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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康保裔     混在五代当皇帝txt下载     混在五代当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 晋阳开城

    第三十章晋阳开城

    轰的一声,大地都仿佛随着这一阵轰鸣在颤抖,南面周军的营寨之中蓦然腾起一股股的青烟,在白皑皑的背景下面是分外的显眼,五枚铁弹丸就在这样的轰鸣声当中直直地砸到了城墙上下。

    砸到城牒上的一枚铁弹丸正正地落在一段木女墙中间,将前几日刚刚补上去的木女墙直砸得在吱嘎声中断裂、纷飞;砸到主城墙的立面上的两枚铁弹丸让整段城墙都发出一阵颤动,然后就深深地嵌入了夯土之中;而落到瓮城上面的一枚铁弹丸终于在摇摇欲坠的瓮城引发了一场坍塌,听得左近的守军心惊肉跳;至于落到羊马墙上的那枚铁弹丸倒像是做了一点无用功,本来早就分崩离析的羊马墙只不过更形破碎而已,反正羊马墙后面的守军早已撤离了,这些矮墙再怎么破碎下去也是无妨的。

    韩知范站在太原城南门的城楼上面,看着每隔个把时辰响上一次的周军营寨,看着每隔个把时辰在守军当中必然引发的惊慌混乱,心中充满了无奈和焦虑。

    再有两天就是应历十九年了,可是两个月之前就已经在云州集结的援军到现在还没有过来给太原城解围,就算那一次失败了的接应作战都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然而北院大王他们竟然还不能突破白马山一线!明日便是除夕,但是看看身边的这些汉国人,看看城中的气氛,哪里有一点过年的样子?

    倒是城外的周军像是在准备迎接新年,看看他们攻城的样子就知道了——这些天周军净知道用他们的重型抛石机砸砸砸,可是原先还会冲上来填城壕的民夫却已经不见一个,听偷偷出城打探的兵士言道,周人竟然把强征过来的晋阳周边民夫全都放回家过年去了!而那些从周境过来的民夫虽然没有放假回家,但是他们从来就没有承担过填壕的任务。

    这些周人,可当真是好整以暇啊……

    然而他韩知范却是利用不了周人的这种放松,光是面对周军的重型抛石机投掷过来的铁弹丸,就已经让他够为头疼的了。城头的守军士卒就更体会不到这种放松,城外周军营寨内的每一次轰鸣都能让他们心惊胆战,天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有一枚铁弹丸直落头顶将自己砸成肉饼啊……在承受周军轰击的这二十多天里面,遭逢如此厄运的袍泽他们看得不会少了!

    好在周军营寨当中的轰鸣声总要间隔个把时辰才响一次,这一轮的五枚铁弹丸只打坏了早就被放弃的羊马墙和瓮城,主城墙在总体上依然稳固,韩知范多少还能放一点心。当然,城头的那些士卒也能又多了个把时辰的安逸。

    噔噔噔……韩知范这里才刚刚把悬起来的心落到了肚子里,就听见从城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很快就从底下蹿到了他的身后。

    “尊使!陛下请尊使速去宫中,有紧急大事相商。”

    韩知范回过了头,只见站在身后向他传达刘继元旨意的是一个宫中内侍,此时脸上还是一阵青一阵白的,只是在强打起精神向自己传话。韩知范自失地一笑,终究只是个宫里人啊……大概还是第一次在城头上目睹周军铁弹丸的威势吧,能够顶得住没有尿了,还记得给自己传达旨意,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

    “上国使者,朕这里有几样物事,据说都是出自上国的贵人。朕知道使者在上国熟识显贵,因此想请你来认一认。”

    韩知范匆匆地赶到显圣宫中,和刘继元只是简单地见了一下礼,就听到刘继元急切地向自己说明了召见的本意。

    这算是什么紧急大事?韩知范心中颇为狐疑,这个汉国主得到了大辽几个贵人的东西,可能心里面有些不确定,所以想让自己过来认一认——这事要是搁在平常倒也算一件大事,不过怎么也谈不上紧急吧!更不必说如今太原城遭遇周军的重重围困,援军又迟迟不到,解围之事都已经是火烧到眉毛了,还能有什么事比这件事更加紧急重大的?

    才想到这里,韩知范的心中不由得莫名地一突,紧急大事……出自大辽贵人的物事……这事似乎透着一股诡异和不妙啊……

    回味了一下刘继元方才说话的语气,其中蕴含的情绪十分复杂,似乎有慌张,有焦急,还有忐忑……韩知范抬头看了一下刘继元,果然!

    此刻的刘继元哪里有一丝皇帝的模样啊……就算只是一个藩国的国主吧,眼下这副面色青白汗如雨下的样子,哪还有一点雍容可言!就算是慌张吧,你也不能慌成了这副模样,寒冬腊月的天气,大殿里面即使暖和一点,也不能支持你这么出汗的吧?

    韩知范心头那股不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转头在殿中扫视了一眼,平章中书事张昭敏、枢密使马峰、宣徽使卢赞、侍卫亲军都指挥使郝惟庆都在,曾经的左仆射、平章事郭无为是早已伏诛了,而担任东城防御的领建雄军节度使刘继业自然是还在东城负责守御……这么说,没有守城急务的汉国重臣全都在场了?

    下一刻,随着韩知范的眼角带到了一个人影,他的脑中就是轰的一声炸了。张续!那个周国的使者右赞善大夫张续又来了!上一次他是带着汉国大将蔚进、冯超的人头进城劝降来的,这一次……

    “大汉皇帝需要韩某指认何物?韩某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强行压住了心头的那种强烈不祥之感,努力让自己的答话显得平静安详,韩知范不打算胡思乱想下去,答案总是要揭晓的,答案还是尽快揭晓的好。

    刘继元可维持不住这样的镇定,听到韩知范的回答,他急忙一挥手,让几名内侍捧着几个锦盒呈到韩知范面前的案几上,然后声音颤抖地说道:“这些锦盒当中的物事,上国使者可曾认识?”

    看着在面前摆成了一排的几个锦盒,韩知范心头的不祥之感越来越强烈了,刘继元的问话几乎就没有走他的脑子过,他只是微微颤抖着双手,心情极度紧张地把手伸向了中间的一个锦盒,然后猛一咬牙将盒盖翻了起来。

    “北院大王?!”

    显圣宫的大殿之内响起了一声惊呼,不过除了韩知范及其随从之外就没人听得懂,因为这一声惊呼是用契丹话喊出来的,是和北汉君臣说惯了汉话的韩知范在极度震惊之下冒出来的最常用语言。

    “北院大王?”

    “上国使者在说什么?”

    在韩知范的这一声惊呼之后,大殿内紧接着同时响起两句问话,一句是他的随从忍不住问出来的契丹话,一句则是刘继元更为焦急的询问。

    不过此时韩知范已经顾不得回答两人了,他只是全身前扑到案几上,迅速地将其他几个锦盒的盒盖都翻开了,两眼对着几个锦盒扫来扫去,然后腾的一声颓然坐了回去,霎时间面色灰败、气喘吁吁。

    “上国使者?上国使者!请问你可曾识得盒中之物?”

    看到韩知范这般模样,刘继元其实已经知道真正的答案了,但是他还存着一丝侥幸,在没有听到韩知范的明确回答之前,他是不会死心的,因此在这时候极力前倾着身子,向有些神情发懵的韩知范大声地问着。

    “北院大王……南院大王……南府宰相……还有几个五院部、六院部等部族的老将,全都在这里了……”韩知范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着,声音极度压抑,而且还带着一丝哭腔,浑然不似往日的潇洒气度,“我大辽救援汉国的大军……全完了!”

    其实韩知范在出使晋阳之前是见过耶律屋质一行的,也知道整支援军的兵力配备,这几个锦盒当中并没有右皮室详稳耶律贤适、乙室大王耶律撒合等少壮显贵的人头,但是在眼前的这种强烈冲击之下,他根本就想不到那么多了。

    又是腾的一声,这一回却是刘继元仓皇落座,口中更是无助地自语着:“果真是这样……果真是这样……上国的援军完了,十万铁骑啊!就这么被周人打没了……这座太原城又该怎么守?我大汉又该怎么办?”

    嗡的一声,随着韩知范和刘继元的话音落下,大殿内一片哗然,几乎是人人色变个个惊慌,只有大周的使者张续悠然地坐在那里,嘴角带着一丝自信的微笑看着殿内的众生相。

    “大汉皇帝,我大辽以十万铁骑前来助你,不可谓不尽力。怎奈天不助我,十万铁骑竟然毁于一旦,朝廷重臣一战尽歼……”大殿内纷乱了许久,韩知范这才慢慢地醒过神来,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向刘继元说道,“如今大势已去,我大辽在短期内怕是派不出第二支援军了,汉国何去何从,外臣再无置喙的资格。只是外臣决不愿为周人所虏,还望大汉皇帝看在两国相交十余年的份上,让外臣可以回国或者尽忠。”

    “上国使者说的哪里话?上国不曾有负敝邦,使者不曾有负于朕,朕当然也不会有负于使者,但请放心……”

    尽管被噩耗冲击得有些昏头,刘继元却也没有完全失了方寸。

    …………

    显德十五年的最后一天,十二月三十日,戊寅,太原城南门洞开,北汉主刘继元肉袒出降,围困太原城的殿前军正式开进城中接管,割据河东一隅达十八年之久的北汉政权宣告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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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亦可往

    第一章我亦可往

    “陛下,河东之战进行得非常完满,积年之寇于三个月之内即告破灭,十万胡虏被歼灭于滹沱河谷,更为难得的就是,在此期间我军并不曾严重扰民,所以除了忻州与定襄被胡虏付之一炬之外,河东各地遭到的破坏都不大,今年的chūn播chūn耕都不会被延误了。无弹窗豆腐小说www.uu234.comTXT电子书下载**唯一可惜的是,忻、代两州遭胡虏累月荼毒,滹沱河谷左近的青苗均已不存,两州的冬麦基本绝收,就是在开chūn之后抢种早粟或者高粱,也很难保证接得上当地民户的口粮——须知他们过冬的口粮早已被契丹军与伪汉掠去泰半,幸存者如今都要靠朝廷的接济……”

    代州城的府衙之内,首相王著正在向郭炜总结河东之战,当然,作为文臣之首,他的汇报重点显然是放在了民政上面。

    郭炜带着锦衣卫亲军一路撵着契丹军北上,然后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又安心地待在代州城内静等马仁瑀率军歼敌的好消息,嗣后却没有急匆匆地赶回晋阳去搞什么受降和进城的仪式,反而将两府的主要官员都召集到了代州城,将招降纳叛与接收太原城的事情全都jiāo给了河东行营处置。

    王著等人虽然对皇帝在决战之后不南归反而传召他们北去暗暗感到纳罕,却也没有特别地表现出多少惊异来,毕竟河东之战最大的变数和真正的挑战就是契丹援军,在歼灭了契丹援军之后,刘继元的绝望投降是完全可以预期的,处理这些事并不真正需要皇帝亲临——西蜀孟昶、岭南刘鋹的投降可都没有皇帝或者什么重要文臣到场。

    等到一行人过了石岭关以后,特别是路经忻州城的时候,他们目睹了沿途与石岭关以南完全不同的景象,这才自觉对皇帝的意图有了一些把握。

    石岭关以北、牧马水的两岸,别说是河滩上的枯草了,就连地里的冬麦苗都被啃了个一干二净,而且一路行来,官道两边的田地里差不多都是这幅景象,地里的那些麦苗被啃得光秃秃的乃是正常现象,其中能够剩下小半拉的麦苗就是足够幸运的了。

    尤其令人震惊的就是忻州城的残垣断壁了,一座晋阳北面的重要城池如今却成了一片废墟,任谁看了都不免有些恻然,更何况栖居在城外临时帐篷里面的幸存者的生存状态看着就令人酸鼻——原先应该有一两万人的大城,此刻竟然只剩下了两三千百姓,其他人不管是被那场大火烧死了,还是被契丹军拉了壮丁死在代州城、雁mén关下,都是胡虏作孽。

    还是皇帝仁德啊……这一战不仅是没有从河东地区征集粮草,而且还用军食来救急忻州的这些难民,也幸好是这些年在潞州、镇州、河阳等地积储了足够多的军粮,不仅支撑禁军在河东长期作战绰绰有余,现在匀一些出来给灾民们渡过难关也是颇有余裕。

    所以王著在给郭炜总结汇报整个战情的时候,虽然重点提到了忻、代两州百姓的口粮困难,但是并没有以此困窘——潞州、镇州、河阳等地为了征伐河东准备的军粮足够十多万人马围城一年半载的,现在战争在三个月之内就结束了,太原城内的库藏可以被利用上,围城的军队应该在几个月之内就能陆陆续续地撤离,保证河东百姓渡过这个chūn荒乃至给他们提供粮种都不会是多大的难事。

    仁政,还得用钱粮来堆的啊……

    可以确定的就是,整个河东地区多半会被蠲免一年的赋税,像忻、代两州这样的过兵重灾区基本上会蠲免两年,甚至有可能是三年。像这样作战时大笔的投入,取胜后却好几年收不回本钱的事情,也就只有真正的王者仁君才能做得到了,这还是幸亏大周的这几个皇帝都很励jīng图治,虽然频繁用兵却又不穷兵黩武,所以各地的府库都算充盈。

    “嗯……禁军这些年的长进确实很大,如今都懂得要爱惜百姓了。刘继元既然已经归降,河东百姓也就是朕的子民了,朕又岂能让他们受冻馁之苦。”郭炜倒是没有像王著等人想的那么多,“两州灾民的救济、度荒粮种的发放和组织各地抢种抢收,就要劳烦宰相和行营转运使来具体安排了,朕信得过众卿,必定不会让朕失望,必定不会让当地百姓在王师复土之后遭致流离。”

    说实话,让两府大臣途经被契丹军大肆荼毒的地区,jī起他们的安民赈济之念,这完全就是意外之喜,属于郭炜的无心chā柳。他之所以驻跸代州城而不南下,之所以把两府大臣都召到代州城来,其实是有另外的打算,只不过王著一上来就谈到了灾民的问题,郭炜也不好立即转移话题罢了。

    皇帝如此重托,王著自然是满怀责任感地应承下来:“臣等一定不负陛下所托,定然尽心竭力于灾区、灾民的安置,务必不使一人流离失所,务必尽速恢复耕稼,让河东百姓尽快体会到皇恩浩dàng。”

    “嗯,很好……”

    对于王著的这种担当,郭炜相当满意,不过他也只是赞许地点了点头,却没有进一步发话,在场众臣也不知道皇帝这是什么意思,一时间屋内倒是有一点冷场。

    郭炜只沉yín了片刻,终于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打算:“不过朕将众卿从平晋城召来,主要的却不是为了忻、代两州的赈济,而是要和众卿商议一下朕下一步的行动……”

    听皇帝说到这里,王著以下诸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了郭炜一眼,一个个难掩心中的诧异之情。

    下一步的行动?河东之战进行得非常完美,歼灭了契丹的援军,迫降了刘继元,除了忻、代两州有些残破之外,几乎可以说是完取河东,下一步不就是奏凯回京么?河东当地的军政安排、有功将士的各种封赏,乃至献捷或者献俘的仪式,那都不是可以在行宫当中草草而就的,显德十六年正旦的朝贺因为君臣不在一处而将就着过去了,这些事情可就必须得好好张罗一番了。

    “朕知道,河东之战,主要地方从备战到现在长达四个月,各路大军在河东实际征战了三个月,如今一战功成,的确需要尽快回京进行封赏安置。”郭炜没有理会众人的惊异,自顾着地说道,“不过在此之前,朕还想率军越过雁mén关,到契丹境内去走一遭!”

    话音刚落,方才抬头看了郭炜一眼的众臣不由得又是齐齐抬头,震愕地看着年轻的皇帝,一时间都有些呆愣。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次相吕胤:“陛下不可!河东之战如此完满,乃是因为陛下天命所归,诸军将士用命,而且运筹司的计划非常周详,各地的军资供应又提供了充分的保障,这才有了一战尽歼十万胡虏、兵不血刃迫降刘继元的成功。现在陛下临时起意要率军深入契丹境内,这却是远远超出于此战的计划之外,此事相当不妥。”

    自从进入政事堂以后,吕胤很快就熟悉了两府的运作,尤其是随驾出征河东的这两个月里面,他对枢密院尤其是其中运筹司的作用深有体会。运筹司在一场大战当中所起的关键xìng作用,那些周密的计划部署是怎样形成与付诸执行的,吕胤现在已经很清楚了,而且对此深为赞叹。

    设立这样的一个机构,才是皇帝和朝廷掌控军队防止大将擅权的良策,也是保证庙堂之中算无遗策、面临任何突变都应对有方的良法,这样好的一个机构,当然要充分发挥其作用,而皇帝超出这个机构作出的军事决断应该越少越好——这不是为了限制君权,而是为了稳妥,军国大事可容不得心血来cháo。

    所以当皇帝突然说出运筹司当中不曾计划过的行动企图之时,吕胤忍不住就出言进谏了,虽然他在以往大都是作为皇帝在政事堂的代言人面目出现的。

    “是啊,陛下千万不能草率行事!”

