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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康保裔     混在五代当皇帝txt下载     混在五代当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万方来朝

    第十五章 万方来朝

    楚云飞兴高采烈地离开了广政殿,带着皇帝增加内帑与皇庄投入的承诺,回到军器监开发署投入到了火热的试验当中——的确是火热的,有时候还会冒出一点臭气甚至毒气——但是他的头脑是冷静的。

    在前期周密布置认真记录的基础上,众人如愿地找出了制备紫色合成染料的实验室程序,并且在逐步地将其简化并且固定,一套省时省工省料的紫色合成染料实验室制备流程已经是呼之欲出了。

    然而距离在内染院系统中新建一个作坊来生产这种紫色合成染料,却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要走。丹术待诏们可以透过琉璃瓶密切关注着瓶中药剂的变化,作坊工人们做不到;丹术待诏们可以紧盯着温度计刻度表,注视着其中汞柱的起落,从而掐准各项操作的实际,作坊工人们做不到;作坊工人们可以做得和丹术待诏们一样好的地方,也就是投料的顺序和原料的比例了。

    所以就连这第一种合成染料都前途未卜,更遑论其他?

    开发署一直在为这套流程的作坊化努力,楚云飞领着属下消耗着各自物资,等待着突破的那一天。楚天舒却带着另一支团队,根据紫色合成染料的诞生过程,努力地试图碰撞出其他颜色的染料,只不过迟迟未能如愿,也就无法在开发署占据主要拨款份额。

    心中急切的两人一时找不到蹊径,却就此迷上了皇帝给他们提供的最新“玩具”——用较纯的铜和锌搭配陶瓮中的高纯度盐水,郭炜成功地将原始电池引入了这个世界,楚氏炼丹二人组制取药剂原料的手段就更多了。

    不过这些事情已经暂时和郭炜无关了,他既然能够放心地将任务交托楚氏炼丹二人组,那就说明了他对二人的信任,二人只要始终都在努力,郭炜并不愿意接过他们的指挥权,又来上演一套事必躬亲的套路。

    在悠闲了一个多月之后,郭炜总算是正式地忙了起来。

    先是广州来报,占城国王遣使来贡方物,当占城使者正在接近东京的时候,登州又来报,高丽遣使来贡。那时候郭炜还在太医院与军器监之间逡巡,接获这两份驿传,他也就只好暂时收收心,算了算两队使者的行程,决定到永乐四年的三月份好好地做回天子的角色,完成好这个外交月。

    三月十二日,在送走已经成为常客的甘州、归义军和于阗国使者之后,郭炜迎来了一个比较典型的外国使者——占城国王波美税杨布印茶所遣使臣蒲诃散。

    占城,此时名为占婆,田土膏腴,物产丰富,手工业、造船业和航海业都很发达,广州、泉州等南洋贸易大港时常能够见到占人的身影。其实严格地说起来,占城也曾经是自古以来中国领土的一部分,那时候那地方叫林邑,只不过因为分离得太早,分离的时间太长,从郭炜到朝中众臣都已经完全将占城视为了外国。

    蒲诃散带来的贡品有犀角、象牙、玳瑁、龙脑、**、胡椒、孔雀、越诺布等特产,还有大食瓶装猛火油,不光是种类丰富,而且价值颇高、数量不少。

    不过郭炜并没有怎么瞧得上这些贡品,尽管他知道占城国王一定是非常费心了。那些个宝物又不可能拿去变卖,留在宫中郭炜又不怎么欣赏得来,回赐对方的礼品还不能与对方的贡品价值悬殊太大,郭炜想想就肉疼。

    至于越诺布嘛,其实不就是占城土产的棉布么?如果郭炜没有从西域获得棉花种子并且培育种植成功,那他的兴趣还会大一点,不过现在么,越诺布哪里有自己皇庄出产的棉布好?皇庄现在都已经在开始试制帆布了。

    大食瓶装猛火油,同样是如果没有郭炜的话,这些东西也就还算新鲜,而且确实有用。但是二十多个普通的玻璃瓶,就是形状和花纹繁复一些,文思院随随便便都做得出来,而有了真正火器的周军已经不怎么稀罕猛火油了,何况延州那里自有大量出产,分馏煤焦油还能提供另一部分产量,仅仅二十瓶猛火油是当奢侈品进贡的呐?

    真正入了郭炜眼睛的,就只有胡椒和**而已,前者是上好的调味料,后者是空气清新剂,最重要的是这两样东西在南洋各国的产量都不低,大周有合适的商品与其贸易交换的话,用起来并不算奢侈。

    郭炜心中暗自遗憾的是,他真正属意的占城产品,对方并没有进贡,而且多半也不会进贡,因为那实在不算什么珍贵物品。

    “占城国王不顾海波万里,遣你前来进贡方物,贡品量多而精美,朕深感厚意赤诚。今后卿可常来,贡物无需如此华贵,但有榷易,自可在广州市舶司交割。”

    郭炜一边肉疼着,一边言不由衷地和蒲诃散叙话,信手打开内侍呈上来的雕刻精美的香木函,取出其中的贝多叶。

    这就是南亚地区流行的一种“纸张”吧……和中国的竹木简、古埃及的莎草纸差不多的原理,发展起文明的地区,总是能够找到适合他们的书写工具。不过,在纸张发明千年之后,雕版印刷越来越精美的今天,书写工具仍然停留在如此原始的阶段,这就太落后了~

