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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康保裔     混在五代当皇帝txt下载     混在五代当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 家学渊源

    第三十章家学渊源

    “嗯!嗯!分析得不错。igEN彩郭炜听着韩微的分析,心中非常的兴奋。显而易见的,韩微手头并没有携带什么卷宗,可以说关于契丹皇族、后族以及朝堂内情的资料都是凭着脑袋里的记忆在论述的,而且还是涉及到十几年时间的资料,即使韩微在被召唤过来的时候能够大体猜到郭炜是因为哪方面的事情找他的,提前准备也不可能太充分,可想而知韩微的记忆力水平达到了何等程度。

    这简直就是一个人肉资料库和检索机啊……还附带了智能颇高的分析器。这样的一个人愿意待在阴影内专心掌管大周的对外情报工作,对继续升迁并不热衷,还真是自己的幸运。当然,自己也不能太亏待了他,今后肯定是要迁其秩而不易其任的,职司固然不去轻动,勋阶完全可以慢慢地加去。

    听韩微这么一分析,郭炜大体就心中有数了——杀死萧思温的多半不会是耶律贤集团的人,当然,肯定也不会是明面的“盗杀”,而极有可能是契丹皇族当中的李胡系或者未能从这一次政变获取利益的国舅一族,甚至有可能是这两个团体合谋,嫌疑最大的应该就是在以前的谋叛案当中蹦跶过的。

    不过对于这件事,耶律贤尽管不见得参与了,但是放任凶手行事的嫌疑却很难洗脱,毕竟萧思温是在跟着他行猎的时候出事的,前一个皇帝刚刚遇刺,新任皇帝周围的保安措施会差吗?然而萧思温偏偏就死得这么干脆利落。

    事情如果是这样的,那么耶律贤对萧思温之死反应平淡,还对外宣称其死于盗杀,随后就不动声色地回到京,这一系列的安排就有另外的一套解释了。

    这个契丹的新皇帝,比自己还要小了七岁的人,没想到会这么隐忍。他这是要在明面彻底麻痹住凶手,然后通过暗中的调查找出对手谋杀萧思温的证据,从而将这股不受他控制的势力彻底击垮。

    对了,其实即便凶手不是那帮人,甚至萧思温之死实际出自耶律贤的授意,耶律贤最终还是会这么干的?反正萧思温挤占了国舅部的大部分权益,这件事完全属实,国舅一族当中想要他死的人肯定不少,也不算栽赃了。

    如果事情真的像韩微和自己分析的这样,那不光是萧思温这人心机深不可测,耶律贤这个契丹新皇帝、北疆新对手也很不简单,对内能隐忍,也能痛下杀手,那么向大周屈辱求和这个姿态背后隐藏的恐怕也是非同寻常的野心。

    没想到历史车轮就这么照常带走了一个睡王,给自己带来了一个更为险恶的对手。可惜中原对契丹的内部政治完全没有影响力啊……即便是自己这个穿越者掌握了中原政权。

    好,这大概是时空管理局没法把自己给抓回去,又不想让自己太轻松了,所以不管契丹在自己的手里遭遇了何等程度的打击,却依然让它按照历史轨迹走向兴盛,好给自己提供一个对手。

    真的很想立即奋起一下,将北方这个可能的劲敌扼杀在摇篮之中,就像当初扼杀打算有所作为的李弘冀那样。可惜……郭炜倒是不在乎为此背“背信弃义”之类的名声,只要真的有条件将耶律贤和他的辽国扼杀在起步阶段,郭炜哪里会在意这个,周、辽之间的和约还不是说撕毁就撕毁?不过真的是可惜了,辽国终究不同于南唐,草原毕竟和江南不一样,契丹人更不是和中原汉人相差无几的江南汉人。

    迥然不同的文明,迥然不同的价值标准,迥然不同的经济基础,迥然不同的生存环境,给周军可能的军事行动增添的困难无法预料。周军在面对长江和南唐军的时候可以势如破竹,在面对草原和游牧骑兵的时候可就未必了;只要郭炜把得住一视同仁的原则,江南人未必会为南唐死战到底,南唐灭亡之后也未必会苦苦怀念,但是契丹人可就未必了。

    自己给这个时代带来的变化还远远不够啊……

    “德强,如今四海归一,侦谍司除了还要顾及一下西北的定难军以及甘凉、归义军,西南的大理和交趾之外,把全部的工作重心都转到辽国去。要大量搜集辽国一般的地理和民生情报,要密切关注辽主耶律贤的每一个重要动向,萧思温虽然死了,他的幼女还是辽后,他的那个孤子叫作留只哥的,侦谍司也要始终盯紧了。”

    郭炜细细地想了想,决定先给韩微压任务。

    现在深入草原横扫朔漠的条件压根就没有,不光是河东的民生尚未恢复,北线的物资准备差得太远,就是禁军在茫茫草原面对游牧骑兵各种骚扰的战法也远远谈不完善,这个时候仓促地发动北伐实在是太无谋了。尽管契丹在耶律贤的统治下眼瞅着就有兴盛起来的势头,但是听任契丹兴盛起来的危险,还是及不仓促兴兵一旦败亡的危险。

    未来对契丹的决定性战争,可供郭炜参考的历史战例可谓是少之又少,郭炜真正能够凭恃的只能是内功了。

    恢复民生、发展经济、增强军备……尤其需要形成一套经得起损失的军事体系,然后依靠强横的国力和契丹硬磨,将其生生地拖垮、拖亡,这就是今后十多年乃至数十年的基本任务。

    而在其间,强大的情报支持肯定是军事体系的重要一环。以前因为条件所限,对契丹的情报工作进行得太不够了,别说是那种覆盖广泛而又不能见到速效的地理和民生情报,就是关于契丹朝堂的情报都很不详尽,甚至对于辽主与主要大臣的资料都非常粗略。就说这萧思温,如果不是郭炜在耶律贤继任辽主之后,从他的亲信圈子里面直接点了几个人让侦谍司重点调查,现在韩微也掌握不到这么多情报的。

    通过韩微对萧思温的分析,郭炜就想到了萧燕燕。萧思温投机的水平、萧思温搞幕后阴谋的能力、萧思温在几大势力之间搞平衡的技巧……配合着政变成功大权独揽的胜利收获,如果不是突然来了一个“盗杀”,那整个过程真的是堪称完美。这么一看,萧燕燕后来在契丹贵族和汉儿高官之间左右逢源,用感情羁绊和利益锁链将韩德让耍得离不开她的裙底,最终牢牢地护住了自己的儿子,第一次在契丹政权确立了嫡长子继承制,说到底并不完全是她个人的政治天赋,而是家学渊源了?

    既然如此,那个和萧燕燕年纪差不多大的留只哥就有了承受侦谍司关注的资格了。尽管郭炜并不知道这个留只哥长大之后的什么,会和他看过的史当中哪个辽国名臣的名字联系在一起,但是从此时开始记录其资料是很有必要的。

    “是,陛下。”对于郭炜的吩咐,韩微从来都是先接受下来,而不是去问一个为什么,“说来有趣,陛下前段时间吩咐侦谍司着意调查韩匡嗣的家人,尤其是其次子韩德让,还真让儿郎们打探到一些奇事。”

    郭炜笑了笑:“哦~什么奇事?德强且。”

    其实郭炜心里面清楚韩微嘴中的这“奇事”到底指的是什么,不过他那可是从后世的各种正史、野史和文学作品当中了解到的,这样的消息来源压根就没办法与人分享的,所以通过侦谍司的调查让消息来源正规化是必须的。

    “那韩匡嗣在辽国做着耶律阿保机庙的统领,耶律德光之后视其有若亲子,蓟州玉田韩家几乎已经等同于契丹国族,所以耶律喜隐的那次谋叛虽然牵涉到了他,但是耶律述律也只能置而不问。不过韩匡嗣自此之后就基本等同于闲居,后来就与萧思温走得近了,两家的关系亲近到谈婚论嫁,萧思温的那个幼女本已经许给了韩匡嗣的次子韩德让的,不料时事突变,耶律贤继任辽主之位以后马就纳此女为妃,随之又立为后,此中关系着实有趣……”

    韩微并不理解皇帝为什么会那么关注韩德让这种小人物,不过他还是扎扎实实地按照皇帝的吩咐去做了,结果却听来了这么一个仿佛唐人传奇的有趣故事。

    郭炜自然是不会感到惊讶和好笑的,他只是平静地问道:“嗯,那样的话,辽主和韩家的关系岂不是会非常微妙?”

    “这就是奇怪之处呢。”韩微困惑地说道,“韩匡嗣的长子韩德源是辽主以前的近侍,这一次巨变,韩匡嗣被任命为京留守,封燕王,显然也是有定策之功的,而韩德源更是受领崇义军节度使,在辽主纳萧思温幼女为妃之后,他又偏偏把韩德让招去做近侍了……”

    好,这么古怪的关系,郭炜也是理解不了的,即使他还能先知先觉地知道在耶律贤死后韩德让、萧燕燕之间又演了哪些桥段。不过没关系,理不清多半是因为文明隔阂,只要侦谍司搜集契丹情报的水平都能达到这种标准,未来就很可靠了。

第一章 治河修路

    全文字无广告     第一章 治河修路

    大周永乐三年春正月,东京西北一百多里以外的卫州汲县,到处都是忙碌的民夫,浑不似新年歇冬的景象。

    汲县是卫州的治所,黄河自其境东南流过,而城北的卫河则是永济渠的主要源头,永济渠在卫州北到滑州北一段几乎是贴着黄河向西北流淌,卫州也就成为和滑州差不多重要的转运重镇。

    河北等地的军食除了部分自给之外,多要依赖永济渠的接济,在幽蓟光复之后,永济渠还得承担起范阳军、卢龙军两个军镇的补给,在运河中往来的船只就越发地繁忙起来,卫州、滑州等地过河北运永济渠的陆路运输同样繁忙——这还是在军粮城的海运已经承担起幽蓟地区相当部分补给的情况下。

    水陆转运的重担和黄河堤防的繁重维护任务,让卫州的知州李铉忙得不可开交,几年时间下来,正当中年的李铉已经是头发花白形容憔悴,好在这人的精神却仍然非常健旺,倒是没人担心他会被累得一病不起。

    永乐二年的冬天到永乐三年的初春,皇帝终于决定要好好地治理一下河道与堤防,顺便改建从黄河到永济渠的陆路交通。

    所谓的太平治河,所谓的河清海晏,在郭炜渐次削平各个割据势力,并且迫使辽国求和之后,整个东亚地区总算是进入了一段较为和平的时期,此时提出来治河,那简直就是众望所归。

    无论辽国的请和是否有更长期的其他打算,起码在眼下周、辽双方的确是保持了真正的和平,周军的边境军队固然不再越境防秋,契丹军也老实得很,以前都已经形成了常规的秋季打草谷总算是忍住了没有再去做。这样一来,往年对民力牵扯最多的支持征战的民夫再也不用去征了,民间的徭役登时就省下来一大块,其他州县各有各的用法,而像卫州这样的沿河州县自然是准备把徭役都用到治河方面去了。

    不过好像皇帝不愿意李铉那么轻闲似的,卫州在这一年接到的冬季农闲工程任务却不仅仅是疏浚河道、整固堤防,还有修缮从黄河到卫河之间的道路的重任。根据工部、将作监等京师来人提供的方案,这条陆路将是漕运专用线,而且并不是什么夯土直道或者碎石路,而是一种奇怪的轨道。

    在李铉而言,工部和将作监准备在这里建造的联结黄河与卫河的道路相当奇怪,其路基采用碎石垫高倒还算正常,虽然成本比夯土路高得多,但是不会积水,因而可以做到风雨无阻,李铉倒是认可的,毕竟这条路非常重要,能够不受气候影响地保持常年畅通,对北方边军的补给至为关键。

    不过根据工部来人所言,平整的碎石路上面还要铺上一排排的厚重木条,然后在木条上钉造数条硬木轨道,这样的豪阔用料就不得不让李铉咋舌了。

    在李铉看来,修上一条专用的道路,上面可以并行驰骋马车,而且还不会受到洪涝影响而中断交通,这就已经相当好了,之所以能够做到这种程度,还多亏了卫河与大河之间的陆运距离不过几十里,人力物力都投得起。

    然而沿着几十里的碎石路平铺上那么多的厚重木条,还有特制的硬木轨道,这份投入就高得吓人了。须知京畿附近可没有什么山林了,不管是垫底的那些厚重木条还是上面的硬木轨道,都必须远至太行山甚至秦岭去取材,这价钱可不是一般的高。

    再说还有日常的维护问题呢。这种漕运专用道路有州郡兵看守和巡查,倒是不太怕缺乏木材的乡民盗取,不过一定的日常损耗量仍然是必须考虑的;而且据工部、将作监从铁矿、石炭矿的矿山那边获得的使用经验,即便没有任何人偷取,硬木轨道的磨损也是相当大的,需要经常巡查发现缺损,然后及时更换维护,才能保证轨道专用车辆的畅通无阻。

    而且那种据说比一般的大车拉得多跑得快的轨道专用车辆,它们也需要特制的车轴和车轮,算起来比一般的大车贵得多了。

    如此苛刻的道路运行条件和高昂的成本凑到一起,总是让李铉觉得非常的怪异——这样差劲的一条路,陛下确定要去修?

    当然,工部来人的口径却是不同,他们面对李铉若有似无的疑问,纷纷很有信心地表示,这样的轨道和轨道专用车辆已经在归属朝廷所有的一些大型铁矿、石炭矿的矿山中试运行了好几年,效果相当不错,不管是从深入山体的坑道里往外拉矿石,或者矿山内部的搬运,还是从矿山中往官道或者码头运送矿石,这一套系统都相当胜任——从坑道里面往外拉矿石固然远远强过了手抬肩扛,平地运输也胜过了以往的大车土路。

    总之,按照工部来人的话说,因为那种轨道专用车辆的运量和速度比一般大车要强很多,所以虽然车辆和轨道的制造与维护成本都相当高,但是平摊到每百斤矿石运输一里的成本却不见得比一般的大车和土路高多少,甚至有可能还会低一些。

    现在主要是不清楚,把这种轨道运输方式从比较封闭的矿山扩展到难以限制闲杂人等的黄河边上,而且运输距离也从几里地提高到了几十里地,这中间会不会发生一些难以预料的巨变。

    好在这条预计中的专线是特别为漕运服务的,而且基本上是军事目的,这种任务对运量与时间的敏感程度远高于对成本的敏感度,所以即便是这样的扩展有可能让成本剧增,只要它还能够保持运量和速度方面的巨大优势,那么就还可以承受。

    陛下的意思正是想要通过这一次的轨道试建和试运行来测试一下,在矿山中行之有效的轨道运输方式到底能不能扩展到乡野中去,扩展之后的建造和维护成本若何。

    工部来人在向李铉讲解的时候,最后如此总结道。

    对方既然都已经说到了这个程度,李铉自然是欣然领命,反正一切材料都是朝廷拨付,卫州只需要配合着征发民夫参与夯路、打石子而已,最多再铺一铺木条,到了最后钉造轨道的时候,自有工部人员带着禁军来干。

    当然,轨道建成之后的巡查是需要卫州负责的,不过卫州本来就已经在负责着从黄河到永济渠的一部分陆路转运,而且还要看守两边的临时官仓,李铉倒是没有觉得自己的事情多了多少。

    只是今年卫州还要疏浚河道、整固堤防,而且今年要做的事情还颇不同于往年,沿河的堤防会得到特别的加固,而堤外则会搬迁一部分民户,放弃一部分耕地,在现有河堤的两侧数里之外再修筑两道大堤。这样宏大的土方工程可不是一两年就做得完的,今后几年内卫州民夫的冬天差不多都得扑到河堤上面去,这样一来李铉就感到自己手下的人力有些捉襟见肘了。

    难怪陛下会同意辽国的请和了……李铉站在黄河的北堤上,看着忙于加固河堤的侍卫亲军,对于百战百胜的皇帝在一年多以前竟然会同意辽主的请求,从此罢兵休战,这一刻有了自己的理解。

    诚然,如果周、辽两国征战不息,且不说这些侍卫亲军有没有闲暇来卫州修河堤了,恐怕卫州还得向北面派出民夫支持禁军作战吧?那时候也就只有简单地整固一下河堤的人力了,别说想搞眼下这些大规模的工程,就是想要保证每年的汛期河堤不决口,那都是相当之难的。

    现在南北通好,再不用大规模打仗,北疆的几个军镇只需要自己的州郡兵加上一些轮戍的禁军就可以保证边境安全了,驻扎东京的禁军也得以腾出手来,除了坚持操练之外,还可以四处支持一下大工程,至少可以支持京畿几个州的河防建设。

    所以现在最危险最劳累的里层河堤整固,就被交给了前来支援卫州的侍卫亲军,更何况在一些需要特别严防决口的堤段,侍卫亲军还会用上一种叫作“水泥”的东西,和着细沙与水做成砂浆灌入土坝,据说比一般的夯土堤坝结实许多,而这种做法寻常的民夫显然是不会的。

    卫州本地征发的民夫,这时候却是扑到了内堤北面五六里的外堤工地上,在没有河水干扰的平地上夯筑堤坝,这种活计只要有称职的官吏指挥,那就纯粹是一个卖体力活,农夫们就没有不会的。

    当然,还有西边不远连通黄河与卫河的那条轨道,现在正在铺石子路呢,从山里采石砸碎成石子运出来,夯好路基铺上碎石,然后再砸结实了,这些活计也是卫州本地征发的民夫在干。

    不再打仗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各州不需要供应额外的军粮了,像卫州这种地方,即便是遭受些水灾,朝廷减免些税赋,那官仓几年时间也能充实,碰到像眼下这样的大规模工程,保证民夫们干活吃饱肚子完全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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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濮州河工

    全文字无广告     第二章 濮州河工

    “樊虞候,像这样沿着大河修筑内外两道堤坝,以内堤束水攻沙,以外堤拦洪防溃,当真可以代替人力挑浚大河的泥沙淤积,还能防止河水决溢为害吗?”