    首相王著的话就更直率了。

    就连次相王溥都忍不住出声:“陛下,此事应当从长计议,禁军如何越过雁mén关行动,行军、补给怎么安排,出击目标为何,运筹司均不曾有过详细推算,万万不能贸然了……”

    “草率?贸然?不……朕这次的想法绝非心血来cháo!”郭炜重复了两声,然后摇了摇头提高了声线,“河东一战,目前看来似乎是非常完满。契丹援军虽然从恒山小路跑掉了一些,不过大部终究被歼,其主将和几个重要将领授首,即使契丹军在最后的临死反扑中造成了锦衣卫亲军的不小伤亡,不过战果确实辉煌;更不必说太原城最终是不战而下的,三月灭国,军中伤亡不算很高,抚恤要不了太多,消耗的军粮和军器更是远低于预估,的确已经是很完美了。”

    说到这里,郭炜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再次高声说道:“但是,契丹军多次深入我境,此次更是以十万大军前来干扰我军作战,虽然我军已经将其尽灭,然而这样并不足以警示宵小。大周的北疆就能这样任其出入不成?寇可来,我亦可往!我军不深入契丹境内走一遭,契丹就永远不会知道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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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筹备出塞

    第八卷濯足洞庭望八荒]第二章筹备出塞——

    第二章筹备出塞

    是的,关于自己挥军深入契丹境内去走一遭,郭炜已经想了有一段时间了,这绝对不是他的心血来潮。

    其实自后汉朝开始,只要契丹深入河北边境打草谷,中原军队就必定会报复回去——虽然中原军队不可能学契丹人那样找幽州地区汉人百姓的麻烦,但是他们可以攻拔几座城池、斩杀契丹守军,以向契丹人表明自己报复的决心和能力。

    只有这样强硬的报复手段,才能让契丹军有所顾忌,不至于一高兴了就越境洗劫一番。只是从郭炜北伐夺回幽蓟地区之后,这种报复手段就不太好使了,既是因为契丹军基本上没机会越过燕山到周境来打草谷,也是因为燕山北麓地旷人稀,边军很难深入草原攻击契丹的定居点,燕山防线北面几十里内可没有什么好打的定居点。

    恢复刘仁恭以来的出塞烧草防秋的制度,范阳军和卢龙军这些年来都已经做得还算不错了,但是因为条件所限,这些边军就只能从草原的南缘一掠而过,却是无力给契丹人以足够强度的报复了。

    耶律德光率军进入东京、在中原大地上肆虐的旧事,郭炜如今还不好重提,也没有相当有力的机会去报复回来,但是契丹派出十万援军企图干扰自己平定北汉,这事怎么也得和契丹讲究讲究。

    仅仅是将十万契丹军的大部分留了下来,阵斩其大将,那是远远不够的,只有派出军队到契丹境内武装游行一番,才能向对方表明自己的态度。对等报复是一种基本原则,只有向契丹人展示出足够的力量和决心,才能让对方心存忌惮。

    契丹的云州离得比较远,距离雁门关可有将近三百里路呢,郭炜倒是没有奢望一鼓作气打到那里去,但是朔州、应州可不就在雁门山、恒山的北面么,一在西一在东,距离最近的朔州也就是出雁门关西北行百里就可以了,这两个地方倒是恰好适合派兵过去立威。

    “陛下的这个打算倒是有理。”一直沉吟着没有说话的枢密使李崇矩终于在屋内的一片沉寂当中接上了郭炜的话茬,“从来都是契丹犯境,我军只是守边而已,若能趁此大胜之势深入契丹境内耀兵,确实能够给予胡虏足够的教训,让其明白我朝不可轻犯。不过……运筹司原本没有这种计划,而陛下向来是谋定而后动,如此大事还是要等运筹司筹算好了再行动。”

    “是啊,陛下的用心良苦,只是需要等运筹司重新筹算计划一番。”

    听到李崇矩并未劝阻皇帝的打算,不过发言却很合心意,王著连忙出声表示了支持。

    “是啊,深入草原毕竟不同于之前的战斗,转运道路更为漫长,而且转运车队需要翻山,进入山北之后也缺乏有利的地形遮蔽,不周密筹算则无以定下万全之策。”

    王溥的话则很有文臣特色,首先想到的是文臣与军事行动最相干的后勤转运。

    “陛下,臣听闻锦衣卫亲军此次乃是以炮兵克制了契丹骑兵的冲锋,而且得益于滹沱河谷的特殊地形,让契丹骑兵无法大范围迂回包抄我军两翼甚至后路,这才有了此次的大胜,饶是如此,在最后一战当中,走投无路的契丹军以垂死挣扎之势也造成了锦衣卫亲军在河东之战中的最大伤亡。现在要翻越群山进军山北,臣不知那些大炮能否跟得上大军?”

    吕胤的话表明他对军情的关注程度非常高,作为一个文臣,对军事了解到了这样的水准,的确不愧他所兼的兵部尚书一职。

    群臣的这些话却是郭炜无法反驳的,这些年来他的所有军事行动几乎都经过了运筹司的反复推演,总是要在运筹司依据全面的情报详细地考虑几乎所有的可能性,精益求精地测算出最佳的方案来,而且还得准备下好几个备用方案与应急预案,就没有什么重大军事行动是纯粹临时起意的。

    即使是那次伐蜀之后不久的伏波旅驰援吴越之举,虽然说完全是因应李弘冀的意外举动而来的对策,并非郭炜的主动举措,但是运筹司当中其实也早有备案,而且就算是这样,都还为此紧急筹谋了好几天的时间呢。

    所以他想要率军进入契丹境内,这个意图并非完全不可行,但是必须要经过运筹司的精心筹算,李崇矩的这个要求在情在理。

    “枢密使所言甚是,三位宰相的担忧也并非无因。”话都说到了这里,郭炜当然是不可能独断专行的,别说他没有得到两府大臣的支持,就算是举国一致毫无异议,为了自己的安危和名声,那也得慎之又慎,“虽然朕决意巡边,却也不会贸然行事,一定会让运筹司定出一个周密的方案来。”

    …………

    “陛下,运筹司经过三天的筹算,对于禁军北进突入契丹境内一事,现在已经有了一个比较准确的结论。”

    显德十六年的正月初六,仍然是在代州城的府衙内,曹翰正在代表运筹司向郭炜和两府进行汇报。

    对于皇帝的打算,运筹司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就有了“一个比较准确的结论”,按照曹翰一向的性情来分析,这差不多就表明该结论十分可靠了,虽然郭炜知道在这三天里面运筹司的军咨虞候们就没有阖过眼,但是这事依然称得上神速。

    这种决策的速度和准确性,当然是建立在平常充足的情报搜集整理基础上的,也亏得郭炜在这一次亲征当中把运筹司的人员和涉及河东方向的资料都尽量带过来了,所以这一次紧急推演,运筹司掌握的资料足够丰富,参与推演的军咨虞候足够多,也就足够集思广益。

    郭炜环顾了一下屋子,视线从几个大臣的脸上一一扫过,然后向曹翰微笑着问道:“是怎么样的结论?”

    “陛下,此次大军征伐河东,物资准备确实非常充裕,三个月完成作战,沿边州郡的军储均有相当剩余,就是太原城周围的军营当中也剩余了许多军资粮草,府州、麟州诸部分别撤军不虞补给,赈济河东百姓和分发粮种使其度过春荒也不成问题。只不过……”

    说到这里,曹翰抬头看了度支部尚书张崇训一眼,然后继续说道:“只不过原先的转运计划全是为了围攻晋阳而作,如今陛下打算率领一支禁军出雁门巡边,所需的民夫和粮草却是比围城所需增加太多,以朝廷现在的准备,恐怕既不能出兵太多,也不宜出塞太久。”

    郭炜顺着曹翰的视线看向张崇训:“是这样的吗?张宣徽。”

    “确实如此,陛下。”听曹翰提到补给与民夫问题的时候,张崇训就早有准备了,“若是光为了围城所需,因为邻近州郡储备多年,王转运使和窦副使又运筹有方,大军即便在晋阳待个半年以上都没有匮乏之虞,如今三个月即告功成,完全可以将多准备的粮草转用于赈济,将太原城内库藏的粮种分发给灾民以度荒。可是禁军要想出塞,那情形则与围城大为不同,兼且忻、代两州新遭兵燹,所以不仅民夫要大增,粮草消耗更是会急剧增加,因而支应不了太久,更支应不了太多的人马。”

    郭炜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明白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打仗就是打后勤,作战计划的变动首先就会改变运输补给的计划,特别是在这样一个交通运输技术非常落后的时代,而且是在交通相当不便的河东地区。

    进攻北汉围困晋阳的作战计划,那是准备了好几年的,邻近周军的物资准备同样进行了好几年,所以这次作战完全可以做到物资充裕。

    但是要在刚刚灭亡北汉占领其原统治区的时候,就从其北面出兵契丹境内,确实有不少的麻烦。

    首先就是征发民夫的难处。

    作为新占领区,征发其民夫在军队的监督下干活,那是完全不成问题的,所以原先殿前军和昭义军都可以用晋阳周边的民夫参与填壕,但是想要组织这些民夫支持大军进入契丹境内,难,至少比用河北地区的民夫要难。

    其次就是粮草消耗的问题。

    以这个时代的交通运输水平,运输队就要吃掉相当一部分的粮草,随着运输距离的拉长,他们吃掉的比例就越高,直到前线收不到剩余的粮草,运输毫无效益。相比起之前从镇州、河阳、潞州等地向晋阳运送粮草,大量的民夫还可以就地征发干完活回家,真正需要消耗粮草的只是最后的一小段路程,这一次消耗粮草的路途无疑是大大地增加了。

    从晋阳到代州就是三百五十里,翻过雁门山还有好几十里,代州到朔州是一百四十里,到应州是一百八十里,到云州则将近三百里,就算是可以从太原城的府库当中取得粮草,但是忻、代两州已经相当残破,民夫、粮草的补充都很难,这沿途几百里都只能靠运输队自给自足,其消耗无疑是惊人的。

    “这么说,我军要出塞震慑契丹,还得等到河东地区逐步恢复起来?”

    郭炜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是相当的失望。

    ……

第三章 天子北巡

    第三章天子北巡

    “这倒也不是。豆腐小说无弹窗www.uu234.com”张崇训自然听得出皇帝的这句话当中所蕴含的失望之情,赶紧作出具体澄清,“陛下,若是等到河东地区户口与耕作都得到恢复,重现昔日大唐盛景,此处定然是陛下出塞扫dàng胡虏的重要基地,比范阳军都不差的。不过就是以眼下的状况,支撑少量禁军到塞外一游也是能够做到的,只是出动的兵力不宜太多,以两三万步骑为限,在山北停留的时间不宜太长,以一个月为限。”

    “两三万步骑……一个月……”郭炜重复着张崇训提供的数字,沉yín了片刻,终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么说,朕当真只能到塞外去巡游一番,别说是攻占州县,就连攻破沿边诸城向内迁徙民户都很难办到了?”

    郭炜想要率军越过恒山、雁mén山一线深入契丹境内,的确是以示威和教训为目的,只要能够震慑契丹君臣,使其不敢随意越境sāo扰,就算是达到了他的基本目标——虽然说在连续攻取了幽蓟与河东地区之后,现在大周的北方防线已经推进到了中晚唐的北塞长城一线,依托着燕山、太行山、恒山、雁mén山、勾注山等连绵山岭,控扼住一些主要的山陉关隘,从渤海边一直到黄河差不多都不是契丹军可以随意往来的地段了,但是能够让契丹人更加老实一些自然更好,毕竟河套还不在大周的手里边,黄河西岸的府州、麟州与定难军的北mén依然敞开着。

    再说了,如果能够在灭亡了北汉之后,趁着一战歼灭了契丹军大股机动部队的机会,挟阵斩契丹诸多宿将之威,顺势夺回当初石敬瑭割让的山北诸州,那自然是上上大吉,也省得日后再去找理由重整旗鼓北伐了——这,当然是郭炜此次率军出塞的最高目标。

    总之,郭炜决心率军出塞,其最低纲领是对契丹君臣进行报复和震慑,最高纲领则是收回石敬瑭割让出去的大唐故地,如果实在是缺乏条件,那么退而求其次,攻破沿边的朔州、应州等城池,将城内和城外务农的民户迁入山南,以充实河东地区的户口,那也是不错的。

    现在照张崇训说话的意思,最多只能派两三万步骑出塞不超过一个月,那能做些什么?或许有能力攻破个别的城池吧,但是想要押送个数千上万民户回来,就已经很难做到了,更别提永久xìng地占领山北的州县。还真的是只能实现自己的最低纲领,率领少量禁军到契丹境内武装巡游一番。

    “这个……具体到怎么安排禁军作战,臣就不太在行了,臣只知道本职,以目前的诸州仓储和民夫规模,也就是能够支持两三万jīng锐步骑在山北待上一个月,如果要从山北州县向南迁徙民户,则要根据人数酌减时日。”

    听到皇帝向自己询问具体的战策,张崇训犹豫了一下,还是坦言了自己的局限,只从后勤的角度再次强调了用兵的规模与时间限制,然后转头看着曹翰。

    曹翰知道现在该轮到自己说话了:“是的,陛下。朝廷如今的粮草和民夫准备只能支持两三万的禁军步骑在山北停留一个月。契丹的十万大军固然大部覆灭,却也有少量将卒翻越恒山遁去,而且其山北诸州肯定还留有少量守军,我军如果战法得当,攻破沿边的应州、朔州尚有可能,攻破云州的可能xìng就已经很低了,更遑论长期占据这些州县。至于向南迁徙民户……民户终究比不得禁军,迁徙途中消耗的粮草不会少了,而行军的速度却肯定很低,这事很难做到。”

    “好吧……朕一向非常信任运筹司,既然运筹司作出的估算是这样的,朕也就不强求了。”郭炜脸上神情变幻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平静了下来,“那么运筹司就此作出的出塞预案是什么样子的?”

    “是这样的,陛下……”

    主导方针得到了皇帝的认可,曹翰无疑轻松了许多,连忙对着沙盘和地图向郭炜详细地讲解起来。

    …………

    显德十六年的正月,丙戌(初八日),帝以契丹擅自兴兵南犯,意施薄惩,自将锦衣卫亲军步骑两万,以内殿直、东西班卫跸左右,发代州,自雁mén关出塞。

    丁亥(初九日),帝过白草口,见山北汉唐故垒,太息有时。是日,营于故垒之北。

    戊子(初十日),立chūn,师次马邑(马邑县,唐马燧移朔州州治至此;晋王李存勖于此置兴唐军;后唐天成初年,改置寰州,领寰清一县;契丹复为马邑县,属朔州,故治在今朔州市朔城区神头镇马邑村),隔灰河(桑干河上游河源)立寨。

    己丑(十一日),帝亲率诸军踏冰过河,一鼓破城,擒虏将萧那翕。

    庚寅(十二日),师次朔州,契丹守将望风而遁,帝入城安民。

    在郭炜率军进入契丹境内的开头几天,完全可以称得上进军神速势如破竹。

    既然已经决定了在草原上进行一次武装巡游,而不是攻城略地,况且契丹西南境的诸部族军显然在前一段的作战当中损失惨重,郭炜当然也就没有多多益善地带足大军。他只是带上了内殿直和东西班这两支最jīng锐的天子宿卫龙骑兵部队,再加上在泰戏山西麓决战当中损失较小的部分锦衣卫亲军部队随驾,其中马步军各四个军一万人,只是在运筹司的计划下达之后稍作动员,于正月初八离开了代州城北上。

    一天之后,大军就出雁mén关经勾注塞古道进入了山北,随后连破州县,在出师的第五天就占领了朔州州城,即朔州的州治鄯阳县,只是由于兵力不足,这才无法分兵夺占朔州全境。

    不过这个成绩已经很让郭炜满意了——既然眼下还无力占据山北州县,当地在契丹游骑的sāo扰下难以为驻军提供足够的军粮,从山南向山北的运输道路也难以确保,那么就没有必要追求全占某个州了,攻破朔州的州城就足以给契丹君臣提出警告。

    只用了五天的时间就连夺两城,而驻守在州城西南一百多里以外神武县(今山西省神池县)的契丹军已经自顾不暇,倒是驻守在马邑县东边一百多里以外的应州河yīn县(故治在今山西山yīn县城南的故驿村,因在桑干河之yīn,故名之)的契丹军威胁更大一些,于是郭炜毅然回师向东,尽迁朔州鄯阳县、马邑县民户万余人南返,以补充忻州最近遭到的损失。

    面对周军这样的大动作,不要说神武县的千余名契丹守军龟缩不出了,河yīn县的上千契丹守军同样不敢动弹,就连契丹的应州彰**节度使耶律沙,在收到警讯之后虽然亲自率领应州的五千骑兵前来窥探,但是面对严阵以待的锦衣卫亲军,即使知道对方还要负责守护迁徙的民户,未必分得出多少兵力和jīng力去对付他,却依然不敢进军sāo扰。