    不过据说佛经也是写在贝多叶上面的?或许受到印度文化影响的东南亚地区已经把这种书写工具当成了信仰的衍生物吧。

    郭炜看不懂贝多叶上面的朝贡表文,那自有鸿胪寺的官吏翻译好了给他看,现在蒲诃散似乎也听不懂天子的话,不过他当然也随身带着一名通事了。

    “臣生长外国,曼远天都,窃承皇帝圣明,威德广大,故吾主不惮介居海裔,遣使入朝……敝国仰望仁圣,覆之如天,载之如地……”

    蒲诃散的嘴里叽里咕噜蹦出来一大串音节,到了那个岭南人模样的通事嘴里却变成了这般文绉绉的,让郭炜倍觉诡异。看这个蒲诃散的样子,很明显的马来—波利尼西亚人种,样貌比那个丁琏更偏离华夏人的长相,怎么看都不像是说得到这种水平的人,看来这个年代的外交啊,恐怕有一多半是掌握在通事的嘴里呢。

    在一大串大而无用只表现感恩戴德的颂词之后,蒲诃散这才通过他的通事表达了对天子笑纳小国贡品的感激,更感动于天子的再一次邀请,对于占城能够与天朝互市更是激动兴奋不已。

    不过对于天子所言今后贡品无需太过华贵,蒲诃散却只当天子是关怀小邦的随口之语,没口子地誓言占城对天朝的恭谨,些许贡品完全承受得起。

    郭炜真是感到有些蛋疼啊……心说自己方才的话当真不是什么客气,大家都不客气才好,占城送这么多中看不中用的宝货过来,自己回赐起来心里很痛的啊!送什么犀角象牙玳瑁嘛,就是进贡等值的几百艘海船装得起的粮食都好哇,完全可以直接供应岭南的军队,省了从虔州、吉州这边贩运呢。

    只是这话还真是不能这么明讲,天朝的体面丢不起。好在郭炜立刻想到可以回赐他们玻璃镜、计时钟这类高档奢侈品冲抵贡物的大部分价值,心头才略微平衡了一点。不过玻璃镜、计时钟换不来粮食这种战略物资,又换不来黄金白银这样的硬通货,还是觉得有点小亏。

    摇了摇头,郭炜努力转换着自己的情绪,笑着对蒲诃散问道:“朕尝闻占城田土膏腴,物产丰富,又处在水热充足的南国,稻谷都是一年两熟甚至一年三熟,不知果有此事?”

    “皇帝陛下当真圣明!敝国所在极南,国土河川密布,又在海边,全年都很热,就算在旱季里也有河水可以灌溉,稻谷是常年两熟的,不过敝国尚有几处地方的粳稻速生早熟,如果都是种这种粳稻的话,一年三熟也是有的。”

    听到通事的转译,蒲诃散确实露出了一丝敬畏之色,连忙通过通事一五一十地回答了郭炜的问题,其中并未作丝毫隐瞒。当然,在他看来,这种事情也完全没有隐瞒的必要,天子既然关系小邦的这种民生之事,自己作为外臣理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郭炜对通事的这一段介绍听得可就认真多了,一直等到全部听完了之后,这才意犹未尽地叹道:“如此嘉禾,朕却不能一见,憾甚!憾甚!”

    “皇帝想要在南郊的时候以这种稻种祭祀社稷么?”

    想不到蒲诃散却也懂得华夏的政治传统,这一问倒是中规中矩,当然,这句问话是通事自作主张的也未可知。

    郭炜闻言心中微喜:“若能如此自然甚好。天子者,代天牧民也,这般嘉禾实在是养育我民的好东西,以此献祭社稷正得其所。另外,朕看那越诺布也颇为新奇,却不是何物所生?若是能够把种子与朕一观,却也甚好。”

    郭炜想明白了,虽然同样都是棉花,冬东南亚地区的品种肯定会合西域那边有比较大的区别,或许更适合岭南种植,干脆和占城稻的种子一起要过来看看。

    !@#

第十六章 高丽来使

    天朝皇帝想要那些种子看个新鲜,蒲诃散自然是一口答应,反正那又不是很贵重的东西,更不是占婆一国独有的特产——在南洋地区受到印度文明强烈影响的那些国家,基本都会种棉花,所以棉花确实不是什么稀有特产,稻米当然就更不是了,蒲诃散作为这个时代的人,是没有种质资源这个概念的。i

    郭炜自然不同,他很清楚占城稻的价值何在。

    说起来占城稻并不好吃,产量也不算高,因为它的后代就是中国南部流行的早稻嘛占城稻最大的好处就是其生长期短,早熟,有了它,一年两熟的北界就可以向北大幅度推进了,要知道现在岭南的一年两熟田都不占主流呢。

    当然,要想尽快实现江南地区的一年两熟,需要做的事情不仅仅是引入占城稻。在郭炜的印象当中,历史是宋朝中期以后才逐步引种占城稻的,而且一开始只能在江南地区实现稻麦轮种,说明此时的占城稻仅仅相当于早熟的中稻而已。

    稻麦轮种的确是一年两熟,但是水稻和小麦同属于禾本科植物,像这样连续种植,土壤肥力的消耗是相当巨大的,而且很容易在田地里累积禾本科的病虫害——尽管稻、麦交替已经比连续的水稻或者小麦种植要更克制病虫害。而且种水稻用水田,种小麦用旱地,如此轮替在一定程度也能抑制病虫害的累积,还能在一定程度培肥,然而一年两次的田土改造相当耗费人力。