    濮州北面的河堤工地上,负责外堤工程以及内堤上禁军给养的濮州司户参军曹泉正凑到一个军校旁边,既有些好奇又有些疑惑地问道。

    这个军校和几个军士共同操作着奇怪的仪器,仪器很大,用沉重的三脚铁支架支撑着立在地面上,曹泉看到了仪器上面的水泡,推测是测量水平线和距离的,大概是禁军所用的密器,如今治河修堤都能用上,幸赖周、辽通好,让太平生活从此降临大周阖境啊……

    其实曹泉本人就是这次周、辽和议的得利者,两国相约通好息兵之后,当今陛下决定改元,在冬天开了一次恩科,结果多少年都没能中进士的国子监监生曹泉在这一次参考人数明显不足的恩科得中,然后就被授官濮州司户参军。

    在这个位置上做了一年,曹泉就碰上了空前规模的治河工程,从汴口一直到博州,临河州县全都动了起来,就连相邻州县的民夫都被征发调动到河堤工程上去,非但如此,驻扎在东京城的禁军也分赴汴口至濮州一线,负责着重点地段的河堤修筑。

    这也就是曹泉读书考试略差而实务能力不错,又有一年时间的缓冲期,在地方上积累了一定的实务经验,这才没有因为骤然面对庞大的民夫队伍和复杂的后勤协调工作而焦头烂额。

    不过等到曹泉逐步适应了这样的工作节奏之后,他倒是和前来濮州协助治河的一些禁军军官熟识起来,尤其是眼前的这个侦谍虞候樊若水。

    这个樊虞候并非武人出身,而是出自很正经的一个官宦家庭,自己是读书人,只不过他是江南人,以前在金陵应举一直没能得中,在朝廷兼并江南之后,游学东京一年有余,却还是不能考中礼部试——光是这份遭遇,就已经让曹泉有了知音之感。

    樊若水没有曹泉的那种好运气,没有碰上特别的恩科,实在不愿意再蹉跎下去的他最终投考了武学,这一次倒是轻松入选,随后的学习生活简直就是如鱼得水,除了体能和铳术之外,其他的科目都在班级前列,尤其擅长的是地理水文勘测。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这也就是樊若水在武学结业之后没有直接进入禁军的几个军司作战部队,而被枢密院选去成为侦谍虞候的原因了。

    尽管进了武学之后一直都是和军将世家子弟以及行伍出身的武夫同列,樊若水却还是保持着一点书生气,曹泉虽然并不像一般的文官那样鄙视武夫,但是和武夫打交道仍然让他头疼,与禁军的联系也只是职责所在迫于无奈,却不想碰到的竟然是樊若水这种妙人,两个人自然是同气相投,登时就让濮州这边的军政关系融洽了许多。

    让樊若水和曹泉互相觉得投缘的,可不仅是两个人在出身和经历方面的相似,两人在名字方面的巧合可是连他们的同僚都感叹不已的。

    有了这样的基础,樊若水对待曹泉自然也就很耐心了:“曹参军的问题……应该是可以的吧~此事乃政事堂与枢密院两府共同决议,陛下亲自询问批准的。据说在作出决议之前,工部还特别在禁中用水车蓄水演示了一番,王统军又在汴口试验过一次,听说两次的效果都很不错。”

    “原来是这样……”曹泉点了点头,“这事看起来当真奇妙。往年大河决溢,河道淤积,沿河州县征发民夫固堤堵口、挑浚河道,年年都要忙个没完,年年都无法根治河患,却不想还可以这样直接利用河水来刷沙。如果此事果然能成,河患就此得到根治,河岸两边多空出那些耕地,沿河投入数十万民夫多修筑两道河堤,花上数年的时间和税赋那也是值得的。”

    正在仔细观测计算着的樊若水闻言,转头看了曹泉一眼,笑着说道:“根治河患?哪里有那么容易!陛下说了,这大河里携带的泥沙是从上游的黄土高原冲刷而来,我们在这边不管怎么疏浚河道,那都只是治标,真正想要治本的话,那是必须要减少甚至根绝上游泥沙大股入河。休说如今朝廷尚未完全控制整个大河上游,就算是将来控制住了,却也未必就能够治本。”

    “河患是不能根治的?”曹泉闻言就是一愕,“就算是治本必须去治理大河上游的泥沙吧,那么将来朝廷重掌定难军、收复河套和甘、凉之后,怎么就不可以在大河上游保蓄水土呢?”

    “能与不能,都不好说得那么肯定,不过根治河患绝难则是一定的。先不说朝廷何时能够重掌定难军、收复河套和甘、凉吧,就算是整个大河上游全部纳入了朝廷掌控吧,那么应该用哪些方法保蓄水土呢?”

    说到这里,樊若水就想起来在侦谍司当中流传着的传闻,说是两府朝议治河的时候发生过激烈的争吵,如果不是陛下以他的至高权威压了下去,那一次争吵怕是会让那些重臣互相动起粗来。

    这个传闻听起来未免骇人听闻了一点,不过想一想侦谍司内部关于治河问题的意见林立,樊若水倒是有些相信——侦谍司内部之所以没有因此而吵起来,那是因为这事对于他们来说不是要命的任务,而只是闲暇时的无聊推演而已。

    曹泉被樊若水问得一愣,好在他也不是只懂得坐在书斋里读书的呆子,生活见闻还是不少的,再加上濮州一年多司户参军的公干,对于河患、农业多少是有一些见识的。

    沉吟了一会儿,曹泉这才有些把握不定地说道:“荒山秃岭是最易产生泥沙的,特别是在暴雨倾盆之际,这种地方往往会被雨水刷下一层土来,所以要让荒山秃岭都种上树木,最好林间还有杂草覆盖住整个地表,雨水流过这样的地面是可以保持清澈的……另外,虽然耕地上并非常年都有庄稼,不如树林草地那样覆盖土层,不过有田埂拦沙,从田地里流出来的水也不算很浑浊……所以,一旦朝廷掌控了整个大河的上游,那就在当地封山育林,限制砍伐,禁止戎人沿河放牧,开垦耕作也要以梯田为主,要筑坝拦沙。”

    “曹参军很不简单啊!”樊若水讶异地又转头看了曹泉一眼,“若是你这番话能够上达天听,说不定很快就可以获得超擢呢~!诚然,曹参军所言尽是保蓄水土的正道,想来陛下自南北和议之后非常关注西北就是与此有关,真要到了朝廷完全掌控大河上游的时候,多半是会做这些事情来减少入河泥沙的。”

    看到曹泉的脸色因为自己的话而骤然呈现出特别的兴奋激动,樊若水无言地笑了笑,这个曹白水也不能免俗啊……果然是和自己一样,很在意仕进之道,尤其在意简在帝心的机会。不过只要是取直道而行,获得了这样的机会又有谁能够非议呢?

    “只不过……”只不过樊若水还是要打击一下曹泉,就像自己曾经遭受过的打击一样,“只不过黄土颗粒粗大,再怎么防范也难免沙土入水,曹参军在濮州有年,应该能够体会得到吧?西北大河上游流经的黄土高原更是土层深厚,表层的树木草根约束不到深处,而高原上的河流都是向下切割土层而成,裹挟泥沙入河总是难免。”

    “樊虞候的意思是……大河上游的泥沙是可以减少的,但是想要根绝却是不可能的?”

    曹泉略有些迟疑地问道。

    樊若水从仪器前直起身来,舒展双臂呼了一口气,然后转身看着曹泉说道:“休说是根绝入河的泥沙了,想让河水完全转清都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治河也不要想着治本了,能够治标就不错。只能从汴口以下河流渐缓的地方开始,用束水攻沙之法将河中的泥沙一路冲到海里去,不使其在河道之中淤积成灾,庶几减少河溢决口的机会……”

    曹泉有些失望地问道:“那将来还是会决口了?”

    “所以才要沿河修筑内外两道堤防啊!内堤拘束河流,取其冲刷河道,虽不能保河水不溢,而能保其必不夺河;外堤约拦水势,取其易守,固不能保内堤之无虞,而能保河水至外即止。而为了防止大河汛期洪水特大时任意冲决内堤,在内堤将会逐段建减水坝,洪水过大时即自此溢流,则不仅不会冲溃内堤主体,而且高含沙水流漫坝进入内外堤之间,泥沙不是淤积在河道,平常的束水攻沙之功也就不会毁于一旦了。”

    樊若水的这一番详细解释,让曹泉恍然大悟——原来还是留了泄洪区的,只不过和以前任由溃决的洪水漫流成灾,现在则是用两道堤坝约束住洪水,这个泄洪区的损失是可以预估得到的。

    在濮州的一年时间,曹泉已经知道黄河决口带来的泥沙其实相当肥沃,洪泛区在排干了水以后往往就是良田,现在将这些泥沙限制在内外堤之间,固然可以保障整个外堤之外的民户和耕地,内外堤之间的土地却是被完全放弃了,这倒是有些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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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王仁表的志向

    全文字无广告第三章王仁表的志向

    “河沙淤积出来的土地可都是良田啊……当真是可惜了。全文字无广告”

    尽管能够理解朝廷的这种安排,曹泉仍然感到一阵遗憾。

    就像现在很多百姓都在洪泛区辟土开荒一样,他相信将来肯定会有很多百姓进入外堤去开荒的,只是这样开荒出来的良田耕作不了太长的时间,长则四五年,短则一两年,一旦碰上黄河的洪水超出内堤的限制,那些刚刚开垦出来的良田就会泡了汤——这可是真正的泡汤。

    而且和现在到洪泛区开荒有所不同,如果不进行河防改造,现在的这些洪泛区在未来的泄洪过程中可未必就是泄洪区了,那些良田说不定就可以耕作十几年甚至几十年,而经过了河防改造之后,内外堤之间的这块地方是一定会成为泄洪区的。

    这些好土好地就这么干放着浪费固然可惜,放任百姓耕作上一两年就废弃,那是同样的可惜。不过曹泉完全理解这样的安排,从长远来看,固定住河床,让大河不再改道,并且约束住洪水不会漫堤四溢,大河两岸的百姓受益是远大于内外堤之间的这么一点耕地损失的。

    樊若水的回答果然和曹泉的想法一样:“这也是无奈之举。河水到底会涨多高,远非人力所能控制,与其任由河水决口冲毁村寨耕地,确实不如主动限定其泛滥的区域,这样总可以最大限度地降低百姓的伤亡和财产损失。至于内外堤之间一年年淤积起来的泥沙,虽然做不成长远的计划,但是抢种些吃肥快熟的荞麦也是不错的。”

    “嗯……确实,如果内外堤之策果然奏效,沿河州县也就不会隔几年上报一次朝廷,河水决口又是冲垮了多少民宅耕地,需要朝廷蠲免多少税赋,需要官仓发放多少赈济……”曹泉抛开了那点遗憾之后,心思已经完全通达了,“不过……‘内外堤之间一年年淤积起来的泥沙’,一次漫过内堤的洪水就会给内外堤之间带来大量的泥沙淤积,几次洪水下来,内外堤之间的空地岂不是会被泥沙填平了?”

    樊若水闻言一怔:“对啊,还真是这样的……不过这不是什么坏事吧?内外堤相距数里之遥,且不说需要多少泥沙来填平,这些泥沙没有淤积在河道之中总是好事,而且真要是泥沙能够填平了内外堤,那不是两条河堤就变成了一条顶宽数里的河堤了么?这样宽厚的河堤就更不怕洪水了。(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说完这句话,樊若水凑到那台测量仪器面前又仔细地瞅了瞅,然后抬起头来看了看北面的内堤,要想被其约束住的河水,再回头眺望南面的外堤方向,心中莫名地一阵激动——靠着自然伟力弄出如此宏伟的一条河堤,那可真是称得上奇思妙想了,这是水部的哪个官吏想出来的?陛下能够允准这样大胆的构想,魄力也是当真了得。

    “顶宽数里的河堤,伟则伟矣,却未必就不怕洪水,毕竟中间的这一层从未经过夯筑,肯定不如内外堤坚固,一旦内堤有哪里跑漏,很难说不会决堤。到那时,除了河堤特别宽阔之外,与从前也没有很大差异,如此看来,这内外堤之法一样不能长久啊……”

    相比起樊若水的激动和信心,曹泉就显得比较忧心忡忡了,或许是因为二人所处的位置不同吧,曹泉终究是濮州的司户参军,考虑问题的角度肯定和枢密院内部的侦谍司人员大为不同,视野也不会一样。

    果然,樊若水听了曹泉满怀忧虑的话,只是毫不在意地安慰道:“顶宽数里的河堤,与现在这宽仅十余丈的内堤怎能相提并论?宽到了一定的程度,那河堤就不是河堤,而是一座土山了,即使中间一部分未经夯筑,那种坚固程度也不可小觑,你可曾见过什么土山是人力夯筑的?再者说了,你我都能想到的前景,陛下和两府大臣还能想不到?朝廷必定对这种前景已经有了应对之策,说不定就是在这座顶宽数里的河堤外面再筑一道外堤。”

    樊若水本来也只是随口说着的,不过随说随想,樊若水却是被自己提到的前景给吓了一跳——河水大涨漫堤,泥沙淤积到内外堤之间,几次十几次之后内外堤合二为一,形成顶宽数里的内堤;然后朝廷再下令后退数里修筑一条新外堤,接着重复上一个过程,于是再一次形成的内堤就宽达十里多了……由此反复下去,只要时间充裕,河沙简直可以将两岸数十里地全部垫高十多二十丈!

    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将大河两岸垫高了有什么可怕的?大河为害还不是因为下游泥沙淤积得河道快要与两岸平齐甚至还高过两岸,这才必须依靠河堤约束河水么?江水的流量流速比河水大得多了,也没见大江给两岸带来大河这样的重大水患,还不就是因为大江的两岸比河床更高,河道非常稳定么。

    束水攻沙,以河水的自然之力令黄河下游河槽刷深和保持稳定,同时让比较大的洪水漫堤以后携带泥沙垫高两岸,这河患即使不说彻底根绝,那也说不定就此限制住了为害的规模和范围。

    不过曹泉可未必同意樊若水的这种乐观态度。

    “啊?!一旦内外堤之间淤平,就后退数里再筑一道外堤?这人工还在其次,反正几乎每年都要征发民夫上堤做河工,只是民户的迁徙着实是个大难题……”

    一年多时间的实际工作做下来,曹泉已经很了解邸报当中随便一件小事背后需要怎样的艰辛努力。像这种过上个十几二十年就后退数里修筑堤坝的事情,规划起来很简单,提出建议的人只要一张嘴就行,就像现在樊若水这样,做计划也可以拿起舆图用笔划一道线即可,但是相关的征地和民户迁徙工作可就不知道有多繁难了,而这一类繁杂的事务性工作就该他们这些曹官去落实了。

    “曹参军何必担心那么远的事情,把眼下的治河工程做好,到那个时候估计曹参军和赵知州都已经进政事堂了呢~”虽然祖上也是州县官吏,樊若水对曹泉的忧虑却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再说治河这等大事,其重要性自古以来就是不亚于国战的。朝廷这些年征战四方,民夫还不是说征就征,沿边民户还不是说迁就迁,陛下固然不曾在钱财方面亏待过征发的民夫和迁徙的民户,却也不曾被这种琐事捆住过手脚。如今四方战事平息,宇内太平可期,治河就变成了头等大事,民户的迁徙哪有那么难?”