    因为就在数天之前,差不多和周军出塞的警讯传到应州的同时,艰难翻越了恒山的数千契丹残兵败将给耶律沙带来了一个极为震撼的消息——出援北汉的十万铁骑很可能已经覆没于泰戏山西麓的滹沱河谷,而他们面对的敌军,除了各处堵口的以外,野战力量确信不会多于五万。

    虽然出援北汉的十万铁骑在一个多月的磕磕碰碰之后已经损失颇多,再加上北院大王在最后时刻又挑选了军中的数千jīng锐护送一些少壮大将徒步翻越恒山,参加泰戏山西麓最终决战的契丹军应该不会多于六万,但是同等甚至略多数量的骑兵与中原的步骑hún合军队作战却一战而没,这在契丹的历史上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发生过了,这样的消息怎能不让耶律沙心惊。

    想着右皮室详稳耶律贤适、乙室大王耶律撒合、五院部详稳耶律奚底等人依然惶huò不安的面孔,耶律沙就知道那支周军给他们造成的冲击和压力有多大,也就知道自己仅仅以五千部族骑兵肯定是无法奈何得了对方的两万步骑的,哪怕对方还需要分心于护送上万民户呢。

    也不知道周军的这两万步骑是不是与北院大王他们决战之后残存下来的全部兵力。耶律沙远远地看着西边严整的军容,心中默默地想着,就算是周军在决战之后仅剩下这两万可战之兵吧,那也是非常的惊人了——以中原的五万步骑对五六万擅长骑战的契丹儿郎,让北院大王、南院大王这等宿将一战尽没,而且还能在短短的十天之内就休整出两万可战之兵,这些周军的战力未免太可怖了。

    这样的战斗力分析,不能不让耶律沙想起自己当年担任南京统军副使时的连番挫败,从香山东麓之战到高粱河之战,不管己方部队的jīng锐程度,不管己方部队的人数优劣,最终的结果都是溃败,而这一次就更加过分了,除了弃马翻山逃出来的部分皮室军之外,五院部、六院部、乙室部的jīng锐一战尽歼,难怪就连耶律贤适这等亲贵、耶律撒合这等壮年宿将都jīng神颓丧了。

    最能保持自信心,遭逢如此惨败还不气馁的,居然只有一个三十岁的年轻人,那个刚刚才因为西北的战功而做到北府郎君的耶律休哥。

    “撤军吧……敌军无机可乘,我军还是回去守好了应州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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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登临意

    第四章登临意

    从代州出发,一路攻城略地直到朔州城,只用了郭炜五天的时间,可是在马邑县、鄯阳县搜集民户并且将其护送回雁门关以南却整整花去了他十天的时间。豆腐小说无弹窗www.uu234.com原本为两万多步骑在山北活动而准备的粮草就只够一月之用,加上要给被迁徙的民户口粮,即使再算上锦衣卫亲军从马邑县和鄯阳县夺取的库藏,留给他们的粮草也不够他们在山北停留多久了。

    好在锦衣卫亲军留守代州的部队此时也已经休整得差不多了,虽然在和契丹军的最终决战当中他们的伤亡不小,但是还不至于伤筋动骨,起码雁门关外的这一段护送任务是可以承担起来的。于是郭炜扔下了那些被南迁的朔州民户,率领出塞的锦衣卫亲军部队再次向东进击。

    契丹北院大王耶律屋质所率的十万契丹援军在雁门关以南一战倾覆的影响,此时终于在契丹人当中发酵。尽管云州的大同军节度使阿剌手下还有相当数量的留守部队,但是他除了派出少量游骑向南窥视周军的动向之外,再也不敢多派兵力接近周军,生恐挑衅激怒了对方而招致报复,从而将周军引向了云州。

    至于驻守应州的彰**节度使耶律沙,在耳闻目睹了周军的威势之后,更是对挑战对方不存丝毫的幻想,甚至对自己能否守住应州都心怀忐忑,所以在周军挥师向东直指河阴县的时候,即便他知道县城内只有千余名守军,几乎就不可能当得住周军的奋力一击,却还是不肯向西发一兵一卒去救援——虽然河阴县距离应州的州治金城县只有六十里地,而马邑县距离河阴县却有一百多里地,而且河阴县周围地势平阔,十分利于骑兵的大范围机动,地利方面的优势应该在契丹一边。

    显德十六年的正月二十二日,郭炜率领出塞的锦衣卫亲军一部与亲卫部队从马邑县向东横击,于二十三日傍晚抵达河阴县城,次日一早即发起攻城,并且在当日午时破城。

    二十三日晚,在随军的军咨虞候与度支部吏员点算清楚河阴县的缴获之后,郭炜毅然决定将该县的数千民户也迁入山南,而只剩下不到十天粮草的出塞部队则继续挥师向东,兵威应州。

    二十五日晨,应州城下,郭炜看着戒备森严的城头,想想军中已经不多的粮草,心中暗暗地叹息了一声,还真是便宜了这个契丹守将,如果他能够像朔州守将那样弃城而逃该有多好!

    “陛下,虽然说城内守军不过数千,只要给我军数天时间就一定可以攻下来,但是军中粮草已经不足以支应十天,陛下乃万金之体,为了稳妥起见,我军还是班师了吧。”

    半个月以来一直无条件遵从郭炜号令的锦衣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郭守文第一次主动向郭炜发出了劝谏。

    一直卫跸在侧的内殿直都虞候李进卿和东西班都虞候袁继忠也是异口同声地应和:“是啊陛下,这一次陛下麾军出塞,在半个月之内连下三城,从胡虏手中救下上万民户,是到了班师的时候了。这个应州的虏将且让他得意几天,日后总是要回来将其生擒的。”

    “嗯……”

    郭炜仍然有些不甘地望了望城头,只见上面的旗帜还算整齐,并没有什么杂乱歪斜,显见得守军的士气未丧,想要在留够班师的粮草这个情况下实现破城,还真不见得做得到。

    “好吧,诸卿说得很对!我军此次出塞收获颇丰,已经足以给虏廷相当的警告了,如今军中粮草就快要不支,班师吧!”

    …………

    显德十六年的正月二十七日,郭炜站在雁门关的关城之上,看着夕阳下鱼贯通过铁裹门撤回山南的锦衣卫亲军部队,再向北远眺山北的苍茫大地,心中既是豪情勃发,又是颇有憾意。

    此时正是雨水刚过的时节,这要是在江南,恐怕山间地头都已经是绿意盎然,一片回春的景象了吧,就算是在东京,汴水也应该化冻了,等待了一冬的商旅此刻肯定是通过汴水匆忙来去,沟通着江淮与中原的经济联系,然而在河东的边塞之地,冬天还没有远离,朔风依然凛冽。

    雨水那天,也就是自己从应州城下班师的那天吧,不过那边却哪里看得到一丝雨水的样子?城北的桑干河仍然是死样活气地封冻着,城周也是一片白草枯茎,根本就没有一丝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原景象,至于河边的少量耕地,就更是一片荒芜了——似乎出塞之后就看不到冬小麦的影子,在郭炜想来,或许这边高原的气候比他穿越之前的北大荒恶劣程度也不差吧,根本就不适合冬小麦的存活,一切都只能等到开春以后,才能种上一季春小麦或者高粱、晚粟什么的。

    这样的地方,后勤准备不足还真是不好打,就算打下来也占不住,非得有一两年时间的经营,才能在河东、幽州等地的辅助下形成基本的自给自足。

    光是灭亡北汉,自己就在旁边的州郡积攒了好几年的粮草,虽然说这一战并没有用光吧,可是转用于更北面还是很不够的,要想再往北经略,收复汉唐故土,又得要在幽州河北乃至河东等地苦心经营个好几年了。

    幽州、河北都还好说,自从将契丹驱逐到燕山以北之后,幽州、河北等地就没有了来自北方的洗劫,这些年的生产生活可真是蒸蒸日上,户口日益繁衍,荒地在持续开垦,各项水利设施也在大力营建,打河东消耗的这些个粮草,随便有个几年的时间就能够补充上了。

    难的还是河东啊……

    北汉刘家统治河东北部的这十几年时间,河东与中原之间的摩擦就没有断过,加上刘家向契丹称臣纳贡的花费,当地百姓的赋役极其沉重,再加上战争的损耗,人口就别说增长了,没有大幅度衰减就已经是郭炜手下留情。

    刘继元开城投降,献上的当地账册户籍显示,北汉治下仅有五万多户,按照这个时代的户丁比例推算,其丁口数也就是三十万到五十万之间,光算男丁的话恐怕就只有十多二十万,以这样的人口基数却维持了一支两三万人的侍卫亲军,还有数目不等的州郡兵,这北汉刘家真可以称得上穷兵黩武竭泽而渔了。

    现在好了,获得解放的河东百姓再不用负担给契丹的贡奉,当地驻军的费用也不需要河东百姓全额承担,征召禁军就更不需要河东百姓完全负担下来,这样省下来的民力物力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只是要休养生息到河东地区可以承担大军自此出塞的军粮补给,需要的时间仍然会相当的漫长。

    想着这些心思,远眺北方的原野,再看看两边莽莽苍苍的群山,落霞映照在脸上,郭炜忽然有了一种横槊赋诗的冲动。只可惜手边没有马槊,而且郭炜现在也还嫩着,完全没有曹阿瞒的那份沧桑,就算是横槊赋诗都不得劲啊……

    “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不好不好,这个季节完全不对啊,现在大雁都快要从南边飞回来了……再说脚下的雁门关固然可以算得上长城的一段,豪迈地自吹一句‘不到长城非好汉’倒也没啥,不过‘屈指行程二万’应该怎么改动?从东京到这里最多不过一两千里地,可不容易改得押韵啊……”

    枉自有赋诗的豪情,却完全没有吟诗填词的天份,郭炜心里面都转了好几首诗词,却仍然找不到完全契合当下情境的,最后终于把心一横。

    “重光,朕原就听闻卿少年颖悟,诗词文赋、书画音律无所不通,这些年也着实见识了卿的文采,如今朕亲临朔漠偶得一词,却不知文采入不入得方家之耳。”

    郭炜侧头看向一直伴随在身边的翰林学士李从嘉,笑吟吟地说道。

    李从嘉眼中光芒一闪,神情略显出几分惊奇,不过回话却是非常的恭谨:“陛下承天景命,如今一统汉家疆土,尚能驱逐胡虏远征朔漠,诗词这种小道哪里能够限制得了陛下。陛下有感而发,就算是字句略欠雕琢,也绝非寻章摘句之辈可比。”

    “呵呵,重光谬赞了……朕这阙词或许季节景物不能完全对应,不过自觉眼前情景非此词无以自表~”

    郭炜自信地哈哈一笑,山寨技能发动:

    “西风烈,

    长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

    马蹄声碎,

    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

    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

    苍山如海,

    残阳如血。”

    嗯,不管是大雁南飞还是北返,总还是有大雁飞过的吧,再说雁门关雁门关,这铁裹门在传说当中就是大雁穿山的路径,应该可以将就了……至于霜么,这时间地点倒还算好,隆冬已过而春天未至,虽然不是秋霜,不过山上的霜不还是霜么……至于其他的,在郭炜看来可是贴切得不能再贴切了。

    !@#

第五章 这不科学!

    第五章这不科学!

    显德十六年的二月二十八日夜,正是春分刚过的时节,东京皇宫的玉清殿中红烛高照春意盎然,帐中激战正酣,从河东战场匆匆返回东京的郭炜只是稍稍处理了一下诸军休整的事宜,就在当晚投入了另一个战场。

    “陛下……陛下……陛下当真是在雁门关上即兴……填了那阙《忆秦娥》么?”

    帐中传出一阵娇声呢喃,一句简单的问话居然被喘息声打断了数次。

    从他在雁门关上横下心来的那一刻起,郭炜自然是毫无愧色地将那阙词据为己有了,除了将题名“娄山关”改动为“雁门关”之外。在回到了东京之后,只是草草地打发了群臣回家歇息,当晚他就临幸周嘉敏去者~而一来到玉清殿,他几乎就是一字不改地讲给了周嘉敏听,此时面对周嘉敏的提问,哪里还能有片刻的迟疑。

    “爱妃,正如你说的那样,朕作为开边天子,胸中自有气度,而且对音韵又颇为熟稔,作诗填词当真是不难……”

    郭炜这个时候已经是箭在弦上了,早就把文抄公的那一丝愧意抛到了九霄云外,只顾得在周嘉敏的身上大吹法螺,有了那一阙《忆秦娥》打底,此时自吹起来当真是不带打草稿的。

    不过幸好他还没有完全昏头,心里面很清楚自己这个文抄公的水平不够高段,光是会抄,却不怎么擅长更动词句而不损全文风采,所以就连抄都抄不得太多太久,还是得提前打好预防针。

    “不过……不过朕日理万机的,各处藩镇虽然渐次削平,但是百姓民生仍需殚精竭虑,而且北面的契丹仍未服顺,西北也并不安靖,平定天下……任重而道远呐!所以朕也就不能把太多的心思用到诗词文章一道上去了……”

    嗯,比起前些年用打油诗来搪塞,如今有了《忆秦娥.雁门关》放在那里,这些话就不是什么搪塞了。能够作出这等雄浑豪迈的边塞军旅之词,而且与当时的亲征背景仿若合拍,其中的气度与才情、文采还会是疑问吗?以后自然也就不必再靠这些来证明自己了。

    想到这里,郭炜不由得豪情满怀,于是更加恣意地纵横驰骋起来。

    “嗯~~~陛下当真是自古以来……最好的皇帝……不光是治国安邦代天牧民做得好……开拓天下做得好……就连文采也是第一!”

    此时的周嘉敏心中确实是没有一丝的遗憾了,文治武功这么了得的皇帝,还肯为了自己分出一些心思到诗词上面去——她确信皇帝这么做是为了自己的,那么除了自己不是皇后之外,夫复何求?虽然自己不是皇后,自己的家世也比不得李皇后,但是有皇帝的专宠,皇帝肯把大部分身心扑到自己身上,自己还能奢求什么呢?

    对了,眼下唯一的不足恐怕就是自己尚无一子半女了,不过自己还没有满二十岁,皇帝又是这样频繁地宠幸,这事还真不需要怎么挂怀。平定了河东之后,汉唐故土也已经收复得差不多了,今后皇帝离京亲征的时候应该不多了……

    身下女人的褒奖不禁让郭炜心中大乐,当下精神越发地亢奋,动作也更为激昂,帐内的战况趋于白热化。只是他的内心还有些不够满足:“爱妃,朕在这阙词当中显示的文采,比起你那翰林学士的姐夫何如?”

    “姐夫?他……他从小熟读经史……词句雕琢自是出彩……不过胸中气魄却哪里及得上陛下之万一……”周嘉敏虽然喘吁吁晕乎乎的,意识却还有几分清醒,“如今翰林文章大概做得还可以……浮词艳曲也能来得……但怎么比得了陛下的强大……”

    “强大?朕很强大么?”郭炜玩味地问道,“那么朕到底是‘强’还是‘大’啊?”

    “……都是~”

    周嘉敏的这声吟哦,倒是让郭炜知道了,她此刻定然已经彻底地迷糊了。

    …………

    “今年春闱,共录得安德裕等进士合格者七人。”

    第二天,郭炜神清气爽地上了早朝,然后在滋德殿召集重臣开会,在此之前还听取了权知贡举赵行逢的汇报。

    安德裕?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就像去年的那个进士甲科柴成务一样名不见经传——至少是不在郭炜的印象当中。只是这个“安”姓让郭炜稍微敏感了一下,虽然说华夏自古以来就有这个姓氏,但是中唐以来许多归化的粟特人都选择了这个姓氏,之后更因为安禄山的缘故,又有大量的突厥、沙陀等部在归化汉姓的时候选择了安氏,倒是让郭炜对今年的这个进士甲科出身如何大感兴趣了。

    “安德裕,字益之,河南人,生于天福五年。父重荣,晋成德军节度使,《晋书》有传……”

    郭炜信手拿起内侍递上来的进士名录与吏部查验的履历,刚刚读到这里,心中就是一愣。

    原来是后晋那个举兵的成德军节度使安重荣之子啊……倒是和沙陀部的安金全一家子没什么关系。

    安重荣这个人啊……说起来是后晋的叛臣,在治所对待百姓也颇为酷烈,不过好像起兵反晋的时候,这个出身蕃部的人反倒是以中原守护者自居,更看不起依靠契丹起家的后晋高祖石敬瑭。早在他起兵之前,就曾经明着上表指斥石敬瑭向契丹称臣奉表、罄中国珍异、贡献契丹、凌虐汉人、竟无厌足,最后终于发展到起兵反晋,但是其做法却与石敬瑭迥然相反——不是结援于契丹,而是反其道而行之。

    不过真正让安重荣出名的,还是他的一句话——“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为之,宁有种耶!”

    这可谓是五代历史的最佳总结。

    不过当初杜威率军攻破镇州,可把城中百姓杀惨了,安重荣更是被杜威袭斩,然后又被石敬瑭将首级函送契丹,家里人应该也死绝了啊……怎么会留下个安德裕来?

    安重荣是天福六年冬败亡的,也就是郭炜的前身宜哥出生的那一年,那时候安德裕才一岁多点,怎么活下来的?