    更为郭炜所青睐的一年两熟制,在中原地区是豆麦轮种,在江南地区则是两季水稻加越冬的油菜或者红花草,准确地说其实算三熟了。i这种轮作制度,因为红花草是豆科植物,油菜花科植物,对土壤肥力的需求与禾本科植物有些区别,而且豆科植物都可以通过根瘤给土壤补氮,因而可以在一般农家肥的基础连续种植而不出现土壤肥力严重损耗、田地板结的现象。

    中原地区的豆麦轮种,在《齐民要术》里面就有记载,只要田地规模和劳动力都能够达到要求,农夫们几乎都知道怎么做,根本就无需郭炜去提倡推广了,就算是中原北界年积温无霜期内每日平均温度之和就是年积温不够一年两熟的地区,百姓们都见缝插针地在搞两年三熟制——只要朝廷能够维持地方安定,种地这种事情当真不需要朝廷来督促教导,华夏民族的种田天赋真不是虚的。

    不过在江南和岭南搞双季稻模式,那却是郭炜可以卖弄一下的地方了。

    郭炜不是农家出身,而且他也不是江南人,但是备不住他穿越前在帝都拐到的老婆是江南妹子啊……所以他是见过江南怎么种水稻的,尽管要他去干肯定不会,但是动动嘴指导一下诀窍还是很利索的。

    首先第一条,得让占城稻慢慢适应比占城更凉爽的气候,从而可以提早播种,从早熟的中稻变成真正的早稻。

    要实现这一点,需要的是时间,即便有人工选择诱导进化的促进,后世的那种早稻恐怕都不是郭炜有生之年能够看得到的,除非现在就发展出杂交水稻育种技术来,不过没有基因理论而单靠一般育种经验,这并不容易做到。

    所以在此之前,郭炜顶多只能让岭南地区实现完美的双季稻种植模式,江南地区恐怕还有一段时间要用稻麦轮种来过渡。i

    其次,就是育秧和移栽的技术了。

    好像现在种植水稻和小麦是一样的直播方式,这一点在无需紧凑地抢生长期的种植模式下当然没有什么问题,所以也不会有人去琢磨用专门的秧田育秧,然后再分片移栽——那样多费一道手续,既劳心又劳力,却没有什么利益可得,谁会吃饱了撑的去干这事啊?

    但是有了双季稻的种植需求以后就不一样了。除了岭南的南部个别地区,因为年积温的限制,可以说不管怎么育种,早稻和晚稻的生长期就不可能完全错开,在早稻收割之前,晚稻就必须完成播种,否则赶不成熟就要被严霜打成绝收了。于是在专门的秧田密集播种育秧,再到收割完早稻之后进行移栽,这样的种植方式就有了需求,然而如果没有郭炜来到这个世界,这样的种植方式还需要劳动人民摸索许多年。

    现在就好了,只要郭炜动一动嘴皮子把原理说出来,自然就会有真正的种田能手去实现它!然后就是州县的亲民官真正履行其劝课农桑之责的时候了。大力甚至强行地推广双季稻轮作,增加耕地的复种指数,对于朝廷来说当然是千好万好,为了鼓励民间都这么干,就算暂时不征收新增加的那一季粮食的赋税,那都是值得的——即便没有给朝廷增收,当地粮食产量的增加总是实打实的,哪怕是不能实现翻倍而只增加了五成呢,官府动用府库资金总可以多买到粮食?

    对于农家来说,采用这样的种植制度,每年需要投入到农田里面的时间和劳动力几乎翻倍,收成则将会增加五成多一点,合计起来看似不怎么划算,但是考虑到新增加的收成暂时不需要缴纳官税,而增加的劳动力劳动时间其实还是原先那些人,只不过让他们的农闲时间更少了而已,在商品经济和工业都不够发达的时代,这个代价并不怎么重,因为闲下来的大多数农夫也变不成农民工。

    郭炜很高兴,蒲诃散应承给朝廷占城稻和南洋棉花的种子,本身只是一桩小事,这些贡品即便花钱去买也用不了几贯钱,而且真要是向岭南推广的话,这么点种子完全不够。郭炜高兴的是占城的这个态度,蒲诃散表现出来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点,那就是占城应该不会阻挠大周商人从占城大量购买占城稻种。

    心情大好的情形下,郭炜对蒲诃散更是百般关照,充分体现了天朝皇帝对藩邦使者的宽仁气度,随后更制授波美税杨布印茶为检校司空兼御史大夫、怀远军节度使、琳州管内观察处置使,封占城国王,就连蒲诃散都捞了个检校工部尚,回赐的时候,在原定的额度之外,郭炜又给对方增加了两面琉璃镜和一座计时钟。

    送走了蒲诃散,高丽使者还没有到,接着来朝贡的却是三佛齐的使者。

    三佛齐的贡使最近差不多是年年都来,这一次又不像占城贡使那样带了那么多的贡品,所以广州方面倒是没有大张旗鼓地驰报,只是作为例行通报比使者稍微早一点到达东京。

    其实占城在最近几年贡使也来得不少,虽然不像三佛齐这样年年都来,但是这一次贡品如此之厚还是有些不同寻常。不过既然蒲诃散一直都没有提过什么特别的事情,郭炜即使心中有所疑惑也是不会主动问出来的。