    “樊虞候说的也是,朝廷若是将治河等同于军国大事,那就不会有什么刁民敢于怠慢了……不过我只是一个从八品的司户参军而已,出身又是恩科,再怎么承虞候的吉言,也不可能拔擢得如此之快。倒是赵知州,在应举之前就为朝廷立下了大功,显德中进京举进士甲科,数年时间磨勘下来,如今已经是带监察御史之职出知濮州,只要再经历几个上州,政事堂的确可期!”

    曹泉显然已经被樊若水给说服了,确实,只要朝廷把治河的高度提到国战这个等级,还真不会有谁敢于触这个霉头,在朝廷决定迁徙沿河民户的时候出来螳臂当车。不过对于樊若水的那点吹捧,曹泉可就不敢受了,当下赶紧逊谢不已。

    …………

    被樊若水和曹泉提到的赵知州,此刻正在内堤上陪同到濮州巡视河堤工地的左神武统军王仁表。

    王仁表和他的岳丈陈承昭在南唐的时候就以擅长水利工程而出名,自陈承昭被俘归降大周之后,最近这些年的重大水利工程差不多都是他负责的。可惜陈承昭这人在显德十六年的年中故去了,人倒是活了七十四岁,并没有什么遗憾可言,不过郭炜在找人抓差搞水利的时候就有些毛爪了。

    幸好王仁表的情况还算不错,前些年跟着他岳丈经手过不少水利工程项目,虽然不是什么总负责吧,但是在工程当中独当一面的能力还是有的,几个工程做下来很令郭炜满意,所以这一次也就点了他的将了。

    反正这一次的治河,总体规划是郭炜指令兵部职方司等部门参与测绘、工部进行的前期测试和规划方案论证,然后经过了两府严密审议决定的,并不需要工程实际负责人提出工程方案,而只需要他按照方案执行即可,所以郭炜也不担心王仁表是否称职。

    自从负责这项工程之后,王仁表可是兢兢业业,从汴口开始一路巡视到濮州,沿途查看得非常仔细,对各个部门盯得很严,所以从去年的冬天一直走到今年已经立春了,他都还没有走完全程。

    如今在濮州这里陪同他的赵知州也算是旧识,出身于幽州大族的赵曼卿,在王仁表负责建造军粮城的时候,两人曾经打过交道。然而王仁表在这里的巡视依然是一丝不苟的,一点都没有给对方徇私的意思。

    “景云老弟,休得怪我如此不顾情面,端的是这一次的治河事关重大,若是在数年之内功成,河患就要基本治好了,我也会因此而青史留名。而若是因为一时徇私而致事败,不等陛下惩治,我自己都会羞愧而死。”

    看着脚下冰封的河水,王仁表如此向旧识吐露着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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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真正的大事

    第四章真正的大事

    王仁表在治河的第一线兢兢业业,郭炜此刻却已经把治河的事情搁到了一边。~~当然,在和平时期,治河基本上就是国家一等一的大事了,不过既然郭炜在之前已经把相关事宜都分解到了有关部mén,目前第一线也有专人负责,剩下来的事情也就不是他日日cào心得了的。

    说到底,郭炜并不是什么水利专家,关于束水攻沙之类的治河方略,他当年也就是在论坛上听过那么一耳朵,看过几篇帖子而已,到了这个时代,利用前人的经验指出个大概的方向还行,具体的东西他可拿不出来。

    好在郭炜也没有打算事必躬亲,既然已经坐在了这个位置上,而且因为机缘巧合与自己的努力,有了相当的威望和权力。到了这种地步,他也就是需要在基本战略、基本政策方面把把关,指明一个可行的方向,然后就把具体的事务下放给相应的部mén和官员负责即可。顶多再给这些部mén制定一套工程化的流程,让管理具体事务的官员有一个工程管理的思路就好了,而在其中,工部显然是最容易接受郭炜这一套管理方法的部mén,尤其是其中主管水利、治河的水部。

    所以兵部职方司等部mén参与工程测绘、工部进行工程前期测试和规划方案论证,然后经过两府严密审议决定治河工程的总体规划,最终将工程方案jiāo付工程实际负责人执行,这一套流程执行得非常顺利。

    尤其让郭炜感到欣慰的,就是“提出理论模型→对理论模型进行小规模试验→对试验结果进行反馈论证→根据论证结果拟定工程方案”这一套标准流程的制定和推广,当然,将来还会从工程的实际结果反馈来检讨当初的方案。

    在郭炜看来,这种流程的意义比“束水攻沙治河法”可能成功的意义要大得多。尽管工部历年来的水利工程都是不自觉地按照这个方法做下来的,不过不自觉地遵照规律去做,那是经验主义,其中盲目的成分未免太多了,而找到一套合乎规律的流程来做事,第一次做的时候或许会增加不少繁琐的小事杂事,但是这些小事杂事都是为今后的同类工作积累数据的,因而将来必定能够越做越顺。

    只不过一些部mén需要增加数学统计人员了……

    正因为郭炜是以此次的治河工程来铺流程积累经验的,所以在方案论证的过程中他倒是几乎投入了大部分的jīng力,不过一等最终的工程方案形成之后,他就不再具体过问此事了,而且他也并不真正关心“束水攻沙治河法”是否像网上吹的那样成功。

    只要治河人员慢慢地形成积累数据的习惯,慢慢地学会根据数据统计来总结工程经验,随着各项技术的进步,治河总是会越来越容易的吧。

    郭炜现在已经把自己的目光投到了田亩上去,投到了这个农业社会当中最基本的财政收入来源上去了。

    治理国家嘛,管好人、训练好军队……这些当然都是顶顶重要的,不过财政问题从来都是核心问题。有多少本来还可以抢救一下的晚期王朝就是因为财政出了大问题而瞬间崩溃,又有多少新兴势力因为财政问题而停住了扩张的脚步,打仗固然是打后勤,是烧钱,郭炜从这些年四处征战的经历当中也深深地知道了,用仁政来安定人心同样是需要烧钱的——或许这些投入在将来都是可以收回来的,但是前期的投入从来都没法含糊的。

    当然,解决财政问题有很多种手段。

    譬如可以直接开抢——在战国时期就是军功授爵制度,打下来敌国的城池土地,敌国的公库当然是直接充公以补充战争消耗,民间财帛或许纵容士卒抢掠以保持士气,新征服的土地则在公室占据大部分之后,划出一部分根据军功奖励士卒,以jī励民间的耕战风气;在北方的胡虏而言就是打草谷,不管是敌人的府库还是平民百姓家的财货,甚至平民百姓自己,财货全部抢光,人口杀死老弱和顽抗者,剩下的全部掳掠为奴,当然在虏主、贵人和奴仆之间会有一套分配标准。这个一般是针对敌对势力,需要有得可抢。

    譬如可以针对国内的特定人群直接加税——像汉武帝针对商人的算缗和告缗,以及历年来比较普遍的卖官鬻爵。这个比直接开抢要文雅了许多,不过对特定人群的伤害比较大,或者对官场风气的伤害比较大,一般需要反复斟酌慎重行事。

    譬如可以拓展贸易活跃经济,用开源的办法增收——这个例子就更多了,从汉朝通西域到南汉、清源军搞海贸都是如此,一般来说也是穿越者的首选。

    最后还有一个大杀器,那就是改革税制进行结构xìng增税——从商鞅、桑弘羊到杨炎,还有后世的王安石、张居正,无不是干这个的,干得好了兴国安邦,干得坏了身败名裂。这种心思轻易动不得,如果不能理清楚自己所属的利益集团,不能用新制度促生依附于自己的新兴利益集团,或者这个新兴利益集团不够强力,那么域内沸反盈天、人亡政息、被反攻倒算身死族灭……真的是什么结果都有可能发生。不过一般穿越者第二喜欢干的就是这个,因为他们都自信具备穿透历史mí雾的目光,看得到也把握得住历史的必然xìng。

    眼下的郭炜自然也是不脱穿越者的本sè,他已经打算多管齐下来给朝廷增收了。至于节流?他压根连想都没有想过,不管是改善民生、攀科技树,还是继续拓展疆域保证国土安全,都只能依靠不断地增加支出,而不可能靠着节省开支来获得成果。

    只是这些年来连续翦灭几个割据势力,能抢的差不多都已经抢完了,剩下来的契丹、定难军估计比北汉还要穷,打又很难打,如果不是为了更高的战略目标而只是为了抢钱,那就纯粹是必然导致入不敷出的愚蠢举动了。大理?那边如今也没有多好的资源产出。进攻所需的军费和占领之后的维持费恐怕是个无底dòng;至于jiāo趾么,倒是有些粮食和经济作物可以抢的,然而眼下还鞭长莫及,初期的军费投入过高了。

    所以一直以来在国内政策上保持萧规曹随镇之以静的郭炜,只是依靠着常规的财政收入,加上一点点新科技的奢侈品捞钱,再加上以战养战的所得,很好地维持住了连续征战的开支,现在终于感觉到为了更高的目标已经必须要对内部动一动了。

    针对国内的特定人群直接加税这个笨办法,那是首先就被郭炜排除掉了的,他可不想涸泽而渔。那些单纯逐利的商人固然非常令人讨厌,他们经常会把社会风气搞得乌烟瘴气的,甚至为了利润可以出卖一切——哪怕是将来会勒死他们自己的绳索,但是盲目地打压他们也是极不可取的,如果没有了这些商人,或者这些商人大批地破产,市场将会迅速地萧条下去,从而沉重地打击基本的经济生产,最终还是会减少朝廷的财政收入。

    增加自己的物产以换取境外的资源财富、拓展海外贸易增加榷税?这当然是郭炜最乐意去干的事情。

    吴越和清源军是主动纳土归诚的,所以钱家和陈家掌握的几条海贸路线,朝廷不太方便全面接手,尤其是钱家通过杭州、明州与东瀛、高丽的商贸往来,郭炜看得眼红却只能袖手。

    不过南汉是被禁军打下来的,那么刘鋹顶多也就是保留了维持体面生活的财产,其他的什么田土库藏和海贸船队、贸易路线,自然是全部被朝廷收了过去,广州市舶司就是全盘接手了岭南刘氏的南洋海贸的,与泉州的陈家竞争起来,分润的还是南洋海贸利润的大头。

    而且随着军器监那边攀登军事科技树连连碰到瓶颈,境内外的大规模征战又基本上告一段落,郭炜也慢慢地将自己内帑的资源投入重点从军器监转向了文思院,琉璃镜、香皂、大型计时钟之类的奢侈品将会和丝绸、瓷器、茶叶等传统工农业产品一起参与外贸,大肆搜刮境外的资源财富。只可惜怀表需要的零件制造工艺要求过高,尽管一只怀表比人的巴掌还要大,但是现在文思院仍然无法实现量产,只能靠军器监的高级工匠手工制作了几件样品,也就是给郭炜看个新鲜,给武学增加一件教具而已。

    然而海贸和文思院生产新式工业奢侈品的项目是不可能牵扯郭炜太多jīng力的,这些事情朝野都是非常的支持,不少大臣还巴望着郭炜减少内帑对文思院的投资,改为全部由工部承担呢。

    真正让郭炜投注了大部分jīng力,以致于永乐三年年初的时候就不再去管治河之事的,却是他酝酿已久的田赋改革。

    是的,从郭炜真正掌权开始,他就一直梦想着实行的田赋制度,现在终于有机会开始推行了。算学人才,这些年的科举已经在三司储备了不少了;清丈田亩,不光是大周最初管辖的地域,就连西蜀、南唐和南汉那边都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外患也已经暂时没有了,国内的威望,郭炜自己都不会怀疑;禁军的效忠,郭炜更是极有自信。

    那么,还有什么能够阻止郭炜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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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检田使

    第五章检田使

    确实没有什么能够阻止郭炜的了,除非他像王莽那个书呆子一般地胡作非为,完全不顾周礼与当时社会经济基础的差别,完全不顾自身的权力基础所在的那个利益集团的最根本利益,只管根据理想化的社会改革措施施政。

    郭炜所要做的,只不过是将两税法彻底地落实下去,而且继续秉承郭荣当政时期的原则,完全实现官绅一体纳粮——现在就连曲阜的孔家和西京洛阳的那些致仕显宦家庭都不能免税,所以完全实现它的难度并不像后世说的那么可怕,毕竟目前仍然是大周的制度开创时期,并不像朱元璋实行举人以上免税之后再从这些官僚士绅碗里面往外捞那么艰巨。

    整个利益集团还没有僵固,因为各种原因而家族破败退出富贵阶层的有之,因为各种原因新加入富贵阶层的更有之,他们想要齐心协力地反对一体纳粮的措施,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组织牵头的人都未必会有,毕竟前朝不光是要征收税赋,还有可能大兵直接出头来抢,而且新晋的大户多半是依附皇权起家的,想要他们多积极地去对抗这个空前的皇权,多半会是一种妄想。

    更有难度的还是郭炜这一次打算伴随着官绅一体纳粮落实下去的土地累进税制。

    和平均土地税率的两税法比起来,要想不减少总税额,甚至增加一点总税额,土地累进税制就一定会吃掉大户的更多利益,而向中下户出让一部分利益。关键就在于,这么干的结果,地方上的豪族大户肯定是会对郭炜有所不满的,即使他们再不敢luàn来,也会想出种种的办法对此改革进行破坏;而小民多半无知,他们却未必就能够领略到天子的恩典,倒是乡间的豪族大户是很有可能cào纵到这些人的意见的,最终反而会让物议对郭炜相当不利。

    当然,就算是大户有些不满,只要郭炜的手段得力,他相信这套税收制度依然能够被推行下去的。毕竟郭炜并不是去剥夺大户的地产,而只是要他们稍稍向朝廷让出一点利益,最终的报偿却是朝廷更加有力,从而更能维护他们的优势地位,保证其财产的长期安全,孰轻孰重,有些眼光的豪族家主应该是可以看得明白的。

    再说因为土地累进税制而受损的基本上都是大户,占据人口多数的中小户总是受益的,还有大量的中等人家估计是不赔不赚。对于这些人家,只要朝廷宣传得当,即使不说是全力支持吧,打酱油总是在行的。

    不过郭炜也不得不承认,短视是人类的通病,尤其是在涉及到巨大利益的时候。每个大户多支出那么一点,让土地兼并的速度稍微慢一点,朝廷财政能力正常的时间就会坚持得长一点,这些大户们的优势地位也就能够延续得长一点,这对整个社会上层的根本、长远利益自然是好的,不过谁都想着死道友不死贫道,谁都指望着增加朝廷收入的这笔钱由其他人家来出,他们只需要坐享其成就好了。

    因而基层的种种阳奉yīn违、各个大户对清丈田亩的消极对抗……都是很有可能发生的,无论郭炜的威望有多高都改变不了。

    所以郭炜对于使用武力强行落实这项政策也有比较高的思想准备了。

    正好,禁军将士当中出身豪mén大户的并不多,即使有,这类人也多半是郭炜的亲信家族出身,其他的豪mén大户基本上集中在世代显宦那里——无论文武,以一些世荫的朝廷文臣、内司诸使的武臣以及老牌的节度使和环卫将军为主。这样的人员结构,保证了在没有君命的时候,禁军将会以打酱油为主,他们不大可能被什么集团势力给蛊huò了,而一旦君命发布,那么以郭炜的军中威望,即便是出身豪mén大户的将校也将不得不恭敬听命。

    不过使用武力或者武力直接威慑,当然是落实土地累进税制过程中的下下策,就算是契丹人三五年之内都无法从滹沱河谷之败当中恢复元气,因而不会趁火打劫,那么动用禁军造成国内族群割裂总还是不好的。在处理这样牵涉到方方面面利益的国内大政的时候,所谓绝对的力量就不是那么好用了,国内各种势力犬牙jiāo错,相互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会给郭炜提供强力快刀斩luàn麻的机会。

    最好还是禁军的力量引而不发,单单靠着朝堂的力量就将这个税制推行下去。而要想做到这一点,选择合适的策略和恰当的时机就很重要了。

    关于策略么……不在国内全面铺开税制改革,而是根据形势进行逐片试点,一方面分化对抗的力量,一方面也是给将来要改革的地区提供一个缓冲的时间。首先试点的地区应该以阻力越小收益越大的地方越好,这样既有利于先期的成功,又可以用朝廷实际增收的情况增强大臣们支持该税制的决心,从而迂回地达到目的。

    时机当然也很重要。

    郭炜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可是经常听人说的,领先世界半步的是天才,领先世界一步的则是疯子,所以他根本就不可能在这里强推一些相当工业化之后才能实行的政策——譬如什么免除农业税这样的大仁政,在这个以农业收入为主的社会里面,推行这样的政策岂不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么?