    “……德裕生于真定,未期,重荣举兵败,乳母抱逃水窦中。将出,为守兵所得,执以见军校秦习,习与重荣有旧,因匿之。习先养石守琼为子,及年壮无嗣,以德裕付琼养之,因姓秦氏……习卒,德裕行三年服,然后还本姓……”

    原来如此……看吏部的记载还真是详细,大概这就是进士甲科的必然待遇吧。天福五年生人,今年也就是虚岁三十,以他出身蕃部将家子而被养于军校之家的身世,二十九周岁不到就中了进士头名,还真是非常难得的,没看那个秦习家里都是以弓矢、狗马为事么,安德裕自小喜欢笔砚文字,都为秦家诸子不齿,也幸亏秦习给了他就学的机会。

    “嗯,不错!以这般身世而能在而立之年得中进士甲科,确实是读书种子、少年英才,吏部要好生安排。”

    郭炜此时由衷地赞叹道。和去年那个三十四五岁的进士甲科柴成务比起来,这个安德裕当真算得上少年英才了,毕竟现在可不是将来的和平时期,在安德裕的整个成长期间,中原经历的战乱可不少,要像寇准、解缙那样的年少提名是很难的。

    “吏部已经拟就安德裕为归州军事推官,不知陛下……”

    听到皇帝突然关心起一个进士的任职安排,吏部尚书张昭赶忙接话,这种级别的官职原本只需要吏部行文就可以了,只不过皇帝如果一定要干预的话,目前也不会有哪个大臣会和皇帝强项就是了,即使资格老如张昭,此时也只好先暗示一番。

    郭炜微微地笑了笑:“这等任职本是吏部事,朕不干预,去归州担任军事推官,从地方基层历练起家,安排得很好啊。对了,关于河东的军政安排,众卿议得怎样了?”

    “河东历来是北部重镇,晋阳更是北地雄城,朝廷取得河东之后必须妥善安排守将,才能与范阳军携手捍卫北疆,且又不至于尾大不掉。陛下属意淮南节度使向训转任河东节度使,又让运筹司军咨虞候崔承孝出任代州与三交口缘边巡检,枢密院与政事堂合议以为此议甚佳。”

    李崇矩的回答让郭炜心中一定,不管是自己的意思已经没人反对了,还是自己的意见十分正确,总归是好事就对了。

    “太原府知府,政事堂拟由监察御史、知瀛州王祜出任,其人在河东之战中出任行在转运使,于河东诸州多有见闻,在刘继元出降之后又受命入城安抚百姓,堪当重任;江南早已平定,吴越又一向恭顺,淮南节度使一职不必再设,遣一文臣出知扬州即可。”

    首相王著的汇报让郭炜暗暗点头,王祜这人那是连符彦卿都不在乎的,由他出知太原府掌理河东民政,让向训可以专心于北面的军事,确实是一个合理的人事安排。

    “陛下,从侦谍司北面房传来急报,虏廷于数日前发生急变,虏酋在怀州春捺钵遇刺身亡。”

    军咨部尚书张铎的汇报却是让郭炜心中一惊——自己在河东大破契丹援军,已经是狠狠地扳动了历史的车轮,怎么契丹的政变还是这样如期而至,竟然一点蝴蝶效应都看不到?这不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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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南线噩耗

    第六章南线噩耗

    时间回溯到二月十九日,当然,是大辽的应历十九年二月十九日,上京临潢府西面的怀州(今内蒙古巴林左旗以西),耶律述律的另外一个春捺钵地。此地正处在黑河的一条支流上游,北面的凤山与黑山连绵相接,既是这条支流的发源地,又阻挡了凛冽的西北风,让山南的这一小块地方略显温暖。

    耶律述律今年没有选择在木叶山下的潢河与土河三角地带钩鱼捕鹅,而是跑到了凤山的南麓来猎熊,除了因为他实在太懒不愿意跑远之外,也是为了能够及时地收到前往西南边境的耶律屋质大军的消息——当然,这还是因为太懒了,他想要比木叶山下距离西南边境更近,却又不愿意离开临潢府太远。

    这一天,耶律述律本来猎到了一头熊,侍中萧思温等人正在给他进酒上寿,君臣喝得正酣呢,结果骤然而至的战场消息却让他大为扫兴,不,是大为震怒,而且也不是简单的战场消息,而是从北汉逃回来的数千残兵败将,还有一个被他派去晋阳册封北汉新君的韩知范。

    九月底到十月间集中起来的右皮室军、五院部、六院部、乙室部以及西南边境其余诸部的部族军,总计得有十万人马,如今除了直接跑回云州等地的六院部与西南边境诸部的残余部族军之外,回到行宫帐落的竟然只有不到五千人,而且还是以右皮室军为主,五院部、乙室部的出征者根本就没有剩下来几个!由此推测留在云州等地的六院部与西南边境诸部的残余部族军恐怕也没有上千。

    更加要命的就是,这些人居然把他们的坐骑全都丢掉了!这也就是他们回来得这么慢的原因。按照他们的陈述,耶律屋质率领的大军是在去年的年底被周军堵在了滹沱河谷,而他们则在当晚受命弃马翻越恒山逃生,大概在正月初逃到应州的,然后从应州一路借着沿途部族的牧马辗转,一路换马走了一个多月!

    最让耶律述律愤怒的还是,这些败军之将就没有想到先遣使向他汇报败讯的!要不是云州的大同军节度使阿剌和应州的彰**节度使耶律沙遣使向他报捷,说周军在击溃耶律屋质所部之后即由周主亲率大军出雁门关进袭云、应、朔诸州,最终在诸军的奋力抗击下无功而返,他恐怕一直要等到今天才能知道耶律屋质的败讯。

    即便有阿剌和耶律沙的捷报,因为这两人的重点是报捷,对耶律屋质的败讯却是语焉不详,耶律述律仍然没有想到这一败会是如此之惨——一直到了这些残兵败将自己跑到行宫帐落来。

    出援汉国的主帅北院大王耶律屋质,负责大辽西南边境的南院大王耶律挞烈,还有负责监军的南府宰相耶律瑰引,以及许许多多的五院部、六院部宿将,还有十万人马,竟然在泰戏山西麓被周军一战尽歼——从眼前这些受命逃生的人后面就再也没有兵马能够跑出来,就已经可以看出这一点来了。

    “哼!”

    瞪着伏在地上的乙室大王耶律撒合、右皮室详稳耶律贤适、五院部详稳耶律奚底和其他几个年轻的郎君,耶律述律的心情十分复杂。

    这些人众口一词,都说自己并非临阵脱逃,而是受了北院大王之命,率领皮室军和诸部精干回来向他报信,耶律述律也是不得不信——这种事情是没法圆谎的,就算他们一路上再怎么订立攻守同盟,只要话是假的,即使互相串供得再怎么严密,把人分开了之后总是可以问出破绽来的,毕竟还是人多嘴杂。

    然而正因为如此,他的心情才会分外的复杂。

    北院大王命令他们翻山越岭地回来向自己报信;除了他们之外,出援汉国的大军就再也没有跑回来一兵一卒;这些人都是各部的骨干青壮,最大的耶律撒合、耶律奚底、耶律贤适三人也不过就是四十出头的年纪,剩下来的这些郎君就更加的年轻了,那个跟随萧干和耶律贤适去西边讨伐过乌古、室韦二部之叛的北府郎君才刚满三十;跑出来的士卒就更是以皮室军为主,各部族军基本上都折在河东了,就连五院部、六院部和乙室部都只出来了数百精锐。

    以上种种情况其实只说明了一点——北院大王在命令他们翻越恒山的时候,多半就已经预计到了全军覆没的结果,所以让这些人出来,为的只是保住各部的精干种子。之所以北院大王没有率领全军去弃马翻山,多半是因为在周军的威逼面前已经做不到这一点了,只有北院大王牺牲自己和全军的大部分,才能掩护这数千骨干逃生。

    这样的分析结果,尤其让耶律述律对北院大王的决定感动、惋惜、伤心,也让他对着伏在身前的众人发不出火来——这些可都是北院大王想着为大辽留存下来的青壮骨干,可以说是北院大王和南院大王以生命换来的珍贵人才,自己还能怎么迁怒、惩罚他们?稍微处置过火,那就是伤了两位大王的一片赤诚。

    两位大王在最后时刻给自己保留人才的举动,可以说是毫无私心了,不光是在中高级将领方面没有特别照顾他们自己的五院部和六院部,就是在精锐士卒方面都是优先选择了保存皮室军,这份忠诚,自己又怎么忍心辜负?

    但是对这些残兵败将不进行任何惩罚?耶律述律又感觉自己根本就压不住心头之火。十万人马啊!里面至少都有三四万匹良驹和三四万的精兵,最后就只逃出来五千左右,还只剩下来光人,兵器和马匹都丢了个干净;百战宿将啊!北院大王、南院大王、南府宰相……可都还算是年富力强,起码能够再战十年,更别说南院大王对大辽的西南边境特别熟悉,北院大王对周军的战法最为了解,结果就这么一战尽没。

    察割之乱时正当着右皮室详稳的耶律屋质……易装脱身镇定召集诸王和禁卫长、皮室军同僚戮力讨贼平叛的耶律屋质……专程派亲弟弟到王帐延请自己赴会,并且对自己晓以利害,最终让自己幸免于难的耶律屋质……面对耶律察割等人劫持将士家属胁迫和谈的严峻局面,沉着应对一举诱捕察割的耶律屋质……平叛之后定策拥立自己登基的耶律屋质……十多年来担任北院大王尽心辅弼自己的耶律屋质……

    北院大王的生平在耶律述律的脑海中一幕幕地播放着,想着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定策之功和辅弼之德的耶律屋质就这么败亡在周军手中,特别是败亡在那个南朝小儿面前,耶律述律就有一股兴兵为其复仇的冲动。

    只是……

    就连北院大王、南院大王这等宿将都不是那个南朝小儿的对手,再看看伏在自己身前的这些个败将们那副失魂落魄的神情,耶律述律又没了底气——自己还能靠谁去统兵战胜周军?

    侍中萧思温?南朝小儿的手下败将。

    北院枢密使萧护思?这人从北院吏、御史中丞总典群牧部籍到左客省使,再拜御史大夫,最后升北院枢密使,说是说主掌兵事,其实一开头做的都是文吏之事,升迁路上管的是民籍和叛王治狱之事,可以说完全没有任何的军旅经验,让他去统兵,还不如自将呢。

    上京留守、知南院枢密事高勋?这人在南朝晋的时候倒是任过军旅,又是出身于南朝的军将世家,而且总汉军事多年,倒也算是一员宿将。只不过让汉人统帅契丹大军,那可是契丹(大辽)历史上前所未有之事,耶律述律委实不能放心。

    北府宰相萧干?也就只有他了,作为讨平乌古、室韦二部之叛的最大功臣,军略和威望肯定都是不缺的,之前就在他麾下任职的右皮室详稳耶律贤适固然会欣然听命于他,就连左皮室详稳萧乌里只应该也不会跋扈。

    不过,自己真的要把仅剩的国中精锐都交给萧干,目的只是为了给耶律屋质复仇吗?就连熟识周军战法的耶律屋质都败亡了,只是在西北部族身上获得过胜利的萧干真的有那么能耐吗?

    最要紧的就是,自己还能够拿得出多少机动兵力来?难道要把剩下的皮室军和宫卫骑军以及奚部六帐族全都派出去?那自己岂不是必须亲征了?再说即便如此也凑不出另一支十万大军啊,除非再从东京道和东北、西北招讨司调集部族兵马。

    不过那样一来就是举国之战了,胜了固然好,可以完成父皇未尽的遗愿,彻底征服中国,可要是像北院大王这次一样败了呢?哪怕是不胜不败难以越过燕山寸进呢?保不准东北、西北就要大乱了,甚至渤海遗民都有可能趁机作乱。

    想要尽起国中大军快意恩仇,心中却偏偏知道这么干太过鲁莽;想要对眼前的这几个败将迁怒,狠狠地责罚他们一顿,心中却很清楚北院大王的心意,知道现在绝不是折辱这几个少壮种子的时候。

    耶律述律只感觉心里面的邪火压不住地往上蹿。

    !@#

第七章 寝宫喋血

    第七章寝宫喋血

    “你们……你们……你们竟然让北院大王和南院大王为自己断后!你们竟然弃下那么多袍泽自己逃回来!你们竟然对周军闻风丧胆,比只有数千普通部族军的大同军节度使和彰**节度使还不如!”

    耶律述律的愤怒在脑中转得几转,最终也就只能化作这样的怒斥而已。

    阿剌和耶律沙的捷报或许有相当程度的夸大,但是援汉大军的覆没总不会假了,朔州的失陷总是实打实的,那么周主攻云州、应州不下而被迫撤军的事实大概就不会有假。面对战胜过己方十万大军的敌人,他们能够各自以数千人马坚守城池而不失,这份胆气与军略总不会差到哪里去了。

    和阿剌、耶律沙两人的胆气与军略比起来,眼前的这几个败将就尤其显得猥琐了,虽然让他们全身而退应该是北院大王的遗愿,是为了大辽的未来着想。

    所以耶律述律心中的怒气根本就难以纾解,虽然已经大声地训斥了一通,xiōng中仍然气郁难当,右手颤抖着向跪伏在帐前的众人点了点,回身一脚就把摆放着酒食的案几给踢翻了,然后大步地向后转去。

    “今天的酒吃得一点都不痛快!都散了都散了,南线的战情留待明日再议,你们这几个,且回自己的帐中闭mén思过几天!”

    在转出皇帐的那一刻,耶律述律充满了烦躁情绪的话飘向了场中呆愣着的众人。

    …………

    “哼!南朝小儿,成日里就想着和朕作对。前几年让你得去了南京道,朕总以为两国从此以燕山为界,我大辽再不去河北打草谷,你也就应该可以满足了,却是万万都没有想到,你会如此的不知餍足!”

    后帐之中,耶律述律神情烦躁地转来转去,脚步虚浮,步频极快,脸上更是酒意汹涌,再加上压抑不住的怒火,整个脸膛都红透了,完全是一副脸红脖子粗的形状。

    咬牙切齿地念叨了几声,耶律述律越发地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了:“汉国是我大辽的属国,是我大辽的西南屏藩,你要去兼并了;北院大王对我有救命之恩,你一点都不放过;占完了河东你还不满足,还要进兵山北掳掠人口,朔州几乎被你搞成了荒地,要不是阿剌和耶律沙尽忠职守,云州和应州都要残破了!你既然这样贪得无厌穷凶极恶,朕就与你誓不两立!”

    “主人……主人……这些个军国大事,弥里吉是不明白的,不过主人在筵席上都还没有吃饱,就被那几个败将坏了胃口,要是就这样去睡,半夜怕是会饿醒过来。不如让弥里吉去叫辛古给主人nòng些热乎的吃食吧……”

    最近这一年负责伺候耶律述律起居的牧奴弥里吉战战兢兢地凑到了跟前,小心翼翼地和耶律述律说着话。

    看着自己的皇帝主人情绪如此暴烈,弥里吉只感觉心惊胆战,原本是不敢凑上前去的。但是皇帝主人方才的酒宴被几个败将打断了,筵席上他根本就没有吃饱,这要是半夜里饿醒过来,那脾气原本就好不了的,再加上睡前攒下来的这些怒火,那还不得随手就宰上好几个奴仆甚至卫士的啊?说不定冤死鬼里面就有自己的一份呢,这种事情千万不要发生。

    所以弥里吉心里面再怎么恐慌,在这个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凑上来小心顺意了。

    “吃!尽想着吃!”耶律述律莫名其妙地就爆发了,“那个南朝小儿都欺到了朕的头上来了,现在哪里还吃得下去!害我南北两院大王,伤我十万jīng兵,没有那么容易就算了的,朕总是要报复回来!”

    弥里吉被耶律述律突然爆发出来的声làng吓得脖子一缩,不过他知道在皇帝主人的气头上逃避也不是什么好办法,一个负责随身伺候的奴才还能逃到哪里去?真要是惹到了主人,让他在气急之下亲自动手拔刀子杀人,躲哪里都是没用的,自己只有干等死,这事他可见得多了,所以弥里吉还得想法子把主人的脾气捋捋顺。

    “主人,这种军国大事也是急不来的……弥里吉听说南北两院大王和南府宰相都没了,就算是明天马上开始商议军情,恐怕也要先补上这些个大臣的缺吧?主人还是先把心放宽了,今晚吃饱睡足,明天才有jīng神对付那些大臣。”

    也亏得弥里吉在给赵阔伺候马匹的时候跟着那个汉儿学了些弯弯绕,他给那个汉儿教契丹话和骑马,而那个汉儿则给他讲南边汉人朝廷里面的稀奇事,着实让弥里吉增加了许多见识。现在鼓着腮帮子绷着脑mén子想辙,倒是让他想到了一点有可能平复主人情绪的说辞,一下子反而把话说得越来越顺了。

    耶律述律的眼中jīng光一闪,猛然转头盯紧了弥里吉,厉声问道:“你个家奴能够懂个甚?这些话都是哪个yīn人教会你的?贵人的事情,也是你可以chā嘴的么?!”

