道,那些陷阱机关可全都在等着契丹军的到来……一两万人马算个甚!就算是不能全部轰死,也可以把他们给吓死。”

    “但愿一切如赵捉生所言……”

    被称作赵指挥的义武军定州右一指挥使赵瑫轻声地嘟囔了一句,尽管心里面还是有些不信,但是眼下也只能指望着一切都像赵曼雄估计的那样了。

    禁军在滹沱河谷将十万契丹军堵住了,然而东边的缺口却只能靠义武军来封堵,义武军统共就只有那么点兵力,瓶形寨放了两个指挥,枚回寨放了两个指挥,瓶形谷和枚回谷还有自己这些人手负责陷阱机关,还要分兵把守繁峙、灵丘、飞狐三个县城,节帅都亲自带兵堵在瓶形谷的东口了,枚回谷的东口则是定州刺史领兵封堵,真要是和契丹军硬碰硬,其实哪一路都差得很远。

    所以最能指望得上的,还得是节帅从高驸马那里求来的这个赵曼雄,他在这些天里面指挥安排人手布置下来的陷阱机关能够奏效,那么滹沱河谷东边的缺口才能真正被堵上,契丹军才会插翅难飞,而要是那些陷阱机关不能如意,堵口的节帅和定州刺史其实也只好放开道路任由契丹军冲过,只从两翼略略搜刮一点战功了。

    “放心好了,瓶形谷兜兜转转地有十几里地呢,俺们已经分段布置了足够的陷阱机关,保管让契丹军走不通!俺在这事上专业着呢……”

    赵曼雄仍然是那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

    马队在谷道中奔驰,为了不影响后队的速度,在冲进山口避开周军的射击之后,耶律瑰引他们仍然没有减速,还是保持着全速冲刺的状态。这样的状态持续不了多久,如果接下来需要经常这么冲刺的话,坐骑恐怕在两三天内就得累死,但是耶律瑰引此时可顾不得考虑日后的事情了。

    冲过这段谷道,找到灵丘道往北的方向,及时躲过周军的追击回到大辽,那就是胜利!

    谷道时宽时窄,不过在最窄处也还是可以容得下三骑并行,谷道两边的山壁斜斜地向上伸展,使得头顶上的天空还算开阔。

    显然,这座山岭是河东地区典型的黄土岭,而非燕山那样的石山,也不知道这条谷道是远古时候的水流冲刷而成的,还是后来人们开凿出来的,但是两边的山壁不是燕山、太行山山陉两边的那种峭壁,这就已经让耶律瑰引大为放心了——至少,就算是谷道中间还有周军的伏兵,他们也不可能只靠着从山岭上扔石块就把整个谷道给堵了,要想封堵这种谷道还得靠人。

    而只要是拚人,耶律瑰引相信归心似箭的麾下就一定能够拚死冲破拦阻。

    原先有一百多人的前队如今还残存了七八十人,急骤的马蹄声像擂鼓一样敲打着地面,把谷道上的积雪全都激到了半空,甚至就连两侧山壁上的积雪都在震动中扑簌簌地滑落,逐渐露出里面的黄土来。

    前队还没有发现周军的拦阻,两侧的山岭上也看不出有大股埋伏的样子,耶律瑰引的心情越发地轻松起来。

    扑通一声,在这突然的响动中前队一阵混乱,似乎打头的一两匹马跑得太累了,终于马失前蹄将它们的骑手掀翻在前,不过这阵混乱并不严重,其他骑手绕过了栽倒的人马继续向前。

    不对!耶律瑰引心中警兆突生,莫名其妙地就感觉到极度的危险临近,耳边似乎传来一阵嗤嗤的响声,就连擂鼓般的马蹄声都遮掩不住。

    然而此时一切反应都已经来不及了……

    谷道两边的山壁底部火光闪动,焰口和青烟直接冲破了薄薄的积雪层,随着一连串的轰鸣声,各种小型铁弹丸以及石子、碎瓷片、破铁片之类的杂物从山壁内喷了出来,以扇面向前散布出去,在契丹军的两侧形成了一条漫长的雨幕带。

    谷道内人喊马嘶烟雾四起。

    …………

    “哈哈,成了!赵捉生,你从哪里找来这么多大炮的?就连锦衣卫亲军都不能有这些数目吧?”

    听到脚下传来的密集轰鸣,赵瑫放声大笑,方才的所有担心都被甩到了九霄云外。底下的这种轰鸣声分明只有禁军的大炮才能发得出来,赵曼雄布置的陷阱机关居然是以大炮为主的,那这些契丹军还能有什么指望?