    之所以有这样的说法,郭炜是分析得出其中的原理来的。有什么样的自然环境和社会生产力水平,就会有与其相适应的社会制度出现,而且在没有穿越者拨开mí雾或者其他更先进社会引路的话,因为需要反复地试错,这个和社会生产力水平相适应的社会制度总是会慢半拍才出现。因而穿越者才能看到的领先世界半步的那些制度、政策,恰恰会是最适合当前社会存在的,不过要是再往前迈进半步的话,那些制度、政策又会脱离社会实际了。

    在郭炜看来,现在实行土地累进税制正应该算是领先世界半步的做法。

    两税法连刚好适应当前社会都算不上,因为这种税制是因为隋唐的社会变革而自然出现,在中唐以后就已经比较成熟了;至于官绅一体纳粮,本来就是和两税法最般配的执行制度,如果不是méng元导致的大倒退和朱元璋在那个倒退后的社会形态搞出来的举人免税制度,后面压根就不需要多那么多麻烦。

    而土地累进税制,正是在两税法实行,不再以行政手段抑制土地兼并之后,最适合在逐渐兴起的农业商业社会中以财税经济手段抑制土地兼并的好办法,有比较成熟活跃的商品经济做支撑,财税经济手段往往会比简单粗暴的行政手段更有效。

    而郭炜的迂回策略,则是选取原先的南唐和北汉统治区,首先派人在前期清丈田亩的基础上,详细地统计出合理的累进税率与一个基础的人均或者户均的免税田亩数,以保证将来在这两地收取的税赋所得略高于原先准备调整到的基本税率方式,而且还得计算出改制后的受损人群、获益人群和几无变化的人群,好让朝廷派到地方监察税制改革的钦差因人施教。

    这样两个地方的选取,郭炜也是在其中费了一番心思的。

    原先的南唐地区,在被兼并进来几年之后,现在已经开始正常收税了,用该地的税赋核算出一套相对合理的累进税率作为其他地方的基准,总的来说比较容易一些;而且这些地区相对比较富庶,税制改革的效果很有可能立竿见影,届时增加的税赋将有可能在朝堂上发挥出强大的说服力;最妙的是这些地方的结伙反抗能力很弱,以前有金陵统一协调都不是中原之敌,现在那些地方士绅们更是未必有胆组织起抗税活动来。

    而原先的北汉地区兼并过来仅仅只有两年的时间,很多地方被免去了两年甚至三年的税赋,太原府左近才只收了一年的税,更多的地方还没有开始收税,在这个时候进行税率调整,而且税率相对于北汉时期肯定是降低了的,那么累进税对当地的冲击就很有可能被消弭于无形。再说忻、代等地才遭兵燹,尤其是忻州,居民几乎被置换了六成以上,土地分配比较均匀,土地累进税制对该地的影响几乎可以忽略。

    这样的两个地方显然是得天独厚的试点区,一旦土地累进税制在这两处卓有成效,那么接下来就是与南唐故地相似的西蜀和地广人稀的岭南了。剩下来的吴和清源军因为是其原主人主动纳土的,地方豪族势力一点都没有受到过冲击,肯定是改革中的硬骨头,而大周最早的核心区就更硬了。

    不过眼下的郭炜可没有闲心考虑到那么远,迂回攻击完成南唐和北汉故地税制改革的计划,他都还没有拿到政事堂去讨论通过呢,他需要先往这两个地方派出有力的检田使,给他提供第一步决策数据,后面的事情还得慢慢来。

    去往这两个地方的检田使此刻正在广政殿上等候着郭炜的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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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哼哈二道

    全文字无广告     第六章 哼哈二道

    “两位卿家,朕此番以二位为江南与河东检田使,正欲二卿大展所长,检田得实,与民与国两便,因民富而致天下太平。 全文字无广告 ”

    坐在殿左的两个人,年长者将近五十的样子,面目清矍,五绺长髯飘洒腮边,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却正是昔年南唐的卫尉卿李平;另外一个约莫三十五六岁年纪的中年人一派儒雅风范,而又有几分道风,此人却正是昔年南唐的中书舍人潘祐。

    当年李弘冀出金陵献城,城内殉难的儒臣巨多,不过潘祐和李平这两个好为老庄之谈的人却没有什么过于激烈的举动,伴随着李弘冀一起向郭炜投降,在献俘仪式之后也就像众多的南唐官员一样在大周朝廷受领了官职。

    潘祐还好说,年纪轻、文采好,相貌也还过得去,虽然郭炜没有直接召他进了翰林学士院,也没有给他知制诰的差遣,但是终究还是没有慢待了他。从七品的左拾遗一职倒是挺适合他的,当然和他在金陵时候任职中书舍人的风光比起来的话,那总是难以相提并论的。

    李平年纪大些,虽然和澶州巡检使朱元有些故交,但是他当年带着郭炜的旨意进金陵城劝降李弘冀,却一手策划了对周军的夜袭。这也就是周军在那一次南唐军的夜袭当中损失不大,所以郭炜并没有太计较,否则的话还不知道会怎么折腾下去呢,因此李平在朝中做了一个监察御史,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了。

    李弘冀兄弟安于东京,这些旧臣自然也慢慢地习惯了做一个周臣,郭炜这一次突然想到让这两个人出任检田使,除了他们的考铨颇得吏部好评之外,也是因为郭炜忽然想起来一桩事。

    皇帝在广政殿上亲自接见,而且只接见他们两个人,在觐见之前又已经获悉自己将会作为钦差到地方上去检田,潘、李二人也是相当的激动。

    听到皇帝这样说,潘祐简直有些感激涕零了:“臣不敢劳陛下动问。陛下信任臣等,让臣前往河东代天子检索田土,臣敢不尽心竭力?一定查验得到河东田亩的实数,定然不会让朝廷的税赋旁落。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陛下能够信任臣回到江南不至徇私,特命臣至江南检田,臣定然如实查验,既不扰民生变,又不让朝廷的税赋有所缺漏。”

    李平也以为皇帝召见他们的意思,多半就是在临行之前交代一下检田使的职责了,而他们出任这个检田使,当然是要极力为朝廷增收的了。

    郭炜却是笑了笑,这两个人的确是有些意思,别看他们的年纪相差了十来岁,籍贯、出身更是完全不同,但是二人却是非常的投契,都是学老庄好神仙修养之事,相同的爱好抹平了年龄和出身的距离。郭炜听说两个人的家里面都设置了净室,室内高悬神像图画,二人经常被发裸袒在室中修炼,就算是家人都不得擅入,是的的确确信了些神道的,绝非寻常儒生的附庸风雅。

    潘祐乃是标准的宦门子弟,一个自小生长在江南的幽州人,早已经变得和那些典型的江南士子差不多了,如果学的不是老庄而是孔孟,为人可能更形文雅,不过也可能像那个南唐的枢密副使陈乔一样城破殉节了。

    李平则是少年时入道门,后来和朱元同学,学了一套纵横之术,从投李守贞幕府到奉表乞师于金陵,然后终因李守贞事败而留事南唐,那些年兜兜转转地做到了卫尉卿。他倒是从来都没有过殉节的想法,在给李弘冀为臣的时候竭尽心力,一旦跟随李弘冀降了大周,却也在东京过得甚为安逸。

    郭炜微微地摆了摆手说道:“两位卿家有些误解了,此次让二位去江南、河东检田,为的并不仅仅是两地的田赋,更是为了今后行周礼井田之法得宜,先在两地详查究竟。”

    “周礼井田之法?”

    潘祐和李平两个人几乎是齐声惊叹起来,那赞叹声充分地显示出他们两个对井田制的强烈兴趣。

    郭炜心中一乐,果然就是这个效果……

    郭炜之所以对潘祐和李平有些印象,除开朱元与李平二人之间的渊源以外,曾经的历史中南唐后主李煜搞的田制改革的企图和失败就与潘祐、李平二人有关,而李煜擅杀的几个忠臣里面,也有这两个人的名字。当然,在郭炜强烈影响过的这个世界上,南唐的后主是李弘冀,而李从嘉始终都只是一个好读书作文的亲王而已,潘祐、李平二人也没有到他们升迁掌管司农寺的时候,南唐就已经被灭了,于是两个人幸而不死,还在东京的朝廷上混了个一官半职。

    不过这种人生际遇的变化,既没有改变这两个人喜欢修道的爱好,也没有改变两个人的友谊,当然,同样没有改变两人对复古周礼、井田制的强烈兴趣,于是郭炜才稍稍一提起这个话题,两个人的神情就大为不同了。

    “自然不是简单地照搬周礼中的井田之法,毕竟天时有变,时移势易,照搬数千年前的成规无益于当今治政。”郭炜当然知道应该怎么说话了,“朕只需要承袭周礼井田之法的用心精髓,而因应现时的田土、稼穑、五行气候做些改变,即成现时的井田之法,诚所谓‘周虽旧邦,其命惟新’。”

    郭炜这话把潘祐、李平两个人说得是一愣一愣的,井田制居然还分上古与今世的不同?现在的田土、稼穑、五行气候等状况肯定和上古时候不一样,就连农具都有很大的变化,即便是从来不曾下过地的两个人也是知道的,不过有了这些不同之后,井田制就会出现大变化吗?

    不过眼瞅着皇帝没有让他们二人答话的意思,两个人也就强行忍住了出言打断郭炜说话的冲动。

    郭炜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上古圣王作井田,兼顾公私,抑制兼并,使耕者有其田,幼有所养,老有所依。后来战国纷乱,决裂阡陌以平赋税,至于今时,富者有弥望之田,而贫者无立锥之地,虽然有唐时杨炎作两税法纾解无地贫民之困,不过兼并之风却始终难抑。”

    说到这里,郭炜看了看两人的脸色,果然看到潘祐和李平都是一副了然和深思的样子,看来这两个人在曾经的南唐主张恢复井田制,那也是有感而发的呀。

    只不过书呆子一心回头去找治世良方,那是肯定找不到的,而且两个人的实务经验又相对地比较欠缺一些,想要大刀阔斧地改革成功还真属于异想天开了。再加上李煜本身既没有能力又没有水平还没有担当,在一开始的时候欣然听信了两人的鼓吹,贸然任由两人便宜行事,等到实际做事出现了差错,马上又匆忙中止改制,并且罢去两人的职务,又受不住潘祐的上疏激辩,最后一个词人皇帝在那一刻都化身为杀戮忠臣的昏君了。

    现在的情况可就不一样了,郭炜并不打算用这两个人异想天开的策划能力,而只是要借重两人的执行力和坚定的意志,至于具体的施政方略,自然会有户部、三司的官吏跟着他们下去整理好情报资料,之后再由户部和三司拟定几个基本方案,交由政事堂商议选定。

    这些方案将会综合郭炜那种穿越者的高瞻远瞩、基层吏员们细致调查统计出来的大量数据,再配合主管部门的经验分析,最后才由最高决策机构确定基本可行的一套方案。在郭炜想来,经过这种流程搞出来的东西,即使比不上后世的那些什么五年计划、十年计划之类的规划案,但是比现在的许多草草商议拟定的东西要靠谱得多。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益有余。兼并之风大盛,不过无论上户中户下户都是朕的子民,他们的田土也都是勤苦换来,朕却是不忍将其强行剥夺之后再进行均田,所以朕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详加核查各地田亩,计算一户需要多少田亩才能保得糊口所需,这一部分的耕地蚕桑,朕将会永久免除赋税;远高于一户生活所需的田亩,朕则要加征赋税,以此损有余而补不足,庶几不让豪富之家贪得无厌。”

    郭炜简单地将自己设想的土地累进税制原则向潘、李二人讲了一遍,然后郑重地说道:“朕以为,以此法收取田赋,既不会减少朝廷岁入,又可以损盈补虚,使兼并之风稍杀,使无地小民得存,而不至贫富为敌,此诚乃长治久安之策,新时代的井田之法。朕让两位卿家去江南与河东检田,为的就是以江南、河东的核查结果,为天下定一个基准。”

    说到了最后,郭炜殷切地看着两个人,目光中全是信任和期盼。

    此时的潘祐和李平才是真正地被震撼了。皇帝仁政爱民的理念、皇帝对付兼并之风的构想、皇帝对自己的器重……当然,还有皇帝引用的老子的话,无不让他们熟悉、敬佩、感动,一时间只觉得为了皇帝的这个理想赴汤蹈火都在所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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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文武大动

    第七章文武大动

    看着潘佑、李平二人退出广政殿,郭炜面朝殿门愣了愣神,随后伸手搓了一把脸,起身离开案几,信步走到了东庑的大周坤舆图和下面摆放着的一座全景沙盘前。-

    域内基本一统,除开河套、定难军之外,大周的北疆基本抵达了内长城一线。不要说现在契丹的元气还没有恢复,那个耶律贤的位置也不见得有多么稳固,就算是契丹的国力军势达到耶律德光时期的顶峰,或者曾经出现过澶渊之盟的那个时空辽圣宗的顶峰时期,北疆也不会出现重大危机……

    北线的守备配置可是非常强悍的。

    在这两年时间里面,陆陆续续地有大臣大将老去或者致仕,导致政事堂与藩镇出现空缺,再加有功将士的各种封赏安置,很多关键性的位置几乎都换过了一遍。

    东北方向倒是没有什么大变化,范阳军节度使高怀德、卢龙军节度使王审琦、义武军节度使祁廷义、成德军节度使李重进,这四个人分守燕山以南、太行山以东的四大军镇,不光是牢牢地控扼住燕山和太行山的几大隘口,在河北地区的北部形成了梯次防御,而且还能给西山道原属蔚州的飞狐、灵丘两县提供支撑,并且兼顾西边的河东地区。

    西山道,除了朝廷派出的知县与榷易使管理着飞狐、灵丘两县及其榷场之外,离开殿前司控鹤左厢都指挥使职位,新任西山道巡检使的解晖率领一部分驻屯禁军和州郡兵负责关山重险较少的西山道防御,连接起北平府、易州与河东的北线联系。

    在太行山与黄河之间,是河东节度使向训、昭义军节度使李处耘和建雄军节度使王晋卿共同控扼的河东地区,其中面对契丹的防御基本归属河东节度使管辖,昭义军、建雄军则为其提供坚强的后盾。原昭义军节度使李继勋调任,而郭炜的舅公、原建雄军节度使杨廷璋已经故去,给了锦衣卫亲军副都指挥使李处耘和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王晋卿落去军职,正授节镇的机会。

    因为河东对北面防御的重要性,在太原府的北面驻扎了一批驻屯禁军,由新任的代州与三交口缘边巡检使杨业统一指挥。老于边事的杨业对忻、代地区的地形自然是非常熟悉的,又经过了武学的短期培训,迅速地掌握了指挥火器部队的战法,向北防守雁门关一代,向东与西山道的解晖连成一气,身后有整个河东地区的支持,倒是游刃有余。

    黄河的西面,已经和大周正式接壤的府州、麟州得到了河东地区的有力支持,就连丰州的河西藏才族首领王甲也能依靠河东与府州等地的有限支持在河套南面站住了脚,再不怎么怕朔州的契丹军过河来打草谷了。

    定难军则依然是那么老套,夏州党项李氏已经多年不曾入朝,郭炜也知道自己是不太可能把李光睿召唤赴阙的,所以这些年也就没有自作多情了。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和他的死鬼老爹李彝殷比起来,李光睿似乎懒了许多,在朝廷正授其定难军节度使之后,已经有很久没有越境抢掠城镇了。

    当然,定难军的抢劫行为大减,主要还是表现在朝廷收取了河东之后。从李光睿派定难军协助朝廷围攻晋阳,将石州的财帛子女抢掠一空开始算起,定难军已经不再东越黄河进入河东抢劫了,同处于黄河西岸的麟州和府州这样的夏州党项世仇都有一年多没有见到夏州兵的入寇了,就连延州北面都安宁了许多,只有西北的灵州、盐州等地还会时不时地报来戎兵洗掠边寨的消息,幸好这些年经庆州、通远军两地接济灵州的军粮从未出过事。

    变动最大的还是关中以及秦凤一带的边镇,原昭义军节度使李继勋移镇彰武军,负责延州等地的安全,其实也就是重点防范北面的定难军,配合他的还有延州巡检使康延泽。

    原静难军节度使武行德移镇河中府,接替四十多岁就暴卒的河中节度使杨承信;原永兴军节度使王彦超移镇寿州,接替病故的忠正军节度使魏仁浦;原凤翔节度使袁彦移镇大名府,接替回到洛阳养病的天雄军节度使符彦卿;原雄武军节度使韩通移镇京兆府,接替移镇的王彦超;殿前都指挥使刘光义得授雄武军节度使;殿前副都指挥使王廷义得授凤翔节度使;原洺州防御使郭进升节镇,正授静难军节度使。