    弥里吉被吼得身子一晃,扑通一下就跪倒在地,趴在那里磕头如捣蒜一般,口中连声念道:“奴才多嘴!奴才甚也不懂,也没有谁教给奴才说什么话,方才都是一时昏头luàn讲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饶是北地的初chūn时节,傍晚就连帐幕之中都相当清寒,弥里吉的脑mén子上还是沁出了一层白máo汗,随着连续磕头的动作,把个额头nòng得红黑相间的,汗水把额头磕破之后出的血和地上粘起来的黑土hún成了一团。

    弥里吉到这时候才想起来,皇帝主人今天是被那些个败将打断了酒宴,所以根本就没有喝醉了。

    原本以他服shì耶律述律的勤谨,还有一些小手段的得宜,要是主人已经进入了醉乡的话,自己说出来的话再怎么突兀都不会引起他的警觉的,反而有可能让他十分欣赏,醒来之后也不会记得追究。

    奈何今天皇帝主人一点醉意都没有!他现在清醒得很,自己这种远超出自身水平的说话,立刻就引起了警觉,招来了诘问。

    然而面对主人的质问,弥里吉根本就不能回答,他无论答成什么样子都是错,都有罪,而且很可能是死罪。再说就以主人的那种xìng情,动不动就虐杀身边奴仆、从人乃至卫士的习xìng,即便不是死罪,看主人现在这样恼怒的神情,自己也离死不远了。

    “没人教?”耶律述律欺近了一步,嘴角带着一丝冷笑,“一个牧奴没人教都能把军国大事说得这么好,原来还是一个天生的将相了?比许多贵人都要强了,让你做个家奴还不太委屈了?”

    “没有没有……奴才什么也不懂的……”

    弥里吉除了恐慌否认之外,就只剩下跪地上觳簌了。

    “这都叫‘什么也不懂’,那些连这种话都不会说的贵人岂不都是白痴一个了?咹?!”

    耶律述律上前一把揪住弥里吉的衣领,猛地一下就将他拎了起来,然后狠狠地瞪着在自己手里边簌簌发抖的家奴,一直瞪得对方的头都快要勾到xiōng口了。

    “一个牧奴,懂得比贵人还多,嘴巴比许多贵人还要严,也不知道是谁在对朕用间,用的又是那种‘间’。不过无论是哪种‘间’,朕现在都让他变成死间!”

    说到了这里,耶律述律松开了右手,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刀,猛地一下就向弥里吉的xiōng腹之间搠了过去。

    一刀捅进去,然后马上就拔了出来,接着又是一刀捅进去,继续拔出来,捅进去……耶律述律只顾着咬牙切齿地捅人,而弥里吉则挂在耶律述律的左手上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却压根就不知道反抗和躲避。

    一直搠到手上的人体停止了喊叫和那种本能的挣扎,委顿在那里时不时地哼唧颤抖一下,耶律述律才把弥里吉像扔麻布袋一样地扔到了地上,右手上的短刀在衣襟上擦了擦就随手chā回了刀鞘中,然后平静地吩咐闻声跑来正在面无人sè地发抖的近shì小哥和盥人huā哥。

    “今晚就让他躺在寝宫外面给朕值哨,明日一早小哥把他拖出去扔到河边,huā哥和辛古一起到河边把他剁碎了喂鹰鹘。记住,一个个都给朕老实着做,不要瞎议论,更不要做事打折扣,不然的话和他一个下场!”

    耶律述律的话平静而冷淡,却让小哥、huā哥两人情不自禁地连打了几个寒战。

    看着耶律述律消失在寝宫的帐mén口,huā哥这才敢把视线转到弥里吉的尸身上去,这一看,huā哥的身体禁不住又是一抖。

    “小哥,今晚当真不收殓了他?明日当真要把他……剁碎了……喂鹰?”

    饶是已经多次见识过主人的手段,huā哥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总觉得方才发生的只是一场噩梦。

    小哥倒是显得很平静,只是扫了huā哥一眼:“不然要怎么办咧?你不想那么干,明天晚上就会和他一个样子了。你现在可怜他,到了明天谁来可怜你?你来这里也有半年了吧,主人身边有几个待得满一两年的奴仆?弥里吉都算是活得长的了……”

    !@#

第八章 噩耗?喜讯?

    第八章噩耗?喜讯?

    夜幕低垂,仍有积雪的凤山也呈现出一片墨色,疏疏落落地散处在凤山南麓草地间的帐落逐渐地隐入到夜色当中,帐外的篝火渐次熄灭,日间因为那数千败军而起的喧嚣也慢慢地沉寂了下来。

    与耶律述律寝宫的狂暴血腥气氛大为不同,多数帐幕仍然是静谧安详。

    的确,大辽的铁骑在西南边境外遭遇了一场大败,据说十万人马就只回来了这几千人而已,北院大王、南院大王、南府宰相等人在此战当中尽数没于敌手,这个消息其实挺令人震撼的。

    不过那终究是发生在遥远的西南方的事情,而且是和没有能力纵横草原的汉人打的一仗。从嗣圣皇帝南征未能生还开始算起,契丹儿郎才和南朝的军队打过几场大战?之前嗣圣皇帝南征的那一战算是规模最大的了,皮室军和宫卫骑军几乎全部出动,但是对于留守本部的贵人们来说,那只是一场发生在天边的战争;天授皇帝倒是想趁着南朝更迭动荡之机率军南征,结果在归化州祥古山被耶律察割所弑;然后就是周主亲征夺走了南京道。

    在这些战争当中,嗣圣皇帝南征倒是给从征的各部族带来了大批的奴隶、军器和财帛,还掳来了许多汉官,当然,最大的成就是汉人京城里面的大批工匠;而丢失南京道则让贵人们从此少了一个廉价钱帛与奢侈品的供应点,不过在随后的边境走私贸易热潮当中都得到了一定的补偿——除了代价高昂了许多之外,并没有更多的不便。

    说起来,和南朝的战争如果胜了,那收获却是非常丰厚,凡是参与的部族都是人口财富暴增,不过就算输了也就是那样,只是让贵人们为奢侈品享受付出更高的代价而已,却并不会危及根本。真要说危及大辽根本的,还是同为草原部族的乌古部、敌烈部、室韦部的叛乱威胁更大一些,他们的叛乱一旦站住了脚,就很有可能引起草原上的连锁反应,最终使得大辽对草原的掌控分崩离析,契丹失去诸部盟主的地位。

    所以尽管这一次的惨败听起来非常之惨,但是行宫帐落里面的这些契丹贵人们并没有太在意,反正自契丹兴起以来,王帐就不曾受到过汉人的威胁,即便是当年的大唐都不曾做到这一点。这一次败得是惨了一些,十万铁骑,多名宿将,就这么毁于旦夕之间,但只要汉人依然没有能力反攻到草原上来,贵人们就可以继续过以前的生活,不管怎样,皇帝的行宫身边皮室军、宫卫骑军的力量依然足够震慑草原上一丛丛的野心家们。

    所以大多数的契丹贵人也就是对这场败仗议论了一会儿,稍微预测憧憬了一下南北两院大王与南府宰相的补缺事宜,有份世预其选的人还有些掩不住的兴奋企盼,没份入选候补名额的人当然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

    唯有一处的帐幕有些不同,在其他帐落渐渐熄灭灯火隐入草原夜色的时候,这里却还是灯火通明。

    “我是当真没有想到,以北院大王如此之能,却还是败得这样惨……十万人马,就算其中的精锐只有三万余,而不像外面的愚氓之辈讲的十万铁骑,但终究也是十万人马,最后竟然只有这不到五千人跑出来了?听说作为对手的周军也不过就是五六万人,就算全都是精锐吧,那战力还是很惊人的。南朝汉人的强军什么时候强到了这般地步?”

    耶律贤坐在主位上感叹着白天的见闻,说话时频频摇头,意似至今仍然难以相信,而且说话时的情绪极其复杂。

    耶律述律为了救援汉国而尽起大军,由北院大王统帅着南下,寻机与南朝的主力进行决战,这样的振作之举明显很符合耶律贤和他身边诸人的意趣,但是他们偏偏对这件事情就是赞赏不起来!他们嘲笑耶律述律荒耽于酒、畋猎无厌,忿忿于耶律述律赏罚无章、朝政不视,不过一旦耶律述律真的表现出一些英明神武的气概来,他们却又是相当的不痛快。

    十万援汉大军要是一举击溃进入河东的周军,挽救了一个恭顺的属国,那时候耶律述律在契丹贵人当中的声望……想想都会令人绝望的,不说比太祖吧,起码比嗣圣皇帝是不差的,那样的声望地位将难以挑战。

    现在好了,耶律述律刚想振作一番,结果马上就被南朝给了当头一棒,这一仗输得……把前些年平定西北部族叛乱的声望都得折进去了,更别说还在这一战当中折掉了南北两院大王和南府宰相。

    尤其是那个北院大王,侍奉天授皇帝的时候就十分勤谨,从惕隐到右皮室详稳,尽忠职守护卫皇帝,还屡进忠言,在叛贼作乱的仓卒之际,又能迅速安定人心保护诸王,最终平定了耶律察割等人,扶持当今皇帝登基,并且长期辅弼,可以称得上朝廷柱石。这样的人一战而亡,给耶律述律的打击肯定是非常深重的,对耶律贤及其党羽的一些密谋与野望肯定是有利的。

    不过耶律贤又不可能幸灾乐祸到这种程度。

    五院部、六院部、乙室部与西南诸部族部族军的损失,那可不是耶律述律个人的损失,而是整个契丹、整个大辽的损失,这种损失固然可以削弱耶律述律的力量和威信,但更主要的还是削弱了契丹诸部族的基本武力。而皮室军虽然是皇帝的亲军,却不是耶律述律和永兴宫的私兵,他们的损失同样会损害到下一任的皇帝。

    而北院大王的损失就更糟糕了,耶律屋质可不是耶律述律的私人,他在当年平叛之后带头拥立耶律述律,为的是契丹部族的整体利益,这些年忠勤辅佐耶律述律,也是为了整个大辽。另外,耶律屋质对耶律贤向来也是不错的,耶律贤能够正常成长到今天,除了积庆宫和舅族本身的力量可以提供保护之外,像耶律屋质这一类立场比较公正中立的大臣的存在,其实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所以耶律贤当真是一点都幸灾乐祸不起来,尽管这一场惨败在某种程度上对他是有利的。

    “其实周军还不止厉害到这种程度。”萧思温在一旁平静地接话,“阿古真他们是受了屋质大王的军令,这才提前离开了战场翻山回国的。或许是因为当面的周军没有发觉几千人的动静,也或许是因为当面的周军比屋质大王所部的人数还少,所以他们不愿意为了追击几千人而分兵,这才让阿古真他们走得很轻松。若是阿古真他们没有提前离开战场,这几千人未必就活得下来、逃得回来!”

    “周军当真有这么强?”

    耶律贤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是很重视很高估周军了,却没有想到萧思温把周军看得这样厉害,不过想一想萧思温在南京道的时候应该是见识过周军的威风的,于是耶律贤也就释然了。其实耶律贤对萧思温当初在南京留守任上向周主投降献城之举还是多有瞧不起的,不过现在想想萧思温的投降正是发生在耶律屋质兵败高粱河之后,再想一想最近的耶律屋质全军覆没,萧思温当初的投降也就情有可原了——最起码他还从周主那里争取到了幽州契丹儿郎的性命安全。

    “周军当真有这么强,他们不是强在马匹与从军的儿郎,而是强在兵器。”

    说出这句话的却是萧斡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萧斡里居然慢慢地挤进了耶律贤的这个小圈子,而且现在的关系已经亲近得可以让萧斡里自如地在议题进行当中插嘴了。

    女里瞄了瞄萧斡里的后臀部,笑着说道:“萧伯朗,周军的什么兵器可以补偿他们儿郎悍勇和马匹数量的不足啊?”

    女里如今已经是飞龙使了,不过积庆宫的出身让他对耶律贤的亲近纯出于自然,耶律述律给他的小小升职根本就打动不了他,更别提让他转换阵营了。也正是因为积庆宫的出身,女里对这个娶了耶律撒剌的人也自有一份亲近,只是觑了一眼萧斡里的后臀部再称呼一声“萧伯朗”,这其中的意味却有几分轻佻了——在不喜欢或者不擅长汉文汉话的契丹贵人中间,萧斡里自己取的汉式名、字只有笑话的意义,尤其是“萧伯朗”更与“烂尾”二字紧密相联的,更何况女里觑的那一眼分明就是指向了萧斡里的尾闾。

    萧斡里涨红了脸,他心里面完全清楚女里这话这动作都啥意思,他也知道自己在那些不通汉文的契丹贵人们嘴里都是怎样的形象,不过现在可不是小肚鸡肠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

    “我这些日子里与南院枢密副使皇甫继勋交流颇多,很是知道了周军兵器的一些秘辛。那些败兵说的射弹兵,用的是一种叫作‘火铳’的兵器,发射的是铅丸,射程和威力都超过了箭矢,当年打中我尾闾的就是一颗铅丸,所以才在肉里面留下了铅毒。至于那些败兵说的隆隆作响的重型抛石机,其实不是什么抛石机,而是放大了的火铳,发射的是铁弹丸,比抛石机的威力和射程都大多了。”

    萧斡里自觉自己掌握的周军情报比那些遭遇周军被打回来的人还要清楚,那么自己在耶律贤小集团里面的地位可就不是简单的姻亲关系决定的那样了。

    !@#

第九章 争鼎

    第九章争鼎

    萧斡里的现身说法无疑是引起了众人的强烈关注,于是在一片坦诚的气氛当中,各方都充分地交换了意见,增进了各方之间的了解,最终达成了广泛的共识。

    萧斡里本人亲历了高粱河之战,又被周军从高粱河一直撵到了燕山,最后屁股上中了一粒铳子之后方才得以翻山脱险,他对周军那种“火铳”的描述当然有相当的可信度,更何况在他身边还有一个从南朝跑过来的谋主呢,所以周军的射弹兵用的什么兵器,这些兵器的威力到底怎样,众人最终确认萧斡里的陈述最可靠了。

    再说萧斡里还引述了那个从唐国跑来求援的皇甫继勋的话。

    那个皇甫继勋可是唐国的一员大将,和周军交手了很多次,居然还是各有胜负,最为难得的就是他曾经率军歼灭过周军一部,缴获过周军的那种火铳。有萧斡里转述的皇甫继勋证词,这件事可以确定毫无疑问了,因为他可以很准确地描述出那种火铳的具体形状和威力!

    至于周军当中那种威力奇大发射铁弹丸的放大型火铳,虽然皇甫继勋并没有见到过实物,但是有唐军巧匠仿制和摸索出来的重型火铳做参考,那些推测也基本上可以认为属实。

    到了这个时候,众人才为耶律述律不能真正重视和利用起皇甫继勋的见识而深表遗憾——真心的,一个个纷纷表示如果故北院大王事先能够掌握到这些情报的话,断不至于败得如此之惨。

    当然,萧斡里是不会向众人坦白的,就算是耶律述律对皇甫继勋一点都不重视,可他萧斡里是很重视的啊,为什么他萧斡里从皇甫继勋那里听到了周军的这些情报之后,却完全闷在自己的肚子里面,宁愿烂掉也不说出来呢?这些问题的答案,萧斡里决心只有自己清楚就好,那是坚决不能对任何人宣扬的。

    “可惜那个皇甫继勋只是军中将校,却非军器工匠,而且对如何制作军器也是完全不懂的,枉费了唐国曾经效仿周人制作各式轻重火铳和震天雷,皇甫继勋却无能教会我大辽!那个叫什么的?慕容……慕容英……还是武的,据称唐国的所有火器都是出自他手,知道他的下落在哪不?”

    萧思温也算是在幽州领教过周军的厉害了,对火器的感受与别个就稍有不同,说到了最后,还是他向萧斡里详细地询问了起来。

    萧斡里遗憾地摇了摇头:“没有打探到……我曾经着我的这个谋主赵阔训练了好些汉儿,派他们潜入周境,不过大多数都没能回来,就算是原先唐国的州县疏于防范,走海路回来了几个,也没有打听到慕容英武的一点音讯。就连金陵城中的那些军器工匠都找不到了,听说是被周人迁到汴梁去了。”

    “那个慕容英武会不会和那些金陵城的军器工匠一样投靠了南朝,所以也被送去了汴梁,而你派出去的细作就没有从汴梁回来的,故而你才没有打探到他们的消息?”

    耶律贤在一旁听了半晌,这时候终于插话提问了。

    “应该没有吧……”萧斡里今晚大概把摇头当作了常规动作,当下又是一边摇头一边说道,“我听得那皇甫继勋言道,慕容英武和周主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他投谁都不会去投南朝的,即便是被周军抓获了,那也要么是死要么是逃,绝对不会和其他工匠一起去汴梁。”

    “这样啊……那还真是可惜了。”耶律贤遗憾地叹息了一声,“如此天才的人物,却在年纪轻轻的时候死于非命,而不能为我所用……”

    萧思温一边认同地点了点头,一边说道:“天妒英才,这也是没法……不过唐人中的大将皇甫继勋和忠介之臣陈处尧都已经效忠于明扆王子了,这还是非常可喜可贺的嘛~”

    萧斡里也连忙点点头:“是啊,那个陈处尧明晰中原的典章仪制,文采见识多有不凡,而且为人忠介,有他投效明扆王子,那些个汉臣对王子也会多几分恭敬。至于那个皇甫继勋么……且不论他的领军能力如何,想来王子也不需要借重他的将才,不过此人对周军的各式兵器以及相应战法都非常熟悉,和周人的火器军交战互有胜负,这些经验教训对我大辽肯定大有助益。”

    “嗯……说的也是!”