    三佛齐今年的贡品也就是水晶和火油等寻常物而已,其使团真正的使命大概是到广州进行贸易?不过年年这样走动一番,两国的关系倒也算很亲近了,如今大周已经在岭南站稳了脚跟,郭炜估计着南洋海贸的利益将会越来越显著,在南洋航线有占城、三佛齐这样的好国家,郭炜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随意地打发走三佛齐使者,高丽的使者也终于进京了。

    和南洋的这几个国家不同,高丽与中国的渊源更深,其实距离也更近,然而高丽的使者从显德十年之后,这是第一次入朝,其间间隔几乎长达九年整,可谓是稀客了。

    南北不同国家之间有这样的差别,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郭炜也曾经想过。要说朝廷的待遇,给高丽国王的封赠是明显高于占城、三佛齐等南洋国家的,回赐也不会太薄,认真想起来,大概还是对方没有什么中原稀缺的货品除了高品质的铜矿之外,然而贡使总不可能运几船铜矿来进贡?以前高丽可是用铜矿直接来换中原的瓷器绢帛的。

    当然,郭炜也想到了交通和贸易航线热度的综合原因,虽然同样是海路相通,或许直线距离高丽距离登州比占城、三佛齐距离广州还要近,但是登州在海贸商业的地位怎么可能和广州相比?前一次的高丽使者还在海碰到大风,整个船队淹死七十多个人,官员就死剩下正使时赞一个漂到大陆,所以高丽遣使入贡的积极性不高也很正常。

    或许等到大周领有辽东,甚至跨过鸭绿江和高丽接壤,那之后高丽的入贡就可以保持每年一次的频度?还别说,郭炜想想明朝时的情况,觉得真是有这种可能,这个时代的中国北方海路可不是那么安全的,冬天有冰凌,夏秋有台风,又没有天气预报,就算是定远军驻扎沙门岛熟悉了那么多年,也把握不住多变的台风季节。

    不过眼下郭炜就不需要深究那么多了,这一次高丽的贡使来得还是满隆重的,好生接见一番联络联络才是正经。

第十七章 求助

    “高丽国王世禀正朔、践修职贡,自太祖皇帝封赠以来,屡屡不避海路艰险,来朝万里,朕心甚慰……”

    长春殿,郭炜宝相庄严地坐在主位,语气温和地回应着四个高丽使者的拜礼。

    高丽贡使来得果然隆重,使团的规模十分庞大,光是领导就来了四个:进奉使内议侍郎徐熙,副使内奉卿崔邺,判官广评侍郎康礼,录事广评员外郎刘隐,而且随员众多,据说抵达登州的海船数量不少,海船的载货换到内河船只都花了好几天的时间。

    不过那些贡品却同样不出郭炜的意料,无外乎就是些良马、用金银装饰的兵器、镶金银线的锦袍、香药等物,甚至还有龙须席、藤席、白硾纸、鼠狼尾笔之类凑数,另外,当真有一船的铜锭。

    高丽进贡的所谓良马,别说和乌孙马、南番马这类的骏马良驹相比了,就是与北平府皇庄采购来的生女真海东马相比都略有不如,说不定就是高丽人从生女真那里买来的。

    不过郭炜也理解他们的难处,虽然祖先也是从草原游牧过去的,毕竟已经脱离游牧生活许多年,那个半岛经过农业开发之后也没有多少地方适合养马的,从辽国那里又不太可能买得到马,那么买生女真人养的马恐怕就是高丽人唯一的选择了。而同样是从生女真人那里获取马匹,购买力不如大周商人的高丽人自然就买不到最好的,至于进贡获取?进贡的马匹当然品质很高,但是生女真人会向大周进贡,也可能向辽国进贡,却不太可能向高丽进贡。

    看着进奉表面记录的良马八匹,郭炜早就想到了侦谍司方面的汇报,根本就不需要亲自去看了,侦谍司在这方面的判断还不至于出错,也不至于说谎。

    不是所有穿越古代东方的人都喜欢在济州岛面养马么?难道高丽人还没有开发到那?如果情形如同自己猜测的一样,这倒是个不错的消息,如果还没有人大规模开发,高丽也没有在面驻军,那么选个合适的时机派定远军过去把济州岛给圈下来,在那里养马总比在农业区腹地养马好。

    不过海的风浪的确是个问题,不比其他航线都可以基本靠岸航行,去济州岛必须要跨海,经历过现代工业社会的郭炜可以把这一段跨海航行看成小事一桩,这个年代的帆船和船员却不行。

    动手的时机,还得等定远军摸清楚东部海域的台风与洋流规律,洋流与一般的季风可以借助其力量,台风则是能避就避,只是这样的数据积累恐怕需要很多年。

    其他的贡品好东西也不多,用金银装饰的兵器纯属艺术品了,华而不实之外数量还不够,只能扔进内库落灰了;镶金银线的锦袍花里胡哨的没有什么穿头,郭炜自己不会去穿,只好和艺术品兵器一样处置了,将来再择机赏赐给立功的中下级军官。

    香药多少还能用一用,龙须席、藤席就当地方的土贡了,省了宫人夏天去采买,白硾纸、鼠狼尾笔就有些可笑了,难道高丽人以为笔墨纸砚是他们的发明和特产?又不是什么很特别的材料和工艺……

    真正有价值的也就是那一船的铜锭,想到登州和侦谍司共同报来的“铜锭成色十足”,郭炜才觉得高丽使团没有白隆重一回,思考给高丽国王以及使者的封赠时才有精神,回赐起来也不会肉疼。

    幸好他们这一次没有碰到海风——当然,现在才三月份,台风季还没来呢,而海冰也早就化了,不至于伤害到海船。

    “……显德十年的进奉使时赞在路遭遇海风,船破倾覆,溺死者甚众,时赞仅以身免,朕实怜之。时赞归国之后可好?”