    原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陆万落去军职,到鄜州出任保大军节度使,接替故去的白重赞;原渔政水运司副都点检石守信落去军职,到泾州出任彰义军节度使,接替故去的郭从义;原代州与三交口缘边巡检使崔承孝转任泾原巡检使,协助石守信镇守泾、原诸州。

    至于保信军节度使韩德枢卒于镇所之后,保信军的军额已经被取消,庐州改派文臣知州。

    在各地的节镇和守将有了这么多变化之后,禁军的四个军司主要军官的变动相当巨大。

    侍卫亲军司方面,龙捷左厢都指挥使白廷训升任马军都指挥使,龙捷右厢都指挥使李汉琼转任左厢,龙捷左厢第一军都指挥使史延德升任龙捷右厢都指挥使;虎捷左厢都指挥使马全义升任步军都指挥使,虎捷右厢都指挥使向韬转任左厢,虎捷左厢第一军都指挥使张万升任虎捷右厢都指挥使。

    殿前司方面,渔政水运司伏波旅都指挥使苻俊迁转殿前都指挥使,殿前都虞候崔彦进升任副都指挥使,铁骑左厢都指挥使党进升任殿前都虞候,铁骑右厢都指挥使刘廷翰转任左厢,内殿直都虞候李进卿迁转铁骑右厢都指挥使;控鹤右厢都指挥使李继偓转任左厢,侍卫亲军虎捷右厢第一军都指挥使李汉超迁转控鹤右厢都指挥使。

    渔政水运司方面,锦衣卫亲军都指挥使曹彬迁转渔政水运司副都点检,定远军副都指挥使韩重赟升任都指挥使,都虞候杨光美升任副都指挥使,定远军左厢第一军都指挥使潘光裕升任定远军都虞候;伏波旅副都指挥使郭守信升任都指挥使,都虞候张思钧升任副都指挥使,伏波旅第五军都指挥使钱守俊升任伏波旅都虞候。

    锦衣卫亲军司方面,都虞候马仁瑀升任都指挥使,步军都指挥使郭守文升任锦衣卫亲军副都指挥使,马军都指挥使王春升任锦衣卫亲军都虞候;龙枪左厢都指挥使康延寿升任马军都指挥使,龙枪右厢都指挥使李守节转任左厢,龙枪左厢第四军都指挥使康保裔升任龙枪右厢都指挥使;金枪左厢都指挥使赵延溥升任步军都指挥使,金枪右厢都指挥使李延福转任左厢,殿前司东西班都虞候袁继忠迁转锦衣卫亲军金枪右厢都指挥使。

    这样大规模的升迁和调转,大多数禁军军官都可以说是各得其所,不过郭炜身边的两个卫队长却一下子都调了出去,于是殿前散都头都虞候李怀义迁转东西班都指挥使,内殿直指挥使孔守正升任内殿直都虞候,让郭炜身边的卫队长继续保持一老一少,形成了恰到好处的配合。

    在改元前后升官发财的喜悦并不仅限于禁军军官和边将,文官的变动也是不小。

    吏部尚张昭年近八旬,因此以太子少保致仕,原工部尚薛居正任吏部尚;户部尚陶谷病卒,知江陵府李昉入朝出任户部尚;刑部尚刘温叟病卒,知成都府冯瓒入朝出任刑部尚;知昇州卢多逊如此出任工部尚。

    除此之外,这两年里面还有一个病故的重量级人物,那就是西京留守韩熙载,对于他的亡故,郭炜很是叹息了一阵,由于自己的到来,南唐君臣的命运都遇到了重大的变化,这个韩熙载尤其明显。

    在西京留守的位置做得很是自得其乐的韩熙载,再也没有了曾经的那段历史中的颓废,所谓的《韩熙载夜宴图》宣告从未出现过。只是人力终究难以抗天,在他的好李谷亡故十年之后,韩熙载也终于走了。

    西京留守这个位置,郭炜手头一下子没有德高望重需要离职的宰相堪堪出任,交给其他的文臣又不够放心,而且留府的阶位未免太高了一些,对于少壮文官并不是很适宜,所以郭炜最后还是把右武卫将军、知延州焦继勋调回来主理西京事务,以右武卫将军之职权知西京留府事,这也就是李继勋被郭炜从潞州移镇到延州的原因了——不管定难军再怎么老实,延州那里始终都是需要大将来镇守的。

    眼睛在坤舆图和沙盘面扫了一圈,郭炜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北方、西北……有这么些年富力强的宿将镇守,还有相应的都监、巡检监控,整个局面还是非常牢靠的。至于南面么,对外动武暂时是不可能的了,不过正是埋头搞经济建设的时候,广州、泉州、明州等地的海贸,该抓紧的抓紧,该挤占原主份额的尽力挤占。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从江南、河东开始的土地累进税制运作。

第八章 朝堂争执

    全文字无广告     第八章 朝堂争执

    “陛下,此事非同小可,涉及到的豪门巨室世代显宦难以计数,其中的影响实在是无法估量,还望陛下三思啊!就算眼下只是打算在江南、河东两地试行,也应当慎之又慎。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滋德殿上,次相吕胤语调急促地对郭炜的提议表达保留意见,声音明显要比平常的时候更大,显见得说话者的心情。

    郭炜很是诧异地望了望这个算得上自己潜邸之人的副宰相,心中暗暗纳罕。

    潘祐、李平二人各自带着配属给自己的户部、三司吏员奔赴原南唐、北汉故地,经过了小半年时间的实地走访调查,再经过了仔细的核算之后,终于提出了一整套土地累进税制改革的方案,包括与当地粮食亩产、户均耕地相适应的户均免税土地亩数,包括与此相适应的能够保证总税额的累进税户均土地梯度和税率梯度。

    方案一经确定,潘、李二人立即遵照郭炜事前的交代,赶紧回京向郭炜述职。郭炜一直等到这个时候,才拿着充足的数据资料和相应的政策评估,将几个宰相、尚书和三司的主官召集到滋德殿,在向他们展示了这些材料之后,即明确提出了自己打算在江南、河东试点土地累进税制的想法,要求众人就此迅速拟出一个意见来。

    然后就是大多数人还在仔细阅读材料衡量其中利弊的时候,吕胤很快就合上了手中的卷宗,第一个向郭炜提出了异议。

    针对这个试点计划的反对声浪很有可能会相当的大,反对者当中朝廷重臣不会少了,对于这一点,郭炜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的。毕竟这样的税制改革动静不小,涉及到的利益群体人数或许不多,能量却是很大,改一改税制虽然不至于给他们伤筋动骨,但是从他们身上多刮下一层油来则是一定的。

    人总是习惯把以前确定属于自己的利益当作了自家碗里的肉,任何的利益调整,只要不是增加碗里的分量,那都是从他们嘴里抢食。面对这样的事情,想要他们不大声嚷嚷出来,甚至挥动筷子打开旁边伸过来的分食工具,乃至操起刀子来反对,那都是不大可能的,即便试图进行这种利益调整的是皇帝,是有战斗力强悍的禁军效忠百战百胜的皇帝,而且这种利益调整眼下还仅仅停留在纸面上,并且是要先在局部试点的。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所以推出土地累进税制改革试点计划,郭炜就已经准备好了去听自己登基以来少见的反对声浪,等着士民上书,甚至滋德殿在场的大臣里面有几个当场表示反对,郭炜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然而首先出头反对的人居然是吕胤,这可就是郭炜事先没有想到的。

    吕胤,标准的潜邸之人,自己当皇子的时候,还没有封亲王呢,只是做兴元尹、山南西道节度使的时候就成为了自己的基本班底,出任节度使掌书记,论关系亲厚,在场诸人当中也就是王著、卢多逊等少数几个人能比。

    为什么会是他?

    郭炜又扫了一眼殿中群臣的神色,首相王著在对着卷宗深思,方才在吕胤说话的时候,王著似乎还抬头瞟了他一眼;户部尚书李昉凝眉看着卷宗在沉吟,听到吕胤的话以后,看脸上的表情,似乎是深以为然的,只是他好像并没有抢着说话的打算;还有一个表现得对吕胤的话深以为然的,就是另一个次相王溥。

    “吕卿,朕当然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越是巨户越是要为这个税制变化增加税负,所以朕才很慎重地着令潘、李二人细心调查、拟定方案。而且朕至今为止也只是准备在江南、河东试行此策以观后效,若是于国于民有大利,那时候自然上下齐心推行无阻,若是于国无大利而扰民过甚,那时候再取消也不迟,怎可谓没有多思而后行?”

    一下子没有想明白过来,郭炜也不去慢慢地想了,现在是朝议讨论的重要时刻,还是应该出声主导会议的走向,更何况郭炜现在说的也不全是辩论与说服的技巧,而且是实情。他个人当然是确信土地累进税制适合于在这个时代实行的,相信试点一定会成功,其成果必将说服所有的疑虑和反对声音——除了那些纯粹只考虑自家利益的大户,不过要是试点的结果最终打了他自己的脸,事实证明土地累进税制仍然是一项超出这个时代的东西,那么郭炜也不在意取消相关政策。

    吕胤抬头看着郭炜,急切地说道:“陛下,臣方才已经整个详细地看过了这个税制方案了,在臣看来,陛下是想从那些占地极多的巨户手中收取更多的税赋,田地越多的人家税率也就越高,陛下的打算,其实是想用税赋压力抑制田土兼并?”

    “是啊,朕确实是如此想的。土地兼并之害,自秦汉以来历历在目,朕以为这一点并不需要向众卿详解了吧?而历代抑制土地兼并的律条,多半都是因为不合人情不切实际而执行不到几十年就告废弃,随后土地兼并就会愈演愈烈,直到流民遍地而生害。朕不想大周重蹈前朝覆辙,又不想做那种强行夺人家产的事情,就只有从国家最基本的税制方面想办法了。”

    点了点头,郭炜确认了吕胤的推测,然后明确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吕胤能够看出自己的意图,这一点倒是不奇怪,毕竟一个吏才出众治理地方有声有色的能臣,人又是极聪明的,这么厚的卷宗稍微翻一翻就能够全看明白了,那就完全有能力看出这个政策背后的意思。

    “陛下不欲强行夺人家产,诚可谓仁矣~陛下能够想到更新田税制度,用税赋压力抑制田土兼并,诚可谓智矣~”吕胤先给郭炜送上了两顶高帽子,然后才说出自己的正题,“只是豪门巨室乃国家的税赋根本,官宦世家乃朝廷的人心所系,陛下为了数百年之后的远虑,却要大幅增加豪门巨室世代显宦的税负,臣恐近忧将至。”

    明白了……吕胤的父亲是后晋的兵部侍郎,祖父是唐朝的横海军节度判官,非常明显的官宦世家;李昉更是豪门大家族出身,这个大家族出过李崧这等侍中一级的高官,李昉的父辈也是官至三品;也就是王溥的家世差一些,不过王溥的父亲王祚虽然只是郡小吏起家,揽财买田的本事听说却是一等一的。

    还是屁股决定脑袋啊……天下只有天良发现之个人,无有天良发现之阶级;只有自行觉悟之个人,无有自行觉悟之阶级。

    也是,自己手底下的这些个文武大臣,和自己的关系当然有个亲疏远近,在一般的权力斗争中多半会按照这种亲疏远近来决定站队,所以王著、吕胤、卢多逊这样的潜邸之人在很多时候竟然会表现得如同是自己的代言人,不过实际做到了这个层次的官僚,就不可能彻底依附于谁,哪怕是皇帝呢。

    这些个文武大臣,他们也是各有各的精神和利益追求,有各自的利益集团和符合这些利益集团的政治取向,这些政治取向在平常的时候或许能够与紧跟皇帝严丝合缝,不过郭炜现在要搞的这个税制试点却终于试出了双方的利益差异来——在付诸讨论的时候就已经表现出来了。

    郭炜作为一个比较明智而有作为的皇帝,他当然很明白自己的利益所在。可以这么说吧,在一个皇权制的中央集权国家,皇帝的利益和国家利益的重合度是最高的,只要这个皇帝足够明智,他的施政纲领基本上都会是围绕着维护和增强国家利益而来。

    然而文武大臣们却不同,他们所属的利益集团虽然有很多种,但是哪一种和国家利益的重合度都不会太高,而且重合点往往区别甚大。另外,他们对国策的支持与反对倾向,除了受到他们所属的利益集团影响,有时候还会受到他们最初出身的影响。

    当下的吕胤、李昉、王溥这些人,就已经很明显地站到了豪门巨室世代显宦这一边,在这个时候,维护该集团利益的动机就占据了主导,所以对于皇帝的土地累进税制试点改革计划,他们的感觉从一开始就是负面的——必然会增加本集团利益支出的政策,感觉怎么可能正面?至于个人与皇帝之间的关系,皇帝的这个政策对国家的长远利益,就都要放到比较次要的地方去了。

    反倒是首相王著这个人,大概是因为其出身不过中小地主家庭吧,对土地累进税制的反感就不太强烈,而作为一个比较纯粹的官僚,主要依靠俸禄而不是田产过活的人,就更不会对田赋的比例调整多么敏感了——只要这种调整不会影响到朝廷的岁入。所以王著这时候就显得分外的超然,他此刻深思的东西才是真正有关国家利益的吧?

    郭炜继续打量着殿中群臣的表现,心中已经完全明悟了。幸好啊幸好,幸好整个官僚集团不会是在这件事上和自己完全对立的,而作为官僚集团之首的首相王著,目前看起来倒是能够成为官僚集团里面支持自己的最强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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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各方意见

    全文字无广告     第九章 各方意见

    “吕学士这话有些危言耸听了吧?陛下这个田土的累进税办法,既不是用律条严禁大户兼并,更不是强制均平土地,甚至也不是像汉武那样简单地根据家产算缗,而只是依据一户所占的田土核定税率。 全文字无广告 豪门巨室世代显宦若是占地甚广,也只是增加些田赋而已,其田土出产的大头不仍然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吗?这个办法并不会伤其根本,吕学士又何来近忧之说?”

    王著的声音适时地响起,让郭炜的心情一宽——果然是不出所料,自己在官僚集团当中并不缺少同盟者。

    其实经过了隋唐数百年的科举和朱温在黄河边上怒沉清流之后,在文臣里面,像王著这般普通出身并且在宦海生涯当中并没有积攒太多土地的人,人数比例还是挺高的。这些人在这项田税改革中并不会出现利益受损的状况,先前还可能因为顾忌同僚的关系而只是打打酱油了事,现在有首相王著领头,他们这些自成一派的人多半就得脱离酱油派,转而成为坚定的保皇党了。

    如果郭炜能够许诺田税改革的成果和官吏的俸禄挂钩,几乎可以肯定这样的转变将来得更快,转变过来的官僚将会更多。

    即使在武臣当中,占地很广的也是那些节度使们,尤其是任职时间很长的节度使,而禁军的军官里面出身大节度使之家的并不是很多,其比例还低于文臣当中的豪门巨室世代显宦出身。像禁军军官当中占多数的行伍出身与军将世家出身,行伍出身的就不必说了,他们很可能连中小地主都不算,军将世家出身的即便把节度使都算上,除了符彦卿、高怀德这种累代大将之家,大多数还是像赵弘殷这种靠军饷和赏赐过活的中级军官,碰到耶律德光进东京刮钱这种倒霉事的时候,一样会困窘得家中的长子都受不了而外出投军。

    再考虑到这些年郭炜领军的战绩,还有他通过武学和战功升迁不断地掌控提拔中高级军官,郭炜就更不担心禁军会出什么状况了。至于那些节度使时间当得长,积年占地占了很多的人,符家和高家应该是其中的代表,然而他们同时又是最识时务的代表,肯定不会挑头翻起什么大浪来,真要是剩下极个别不识时务的节度使敢于乱来,郭炜倒是不介意杀鸡儆猴了。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所以最关键的还是看朝堂上面的争论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特别是在郭炜不利用自己的权威强行推进的情况下。

    “王仆射,话不是如此说。”首相的出面指斥,让吕胤多少有一些尴尬,不过已经打定了主意的他当然是不会就此罢休的,“陛下打算试行的这个田土累进税办法,确实不是强制均平土地和禁止兼并,也不是根据家产大举收钱,总体上仍然是量入为出,的确不会伤及大户的根本,所以我也说了陛下此举仁厚。”

    吕胤当然不会止于继续给郭炜高帽子和为自己辩解,他说话的重点还在后面:“不过陛下此举终究不同于两税法,不光是舍人税地了。两税法固然也是占地越多的人家出赋越多,不过平摊到每一亩田的税赋却是和小民一样的,这才叫最公平的做法。现在朝议的这个方案,一户人家占地越多,每一亩田的税赋也就越高,这岂不是惩罚那些善于持家的百姓么?”