    耶律贤欣然点了点头,一脸的自信神采飞扬。

    …………

    一群人直说到了午夜,这才各自回帐歇息,整个凤山南麓的草原至此才完全安静了下来,多数人都进入了梦乡,梦中有喜有忧,有苦有乐,而被耶律述律勒令回帐闭门思过的耶律贤适等人则有的夜不成寐,有的则是噩梦连连。

    当然,还有一些在暗夜里仍然不得歇息的人,他们中间有随时伺候主人起居的,有随时准备为主人生火做饭的,总之一句话,都是奴仆。奴仆么,在契丹的社会规则中那就不是人,主人家要是怜惜自家的财产还好,否则的话怎么糟践都没人管的。

    不过在这个夜晚,有些奴仆的举止却是十分逾矩。

    …………

    “明扆王子!明扆王子!快醒醒,宫中出大事了!”

    迷迷糊糊中,耶律贤听到了女里的连声呼唤,当即腾地一下子翻身坐起,转眼一看,帐内才刚刚点燃火烛,点着火烛时候的青烟都还在帐中缭绕呢。

    看着探身到榻前的女里,尤其是看到他那一身的甲胄齐全,耶律贤凝神问道:“宫中出什么大事了?莫非……”

    “正是!宫中出的就是这桩大事。”女里满脸的兴奋之情,微弱的火光下,那张油脸几乎开成了一朵喇叭花,“王子赶紧起身吧,萧侍中和高枢密可都在帐外候着呢,萧斡里也在,就等着王子起身以后按计划行事了!”

    耶律贤眼中的喜色一闪即逝,当即掀开盖在身上的厚皮褥子,一边由侍者给自己穿衣套靴,一边用热水草草地清洁了一下面部,然后拔腿就往外冲。

    掀开帐帘,只见帐外天色微明,也就是寅时末的样子,不过此刻地面上却是火光熊熊,上千甲士一人举着一个火把聚集在正门外面,左手则牵着一匹精壮的战马,侍中萧思温和上京留守、知南院枢密事高勋也是全身甲胄,在亲兵的护卫下守在帐门口,和他们比起来,萧斡里虽然带着他的那个汉人谋主同样顶盔贯甲地站在一旁,却好像是两个亲兵。

    耶律贤赞许地点了点头,这几个人当真反应迅捷,虽然这件事早就在计划当中,但是具体会发生在哪一天其实谁都没有数,能够在刚一听说出事的情况下就准备停当,而其他帐落还看不到任何动静,眼前诸人堪当大用。

    看萧思温向自己迈出一步正要开口说话,耶律贤抬手止住了对方:“萧侍中、高枢密,什么都不必说了,飞龙使方才在帐中已经向我汇报过了,如今情势紧急,还是尽快勤王要紧!”

    也就在说话的当口,女里已经吩咐奴仆牵了耶律贤的坐骑过来,耶律贤再不多话,认蹬扳鞍就上了马:“好了,诸位朝廷重臣,速速勤王!”

    “王子,还是着了甲胄再走不迟!”

    看到耶律贤就这么像平常朝会一样地上马就准备驱策,女里连忙提醒了一句。

    耶律贤扫了那些甲士一眼:“有你们三个朝廷重臣在侧,有这上千甲士护卫,我何惧之有?大家还是赶快上马去行宫勤王吧!”

    “萧伯朗,你过来护在王子的右侧!”

    眼见耶律贤这么坚定,女里也没有办法,只好上马紧贴着耶律贤的左侧,然后招呼萧斡里过来共同护卫。萧思温和高勋看看本方的阵容,料想到时候也出不了什么事,当即号令千余甲士上马,将耶律贤团团护住,然后驱马直奔行宫而去。

    蹄声如雷,千余甲骑的纵马奔驰吵醒了沿途的虫兽,让草原中一阵唧唧喳喳兔奔狼窜,同时也吵醒了沿途的所有帐落。不过看着沿途的帐落中一点一点燃起来的灯火,听着帐落内的犬吠人声,耶律贤更是心中大定。

    没得说,在眼下的这个春捺钵里面,对这桩急变最有准备的就属自己这一行人了,看看沿途那些帐落的糊里糊涂张皇失措,今天的争鼎行动肯定不会有任何的意外!

    在草原上奔驰了大半个时辰,行宫终于在望,看着行宫门口一堆堆杂乱无章地站着的宫卫军和乱糟糟地围在行宫外面的皮室军,耶律贤面色一整,将方才一路上满溢出来的喜意强行压了下去,眼中更是寒光一闪。

    “来者何人?不得擅闯行宫!”

    异口同声的一句喝令从行宫门口传来,似乎是发自两个人的口中,却没有换来上千甲骑的停步,而只是换来了萧思温的一声冷哼:“哼!皮室军和宫卫军好戒备森严啊……然则陛下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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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辽国新君

    第十章辽国新君

    萧思温的冷哼与问话充满了讥诮和严重的质疑之情,再配合上千余甲骑毫不迟疑地冲开宫卫军的阻拦直入行宫的举止,让方才发出喝问的殿前都点检耶律夷腊葛和左皮室详稳萧乌里只两个人只感到心中一颤,脸上登时就是一片惨然。由网友上传==

    皇帝遇刺的消息已经泄漏了!

    宫卫军都是等到发觉皇帝的寝宫有人夤夜出逃才感到异常的,而等到惊动了外围的皮室军都没有能够抓获逃奴的时候,耶律夷腊葛和萧乌里只才感觉到有些不对头。等到耶律夷腊葛仗着自己和皇帝的布衣之jiāo,大着胆子蹭进寝宫去,这才发现里面出了惊天的大事——寝宫外面一个奴仆横死,而寝宫里面则是皇帝死在了chuáng褥之间,六个近shì奴仆全都不见了。

    耶律夷腊葛当时就是手足冰冷。

    皇帝遇刺的事情,之前就只有天授皇帝碰上了,那一次是泰宁王耶律察割勾结左皮室详稳耶律盆都作luàn,结果因为跑了右皮室详稳耶律屋质和寿安王耶律述律,叛luàn最终失败了,耶律察割刚刚被yòu捕,就遭到了寿安王手刃,耶律盆都时候被凌迟,诸子全部伏诛。

    没想到如今在自己的任上又碰到一桩!而且和十八年前的事情比起来,这一次的局面更为糟糕——自己可不是弑君的与谋者!自己不是当年的左皮室详稳耶律盆都那种事成就可以领功的人,却又不是当年的右皮室详稳耶律屋质那种平定叛luàn并且站队正确的人,眼下的局面可真是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

    这一次竟然只是皇帝的六个近shì和奴仆作luàn弑君,起码耶律夷腊葛看不出来有那个大横帐的子弟与谋了,但是他却能够立刻dòng悉哪个大横帐子弟会因此而得利!就是眼前被萧思温、高勋等人护着冲进行宫的耶律贤,尽管他还没有被封任何王爵,但是论血脉亲疏,除了被贬斥到西北边戍的太平王罨撤葛,也就是这个耶律贤了,最最关键的就是当下人在chūn捺钵的就只有耶律贤!

    想要像当年的耶律屋质一样依靠平定叛luàn而戴罪立功?恐怕是没什么机会了……弑君的六个逃奴早就跑得没了影子,宫卫军和皮室军一开头不知道这些逃奴是弑君的罪人,追赶得不够及时和耐心,此时早就追丢了,这也是他们围在行宫周围手足无措的根本原因。

    想要像当年的耶律屋质一样站好队,迅速地和最有可能继位的人选攀上关系?且不说自己是耶律述律的布衣之jiāo,永兴宫的宫分人出身就注定了自己和耶律贤是两条道上的人物,那个飞龙使nv里才是耶律贤的自家人,而且看看事情刚刚发生半晚就有shì中和上京留守、知南院枢密事给耶律贤通风报信并且shì从左右,现在也轮不到自己去攀附了……

    耶律贤的登基几乎已经成为必然,是完全无法阻止的,事后自己不被别人算作弑君逆贼的同党就要谢天谢地了,此时还能对萧思温等人的跋扈做些什么抵抗动作呢?

    耶律夷腊葛认命地放弃了任何抵抗与阻挠的想法,暗中叹了一口气,上马紧随着耶律贤和他带来的上千甲骑奔入行宫。

    萧乌里只倒是没有像耶律夷腊葛那样在一瞬间转过了这么多的心思,他作为国舅帐的人,一向是比较偏中立的,这些年也就是尽着皮室军统领的职责而已。不过在自己的任内碰到弑君这种大事,心神不宁总是难免的,特别是想到已经回到行宫帐落却被勒令闭mén思过的右皮室详稳耶律贤适,萧乌里只就不得不感叹一声对方的运气当真不错。

    众人默不作声地奔近寝宫,萧思温等人带过来的上千甲骑立即散开将寝宫团团围住,把宫卫军都隔在了外面——即便对方就没有跟过来几个人,来的只是耶律夷腊葛和萧乌里只的亲兵。

    耶律夷腊葛和萧乌里只自然是战战兢兢地下马跟随耶律贤一行进了寝宫,此时的他们已经没有什么侥幸幻想了,只望耶律贤等人不把他们算作弑君逆贼的同党,不罪及家人,就已经是万幸了。

    一行人匆匆的来到寝宫mén外,看着一具奴仆的尸首陈于mén口,身下的血渍早已干涸,躯壳多半也已经僵硬,只是奇形怪状地横在大帐外面,耶律贤皱了皱眉头,一脚就将其踹到了旁边,然后手扶刀柄冲了进去。

    萧思温、高勋、nv里和萧斡里等人并没有跟进,而是全副武装地守住了帐mén口,临时充当起mén卫来,耶律夷腊葛和萧乌里只自然也被挡在了mén外。

    “陛下……皇叔……你怎么……怎么就这样去了?”

    大帐内传出来耶律贤的惊呼声,音调自然,毫无做作,其中充满了震惊、惶huò和难以置信等诸多复杂情绪,接着就是年轻人的嘶声恸哭,哭声之感情真挚真的是催人泪下,一时间守在帐外的诸人无不是眼眶通红泪如雨下。

    不愧是同出于太祖一脉的大横帐子弟,这血浓于水可不是说假的,当年的寿安王对天授皇帝遇刺是何等的伤心痛心,现在的明扆王子就是何等的伤心痛心,想来更早的时候,嗣圣皇帝暴卒于南朝的栾城杀胡林,那时候的永康王也是一般的伤心痛心吧,这样的皇位jiāo替倒似乎是上天的安排。

    耶律夷腊葛一时为耶律贤的恸哭声所感,倒是暂时忘记了为自己将来的命运担忧,感动了一阵子,陪着挥洒了一下热泪,然后才继续自怨自艾起来,想着自己那莫测的命运,听着帐内和周围的各种哭泣声,脸上是一片惘然,心中则是止不住的忐忑难安。

    等到神经最为粗大的萧乌里只都被场中的气氛感染,忍不住呜呜咽咽地抹了一把泪水的时候,整个行宫帐落的重臣也就差不多到齐了——北院枢密使萧护思、北府宰相萧干、上京留守知南院枢密事高勋、shì中萧思温,再加上飞龙使nv里,还有殿前都点检耶律夷腊葛和左皮室详稳萧乌里只,甚至包括被大行皇帝勒令闭mén思过的乙室大王耶律撒合、右皮室详稳耶律贤适、五院部详稳耶律奚底……在这种时候就没人能够置身事外。

    帐外哭声一片泪雨成河,帐中的哭声却逐渐止歇了,随着帐帘一响,耶律贤从里面钻了出来,脸sè铁青神情严峻地说道:“在大辽皇帝的chūn捺钵地竟然会有恶奴弑君,而且这些恶奴还能全身而逃,此事一定要严查彻查!不给大行皇帝报仇断然不能罢休!”

    帐外的哭声一顿,几个重臣互相望了望,然后萧思温就站前一步,向耶律贤说道:“这等大事却不是我们这些臣子能够作主的……严查宫卫军和皮室军的失职,非皇帝而不能为;号令枢密院、两府以及各部族严查彻查,同样非皇帝不能为;南北两院大王和南府宰相刚刚在西南战殁,更是非皇帝不能任命补缺。所以在给大行皇帝出殡、报仇之前,在议定应对南朝的策略之前,及早议立新君才是第一要务!”

    “议立新君?”耶律贤皱了皱眉头,面lù不豫之sè,“大行皇帝尸骨未寒,我等臣子不待复君仇,却去忙着以新君代旧主,不可谓忠孝!”

    “明扆王子,国不可一日无君,我大辽刚逢大败,又遭国丧,正是众心不定之际,只有尽快议立新君,方能安定国人、镇绥四方,太祖奠定的基业才不会毁于一旦,三代四朝经营出来的大辽蒸蒸日上的局面才不会中途崩毁……明扆王子,你是天授皇帝仅存的嫡子,是太祖皇帝的嫡脉,值此危难之际,正应tǐng身而出面对时艰。请明扆王子尽早即皇帝位!”

    出乎意料的,首先跪倒劝进的却是北府宰相萧干,这个并非耶律贤小圈子里面的一方重臣大将。

    北院枢密使萧护思的反应也就是比萧干慢了半拍,同样是跪伏在地高声劝进:“是啊,国不可一日无君,请明扆王子即皇帝位!”

    “请明扆王子早日即皇帝位!”

    紧随着前面的两个大臣,其他人都是纷纷跪倒,齐声向耶律贤劝进,还没有真正登基的明扆王子,此时倒是已经有了皇帝的威仪。

    有了北院枢密使和北府宰相这两个重臣劝进,shì中萧思温和上京留守、知南院枢密事高勋又明显是和耶律贤在一起的,再加上一个飞龙使nv里,何况还有围着寝宫的上千甲骑,并且在chūn捺钵中的大横帐子弟当中确实除了耶律贤之外已经无可选择,剩下来的人还能作何想?

    “这个……”耶律贤仍然在那里皱着眉头犹豫着,“大行皇帝才刚刚驾崩,不必如此仓促吧?”

    “明扆王子,北府宰相说得很对,我大辽刚在西南遭逢惨败,又在这里突遇国丧,正是民心不定之际,不尽早立新君以继国统,怎么维持这些年大辽蒸蒸日上的国势?又怎么给大行皇帝报仇?而大横帐子弟当中适合为君者,非明扆王子莫属!”