    赵曼雄此时却平静得很,只是淡淡地回道:“俺哪里找来这么多大炮?只是让儿郎们临时刨开了两片巨木,里面塞满火药和各种杂物,然后再捆扎起来埋到山壁里面去,就勉强可以当成一次性的大炮了……”

    “呃……聪明!太聪明了!难怪赵捉生这么快就从次拟定新丁升到十将,又从十将升到了捉生将。”赵瑫稍微愕了一下,然后又是大赞起来,“不过这些被埋到山壁里面的‘木头大炮’,却是怎么点着的呢?”

    “那当然是儿郎们布置下来的发火陷阱和一长串引线的功劳了……”

    赵曼雄仍然是语气淡淡的,不过此时众人却都听得出其中的傲然。

    “后面还有?”

    陷阱机关之类的东西,赵瑫是完全不懂的,所以也就不再继续追问下去了,他关心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赵曼雄点了点头:“还有好几段,要不然俺怎么可以肯定契丹军走不通这段谷道呢?”

    …………

    谷道内的爆炸声响起来的时候,耶律屋质正准备率领断后的精骑紧随前军进入山口。耶律瑰引的前军差不多已经进去一息时间了,看样子前路畅通无阻,而周军的追兵迟迟都不逼上来,倒是给了他足够的余裕领军机动。

    就在这时,从山口方向传来的轰鸣声让耶律屋质心中狂震。埋伏!谷道之中有周军的强力埋伏!原本已经准备出口的命令就此被他咽到了肚子里。

    须臾,从山口里面冲出来一彪人马,人人甲破盔斜鞍辔不整,人身上和马身上都是一片片污黑,幸好山寨里面的周军对此缺乏准备,才没有让这些人马留在山口。

    “总管!谷道里面有周军的埋伏,他们的兵器比震天雷还要可怕……”领头的小将直冲到耶律屋质面前,呜咽着说道,“都是从山脚下迸出来的,细碎的小物件比箭矢弹丸还要锋利迅猛,前军都被打得血肉模糊,南府宰相已经……已经……”

    “比震天雷还要可怕?”耶律屋质喃喃地重复了一句,“莫不是在燕山曾经碰到过的‘地雷’?有这东西封锁道路,十几里的谷道可怎么走?”

    “命令奚底详稳率军撤出战斗,传令全军,往枚回谷方向进发!”

    有如此强悍的封锁和埋伏,瓶形谷肯定是不能走的了,现在就只好去枚回谷试一试运气,若是能够走通当然最好,就算是枚回谷和瓶形谷的情况一模一样,那么自己至少也可以和耶律挞烈他们会合,之后再商议对策吧。

    …………

    “挞烈都统!莫非枚回谷当中也有周军的埋伏?”

    刚刚走到半路上,远远地耶律屋质就看到了一队友军人马向南而来,他就知道自己一定是碰上了最糟的情况,不等传令兵互述详情,他就赶忙找到了对方的主将。

    耶律挞烈被耶律屋质的话吓了一跳:“屋质总管在瓶形谷也碰上了周军的埋伏?!”

    “没办法了……”耶律屋质望着西边的落霞和大股骑兵激起的烟尘长叹了一声,“周军当真阴狠!两条路都被他们堵死了,既然如此,全军就地扎营歇息一晚,明日与追兵决一死战!”

    “屋质总管!这样如何能战?不如选择原先的下策,众军到恒山下弃马翻山回国吧……”

    耶律屋质淡然地看了惊呼出声的耶律挞烈一眼:“追兵就在不远,不将其打退,弃马翻山怎么可能?”

    …………

    显德十五年的十二月二十六日,甲戌,辰时初刻,枚回寨与瓶形寨之间的泰戏山西麓,出援北汉最后残存的五万契丹骑兵背山列阵,在他们的对面,连夜赶到的锦衣卫亲军队列整齐严阵以待。

    “屋质总管,我今天才算是真正佩服你了!为了大辽的未来,你可算是披肝沥胆,可惜……”

    耶律挞烈此时已经全然没有了前一天的焦躁,在对耶律屋质说话的时候,脸色少有的沉静而郑重。

    耶律屋质还是那样淡淡的神情:“死到临头,你我之间也就不必再相互吹捧了……但愿阿古真他们能够承担起大辽的未来!”

    转头往北面的恒山方向看了最后一眼,目光中似乎有不舍,还有希冀……看了片刻,耶律屋质再一次转头对着周军的方向大吼了一声:“号令全军,向着敌阵,冲锋!”

    呜呜呜凄恻的号角声在契丹军当中响起,五万骑兵缓缓起步向西面逼了过去。

    …………

    “锦衣卫亲军的儿郎们,河东最后一战就在今日,炮兵准备了!”

    看着契丹军的动作,马仁瑀目光凝重,下令时的语气却是充满了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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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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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在五代当皇帝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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