    吕胤的攻击重点找得很准。郭炜发给他们看的这个土地累进税制改革方案当然是一整套的,其中不光是有累进制计税的基本原则,还有保障农户基本生存条件的户均免税土地亩数条款,所有读儒家经典出来的士大夫都可以看明白这是多么大的仁政,然而这注定了不会成为讨论的焦点,因为到了朝臣这种等级之后,基本上就没有哪家是家中田地小于免税亩数的,对于这样的优惠,他们不会有切身的感受。

    王著微微一笑:“吕学士,两税法也是大户需要多交税的吧?”

    “大户占田多,当然是需要多交税的,不过他们每一亩田的税赋和其他的小民都是一样的,并不会像这份方案当中那样占地越多每一亩田的税赋也就越高。”

    吕胤不知道是听明白了王著的意思而强辩,还是没有听明白王著的意思,仍然在那里强调自己先前的说法。

    王著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然后才沉声说道:“两税法是‘户无主客,以见居为簿;人无丁中,以贫富为差’,以户税和地税来代替租庸调的税制,其中的地税确实如同吕学士所说,不过那户税却是按照户等高低来征钱的,户等高的出钱多,户等低的出钱少。而这个划分户等,却是依据一户财产的多寡,其中的精神岂非与陛下如今的打算一般无二?”

    “这个……”

    “我细细地看过了陛下着人拟就的这份税制方案,其中已经不分户税和地税了,只是依据田土来征收税赋,那么其中的累进税率部分说到底也不过就是替换了两税法的户税而已,哪里有什么大改?那些豪门巨室世代显宦又会因何而不满?至于百姓不是依靠田土出产获取的收入,譬如租佃、矿产、务工和商贾所得,也是唯以资产为宗,不以丁身为本,只按照其每户的岁入,低于底税所得的免税,高出的部分一样是逐级累进,但以总税额约为岁入的一成作为基准,使与定居占田的民户负担均等,实在是公平得很的办法。”

    王著继续娓娓道来,话语间很精准地抓住了两税法和新税制之间的共同精神,又很巧妙地回避了一些关键所在。

    不得不说,虽然王著的基层经验远不如吕胤,但是在典章制度方面却是胜过的,聪明机变也是差相仿佛,这一番话说得郭炜大起知音之感,甚至觉得王著比自己还能领会累进税制的基本精神,解说得比自己的笨嘴笨舌强得多了。

    穿越之前的工程师生涯,主要靠的是技术和事实说话;企业家生涯,在内部主要靠的是股份说话,对外谈判主要靠的是利益说话;穿越之后的皇子皇孙生涯又多半依赖了亲情和身份,登基之后更是用禁军的火铳说话的时间太多了,一旦朝中出现强烈的异议而又不属于绝对的敌我矛盾的时候,郭炜这才发现自己的说服能力已经大幅度下降了。

    嗯……好在以前无论文武的升迁,自己在下意识中都一直在尽量地让他们的出身保持五花八门,除了文臣的荫补、科举两条路,武臣的荫补、战功与武学三条路没有什么改动之外,还是很注意让他们的履历保持多样性的,因而朝中与军中就不可能形成铁板一块的局面。这种利益集团的平衡可不光是帝王权术,端的是治国的正道啊~

    “听王仆射说来,莫非这累进税制还与两税法是一样的了?那么又何必多此一举地去改了?”吕胤其实已经察觉到了王著那段话回避了什么,但是他也不可能明确地指出来,因为那种东西实在是上不得台面,所以他得另辟蹊径,“两税法的地税以田土为本,按亩计税,税率均一;户税以每户资产为本,按户产计税,税率简单。眼前的这份累进税制方案,设定的税率梯度太多,需要每年估算民户岁入,州县要为此增加不少官吏,若是二者并无本质区别,却是不如沿用旧法。”

    王著又是笑了笑,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吕学士误会了,我并不是说陛下拟议中的累进税制和两税法完全一样,而是说二者的基本精神原则是一样的,都是舍人税地,都是唯以资产为宗,不以丁身为本,而且同样是家产越多的民户税额越高。既然大唐中期的豪门巨室世代显宦都不曾反对一个文人宰相提出来的两税法,为何今日面对陛下却会反对了呢?”

    “州县地方需要为新税制增加官吏之事,吕学士也无需过于担忧。”插话的人却是李昉,这又是郭炜想不到的,“只要新税制能够有效地增加朝廷岁入,而对于仅够糊口的小民又减少了征敛,从而减少逃亡户造成的赋税损失,减少流民造成的盗贼作乱地方不稳,州县地方为此增加些官吏并非大事,总比为了对付盗贼而增加州郡兵与民兵团练要好。”

    郭炜在事前没有想到吕胤会是挑头反对他这个税制方案的重臣,在明白了吕胤的立场依据之后,却又想不到和吕胤出身差不多,甚至更为高门大户的李昉,居然会转而支持起王著来。

    难道说儒家经典的教育、仁政的理想,真的能够影响到一个人的阶级立场?以致于催生出“天良发现、自行觉悟之个人”?还是说李昉只是在权衡了朝中的力量对比以及自家可能的利益损失之后,就此做出了一次明智的站队?

    不管怎么说吧,首相和户部尚书都出面支持这个试点方案,而且户部尚书还是明显的高门大户出身,这对于此次朝议总是一件好事,放到一次朝议中也许只是一个小转折,而放到大历史背景之下,则很可能当得上里程碑的评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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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深化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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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也不需要增加很多官吏。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值此关键时刻,郭炜当然得出面增强一下正方的气势了,“先帝在时,就已经广派官吏到各地清丈田亩,中原、淮南、秦凤等地的田亩数及其归属早已明确造册,现在朕只需要派员在江南、西蜀、岭南、河东、吴越和闽地根据原先的版籍核查一次即可。至于今后的变动,民间土地买卖是必须到州县上契税的,地权的变动是要重新造册的,平常的州县官吏就足够处理了。”

    当然,自从唐朝的杨炎推行两税法之后,国家对土地兼并不再规定限额,在不同程度上控制土地私有的原则变为不干预或少干预的原则,土地买卖完全合法。但是在两税法实行之后,各地实际发生的土地买卖当中,有很多是富人勒逼贫民卖地而不移税,产去税存,无力交纳的贫民最终只有逃亡成为流民,这些贫民和国家都是利益严重受损方,只有依仗地方势力强行买卖土地的富户才是其中的得利者——不过中央朝廷因为财政困难而最终崩溃,这些富户一样是会遭难的,可惜习惯性出卖自家绞索的人看不到那么远。

    自郭荣时期开始进行的清丈田亩工作,就是在上百年的因循苟且之后重新核定纳税田亩,对民间资产进行一次不算激烈的洗牌,明确国家税赋的真正承担者。而郭炜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这样的税赋明确性得以延续,郭炜没有明说而又能够让大家心照不宣的,自然就是未经缴纳契税的土地买卖不受国家保护,而只要土地买卖经过了官府的造册承认,这些变动是很容易反映到纳税田亩计算当中去的。

    当然,因为中唐之后朝廷的行政能力严重下降,在两税法的执行过程当中,长期不调整户等,因而不能贯彻贫富分等负担的原则,大量新起的富户因此而大获其利,而败落的富户也只需要像贫民那样逃亡了事,军阀割据纷争自然就让全国统一的税收制度化为泡影。

    对于这个历史遗留问题,郭炜自然也是打算通过这一次的税制改革统一解决掉。

    以上的两个问题,恰恰就是王著回避了、吕胤也略过不提的实际问题,郭炜当然也不会去提,像这类得利方都不好意思摆上台面而朝廷也不方便挑破的既存弊病,只要在政策的执行当中解决掉就可以了,大肆宣扬是完全不必的。

    得到李昉的支持和皇帝的力挺,王著立刻信心十足地说道:“不错!原有田亩经过一次清丈之后就进入官府版籍,新开垦的土地每五年或者十年再清丈一次,平时的土地买卖自有契税记录,除了清丈时的临时差遣,州县地方并不需要增加什么官吏。最多也就是在户曹增加些算学科出身的吏员,好依据版籍和新税制的税率梯度尽早计算出各户的应纳税额来。”

    “正是如此。”李昉轻轻一拍手上的卷宗,“就是民户的租佃、矿产、务工和商贾所得,按照其每户的岁入,以总税额约为岁入的一成作为基准,低于底税所得的免税,高出的部分逐级累进,这一项看似需要增加官吏,不过原先两税法也是要核计户税的,因此这一次需要增加的官吏仍然不多,主要还是和田税一样增加些算学科吏员即可。”

    “那还是要增加官吏的嘛,朝廷的俸禄支出还是会增加啊……”

    王溥却是在这个时候轻轻地加了一句。

    王著很不在意地看了王溥一眼,淡然说道:“那又有什么要紧的?只要陛下着人拟定的税制方案能够得到切实的执行,朝廷的岁入定然会增加,哪里会少了几个新增官吏的俸禄?而且随着今后国内的太平兴盛,商贾繁荣百业兴旺,十一之税的总额必然越来越高,加之农户新辟耕地逐年纳入版籍,这些新增的岁入只会让朝廷更加游刃有余。”

    “我也来说两句吧。”一直在静静地旁听加思索的刑部尚书冯瓒,听得殿中议论声鼎沸,终于也耐不住寂寞了,“左仆射和吕学士的担忧不无道理,不过右仆射和李尚书看新税制方案显然更为细致长远。我在蜀地守牧多年,历经梓州、成都府非止一处,颇知其间民情。蜀地虽称富庶,不过长年和平下来,又没有像先帝那样清丈田亩,两税法多年因循下来,其中的弊端已经颇为深重,富者有弥望之田,而贫者无立锥之地,农户沦为佃户、庄客者尚在其次,被积年欠税所迫而流亡落草者甚众,才是莫大的隐忧。”

    王溥听了这话就是一惊,连忙转头向冯瓒问道:“在平蜀之后,朝廷不是蠲免了蜀地一至两年的赋税,而且一举免去了历年的积欠么?怎么还会有民户被积年欠税所迫而流亡落草?”

    冯瓒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左仆射有所不知,孟氏居蜀时的积欠可以一笔免去,但是两税法的账册版籍俱在,不进行重新的清丈料民,那些早已卖地而不曾移税的贫户不还是要按册缴纳税赋么?他们早已失去田产沦为佃户、庄客,却还要按照官府的账册缴纳地税,租佃所得无力交纳,除了逃亡之外又能何为?”

    看王溥等人被自己说出来的情况惊得一愕,冯瓒继续增加打击力度:“加之蜀地的富户财富山积却无需承担多少赋税,而两税又规定纳钱,一般民户手中并无余钱,每逢夏秋两征时都要贱卖绢帛、谷物或其他土产以交纳税钱,这些富户则一个个趁机都去压价低收,等到官府完征之后再抬价卖出,以此牟取暴利。所以蜀中虽然多年安定无灾,多数民户却一直家无余财,而一旦蜀地气候稍有动荡,我料想民户破产者必然甚众,到那时啸聚山林之辈可就不是现在的数目了!”

    冯瓒这话一说出来,几乎是满堂皆惊,就连郭炜都被惊到了。

    说实话,郭炜在策划他的土地累进税制改革的时候,还是非常自得于自己的未雨绸缪的,总觉得虽然看穿历史迷雾的眼光算是作弊,不过穿越者的牛逼当真不用解释,有自己提前推出各种政策和科技来防患于未然,努力攀科技树催长这个社会,相信自己一手主导的大周可以躲过很多历史上的大坑。

    然而冯瓒的这段话一出口,郭炜才醒觉到三个问题。

    首先,所谓的历史先见,郭炜依靠的只是他看过的史书记载,而且记住的历史过程既不全面又不细致,如果说以前还能靠着历史的惯性料敌机先,随着他给这个世界造成的影响和改变越来越大,这样的先见之明必然会越来越少。

    其次,尽管郭炜穿越之前的那个世界上,对人类社会的发展规律有过很多种总结,不同的学说流派各有各的道理,郭炜对此见识得也不少,把这些学说拿过来对眼下的社会进行定性分析的能力还是自觉有的,但是在这个世界真正的优秀者面前,郭炜的分析能力也未必会有多高明。再说他现在身居皇位,等闲接近不了芸芸众生,只靠着各地官员的奏章和几个谍报机构的汇报,对民情的掌握可比不上亲民官,冯瓒方才的表现就说明了这一点。

    最后,读过历史书和真正把握历史的脉搏是两回事。

    就像郭炜原本是知道四川的几次民变的,宋朝平蜀之后的大范围叛乱和宋太宗末年的王小波、李顺之乱,郭炜都是学到过的,但是他对这些事变发生根源的认识非常流于表面。所以当郭炜能够提前想起来并且关注到这些可能事变的时候,他或许还可以利用各种行政机构甚至谍报部门提前介入,从而扼杀叛乱的苗头,做得好的话甚至能够消除隐患,不过一旦事情离得太远了,因为缺乏紧迫性而让他一时间想不起来的时候,那就什么预见能力都没有了。

    宋朝平蜀之后在蜀地发生的大范围叛乱,因为就是紧接着平蜀发生的,而且宋朝还因此折损了不少中高级军官与文臣,所以郭炜的记忆比较深刻,对于这件事情的直接起因也有所了解,因而防范得早,预防手段的针对性很强,最终通过严肃军纪和严查乱党的双管齐下手段将之消弭于无形了。

    但是王小波、李顺之乱就不同了,那个距离现在还太远,郭炜自己又在蜀地实现了和宋朝不一样的和平,他就总以为朝廷与蜀地民众之间没有了严重的仇恨与隔阂,后面的这次民变未必就会发生。

    然而冯瓒的话却向郭炜展现了一幅非常鲜明的图景,蜀地照此因循下去的话,即使不是三十年,那么不出五六十年,当地还是必起民变,领头的不是王小波、李顺,那也会是张小波、赵顺。

    这一切,只因为蜀地从未发生过真正的洗牌,自从两税法彻底不抑兼并之后,将近两百年因循下来流弊丛生,土地集中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贫富差距非常悬殊,阶级固化令人绝望。能够掩盖这种根本性矛盾爆发的,不过是蜀地的丰饶和良好的气候以及和平安定的环境罢了,一旦这几个好条件稍有恶化,民变就一触即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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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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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炜吃了这一惊,心下不免就有些懊恼,既暗恨自己没有首先联想起蜀地将会发生的王小波、李顺之乱,因而方才在说服反对者的时候,自己的高瞻远瞩表现得远远不够,同时又不禁恼怒冯瓒知道这么多民情却不及早汇报,非得等到这个时候来说!

    懊恼得比较厉害,郭炜一向的养气功夫就难以尽掩不豫之色了,只见郭炜皱着眉头向冯瓒沉声问道:“蜀中的民情到了这等地步,为何你不尽早向朕上奏?民户逃亡、流民四起已经是治国理政的大害,更是影响国家安定、百姓富足的重大隐患,这等事不报上朝廷,让朝廷对此及时预防补救,你这亲民官是怎么做的?”

    冯瓒愕然抬头:“陛下,臣上奏了的啊……蜀地的账册版籍与实情多有不符,州县从当地富户那里收不到多少税赋,贫户又根本无力承担税赋,夏秋两税已经开始逐年积欠,还有一些民户逃亡,臣早已就此上奏朝廷,要求在蜀地重新清丈田亩、料民人口户产。”

    “呃……”

    听冯瓒这么一说,郭炜竟然生出了印象,好像自己一两年前的确翻到过这样的奏章,只是自己需要处理的事务太多,这份奏章在政事堂看来既不是急务,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给批了个意见之后就混在一些同样要求清丈田亩、普查人口资产的地方奏章当中,统一交给了郭炜审阅。

    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所以自己读到那篇奏章以后,也没有太重视,只是扫了一眼政事堂的批注,就和其他要求检田料民的奏章一起拿去存档了。说起来郭炜在打下北汉基本统一内地之后就急着搞土地累进税制改革,也就是被地方上这一类奏章给催的,这些奏章的数量不算少,说明两税法的历史遗留问题的确带有一定的普遍性,只不过郭炜的应对并非简单的检田料民,而是使出了大招,准备从更基本的地方解决问题。

    只是因为政事堂一时的敏感性缺失,和自己的忙碌,居然差一点就漏过了这么重要的地方情报?郭炜不太能够接受这一点。

    “不过……冯尚书,你的奏章当中并没有后面那一段话,没有指出蜀地一旦有些灾异,民变就有可能发生,是吧?”