    有了萧干和萧护思的明确支持,萧思温的这番话说得是铿锵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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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塞雁南来

    第十一章塞雁南来

    显德十六年的二月中,契丹的怀州发生急变,契丹主耶律述律在其春捺钵遇刺身亡,据信凶手只是他的六个近侍和奴仆,而且这些人在行凶之后即趁着夜色逃遁,猝不及防的契丹宫卫军和皮室军根本就来不及捕获,所以这些人的身后有谁指使也就无法深究了。

    这个消息只用了不到十天就传到了东京,枢密院军咨部侦谍司北面房的效率不可谓不高,二月底即得到这个情报的郭炜当然是大为震愕——自己都已经做到了皇帝,延续了大周的生命,估计很有可能将“五代”变作“唐后四朝”,蝴蝶翅膀的威力可以说相当大了,翅膀尖刮出来的一丝微风都足以改变一国的大局,譬如仅仅是一副神药就让南唐的后主从李从嘉变成了李弘冀,然而契丹的政变竟然会如期发生,这种历史车轮的顽固性的确令人印象深刻。

    不过从北面接踵而至的消息在某种程度上渐渐地解除了郭炜的疑惑。

    三月初,北面房传回来的消息就是契丹的新君已定,契丹世宗皇帝耶律兀欲的第二子耶律贤在耶律述律的柩前即位,契丹百官上尊号为天赞皇帝,并且于当日宣布大赦,改元保宁。

    也就是在耶律贤当上契丹新君的第一天,契丹的殿前都点检耶律夷腊葛和左皮室详稳萧乌里只因为宿卫不严,被耶律贤下令处斩,而出身于积庆宫的飞龙使女里被耶律贤任命为契丹行宫都部署,加政事令、守太尉,左皮室军郎君萧阿不底被拔擢为左皮室详稳,战败回国的右皮室详稳耶律贤适官复原职,并加检校太保。

    更为关键的是,耶律贤带着行宫帐落于三月初离开春捺钵地回到上京之后,立即就以定策功进侍中萧思温为北院枢密使,原枢密使萧护思致仕,随即命萧思温兼北府宰相,原北府宰相萧干出任突吕不部节度使,选萧思温之女萧绰为贵妃;以定策功进上京留守知南院枢密事高勋为南院枢密使,封秦王;以太祖庙详稳韩匡嗣为上京留守,封燕王。

    原先的契丹皇帝侍卫官被杀,原先的两个重臣淡出契丹朝堂,上来的萧思温、韩匡嗣、女里则都是之前和耶律贤走得很近的人;同样和耶律贤走得很近的右皮室详稳耶律贤适就没有和他的同僚一样被杀,反而在兵败之余还官复原职了;那个高勋在之前倒是看不出和耶律贤走得近,但是“定策功”这话也已经表露得十分清楚了。

    虽然并没有什么证据,但是政治这个东西,郭炜在穿越之前搞了十多年企业,在穿越之后又做了将近十年的皇子皇孙,当了将近十年的皇帝,他早就明白利益分析比具体的证据还要深刻。

    光是从得利者及其集团的反应速度方面分析,契丹核心发生的这场重大变故的背后潜流就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对于这个分析结论,郭炜很是认同,尤其是能够克制他这个巨大蝴蝶引发的时空风暴,更加确认了阴谋存在的可能性——李弘冀在原先的历史中暴卒就多半不是什么阴谋,所以只是翅膀尖带起来的一点微风就足以将其变轨。

    契丹这边发生的事情就大为不同了。

    耶律屋质率领十万大军救援北汉,这就已经不是原先的历史上曾经有过的小规模援军,说明郭炜确实已经大大地影响到了契丹朝堂上的决策。而郭炜在河东践行了围城打援的基本战略,一举聚歼了契丹援军的主力,此举可是大大地改变了历史进程的,如果嗣后在契丹发生的事情属于历史的自然演进,那必然不会照着原先的剧本进行下去的。

    可是发生在契丹春捺钵的事变和原先的剧本就没有什么重大的不同——至少在郭炜的历史知识水平上,他看不出其中有什么重大的不同来——这显然必须得用阴谋来解释了。只有阴谋,一股强大的难以为郭炜引发的巨变而改变的潜流,才能让契丹的这场政变如期演出。

    只是抱着一种怀疑的态度去分析情报,在穿越之前早就习惯了腹黑的阴谋论者郭炜,见识过对各种历史事件进行阴谋论分析的历史爱好者郭炜,看多了小说影视阴谋的庸人郭炜,很自然地就将最近在契丹发生的事情归入了阴谋系列。

    而从契丹那边陆续传来的情报仍然在继续加强着郭炜的这个判断。

    被契丹的前任皇帝耶律述律贬斥到西北边戍的太平王耶律罨撒葛亡入沙陀,契丹的夷离毕粘木衮以阴附耶律罨撒葛的罪名伏诛,随后耶律罨撒葛才被契丹的现任皇帝耶律贤召回赦免。

    随之,耶律贤将云州大同军节度使阿剌调任为北院枢密副使,任命千牛卫大将军耶律善补为大同军节度使;任命一度赋闲的前南京留守司侍卫亲军都指挥使韩匡美为南院枢密副使;将应州彰**节度使耶律沙调任为南府宰相,耶律海里拜彰**节度使;将临阵脱逃的朔州顺义军节度使耶律昌术免职,拜他的三姐夫萧斡里为顺义军节度使。

    当然,除了耶律沙补上了耶律瑰引阵亡之后的南府宰相官缺之外,最重要的两个官缺也很快被耶律贤找到了人选——五院部详稳耶律奚底升任北院大王,于越耶律曷鲁之孙耶律斜轸出任南院大王,节制西南面诸军。

    在这些人里面,郭炜直接认识的也就是萧思温、韩匡美了,对于这两个人他是一点都不在乎的,他们一个做了契丹的北院枢密使兼北府宰相,一个做了南院枢密副使,郭炜并不认为他们能够对契丹的军政有什么补益。

    另外,耶律斜轸这个名字引起了郭炜的注意,这个名字的熟悉度让郭炜心生警惕,直觉到此人绝非善类。不过侦谍司那里关于他并没有太多的情报,只是说此人的祖父耶律曷鲁是耶律阿保机时的于越,此人则是不事生产性情佚荡,四十岁了都没有什么正经的官职,一直到耶律贤即位之后,才由萧思温举荐出来,称其有经国之才。

    萧思温?这种人还有识人之能?

    然而更让郭炜警惕的是另外一个名字,契丹的一个北府郎君升任了惕隐一职,这个职务类似于中原的宗正卿,耶律屋质在耶律德光手下就是做的这个职务,说明此人不仅出身高贵,而且定然是契丹皇族当中的英杰。

    这人的名字叫作耶律休哥,对五代宋初的历史多有了解的郭炜不可能不记得,对宋朝一直拿幽云十六州没有什么好办法印象深刻的郭炜不可能不记得,原先历史上的那个宋太宗中箭之后乘驴车夜遁,就是拜此人所赐。

    对于这个人必须格外重视,对着这份情报,郭炜信手在上面作出了批注。

    四月,耶律贤颁诏进封太平王耶律罨撒葛为齐王,改封赵王耶律喜隐为宋王,封耶律隆先为平王,耶律稍为吴王,耶律道隐为蜀王,耶律必摄为越王,耶律敌烈为冀王,耶律宛为卫王,耶律只没为宁王。

    在这其中,耶律隆先、耶律稍和耶律道隐都是契丹世宗皇帝耶律兀欲的异母弟,契丹太祖皇帝耶律阿保机的长子耶律倍的三个庶子;耶律罨撒葛是契丹太宗皇帝耶律德光的皇后所生第二子,耶律述律的同母弟,耶律敌烈是耶律德光的宫人所生第四子,耶律必摄是耶律敌烈的同母弟;耶律喜隐和耶律宛则是耶律阿保机幼子耶律李胡的两个儿子;耶律只没的辈分则要低一辈,他是耶律兀欲的庶子,耶律贤的异母弟。

    这其间,耶律贤进行的其他进封或许只是拉拢安抚大横帐子弟的作用,顶多是在一定程度上把三位亲叔叔作为了奥援,不过对耶律只没的处置就完全是在打前任皇帝耶律述律的脸了——这人可是在年前因为私通宫人而被刺瞎一目处以宫刑,并且废为庶人系狱等候来年秋后弃市的,现在却被耶律贤放了出来,还进封了王爵,不仅如此,就连他私通的那个宫人都被耶律贤赏赐给他了。

    这要不是耶律倍一系对耶律德光一系的反攻倒算,郭炜还真就不信了。

    五月,耶律贤立贵妃萧氏为皇后。

    看到这份情报,郭炜的脑海中猛然蹦出来一个清秀的小萝莉,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岁女童,脸上气冲冲的样子,歪着脑袋斜睨着人,微微嘟着嘴说着无礼的话,面对作为战胜者的中原天子毫无惧色。

    果然是那个萧绰萧燕燕,不过在这个已经被自己改得面目全非的世界里,恐怕就没有了你这个“萧太后”活跃的空间了吧?当然,看样子那个韩匡嗣可怜的儿子韩德让依然是那么悲剧,就这么果断地被新任契丹主ntr了~就是不知道今后他还有没有机会再ntr回来。

    郭炜在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并不知道,有一封非常重要的国书正在从北方飞来,此时大概已经越过了燕山,那封国书上签名的除了新任的辽国皇帝耶律贤之外,还有他正念叨着的萧燕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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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契丹的和议请求

    第十二章契丹的和议请求

    “众卿,契丹旧主遇刺,新主刚刚即位就遣使前来与我大周通好,颇为卑辞厚礼,却不知该当如何应对?”

    滋德殿中,胸中其实已经有了几分成算的郭炜曼声地问着在座的大臣。

    契丹的政变如期发生,这件事本来很让郭炜惊异的,只是在仔细地研究了侦谍司关于这次政变的情报之后,再看一看契丹朝堂上新近的巨变,稍加分析,郭炜终于释然了。

    不过耶律贤竟然会主动遣使到东京来,卑辞厚礼地试探南北双方休战通好的可能性,却还是令郭炜感到了突兀。

    其实如果坐在契丹皇帝位置上的还是那个著名的睡王的话,郭炜倒是不会对此感到奇怪的,毕竟耶律述律国政昏暗不思振作是出了名的,加上这一次耶律屋质败得实在是惨了一点,在周军的这种威势下,在契丹的机动兵力遭受了这样重大损失的情况下,耶律述律彻底向现实低头,承认大周对燕山以南及河东地区的统治权,在此基础上谋求两国息兵,倒是合情合理的。

    然而现在当政的可是耶律贤,后世历史中辽国响当当的一个皇帝,据说和他的儿子一起促成了辽国的振兴的,而且这人现在才二十出头,比自己还要年轻,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他却能忍住为年前的惨败报仇的念头,主动向大周派来求和使者,极尽卑辞厚礼地谋求两国休战通好,这份忍性就不能不让郭炜对他刮目相看了。

    郭炜可不相信这个耶律贤是当真怕了自己、怕了大周,不会相信对方真的会满足于栖居草原,从而彻底放弃对汉地的野心,既然曾经的历史上记载的耶律贤是另外一副表现,那么他现在的做法肯定就只是迫于情势而非心甘情愿了。

    哼,你现在是在玩卧薪尝胆十年生聚的把戏吗?

    说实话,契丹贵族当中有一部分保守势力对待中原的态度一直停留在掳掠人口、洗劫或者压榨钱帛上面,他们出于其草原本位的本能是不愿意占据和治理汉地的,甚至对目前占领收获颇丰的渤海都不是很看重。但是这些人以契丹旧贵族为主,更多的是团结在耶律李胡一系身边,顶多对耶律述律有些影响,对耶律德光的影响都不大,而耶律倍这一系却从来都是很向往汉地的,那么作为耶律倍的嫡孙,预备南征途中遇刺的耶律兀欲的第二子,耶律贤真是不大可能和那些保守的草原旧贵族搅合在一起。

    当然,耶律贤这一次的卑辞厚礼倒不算很过分,至少在国书上是保持了两国的平等地位的,使者带来的奉仪也远不如藩邦属国的贡奉,并没有把自己降到臣属的地位上去,而是维持了互为南北朝的仪节。

    不过契丹这一次主动请和总是事实,国书中也彻底放弃了自石晋以来的傲慢无礼,甚至还让自己的皇后附书一封和大周天子一叙旧情……呃,是旧识,从而试图以私谊打动郭炜,让两国的关系走向缓和,这些总是事实。从郭威称帝之后向契丹派遣使者被扣,两国互不承认,到郭荣时期两国彻底断绝通使,再到郭炜打下契丹南京道之后的简单谈判交换俘虏与人质,一直发展到现在这个局面,无疑是契丹身段的重大变化和大周向北进取的一个里程碑。

    郭炜对于耶律贤的意图大致上有个基本判断,对契丹的这次求和也已经有了自己的谋划,只是他现在还想听一听大臣们的意见,看看他们出于不同角度和利益的分析对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有些补益,不管自己怎么高瞻远瞩,专断独行总是不好的嘛~

    “契丹新主此番请和,一则是因为其主力之一部被我军歼灭,其朝廷掌控的机动兵力遭此重创,在短时间内难以恢复,以其国力军力本来就已经难以与我大周争衡;二则其重兵宿将在河东一战中折损严重,现在恐怕都很难威服四方了,其国中各依附部族的蠢动难以遏止,今后一段时间内他们也未必抽得出精力南顾;三则其新主是在政变之后继位的,短时间内也未必能够让契丹贵人纷纷心服,真正掌控朝堂尚需时日。有这样三个原因,契丹当然是打不下去的。”

    做首相这么些年,加上之前的翰林学士和次相生涯,朝议又是经常和枢密院的官员一起举行的,而且郭炜向来都很重视宰相们的战略分析能力拓展,王著此番的分析倒是中规中矩。

    不过光是做这类战略分析,却不是一个首相的核心职责,如今枢密院军咨部运筹司的几个资深军咨虞候都可以做得到,作为文臣之首的宰相,尤其是掌管政事堂的首相,王著当然还需要更多的为君分忧,在分析完了以后还能够提供恰当的应对之策,这才是宰相的功力。

    所以王著继续说道:“不过我军虽然新胜,既收取了整个河东,还一战歼灭了十万契丹铁骑,兵威足以震慑北疆,然而我军其实也已经无力在北境发动大战了……”

    王著的这些话倒是最近朝堂上的老生常谈,毕竟灭亡北汉的这一战已经消耗了很多军资粮草,因为禁军按照计划稳妥作战,因为契丹军在忻州等地计划外的烧杀掳掠让大周承担了计划外的赈济,河北等地多年的积储差不多耗费了大半,现在已经难以支持一场大规模的进攻作战了。

    至于河东地区,在北汉十多年的穷兵黩武与搜刮之下,早就是疲弊不堪,再不复隋唐时期的河东胜景了。原先的北汉统治区人口比契丹的南京道还要少,开垦的熟地也未必更多,而北汉主向契丹称臣纳贡需要的钱帛却都要靠向内搜刮而来,所以原北汉统治区的赋敛比契丹以前在南京道的还要苛酷,所以新收的河东地区比当初打下来的幽蓟地区凋敝得多。

    郭炜在北伐取得了幽蓟之后,尚且对那里休养生息了好几年,才让当地的人口密度与生产水平赶上了南边的河北其他州县,才慢慢地改变了范阳军和卢龙军起初的单纯防御姿态,让这两个军镇的驻军逐渐可以越过燕山进入草原烧草防秋了。

    河东地区原北汉统治区要想恢复到南边潞州等地的繁荣程度,甚至与河北地区比肩,需要的时间可不会短了,而在此之前,河东的确支持不了一支大军出塞。

    这些客观情况,那是完全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人口的增长、原有耕地的出产、新增耕地的开垦……这些都不可能鼠标一圈一点就完成的,郭炜顶多也就是通过相关的税赋减免和农具支持给当地的发展略微加加速。

    “两国就此罢兵休战,完全是势所必然,然而陛下所言的契丹主卑辞厚礼,臣却并未感觉到。”说到了最后,王著如此总结着,“既然是契丹主动请和,其向我朝进贡些土产乃是分内之事;以愿意南归的晋臣和骨殖加上契丹从东京掠去的各种典籍换取其北院大王等人的遗骸,也算是两宜之举;但是虏主要求与陛下约为兄弟,让我朝和辽国成为兄弟之国,这等要求却是太过僭越!至于其要求在渝关等地开辟榷场以利两国通商,则更是异想天开了。”

    郭炜默默地听完王著的长篇论述,最后也没有表态,只是在殿中四下里扫视着,看看其他大臣的神情。

    “是啊,胡虏一向畏威而不怀德,不知恩信,不向我朝称臣纳贡也就罢了,如果能够与其成为兄弟之国,陛下贵为天子,怎能与虏酋约为兄弟?昔年晋王与虏主耶律阿保机约为兄弟,那时候晋王也只是大唐的藩臣,可不能与天子相提并论,而且不久虏主就为利背盟,这等毫无信义之辈怎能纵容?”

    次相吕胤则是把自己的意见集中在耶律贤提出的兄弟之国这个主张上面,引经据典地对王著表示支持。

    郭炜在心里面笑了笑,虽然曾经被耶律德光打进过东京来,不过文臣们那股中夏、上国的傲气还是没有丧失啊……的确,大周既不是依赖契丹的扶持而上位的,又不曾被契丹军打断脊梁骨,而且周军在对上契丹军的时候基本上都占据着优势,朝臣们又怎么能够容忍双方平起平坐呢?想当年石敬瑭完全依靠了契丹的扶持才夺得帝位,但是他对耶律德光称臣称儿,却还是很让藩镇们讥诮的,即便石敬瑭有着足够的军事优势,他的声望却仍然非常糟糕。

    嗯,自己也没有打算和耶律贤兄弟相称,两国之间实现暂时的和平是可以的,毕竟大周眼下已经无力再展开一场大规模的进攻作战么……不过什么兄弟相称和两国成为兄弟之邦就大可不必了,即使大周是兄长,自己论年龄也是兄长。

    在地位礼仪方面的让步和岁币可以买来和平,可以减轻百姓的负担,这种荒诞话郭炜从来都是不相信的,战争又不是单方面承担成本的,自己这边承受不了持续的战争,未必对方就承受得了,岁币或许比军费要省,但是也帮助对方省了军费,还给对方增加了收入,这一出一入之间的差别,似乎智商正常的人都看得出来。而且要是自己真的没有一战的能力的话,改变双方的地位关系和岁币就可以保证安全么?对方难道不会自己来取?

    能战方能和,这才是真相,正如现在主动请和的是耶律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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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通商口岸?

    第十三章通商口岸?