    郭炜倒是想到就问,作为天朝国,说话时确实没有太多需要顾忌的,礼部和鸿胪寺建议的注意事项仅有寥寥数条,郭炜还不至于因为记忆力不好而去犯那些错,更不会去犯浑。

    天子的慰劳显然让高丽使者感激涕零,和占城、三佛齐使者不同,高丽使者的汉语水平非常高,在这样的场合是完全不需要通事存在的,对于皇帝的话,他们都是在第一刻就完全听懂了。

    徐熙代表整个使团又拜伏下去了:“陛下如此仁厚,几近十年尚且记得小国的一介使臣,臣等莫不感激……时赞虽然遭逢海难,却能不负使命,国王本来就不会怪罪,更何况有陛下垂恩,国王又岂敢有负君心?”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啊”郭炜轻轻颔首,欣慰地一叹,这才继续说道,“高丽国王抚有东封二十多年了?可真是有福之人呢……”

    郭炜在接见使者之前肯定是要稍微做一点功课的,现在的这个高丽国王王昭是王氏高丽开国者王建的孙子,后汉乾祐末年继任父职权知国事的,在大周广顺元年遣使朝贡,被太祖郭威授特进、检校太保、使持节、玄菟州都督、大义军使、高丽国王,中间几次来朝几次加官,算到现在实任高丽国王都已经有二十三年了,就是从广顺元年获得朝廷颁赐承认起算,那也有二十二年。

    王建是以军职篡位的,开国时的年龄就不会小,结果他在位就有二十六年,于任内兼并新罗、后百济,完成了半岛后三国时代的统一,趁着中原多事、契丹忙于巩固渤海与幽燕,将高丽政权稳固了下来才放心地死去。

    苦熬岁月等到继位的他儿子王武就没有那么好命,才接位没几年就挂掉了。当然,从情理推断,王武死的时候年龄已经不会小了,倒不能算早逝,不过如果他的下几任还是这样匆匆来去的话,说不定王氏高丽早就换国号了,结果这个王昭一当就是二十多年,和他的祖父差不多。

    命长还是很有优势的……

    “承蒙陛下垂问,当道确实在位二十三年。都是托了天朝的洪福,当道习箕子之余风,抚之旧俗,为天朝永保东裔,时时西向而拜,感恩在心,自然福寿绵长。”

    徐熙又一次拜伏称谢。今天徐熙动不动就要起身下拜,实在是受了话题的牵扯,经常不得不如此。

    郭炜抬手虚引,笑了笑说道:“东使就不必时时起身了,高丽主臣奉命唯谨,朕早就知道,如今只是平常问答,无需礼数繁冗……”

    和对方客气了一会儿,郭炜这才随口问道:“前些年朕与辽主议和,许以两国互市,在渝关等地开辟榷场,结果不仅是辽国境内的契丹人、渤海人、女真人蜂拥而至,就连远在海东的生女真都泛海来榷易,朕听说那些生女真途中还路过了贵境。然则渝关榷场为何却不见高丽商户?”

    “不敢劳陛下动问。”徐熙这一次总算是没有起身了,不过回话的时候仍然有些战战兢兢的,“敝国与那辽国多有不和,商户却是不能像生女真人那样在辽国的东京道畅行,至于泛海至登州与中国互市,以高丽民贫之状,实在并无商利可言……”

    说到这里,徐熙迟疑了片刻,终于暗自给自己鼓着劲继续说道:“外臣此番奉王命而来,既是向天朝进贡,也是向陛下请旨。”

    “请旨?却是为了何事?”

    郭炜的眉头挑了挑,没想到高丽的贡品稍微隆重这么一点,居然就是有事要求自己啊……

    “辽国自从征服渤海之后,便与敝国交恶,只是那时辽国的狼子野心尚在中国,一时无暇觊觎敝国山川,敝国才得以无恙。不意陛下奋发神威,克复幽蓟,重创辽师,迫使辽主纳款请和,那些契丹人无力向中国求索,却将贪心转向了敝国与海东……”

    徐熙鼓起勇气开了口,后面的话就越说越顺,说到底,也就是辽国已经被大周打怕了,大多数契丹贵族暂时已经不敢想南侵的事情,但是契丹人以前在中原劫掠惯了,后来又接连收取后晋、北汉的贡奉,吃中原汉人的精美产品早就成了一种习惯,突然没法抢也没处讹,契丹贵族自然是非常难受。

    当然,他们现在可以通过两国互市来享用那些中原汉人生产的产品,不过代价有些高昂,辽主又不许他们向大周贩马,那就更换不来多少货品了,于是契丹人慢慢地把视线转向了鸭绿江以南的高丽,因为高丽“地宜粳稻,风俗颇类中国”,粮食布帛什么的都有,尽管都不如中原生产的那么精美,却也聊胜于无。

    眼下辽国就是在要求高丽向他们进贡,除了绢帛之外,还要求他们贡铜,这个铜肯定不会是给契丹人吃用的了,显然是为了拿去和大周商人换取高价商品的。

    对于辽国的这种无理要求,王昭既愤怒又害怕,不想接受对方的要求,却又担心多年没有打过仗的高丽军队挡不住辽军,急切之下,就想到了向大周求助。

第十八章 安全保证?