    郭炜当然不能承认自己错了,尽管他的心里面知道多半是自己错了。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不过在郭炜的印象里面,冯瓒的那封奏章确实不像他今天的发言那么危言耸听,讲了官府的账册版籍名实不符,讲了夏秋两税前后物价的大幅波动,讲了他自己治下的许多民户家无余财,却没有那一段对民变可能性的推论。

    这应该就是自己没有特别重视冯瓒那封奏章的缘故了,不然的话,支持土地累进税制改革的方案就能做得更细致更有说服力了——郭炜如此为自己辩解着。

    冯瓒的脸一苦,心里面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是这肯定没法明说的,最后只有无奈地说道:“这只是臣的一种推断,如何敢在向朝廷禀报地方政务的奏章上言之凿凿?那上面自然只能记下确定无误的事情。”

    “唔……这话倒是在理。”郭炜点了点头,顺手就接过了这个双方两便的下楼梯子,“未必就会发生的推断不好写进奏章里耸人听闻,只有像今日这样争论拟议中的政策是否应该执行的时候,众人都是在预估、推断,这才方便把推断说出来。”

    坐在那里略微感叹了一会儿,也顺便平缓了一下气氛,郭炜这才重拾话题。

    “好了,众卿应当都注意到了冯尚书说的蜀地状况,还有他的那个并不算很好的前景推断,现在对朕打算进行的税制改革试点还有什么疑问么?因为中原的战乱比蜀地多,还有先帝进行过清丈田亩,所以中原尚未如蜀地那般险恶,然而不进行有力的税制改革,以财税压力抑制土地兼并的速度,保证土地兼并也不影响朝廷税赋,谁敢保证蜀地的今日就不是中原的明日呢?虽然说亡羊补牢犹未为晚,但是有能力防患于未然的时候,为什么要坐视恶果出现呢?豪门巨室不愿意多增那么一点税赋,却指望着早已不堪重负的小民去分担自己的一根毛,难道是要等着民变起来之后玉石俱焚,才知道后悔么?”

    结束了感叹,调整过心情,迅速采纳了冯瓒提供的材料作为武器,郭炜一瞬间又显得是那么的高瞻远瞩英明神武。

    滋德殿内一时默然,随着郭炜的话音落下,殿中在那一刻只剩下了或轻或重的呼吸声,不,声音比较重的几乎都是沉重的喘息声。

    地主家即便有余粮也不愿意拿出来的啊……从自家的粮仓往外搬那都是剜却心头肉啊……不过民变也是很可怕的啊……远的如庞勋、黄巢且不提,开运末年契丹军南下的时候,那些抗虏的民变,对于豪门巨室来说威胁性并不亚于打草谷的契丹兵,要不然怎么那些个节度使们宁愿和契丹人合作,宁愿给契丹使者刮钱,也要坚决镇压打契丹兵的民变呢?

    契丹人刮钱是比较狠,但是他们终究还会给自己留下足够活命的家财,还会给自己官职,甚至允许自己继续保留私兵,刮钱的损失只是一时的,只要身家地位还在,钱财早晚去而复来。而那些个民变,看着是以对抗契丹兵打草谷为主,但是在夺取豪门巨室的财产时也是毫不含糊的——只要那些盗贼认为这些豪门巨室向北虏臣服了。

    黄巢之乱已经过去百年,曾经远近传唱名噪一时的《秦妇吟》,在各个公卿富户们刻意的遗忘和打压之下逐渐销声匿迹,一直到当今陛下开武学的时候才作为案例重新提起,再加上时日太过久远,众人也只是听族老传言转述,对那一段离乱完全缺乏切实体会。

    但是契丹入寇之后的民变才刚刚过去二十多年,在场众臣当中最年轻的卢多逊那个时候都有十三四岁了,能够看得明白许多事情,切身之痛记得很牢。

    所以真要是到了必须进行抉择的时候,那是一点都不需要犹豫彷徨的,谁都知道怎么做才算明智。他们那种不愿意多付出哪怕是一点点的心态,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侥幸心理,总以为二十多年前的那场民变纯属偶然,在大周日益兴盛之后就再也不会有了,更遑论以当今陛下的文治武功,这样的民变更是难以想象。

    郭炜若是知道,这些个豪门巨室的代表们抵触税制改革的心态,其实是建立在自己的那份文治武功的基础之上的,可就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了。

    好在冯瓒以自己的蜀地见闻明确地指出了局部爆发民变的巨大可能性,好在郭炜趁势而起的态度给了群臣非常明确的信号。

    不就是要刮钱吗?难道还会狠过了当初的契丹主耶律德光?既然当初都受得了契丹人刮钱,那就没有理由受不了当今陛下刮钱。更何况,不管皇帝对小民的那种关切是真是假,皇帝对民变非常提防的态度总不会是假的,皇帝一向的仁厚也不像是假的,所以刮钱再狠也会给大家留足了余地。

    而且看皇帝这些年的一贯作为,三司已经多年没有增加内帑划拨的额度了,所以皇帝刮到的钱多半也不是留给自己享受的,依前推断,这些新增加的岁入肯定是用于加强禁军、扩大治河和整修水利的规模以及增加官吏的俸禄。

    所以嘛,对于还拿着一份甚至几份俸禄的大臣们来说,也可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因为这项可能实行的税制改革而由家族多支出的钱帛,通过增加的俸禄及羡余多少还能收回来一点,总比朝中没官的那些富户强得多了。

    再者说了,新税制现在也只是在江南与河东试点而已,并没有一定说立即全境播行,就算是暂时通过了,受损的人也和自家无关,而且到时候发现推行起来大不利于自家,还可以再一次反对推广嘛,说不定那时候反对的同盟军更多也更坚定。

    “陛下仁民爱物,臣等望尘莫及……”吕胤又是第一个开声,略显哽咽的腔调打破了滋德殿的沉寂,而看他的那份动静,简直就像要马上拜伏于地一样,“圣天子治下,无论豪门巨室还是升斗小民,齐感雨露恩泽遍及天下,小民固然能够感受到天子免税的恩泽,大户多出些捐税换取天下安定,禁军抚绥四海,却也是大有裨益于家业兴旺。”

    王溥同样是躬身一礼:“天子远虑,非臣等能及,就依陛下的提议,将新税制付诸江南、河东试点以观后效。”

    哈~很好,这就妥协了?虽然看得出来这个妥协只是暂时的,更多的困难和阻力还在后面,但是在利益搅成了一团乱麻的内部改革当中胜了头筹,总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当然,自己也不能得志便猖狂,顺风满帆的姿态要不得,你们妥协了,我这里也可以稍微妥协一下,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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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皇庄也纳税

    全文字无广告     第十二章 皇庄也纳税

    “嗯,如此甚好!众卿一致赞同在江南、河东试点土地累进税制,朕看到了大周长治久安的希望。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古云‘上下同欲者胜’,先帝时就已经确立了公卿显贵与士民商贾同等纳税,安居西洛的致仕显宦不能免,曲阜孔府亦不能免,朕今日决定,自今年秋税起,各处的皇庄也同等纳税,其中在试点地区的皇庄同样依新税制执行!”

    郭炜环顾了滋德殿内的群臣一眼,坦然地将自己早就想定的让步抛了出来。

    试点刚刚开始,朝廷的岁入能够在江南、河东增加多少,目前是看不出来的,所以郭炜也不可能先期承诺增加俸禄的方案。不能使用直接的利益交换方式,郭炜也不愿意单纯地以势压人,那么以身作则就是缩减反对声浪、让大臣们更为心甘情愿地支持税制改革的一种办法了。

    你们都不愿意为了国家多出一点点血,那么就从我这个皇帝开始吧。

    皇庄的收入,以前都是直接归入内帑的,三司和户部根本就无法染指。不仅如此,三司每年还需要从朝廷的岁入当中拿出一定的比例划拨到内帑去,以维持皇室的基本消费。现在三司和户部可以从皇庄的收入当中获得赋税,即使其他的税制完全不改,朝廷的岁入也会明显地增加一块,这个吸引力对整个官僚集团来说还是不小的。

    宣徽北院使、判三司赵玭吃了一惊,连忙出声阻止:“陛下,这个如何使得!皇庄历来就是免税的,宫中用度关乎国家体面,陛下十年来不曾增加三司划拨内帑的额度,已经是极尽节俭了,却怎么能再让皇庄的收入减少一块?”

    户部尚书李昉关注的则是另外一块:“陛下,皇庄在各地都有,虽然在每个州县未必是占地最广的,但是在全国则一定是除了公廨之外占地最广的,若是今后都按照土地累进税制收取田赋,那税率之高恐怕都要超过田租了。此事还请陛下慎之又慎,要求上下同欲,也无需用这个办法的。”

    “公廨是为了在俸禄之外解决州县官吏的日用所需,在新税制能够大幅度增加朝廷岁入,从而直接增加俸禄之后,州县官吏的日用多可以从坊市购买,公廨虽然不必取消,却也不宜再增加田亩,所以也就不必纳入税制当中。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郭炜知道李昉最担心的是什么。公廨专门为官府生产一些经济作物,作为解决州县官吏日用品的一种办法,看起来有些像后世的特供,其实只是商品经济不够发达的表现而已。所以郭炜根本就没有想过拿公廨开刀,他可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理想主义者,公廨在税制改革之后依然不用缴纳赋税,不过代价就是不能再继续增加公廨的占地面积了——否则的话,郭炜在历史书中读到过的“投充”之类,恐怕就不是发生在免税的亲王、士大夫那里,而是要发生在公廨了。

    当然,赵玭对于皇庄收入减少的担心看样子是很真诚的,李昉对皇庄需要承受的税率估计得也很实际,郭炜肯定不会那么傻乎乎地去搞了。

    于是郭炜转头对着李昉微微一笑:“两位卿家都不必担心,朝廷征收税赋都是以州县为基础,计算田亩和税率自然也就是以州县为界。全国统一核查田亩制定税率,众卿也应该知道其中的难度,那是以当前的条件根本就办不到的嘛~”

    其实对于皇庄来说还是办得到的,因为郭炜完全不必向官府隐瞒,所以直接提供皇庄的账册就可以核算了,不过在整个社会都实现不了的事情,郭炜也不至于傻到这样严格地以身作则。

    对于整个社会来说,信息联网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每年的夏秋两税可是有时间限定的,各个州县之间根本就来不及互通田亩信息以统计税率,所以客观条件的限制已经决定了,朝廷征收税赋和计算土地累进税率都只能最大以州为单位。

    不过在郭炜看来,这样就已经足够了,毕竟最普遍的土地兼并的主力还是那些个土地主,他们想要做到名下的土地跨州连郡并不是很容易。就算一些个豪门显宦尤其是几次移镇的节度使们有条件在好几个州置办地产,那么他们也不是不纳税啊……在每个州承担的税率也不会在很低一档啊……想要在全国的州县插花一样地置办田地,每个州的占地都很少,从而规避土地累进税,非滔天的势力是干不来的,实话说,眼下还真是只有皇庄有这个能力。

    “只是以州为单位计算田亩和税率么?那倒是还好。”

    李昉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因为明面上不必为皇庄的高额税率担心了,还是因为没有宣之于口的公廨免税。

    赵玭却还在担心皇庄的收入会因为需要纳税而减少:“陛下,就算只以州为单位统计田亩、税率,皇庄需要承担的税率不算太高,但是税率多半也是居于前列的,皇庄因此减少的岁入不在小数。其实陛下完全不必如此的……”

    说到了这里,赵玭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劝解了。其实皇帝愿意拿出皇庄的收入来纳税,作为判三司应该是最高兴的,皇庄因此减少的岁入不在小数,朝廷的岁入因此增加的当然也就不是小数了,这可是三司部门实实在在的功绩。

    皇帝把本该属于自己的钱往国库里面塞,为的是他殚精竭虑搞出来的对国家长远有利的新税制可以顺利试行;而自己这个三司的主官则在把可以纳入国库的一大笔钱往外推,为的是对皇帝高风亮节的感动。这样的揖让还真是够罕见的,赵玭此刻又一次深深地感到,眼前的这个皇帝当真是和晚唐以来的那些枭雄大不相同,和被他扫灭的江南国主、蜀主等更加不同。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一个皇帝才衬得上天子之位吧,削平四境也就来得分外的轻松了,晚唐以来的纷乱居然就在这十数年间烟消云散,不得不令人感叹确实是天命使然。

    郭炜哂然一笑:“好了,赵卿不必再劝朕了……既然朕试行新税制是为了国家的长远,既然素王之家也不能免税,朕的庄田当然也要一视同仁。其实大周岁入增加,你这个三司应该是最高兴的吧?百官的俸禄和禁军的款项不再会短缺拖延,治河、整田、灌渠水利等事大有可为,民富国强可期。其实朕和那些豪门显宦之家在眼下多出一点钱,将来受益最大的还不是朕和这些人?”

    危言耸听的话,冯瓒在前面已经说过了,苛待小民会有什么后果,郭炜相信这些饱读诗书经史的人不会当真不懂,国家强盛百姓安乐的最大受益者其实就是皇家和整个官僚集团,以及那些大族富户,郭炜相信这些理应不被眼前局部利益蒙住了眼睛的大臣不会不明白。

    冯瓒的话其实已经说得很到位了,真要是豪门巨室一点利益都不愿意出让,从而使得小民生存艰难,将要发生的事真有谁会想不到?虽然在滋德殿中的人里面,只有郭炜听过那句“xxx失去的只是锁链……”,但是其他人肯定都读到过另外一个类似的句子——“等死,死国可乎?”

    真要是把小民逼到了那种地步,最受不了的还是皇帝、官僚和豪门巨室啊……

    当然,这种难听话有某个臣下点一遍就可以了,说得太多很损士气,所以郭炜先前也就没有就冯瓒的话大肆发挥,现在则主要从正面去鼓动,郭炜牺牲一点自家的收入,显然也是鼓动的一环。

    更何况,郭炜在心中暗自一笑,自己哪里会在乎皇庄的那一点土地出产啊?国家真正和平了,百姓的生活慢慢富足了,文思院出产的那些奢侈品说不定就会逐渐变成日用品呢,内帑可是在其中占据了很大的份额,想要赚钱还不容易?

    “陛下既然如此说,臣自当遵从。”

    面对坦然自信的皇帝,赵玭没话说了。

    “嗯,看来众卿对新税制的试点均无疑义了……那么就从今年的秋征开始,在江南、河东试行累进税办法,原两地检田使潘祐、李平既已熟悉当地民情和税率计算,就以二人监察。鉴于冯卿提到的蜀地状况令人忧心,在新税制推广到蜀地之前,先遣使到该地检田,务使失地百姓不必再枉自承担田赋,使田赋名实相符。”

    看着殿中情绪不高的众臣,郭炜抓紧机会作出了两个任命,想必也没有谁会来反对潘祐、李平二人的新差遣。不过在检田完毕即推出新税制试点的套路亮相之后,蜀地的检田使可就不是那么容易定得下来了,当然,郭炜也没幻想过继续一手遮天。

    “另外,虽然说新税制理应使豪门巨室受益最大,不过他们在一开始出钱更多是肯定的,所以朕会有所补偿。”

    郭炜准备好的妥协,当然不仅限于自己拿出皇庄来率先垂范,让那些占田最多的大族无话可说,他还得用相当的利益来交换对方心甘情愿地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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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造福桑梓科

    第十三章造福桑梓科

    “补偿?”

    王着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心中有些疑惑。皇帝决定更改税制,且不说主要是调整税率结构,就算是直接加税,在战事渐息杂项捐纳逐步废弃的当今,那也算不得什么,以当今皇帝的威势,也不会有哪家大族敢于正面相抗,却又何谈补偿一事?

    另外,从增加赋税到补偿,这种递进关系很容易让人想起卖官鬻爵。就像当初江南国主李弘冀和清源军节度使陈洪进为了筹集给朝廷的贡奉,都曾经在各自的领地做过这种事情,靠着向富户商贾卖官鬻爵很是筹集了不少钱帛珠玉。不过,虽然这种做法来钱快是比较快的,但是后遗症相当的大,一则是相应的官爵泛滥贬值,有伤官府的体面;二则是买了官爵的富户商贾肯定不会满足于拿着官爵当玩具,他们一定会想着靠这个官爵把钱再赚回来,这样一来无疑会助长官场的贪腐气。

    这样的前景显然是王着大为不喜的。大周目前吏治尚算清明,国势蒸蒸日,王着不希望因为朝廷增收那么一点钱帛,就让满身铜臭之辈混入了官场,毁坏了当下的大好局面。

    郭炜看着王着点了点头,面带微笑地说道:“成象所料不差,朕会给那些承担朝廷税赋较多的民户以一定的补偿,而且想来那样的补偿可以让大多数民户满意。”

    “不知陛下打算以何种方式补偿那些承担高税率的民户?”