    不答应和辽国成为兄弟之国,自己以兄弟之礼待耶律贤,对方就会放弃和议的请求,而再次兴兵sāo扰北疆?郭炜在心里面摇了摇头,他对这一点是既不相信也不害怕的。器:无广告、全文字、更

    正如王著在前面分析的那样,现在是契丹打不下去了,是耶律贤急切地想要两国罢兵,好让他能够腾出手来整顿朝堂和国内的各部族,而自己这边只是暂时没有能力发起大规模进攻作战而已。真要是契丹人发了疯,为了中原朝廷继续将其视作蛮夷就兴兵南犯,以目前河北、河东等地的库藏和驻军力量,依托燕山、太行山、恒山、雁mén山和勾注山御敌于国mén之外,那还是相当轻松的一件事情。

    既然自己一点都不怕契丹人可能的sāo扰,而耶律贤才是真正有求于自己的,那么这种只有利于对方的礼仪变动就不应该答应下来。

    虽然历经晚唐以来的上百年丧luàn,中原朝廷在四夷当中的威望有所降低,但是从于阗、回鹘、高丽等仍然维持着经常xìng的进贡就可以看出来,中原朝廷在四夷当中仍然具有很高的威望,这一点并不是契丹人偶尔攻入京师一次就可以改变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为了减少一点麻烦就贸然地答应两国成为平等的兄弟之国,那无疑是从侧面抬高了契丹的地位,从而让他们在经营草原和西域的时候更为轻松,所以郭炜是不可能把契丹和契丹主的地位抬得那么高的。

    再者说了,郭炜可一直都惦记着扫灭契丹呢。

    虽然契丹已经在自己的手上丢掉了南京道这个重要的农业区,但是他们还有东京道,也就是原先的渤海国这个稍微差一些的农业区,这个地方和幽蓟比起来再怎么差,那也终究是一个比较成熟的农业区了,当年的高句丽就是赖此而得以与隋唐抗衡的,有了这样一个农业区的契丹,就再不是那种简单的草原游牧政权,而是对中原具有极大威胁的敌手。

    对于这种潜在威胁极大的敌人,但凡有一点机会,郭炜都不吝于尽情地利用起来,以将其彻底灭亡,如果一时做不到,那至少也要将其肢解,就像当年的汉武帝凿空西域一样,将草原上的军事政治联盟和关键xìng的农业区之间的联系完全斩断,打消他们进步的潜力和挑战中国的底蕴。

    眼下因为后勤等原因无力大举北进,那是客观条件的限制,可是在主观上郭炜怎么能够去帮助对方稳固统治呢?吕胤说的那些体统问题只是浮于表面的情况,这些传统习惯里面隐藏着的实质利害才是郭炜真正重视的。

    “在渝关等地开辟榷场也是不妥。”等到吕胤说完,次相王溥马上接嘴说道,“这些年朝廷在北疆有意纵容商旅越境走sī,为的只是侦谍司的方便。其实大周对契丹的出产并没有什么需求,有需求的战马则是契丹无论如何都不会公开出售的,要想买到战马,榷场反而是不如走sī越境的;对于契丹则不同,他们对大周的粮食布帛茶yào盐铁的需求都非常大,走sī那么昂贵,他们sī下里才会用良马来换,若是开辟了榷场,恐怕只是单方面有利于契丹了。”

    郭炜又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王溥说的话大概是这个时代大部分人的普遍意识。

    中原和草原之间的贸易,基本上就是一种单方面的需求,中原文明发达物产丰饶,如果草原上的游牧民能够提供合适的代价,中原出产的粮食布帛茶yào盐铁都能成为他们的生活必需品——或许只有盐是一个例外,草原上有大量的盐湖,很多自然结晶出来的盐都可以直接食用了,所以游牧民所用的盐或许没有中原那么jīng细,但是却往往便宜了许多。

    然而草原上的游牧民能够提供什么产品来和中原jiāo换呢?东北的人参别说这个时代还没有流行起来,那也不是在草原出产的——当然,人参的产地现在归属契丹和高丽两国;貂皮等贵重máo皮则是奢侈品,市场容量不大,很难作为草原的主力输出商品;剩下来的就只有牛羊马等牲畜了,不过牛羊等牲畜就近换一点粮食布帛还不成问题,长途运输起来可就未必值当了,想要大量换取茶叶、yào品尤其是铁器,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草原上能够提供的最大宗且最合算的输出商品,其实就是马匹,回鹘这些年通过贡使经灵州贩运过来的良马可帮助回鹘买到了不少中原出产的珍品,但是契丹可能和回鹘一样地向中原大量输出良马么?契丹的野心可不同于回鹘,郭炜相信耶律贤一定没有放下和大周争雄的心思,那么他们就肯定不会很愿意向大周贩运良马了。

    缺乏合适的jiāo换产品,购买力严重不足,在中原士民的眼中,草原显然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大客户,和西域比起来差远了。向这样的国家开辟边境榷场,在当时的人看起来也就是单方面有利于对方,试问连在礼仪方面都不肯做出丝毫让步的大臣们,却又怎么可能愿意在这样的实质利益上面做出让步?

    当然,以往的情况多半是这样的——中原不在乎草原这个小客户,草原上的游牧民买不到或者买不起他们眼馋的中原产品,在平常也就只能强忍着,不过一旦让他们逮到了机会,不管是中原王朝暂时地衰落了,还是北疆的防御稍微疏忽了,那些眼红的游牧民就会啸聚南下,直接动手来抢;而中原朝廷有时候是为了安抚对方,有时候或者只是单纯地为了减少麻烦,就会开辟几个边境榷场,用朝廷补贴的形式让中原的商人们和游牧民贸易,甚至半卖半送地向游牧民提供一些生活必需品。

    这种对北地的安抚措施,如果落到了以前,甚至在大周的初年,大臣们或许都会欣然接受,不过在如今刚刚获得对契丹军的一场决定xìng大胜的背景之下,北疆的防线差不多整体推进到了群山和内长城一线,大臣们又怎么肯答应下来呢?

    不过郭炜的想法却大为不同。

    以他穿越前接受的那些历史教育和科学方法论教育,在他看来,人类社会的底层基础是生产力,是经济基础,而政权、国家之类的东西则是依附于这个基础的,所以对一个地区的兼并或者控制,最有效的办法并不是军事上的强行占领或者驻军监控,而是在主体和那个地区之间建立起非常紧密的经济联系。

    就像秦对六国的兼并统一,表明上看起来只是因为秦国的国力军力强大无匹,六国无力抵御;深层次看起来则是因为七国的人都有一种基本的华夏意识,当时的有识之士除了老庄一派之外全都在呼吁统一,只是墨家、儒家、法家之间对统一的手段有些争议而已;不过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当时的七国之间已经建立起了非常紧密的经济联系,从基本的商品贸易互通有无到治河水利的协作需要,各国之间其实已经是牢不可分了。

    要不然怎么在秦国溃灭之后,胜利者还会继续秦制呢?六国旧贵族的分立主张怎么会彻底失败呢?刘邦刚开始进行的妥协xìng分封怎么会被他和后继者渐次削平呢?

    另外一个纯粹用武力建立起来的几乎是空前的méng古大帝国,只是百年时间就分崩离析了,可不就是因为它是靠着单纯的武力建立起来并且维护着的么?几个汗国之间并没有不可割离的经济联系,分裂起来那可是干脆得很,分裂之后也不会有什么“méng古思想家”鼓吹“分久必合”。

    所以郭炜一点都不把向契丹开放边境榷场看成什么让步甚至屈辱,这可是增强双方经济联系的好事啊,只要双方的经济联系紧密起来,以中原的文明水平、生产力水平和人口、经济发展潜力,谁控制谁那不是不言而喻的么?到那时候再辅以政治军事手段,兼并起来不是很轻松么?

    就算是契丹的草原本部因为其游牧特xìng很难和中原建立起非常紧密的经济联系,从而不好兼并,那么它的东京道也就是原渤海国这部分农业区还是完全可行的。先以经济手段拉住契丹的东京道,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再派遣一支军队摘取果实,将东北这块汉唐故土收回囊中,郭炜的北方战略也就完成了一大半。至于契丹的草原本部那些来去无常的游牧部族,在丢掉了基本的农业区之后,对其进行经济控制岂非相当的简单?

    “边境榷场是可以开的……虽然契丹提供不了多少物品与我国贸易,但是多少也是有的,譬如牛羊牲畜,中原战luàn方息百废待兴,我国的耕牛需求是很高的,河北、河南的富户官员对羊ròu的需求也不少。牛羊牲畜的陆路贩运成本高昂,不过渝关就有海港,幽蓟等地新挖的运河也很多,完全可以一路水运过来,朕可记得北地nv真曾经多次自契丹之苏州泛海至登州卖马,这运费应当不贵的。”

    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引发群臣的争论,郭炜赶紧出声定下了调子:“就算是契丹所需远高于我国所需,那也不过是引起两边物价的变动而已,这些事情自有商户自主定价,却是与朝廷无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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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南北通好

    第十四章南北通好

    王溥闻言就是一怔:“由进入榷场的商户自行定价,那要是商户们将粮食布帛茶药盐铁等物的价钱抬得太高,从而引发了契丹人的不满,却又该如何处置?若是因此而引发边衅,岂不是与开辟榷场让两国通商的初衷不符了么?”

    “两国息兵休战,通商乃至通好,这分明是耶律贤向朕请求的,却不是朕来求着他,若是因为商户定价的小事就再起战端,那就继续战好了!”郭炜心中微微一叹,王溥这人就是少了一点霸气,也不知道是本性如此,还是文官差不多都这样,“商户之间的买卖么,那就是双方自愿,一个愿买一个愿卖,朝廷既然对此不加干预,那么契丹人又能怪得谁来?只能怪他们自己不争气,不懂得与民生息教民耕织,只知道四处抢掠不劳而获!碰抢不动的就开始怨天怨地了?”

    郭炜当然知道自己这些话有些强词夺理,不过谁让自己现在的胜利者呢?胜利者制定规则,这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更新

    要是契丹人胜利了,那么制定规则的当然是他们,那时候他们愿意打草谷就打草谷,愿意杀人就杀人,用杀人来威胁勒索市民富户也是随时都做得出来的,后来的蒙古人不是曾经打算杀光汉人把耕地全部变成牧场吗?只不过更懂得文明和经济的契丹遗民教会了他们如何从农民那里搜刮更多的钱财,这才没有让这种野蛮大规模演。

    但是蒙古人在自己的帝国内部还不是常常打劫已经归顺的城市?这就是游牧部族的规则,没有几百年的进化是改不了的。

    至于现在么……战场获胜的是周军,主动求和的是耶律贤,那么规矩当然是郭炜来定。耶律贤和契丹贵族或许以为用停止扰边来换取大周开辟边境榷场很划算,不过郭炜同样这么认为——这才是真正的双赢呢。

    边境榷场是要开辟的,但是郭炜绝对不会让官府深入参与其中的商业活动,尤其是不会用大量的补贴来降低输出商品的价格。除非是等到大周的货币能够通行于契丹境内,朝廷能够赚取大量的铸币税的时候,补贴不再是岁币买平安而是左手出右手进,同时还能加强对草原的经济控制,那个时候倒是可以做一做了。

    “陛下既然如此说,那么自然可以在渝关等地开几个榷场,以容留两国商户的买卖。不过……不过得要严防契丹的细作了,尤其是禁军这些年都仗着火器犀利而所向披靡,而不少火器已经开始配备北疆的守军了,契丹经过这一次惨败必然会重视起我国的火器来,他们的细作或许还难以深入到京师偷取火器技法,但是在沿边偷取些火铳、霹雳弹什么的却大有可能。”

    皇帝的自信豪迈让王溥难以再从根本反对榷场之事,不过他马就想到了其他的理由,不说是直接反对设立榷场,起码也要在这些事情防患于未然,如果难以防患的话,停止开辟榷场的选择也不错。

    不过对于这种比较专业的问题,自然是枢密使更有发言权了,一直都沉默着的李崇矩听到王溥说出了这句话,赶紧出来说明:“细作从来都只能防范而难以禁止,就算是不在边境开辟榷场,以前的那种走私也一样可以让两边的细作往来。其实开辟榷场反而更有利于朝廷监控契丹的细作,因为朝廷对其他地方的榷场早就有了一套很成熟的管理办法,完全可以直接拿过来用。”

    “嗯,如果陛下觉得开辟榷场对我国更为有利,细作之事倒是不必过于担心。”王著此时也点了点头支持李崇矩的意见,“榷场是建在我国境内,由边臣和朝廷派遣的官员共同管理的,对于进出榷场的人员有严格的盘查,商户在境内贩运也要路引,确实比走私越境的更容易管理。”

    “而且随着南方诸国的归顺,以前在那边设立的榷场都渐次取消了,现在只需要将原先那边的官吏转到北疆即可,这样北疆的榷场和广州的市舶司所需的人力也都有了,还不会让朝廷平白负担裁汰下来的冗员,这样安排倒是不错。”

    吕胤又一次对王著的话进行了补充。

    始终都闷声不响的军咨部尚张铎这时候也适时地发言:“其实两国的正常通商更有利于侦谍司在北境的作为。侦谍司的种种技能手法,可不是契丹那种细作可以比的;而我国对境内商旅的管理,同样不是契丹对境内商旅的管理可以比的。以前的走私越境,侦谍司的渗透人员只能依靠那些参与走私的部族提供保护,行动其实有太多的不便,而现在可以公开行商进入契丹境内,榷场是归顺我国管理的,契丹只是在边隘设置盘查,侦谍司的渗透人员最难通过的也就是这一关,等到了契丹境内以后,这些合法的商旅可就轻松了。”

    听到了这里,郭炜颇有些自得地笑了笑。

    经济方面的问题,因为涉及到太多的学科发展和历史经验,这些大臣们不可能理解得那么透,现在听从郭炜的主张,那纯粹是出于对百战百胜几乎不出错的皇帝的服膺而已,却不是什么想通了之后的心悦诚服。

    不过在情报工作方面,曾经担任过兵部尚的王著、正担任着兵部尚的吕胤都有些实际见识,作为侦谍司司的枢密使李崇矩和主管的军咨部尚张铎当然就更清楚了。有郭炜的一些超前意识主导,有一些比较成熟完善的保密技术加入,现在大周的情报侦察工作和契丹的原始细作比起来,无论是情报工作的意识、情报工作的管理还是最基本的情报技术,那都是碾压性的优势。

    最基本的一点,对于战略情报的搜集,侦谍司就不需要像其他势力的细作那样完全依赖于收买高级文武官员,碰运气一般地去获取直接情报,而可以综合对方国内的各种民生变化、底层动态的蛛丝马迹去发现背后的深层原因,再加一定的保密技术,渗透人员的暴露危险大幅度降低了,他们中间每一个个体的重要性和关键性也大幅度降低了。

    佐尔格是传奇,007是故事,结构完善行动高效的情报组织才是根本。

    “嗯,众卿的意见甚好!”不管是真的经过集思广益了,还是郭炜在实质依然独断专行着,漂亮话还是得说的,“河东初定,正是休养百姓的时候,禁军将士连番征战,也要有个休整时间,既然契丹的新主认清了往日旧主的胡为,打算洗心革面,向朕贡奉土产以请和,承诺从此不再扰边,承诺归还被其掠去的历朝典籍文册,承诺遣归被其掳去的晋臣家人或者骨殖,承诺两国通好正常通商,那么朕自然可以不为己甚。泰戏山西麓契丹军的埋骨之地,他们要是愿意将那些遗骨迁葬,朝廷自然许可;在渝关等地设立榷场以利两国通商,也是理所当然;不过耶律贤应当明记自家的身份,不可妄攀中国!”

    “臣等谨遵圣谕……只是陛下的这些吩咐还需要如何细化?对契丹来使接下来怎么安排?”

    眼前的这个皇帝已经决定下来的事情,众人也就只能踏踏实实地去执行,所以听完了郭炜的话之后,王著立刻率领群臣恭声答应,然后才咨询起具体的安排。

    “怎么细化?就让吕卿统摄礼部、鸿胪寺、四方馆以及枢密院的相关部门,和契丹来使一条条地详谈,只要基本原则不违背朕的旨意,其中的细节由吕卿掌握即可。”

    本来这种重大的外交谈判,让兼任礼部尚的王溥主理是最合适的,不过郭炜一直感觉王溥这人太软,太没有主见了,这一点从方才的朝议当中也可以看出来。让他去主持谈判,当然在基本原则也不至于会和郭炜的要求大相径庭,但是很可能在每一个细节都严重偏向了契丹,这可不是郭炜能够接受的。

    所以还是让吕胤来担纲谈判,即使有些侵入了王溥的职权范围,不过吕胤和皇帝的关系谁都知道,为人偏软的王溥应当不会有太多的怨怼。

    说完了工作安排,郭炜想了想继续说道:“至于契丹的来使么,在谈判完成之前朕就不见了,一切都看谈判的最终结果再定。”

    …………

    显德十六年的五月下旬和整个闰五月,东京的重心都放在了周、辽两国的谈判,双方进行了坦率的交谈,会谈始终都是有益的,双方充分地交换了意见,在会谈中增进了双方的了解。

    谈判双方在极其热烈的气氛当中熬过了夏至,等到了六月的月初大暑将至的时候,双方竟然达成了广泛的共识,契丹的使者总算是完成了使命,获得了觐见大周皇帝的机会。

    在广政殿中举行的礼仪性会见乏善可陈,对着契丹的正使林牙耶律抹只和副使南院郎君张景星以及侍从的御盏郎君耶律虎古,郭炜提不起一点兴致来——三个人的名字他都不熟,尽管林牙这个官职让他想起了耶律大石,而张景星这个明显的汉人名字则让他想起了著名汉奸张景惠。

    不过不管怎样,两国的和议终于是完成了,从显德十六年的六月份开始,南北正式进入了通好的时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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