    郭炜静静地听着徐熙的陈述,看着对方那副痛苦的样子,还有那乞求国主持公道的纯真眼神,心中一时百感交集。也亏得他的养气功夫早已深入骨髓,这才没有把情绪形于表面,除了双眼精光闪烁之外,脸却始终都是不动声色。

    担任进奉使的高丽国内议侍郎徐熙,估摸着就是相当于大周中侍郎的位置?总不像是六部侍郎的职位名称。看他的模样,三四十岁年富力强,这个年岁若是在中原能够爬到这个位置,那能力和人缘肯定都是没得说的,即便考虑到高丽那边风土略异,依然是贵族世袭把持政权,那这个徐熙的能力也不会差了就皇帝、国王只从一家选,继任者出现弱智的可能性当然比较高;贵族世袭把持朝政,那也起码是几家十几家,竞争还是蛮激烈的,一家的弱智继承人肯定会被其他家族踩下去。

    以这样的职位过来做进奉使,几个副手的职位也不低,使团的规格自然是很高的,其中体现出来的高丽国王的诚意也就不必怀疑了。不过同样的推理,以徐熙这等人的才干和政治水平,被辽国胁迫的痛苦或许有,求助大周天子的时候露出如此纯真的眼神就完全是在演戏了……

    不过这样演戏有用?别说是面对郭炜这个曾经被现代传媒业鼓捣出来的无数个影帝演技轰炸过的见习影帝了,单看明面大周皇帝郭宗谊的履历,下过基层打过仗,那就不是宫中女子养大的继位皇帝可比的,一个小国宫廷派影帝也能糊弄得了?

    然而郭炜并不打算戳穿他。

    郭炜当然有戳穿徐熙表演的眼光和逻辑能力,但是殊无必要,这么干既违背了通常的外交礼节,也不能给郭炜带来多少智商和地位的优越感。当然,伪装成被其感动也不可取,演技不好的话徒惹人笑,演技太好的话却又可能向对方发出错误的信号,给对方增加不切实际的幻想。

    所以郭炜就保持着平常的神情,默默地听对方讲,眼角的余光甚至还能注意到起居郎趴在一旁奋笔疾的样子。

    这次会见,大概可以在史记下重重的一笔

    “高丽王久慕华风,素怀明略,效忠纯之节,抚礼义之邦,辽国方才求得朕许和,却又怎敢对大周臣属生出这般狼子野心?不过……”

    郭炜听完了徐熙的讲述,首先夸赞了王昭及历代高丽国王一句,并且对辽国的无理要求表示了必要的愤怒,不过马就说出来一句转折。

    夸赞是必要的。

    虽然高丽国王和安南那边的丁氏父子一样,都是对着朝廷一套,回到国内又另搞一套,在朝廷这里称臣称国王,在国内却是称帝建号作威作福,与后来的朝鲜王国大不相同,更不必说和一般的藩镇相比了,但是高丽毕竟不同于安南,除了极短的时间,汉唐都不曾控制过半岛的南边,那里长时间都不同郡县。

    对于这样一个基本长期保持独立的势力,郭炜暂时还不打算苛求其郡县化,它最终能够做到朝鲜王国对待大明的样子就不错了。

    愤怒同样是必要的。

    无论大周对高丽王国的掌控力度怎么样,它终究是大周的藩属,大周是它的国,这一点不容置疑不容挑战。现在辽国突然冒出来要求高丽向其纳贡,虽然并没有明说还要高丽向辽国称臣,但是其实质和称臣又有多大差别?这不是想让高丽王国一仆二主么?这不是想让高丽国王一女二嫁么?如此明目张胆的撬墙脚行径,身为国天子的郭炜怎么能忍?就算婶可忍,叔也不可忍啊!

    所以郭炜得把自己的愤怒表现出来,而且还要表现得足够充分,这是一个原则性的问题。

    不过……在目前周辽两国边境一片安宁祥和、两国互市贸易额蒸蒸日、大周对辽国的经济渗透和经济控制越来越强的时候,在郭炜正准备在国内稳步推进税制改革的时候,要他抛开这些规划,放弃这些进展,为了维护高丽王国而和辽国撕破脸?这样火中取栗的事情郭炜还是不太乐意干的。

    所以郭炜只是稍微展现了一下自己该有的姿态,马就进行了转折:“……不过,辽国四年前才在代州丧师十万,名臣宿将损伤无数,诸部只休养了四年的时间,哪里有能力真的对高丽出兵?就算辽主的亲帐损失较小,那也还要护卫辽主慑服国内,不大可能将之用于出征高丽,辽主率其亲征的可能性应该也不大……所以高丽国王不必忧心了,辽国这一次显然只是虚张声势,只要国王对朕并无二心,严词拒绝之,朕再遣使切责其逾矩,相信就无事了”

    直接动武撕破脸肯定是不值得的,而且郭炜确信到不了那一步。

    河东的那一场大战,作为损失最小的一方,周军的战斗力恢复得最快,但是一战消耗的军资粮草也极为惊人,四年时间过去之后都只能说粗粗恢复,沿边的军储仍然不敢说完全恢复如初了,那么损失最为惨重的辽军怎么就能恢复战斗力呢?