    皇帝还没有明言卖官鬻爵,王着自然也就无从进谏,此刻只能平平常常地问道。

    “朕知道,自中唐以来地方失序,镇守官不仅擅自任免令、簿,而且随意增加捐税,截留羡余,民政、军权、财权操于一柄,朝廷无力可制,地方士民更是难以相抗。如今大周方兴,地方积弊渐次清理,通判、令、簿任免权柄已经尽归朝廷;戍军也自有禁军更戍之法,不为守将所私;税赋也多为转运使通过知州、通判所掌,已能按时足量运往京师。只是地方羡余仍操于守、令之手,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者固然有,中饱私囊者却也有之,随心所欲乱用者更多,而朝廷无暇一一详查,且此等款项终是地方所有,朝廷也不好查之过苛。”

    郭炜首先回顾了一下百年来中央和地方权力分割的变迁,然后着眼收权的效果为后面的话打基础。

    这个收权的进程其实从后梁建立起就开始了,只不过几十年间政权更迭的速度太快了,地方叛乱不断,整个进程也就几经反复。不过正如郭炜说的那样,从大周建立开始,因为连续三代皇帝的政策连续性,以及中央政权的日益稳固,禁军对方镇的军事优势日益显着,这个进程也就越来越顺利,越来越快速。

    到了现在,除了一些重要的边镇因为离不开武将镇守,所以依然任命有节度使,而且有些节度使的权力还相当广泛之外,大多数地方都已经是文官出任知州、知县或者县令了,尽管有些州还有州刺史、节度使,但是要么属于遥领的荣衔,要么就是权力大为压缩了的。

    即使是边镇的节度使,因为他们还要承担边防重任,军权依然很大,但是民政也基本交给了知府、知州,财权只剩下了正常划拨用作守备军费的那一部分,军权也需要和驻屯禁军分理,只有碰大战才会由节度使统一指挥境内军队。

    不过郭炜并不以此为满足。

    州县地方收取的税赋,在理论而言,大部分都是要交给转运使转送东京的,然后再有东京统一调拨。不过因为社会发展水平和通讯运输技术的限制,光是从行政效率和成本考虑,就不可能把这些实物税赋从各地全部集中到东京,再从东京向外调派,其实多数粮食布帛都只存入了当地的官仓,只有收到的缗钱是实打实地运往了京师的。

    存入了官仓的粮食布帛,由转运使代管、驻屯禁军守卫,理论已经是朝廷的东西了,地方要用,还需要地方申请朝廷拨付。

    只是地方为什么需要这些东西、需要多少、朝廷拨付之后他们又是怎么使用的,光靠转运使、通判等少量官员,哪怕是再加临时的巡检、巡按,那都很难监督得一一到位。

    郭炜现在动的脑筋就是怎么利用补偿纳税户这件事情,既让被增税的那些富户心理平衡,又可以实现其他的目的。

    “如今朕这里就正好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可以补偿那些承担朝廷税赋较多的民户,且无寻常的卖官鬻爵之弊,又可以监督地方用度,使百姓的税赋能够用于养护百姓,杜绝地方贪渎。”

    郭炜心里面也知道“杜绝贪污”云云肯定是大话,但是该吹的时候就得吹:“朕打算在州郡设立谏议郎一职,可以有多人任官,专门劾纠州县的财税收支,有面责守令之权,有通奏政事堂之权,务使守令难以妄为。”

    “谏议郎?归到左右谏议大夫之下么?是几品的常任官?”

    薛居正一听到皇帝打算设立一个新官职,马就履行起自己吏部尚的职责来。

    虽然这一套计划郭炜早就在暗中筹划估算了许久,但是这时候仍然稍微沉吟了一下,才对薛居正回道:“暂时归到谏议大夫之下,也可以分为左右谏议郎,就作为七品非常任官,像检校官那样可可下比较灵活一些。人选可以由州县推举、朝廷允可,满五千户听举一人为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科,入右谏议郎;另设造福桑梓德行纯茂科,一州当中税率在前三档的民户得入选资格,再由该州年纳税百缗以民户共同推举,入左谏议郎。为使此等人不至于尸位素餐,得五年一任,任满重选,任内有违法度者,朝廷也可随时废黜。”

    没办法啊……郭炜在筹划土地累进税制的时候,早就想到了自己可能面临的阻力,或许靠着自身的威望强行通过南唐、北汉故地的试点并不难,难就难在试点之后的推广。如果不给那些豪门巨室足够的交换条件,让试点的结果只见朝廷的好处而不见富户们的好处,虽然朝中的纯粹官僚很可能会大力支持新税制的推广,但是那些大家族出身的朝官就难免会使绊子,甚至对新税制群起而攻之。

    当然,如果郭炜只是满足于搞一套简单的双赢,让朝廷和富户在钱财都有得赚,那就只能说明小民是立即就会吃亏的,那这个结果可与郭炜的初衷背道而驰了,说不定他原本打算推后甚至消弭于无形的民变转眼间就会爆发。

    所以郭炜想来想去,最后才想到了眼下的这种办法。

    朝廷得税赋增长的实利、土地兼并程度放缓的长远利益和给濒临赤贫的小民一点生存希望的安全利益,而那些富户要为此承担更高的赋税,以及继续扩大家产规模时可预见的财政压力,收获的则是中选出任七品官五年的希望,还有这种七品官可以在一定程度干预地方财政的权力。

    在这个时代,很多富户商贾为了个检校官的虚位都可以屁颠屁颠地送钱帛,为了个从八品的奉礼郎和免除丁役的好处更是可以大量捐钱助贡,没道理会不在意七品官的尊崇和指斥守令攻讦地方政务的权力——虽然仅限于地方的财税收支,虽然只有应选的资格,选不选得中还得看家族的背景与乡里的人缘。

    再一个,指不定有什么大家族会从中发现一些机巧,利用劾纠州县财税收支的那点权力从侧面为本家族谋利,那时候就更会对这种机会趋之若鹜了。

    在这一套体制改变中付出代价的,就不是小民或者说不是眼下的小民而是地方官了,他们除了要受到朝廷的管辖监控之外,将来还得受到这些非常任的谏议郎的掣肘。

    这一套体制在将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郭炜管不着,也无力推演,但是就眼下而言,则是他需要付出的代价最小而获利最大的一套方案了。最重要的是,只给缴纳了高额赋税的民户以入选的资格而非直接授官,官位又只有监察进言之权而非亲民官,不利于其直接贪渎揽财,并且在头打了一座“百姓推举”的牌坊,这就和历史为人诟病的卖官鬻爵拉开了距离,想必郭炜不会因此而得到一个桓、灵之类的谥号。

    薛居正听得都有些傻了:“陛下的这种办法……”

    皇帝说的这套东西,他一时半会儿还消化不了,只是隐约地感觉到,说不定豪门巨室真不会反对皇帝提出来的这种交换条件,而且这个办法很像卖官鬻爵,又不能简单地指为卖官鬻爵。至于更深层次的利弊关系,他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肯定是理会不来的。

    “朕知道此事关系重大,而且相关政策比较繁复,众卿一时计议不定也寻常得很。这样,政事堂回去和有司花三五天把这事议一议,无论结果如何,朕都要在十天内得到明确的答复。比较秋征在即,试点的具体政策和执行人选都要及时地定下来。”

第十四章 后苑弈棋

    全文字无广告     第十四章 后苑弈棋

    玉清殿内一片安谧,秋风吹过后苑,引得树梢沙沙作响,转眼间就带下了几片黄叶。 全文字无广告 自从寒露过后,天气是一天比一天转凉,园中的碧树又到了落叶的季节,树冠早就从一片苍翠转为红黄相间,只要一阵风吹来,必定会有几片枯叶飘落。

    然后此刻玉清殿的后苑人却是不少,不过宫女内侍都只是围在门口和院墙边上伺候着,后苑中间也就是四个人而已。

    后苑的荷花池边上是一座凉亭,亭子正中是一个石鼓状的圆桌,周围摆了一圈石鼓状的石凳,郭炜正和他的淑妃周嘉敏对面而坐,两个人都是双眼紧盯着桌面,手中掂着一枚棋子,正在那里弈棋呢。

    在亭中还有一个周岁左右的男童,嘴里不时地发出呀呀的声音,双手扶着石凳,在两人的膝前身后绕来绕去,也不管两个大人严肃对弈的样子,只是在那里自得其乐。偶尔爬走得累了,这个男童才会靠向二人身边,试着往他们的怀中钻去,嘴里的呀呀声这时候就会带上浓重的撒娇味道。

    一个乳母模样的年轻妇人则满脸紧张地步步紧跟着那个男童,双手在他身后虚张着,生怕他不小心磕着碰着了,须臾不敢远离半寸,却又不敢真的抓实了。

    年轻妇人和男童轻柔得几不可闻的脚步声、男童时不时的呀呀自语和石桌上偶尔响起的落子声,与整个后苑的静谧气氛竟然是那么的搭调,不仅没有破坏这种祥和安静,反而更加突出了微微秋风中的宁静。

    “淑妃,好像你又心不在焉了,角上的这一块棋可还没有做活呢~朕现在就来点眼了,不知淑妃你要死还是要活?”

    郭炜用右手食中二指夹着一枚白子伸向桌上的棋盘,口中语带双关地调笑着。

    周嘉敏的耳根蓦然就红了起来,然后红晕迅速地从耳根蔓延到整个脸庞,甚至都扩散到了脖颈处。饶是入宫这么多年,得眼前这个年轻皇帝的椒房专宠,雨露恩泽不知道承受了多少,现在连孩儿心哥都已经满周岁了,周嘉敏却还是经常受不住郭炜的调笑,往往被郭炜随意的双关语一说,就会羞得脸上不自禁地血红一片,就连锁骨那里都能感觉到红热滚烫。

    “陛下乃九五之尊,想做什么又有谁能阻止?”周嘉敏抬头横了对面的郭炜一眼,只是眼神中只见娇嗔,不见丝毫的责怪,“臣妾但凭陛下处置。”

    恰好此时郭炜也正抬起头来笑看着周嘉敏,接到了这么一个眼神,当下就是心神一荡:“都说淑妃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朕也是深以为然,在生下心哥以前,在这些方面朕都是远远及不上淑妃的。如今心哥已经满了周岁,淑妃的琴艺早已恢复如故,甚至更有精进,就连身材舞姿都不逊往昔,怎么这棋艺却一直被朕给压住了?”

    “臣妾哪里不都是被陛下牢牢地制住的?”被郭炜这么一看一笑,周嘉敏就觉得周身热烘烘的,只能强自保持一点清醒,“琴艺……那也只是陛下不耐烦抚琴罢了,但论起乐理乐律,臣妾肯定是不如陛下远甚。陛下才华天下无双,只不过心力多扑到了经世济民的大道上,不屑于这些小道而已,这些天陛下对棋艺偶有兴致,用心多了几分,压住臣妾那是理所当然。”

    根据这些年的接触了解,周嘉敏已经知道郭炜曾经参与重定乐律,当年给皇后也制作了不少新奇的乐器,谱过一些好听的曲子,再加上偶露峥嵘的诗词作品,还有现在这稍一用心就迅速超越自己的棋艺,她对郭炜的聪明才学早就有了全新的认识。

    这么一个才华横溢的夫君,还是文治武功冠绝当世、甚至可以比肩古来明君的好皇帝,尽管自己不是皇后,却也几乎得到了专宠,又因为皇帝自己行事节制,自己并不会因为专宠而被言官指为狐媚,再有膝前的这个儿子,周嘉敏此时的心情可以说洋溢着幸福满足。

    听到对方如此不加掩饰的夸赞,郭炜不免有些飘飘然,赶紧在心中告诫着自己——冷静!冷静!要像邹忌一样明白自己的跟脚,了解事实的真相。

    周嘉敏现在可以说被自己大展雄风用各种手段给折服了,处于这种精神状态之中的女子嘛,处处高看了自己心爱的夫君,怎么过誉都不觉得肉麻,那也是极其寻常的事情。

    然而自己可不能犯糊涂。

    当然,郭炜在诗词方面是最纯粹的文抄公,在乐理乐律方面也差不多,十二平均律是抄来的,自己的优势只不过在数学基础还算可以,因此抄朱载堉的十二平均律抄得一点都不辛苦,又及时掌握了工尺谱,懂得怎么把五线谱和简谱翻译成工尺谱,所以抄得不算那么拙劣罢了。

    不过在围棋方面么,自己还真不能说山寨、抄袭、借鉴什么的,没错,后世的围棋大发展和信息传播的优势让郭炜占了不少便宜,定式的研究、变化和死活题对于郭炜棋力的帮助不小,但是在琴棋书画里面,棋艺确实可以算郭炜的真本事了。

    以前下不过周嘉敏,主要还是国家尚未一统,郭炜的心思真的是大部分扑到了禁军建设与统一战略方面去,和周嘉敏偶尔下下棋也就是为了休闲换脑子,并没有太着力。另外,这个时代的围棋座子制度,以及由此而产生的一上手就开始对杀的风气,在起先的时候也很是让郭炜不适应。

    现在华夏的传统核心区域基本上都被纳入了大周的疆域,与草原上的强敌之间出现了暂时的和平局面,契丹为了不激怒自己,甚至都完全放弃了南下打草谷的习性,整个国家逐渐转入和平建设,大多数的施政都只需要按部就班,郭炜埋头于奏章之中的日子就不是那么多了。

    就连最近要在秋征时对南唐、北汉故地实行的土地累进税制试点,还有对蜀地以及岭南的检田料民工作,经过了郭炜的前期精心布置,在朝议时突击推进,等到最终的朝议通过定谳,随后的事情也不大需要郭炜时时刻刻地盯着了——有政事堂相关的政策条文,有宰相尚书们的分工协作,有试点钦差职权分明的任命,这些事也就被纳入了正常的行政轨道。

    最起码,在南唐、北汉故地的秋征簿册送交朝廷之前,关于这件事已经没有多少可以争议的了。

    所以在这个秋天里,郭炜的闲暇明显地增多了,白天就处理完政务返回内宫的时候也明显地增多了,自然大白天就出现在玉清殿的机会也就多了不少。不过郭炜还算是自制力颇高,并没有因此而闹出白昼宣淫的佳话来——其实最大的可能是因为心哥的存在,一岁左右的小男孩绕膝以求父皇的宠爱,郭炜确实不太可能做得出扔下儿子扑向周嘉敏的事情来。

    玉清殿的后苑也就因此而多了一家三口的身影,郭炜和周嘉敏相对弈棋的时间也就多了起来,郭炜也就渐渐地习惯了座子制,随后就是用后世的围棋技术大杀四方了。

    其实座子制也没多少特别之处,说穿了就是将每局棋都固定为对角星布局——这种布局在后世的确很少有人下,郭炜几乎就没有这么下过,但是熟悉熟悉之后也不是不能对付的。

    “对了,臣妾看陛下行棋特别与众不同,很少起手便缠绕对杀,而是抢先在边角之地遥点虚应,看起来好像不愿与人纠缠绞杀,但是臣妾面对陛下的时候却总是缚手缚脚的,比从前学棋时面对好杀大龙的父亲时还要艰难,却不知道因何缘故?”

    具体一说到琴棋书画这些技艺,周嘉敏倒是很快就收住了心中的纷乱,顺口就问起了这些天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疑惑。

    “呵呵,围棋乃是占地游戏,而非简单的黑白棋子对杀,所以大龙绞杀肯定就不是唯一的取胜之道了。”虽然穿越前也有业余二段的水平,但是郭炜对棋理还是不太讲得上来,这时候也就只能含糊着类比了,“就像各方逐鹿中原,两军交战固然重要,伐谋伐交、帷幄之中筹谋布局更为关键。只要经营得法,让自己居于不败之地,出兵作战就是收取胜利的最后一步而已,而非全局的根本。”

    周嘉敏两眼亮晶晶地看着郭炜:“也就是说,陛下后来是把逐鹿中原之道融入了弈理之中?嗯,记得围棋本来就是帝尧为教诲丹朱而创,想来治国安邦才是棋道的最高境界吧,难怪陛下会这么厉害……‘经营得法,让自己居于不败之地’,也就是战胜于朝廷了,陛下今秋准备在江南试行的新税制也是这个目的,对吧?”

    郭炜闻言,猛然抬头盯了周嘉敏一眼,然后才缓缓说道:“朕知道淑妃所出的周家乃是江南大族,家中田土想必不少,新税制是不是会增加很多税赋支出?”

    “臣妾家才不是江南大族呢,先父少时遇乱,孤穷而依吴臣,数十年勤勉而获勋阶,却只有臣妾和阿姐两个女儿,高门或许谈得上,大族可不敢当。再说陛下此举是为了天下苍生,体恤的是那些难得温饱的小民,就算臣妾家中要多出几缗钱的赋税,那也是分所应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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