    就算游牧部族的生产经营方式和抢劫作战差距不大,就算游牧部族的战斗力恢复得比较快,就算游牧骑兵特别耐操,十万人马一朝丧尽,其中少说也有两三万的顶级精锐,还有南北院大王、南府宰相这样的重臣宿将,哪能说恢复就恢复的?就算这个耶律贤依然当得起历史的评价,十年生聚十年教训都是必须的——这是一代人成年的必要时间。

    所以郭炜真不担心辽国现在能够出动多少兵力去攻击高丽,而要是出动的兵力少了,大同江两边的山区就够他们啃的了,从大同江到临津江的高丽北面防线也不是那么好突破的,有高丽的西京今朝鲜平壤顶在西北端,开京今朝鲜开城恐怕还见不到契丹的兵锋。

    因而现在最重要的是鼓起高丽主臣的勇气来,在不作出出兵维护其安全的承诺的前提下,以足够的姿态向其展示国的安全保证,让他们有抗拒辽国讹诈的决心和信心。

    “陛下,敝国地狭民贫、兵力微弱,却又哪里能够和国相提并论?”徐熙却有着基本的精明,并没有受到郭炜那些姿态的迷惑,“辽国在国天兵手下损兵折将,别说是休整四年仍然不足以捋国的虎须,就算他们再休整十年都未必有胆!可是敝国不同啊……”

    郭炜盯了对方一眼,这一次徐熙的忧形于色倒全是真的了,大概人的确很聪明,听出来郭炜并不想动武的口风,而没有大周的武力保证,就连他都不免有些惶惑。

    郭炜突然就乐了:“高丽兵力微弱,不比我大周,这一点朕当然知道……不过高丽地狭民贫,在面对辽国讹诈的时候,却也不全是弱点?辽国在惨败之余,用四年时间或许能够聚起攻伐高丽的兵力来,却肯定无法将其全部用于攻伐高丽。”

    “……外臣愚钝,请陛下不吝赐教。”

    徐熙呆了片刻,或许有些琢磨出味道,也或许还没有想明白,但是他并不打算顺着国天子的话去想了。国王交给他的使命就是来天朝求得安全保证的,没有大周明确的武力保证,他就不算是完成了使命。

    再者说来,即使辽军没有能力攻到开京来,但是只要辽军打过大同江,无论是对国王还是对他们徐家那都是失败——高丽军抵抗辽军获得大胜的可能性很低,那么国王的威望必然受损,而徐家在西京以及大同江两岸的庄园更是会严重受损,就算辽军最后被迫无奈退军而不能从高丽朝廷获得任何补偿,临津江以北肯定还是会彻底糜烂的。

    只有大周明确用武力保证高丽的安全,以周军对辽军的压倒性优势,顾虑自身安全的辽国才不会贸然对高丽动武,而只有高丽完全不遭遇武力进犯,那才是根本的成功。

    “朕当然不会允许辽国对藩邦妄动刀兵,不过大周与高丽毕竟隔着大海,消息滞后,出兵救援不易,光是依靠朕的威吓与大周禁军的威名,真的就能遏制辽国的野心了?”

    郭炜缓缓地摇了摇头,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他基明白了徐熙的心态,也就是还不清楚徐家在高丽北部的利益而已,其他方面大致还是猜得到的,正因为如此,郭炜对徐熙已经有些欣赏了——这的确是一个有才有能的忠臣,可惜尽忠的是高丽国王。

    “陛下的意思是?”

    “天助自助者!”郭炜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对聪明人就不必用愚民术了,“朕自然会遣使去斥责辽主,朕也会命令沿边军州加强警戒,但是要想威慑辽国不至于轻举妄动,仅凭朕的保证还是不足够的。既然高丽地狭民贫,朕又听说高丽富在南部平川地区,北部群山险阻而又贫瘠,辽军沿途可讨不到什么便宜,只要高丽下一心,想必区区数万辽军还不能把羸弱的高丽军怎么样?”

第十九章 军事保护地?

    第十九章军事保护地?

    “天助自助者?”

    徐熙喃喃地重复了一声,声音很小,并不是在向郭炜发问,而是在问自己。

    大周皇帝说的这个道理,作为置身于大国旁边跑都没法跑的一个小国,作为这个小国的大臣,徐熙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唐灭高句丽,与新罗分其地其民,半岛以南没有成为大唐的郡县,固然有大唐自身的原因,和新罗的努力自强也是分不开的。而唐室渐衰之后,整个辽海地区和半岛诸多势力蜂起,高丽太祖王建以高句丽遗民的身份在遗民聚居的松岳郡起兵自成一方势力,并且最终兼并新罗、后百济,却也并不是纯粹仰赖天时。

    就算是中原汉人,在唐室衰微之后也曾经国势衰颓,竟然一度让契丹人打进了汴梁,若非汉家子弟不愿臣虏,纷纷起兵抗拒契丹,又有雄踞一方的河东节度使刘知远独树一帜,说不定中原就像那渤海国一样了。

    因此大周皇帝说的乃是正理,高丽想要抗拒辽国的讹诈,将希望完全寄托于上国用武力维护肯定是不行的,高丽还真是要在辽国人面前表现出自己抵抗的意志和能力,如此配合着上国的各种姿态,才能遏制辽主的野心。

    不过这个道理自己知道归知道,可不是此次外jiāo的重点啊……国内从辽国的使者来了以后就一直在做着自助的努力,布置防线、cào练军伍,国王和朝中的大将们都决心给辽军一点好看。但是高丽的军队毕竟多少年没有打过大仗了,辽军虽说近些年屡屡败于周军,可是对于周边的其他势力依然有横扫的能力,开京的君臣都是心中无底,否则也不会巴巴地跑来向上国求助了。

    向上国求助肯定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增加贡奉、出兵费、军粮……不过怎么算都比今后年年向辽国进贡粮食布帛和贡铜来得划算,也比开京以北彻底被辽军打烂来得划算。

    上国就是这一点好,不会像契丹人那么贪残,贡奉的要求主要是礼仪xìng的,象征着高丽向大周臣服,却不是高丽给大周的税赋——即便是现在这个皇帝比较抠mén,回赐的货品价值不会超过贡品,但也不是让高丽白送东西来的,大不了就当作官办的互市好了,高丽在其中并不吃亏。

    识时务事大,自然是找这样的上国比较好,即便这一次必须要上国出兵才能解决,那么增加的贡奉、出兵费和军粮也肯定只是一次xìng的,而不会是像辽国那样需索无度。

    更何况高丽需要的只是大周皇帝的一句保证,只要有了明确的出兵维护高丽的保证,王昭和徐熙都相信,辽国肯定就会缩回去的,这样高丽根本就不需要额外支付什么了。

    然而眼前这个皇帝却不吃这一套,哭诉和吹捧都无效,反而是对方如此明确地点醒自己,也不怕高丽觉悟之后再不奉大周为天朝上国了。难道说要取得明确的出兵承诺,高丽必须先付出一点代价?冲着这个皇帝以往的抠mén劲,还真是说不定。

    “陛下,当道世禀正朔,践修职贡,安敢有二心jiāo通外国?所以面对辽国的讹诈,当道已于国中厉兵秣马,辽国但有妄动,自当极力抗击。只是敝国着实兵微将寡,一旦两军jiāo战,后果难言……唯有上国以大兵压境,向辽主申明敝国不二属之正理,方为弥兵安民之道。”

    徐熙咬了咬牙,还是坚持着对郭炜提出了这个请求……或者说要求。他相信,只要大周真的在幽蓟地区集结军队,并且遣使据理责备辽主,辽国吃这一吓,没有两面作战的把握,又完全占不住理,最后也就不得不偃旗息鼓了,高丽这一次面临的危机就能够消弭于无形。当然,如果辽主被大周的使者斥责得恼羞成怒,或者集结到幽蓟地区的周军没有控制好局面,最终导致周、辽两军爆发冲突乃至引发一场大战,高丽的危机同样也能过去了。

    郭炜皱了皱眉头:“朕当然不会允许辽国犯吾封臣,辽主的逾礼僭越之举,朕当然会遣使切责。不过周、辽两国息兵有时,边境互市正是热闹,此时骤然聚兵,徒然惊扰百姓商旅,而且空劳士卒、糜费粮饷,却并非眼下急需。有朕的明确态度,有高丽主臣的誓言抗拒,辽主真的还能肆意妄为?”

    尽管心中比较欣赏徐熙,但是他的那种坚持还是让郭炜觉得有点厌烦,他不愿意打luàn自己的整体战略部署,更不喜欢听别人的要求——哪怕是请求,这请求的语气态度太急切了,和要求也就差不多,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外人提出来的。

    为了保证辽国不向高丽发起攻击,就在燕山以南大举增兵,消耗掉当地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军储,惊扰几个榷场的生意,还有可能引起税制改革试点地区的动dàng,郭炜可能做出这样的选择?且不说沿着燕山增兵必然会引起辽国的强烈反应,在双方相对增兵加强戒备之后,谁知道会不会爆发莫名其妙的冲突?这样的无预谋无准备之仗,郭炜才不想打呢。

    如果是辽国暴起南侵,而且竟然瞒过了侦谍司,这样的战争郭炜接也就接了,不管怎么说运筹司那里总有大量的防御预案,而且辽国的背信弃义也方便国内统一认识进行动员,商户们也没啥好抱怨的。然而现在不是这种情况,主动权完全cào在郭炜的手里边,那他就不能不慎重了。

    “但是……”

    徐熙还想再努力一下,尽管他从大周皇帝的话里面听出了一种坚定,心中已经意识到这样的争取多半无望。

    “如果徐卿和高丽国王实在不能安心……”手指轻轻地叩了叩扶手,郭炜慢慢地说道,“朕可以直接派军队驻扎到辽国和高丽之间去,在那里竖起朕的旗帜来!那么辽国应当不会胆大包天攻击我军吧?只是两地大海阻隔,军器补给全要依靠船只,高丽方面恐怕要向朕提供当地的舆图和海图,而且我国海船不足,仅能保证军器补给而已,驻扎该地的军队粮饷都要靠高丽供应了。”

    “这个……”

    徐熙吓了一跳,他真没有想到自己极力争取的后果竟然会是这样的。上国派大军进驻高丽北疆隔开辽国和高丽的接触?这还当真是一个消弭战争yīn云的好办法,只要辽国害怕和周军jiāo战,那么这个办法比周军在幽蓟地区集结还要牢靠有效,高丽躲在这支周军背后,那确实安全得很。

    但是……但是……徐熙真不认为高丽需要的是这种安全!他也确信王昭同样不需要这种安全!

    然而方才一直在苦求上国出兵干预的就是他,那么现在皇帝陛下真的打算出兵干预了,他却又开口拒绝?想死来着是吧!想必王昭也难以承受如此反复的后果。

    不过,让周军驻扎在北疆的那些军事重镇里面去,高丽方面需要全额承担他们的粮饷,给他们提供北疆的舆图,还要为给他们补给军器的船队提供详细的海图,这种前景徐熙想一想就感觉口中发苦了。

    是,高丽北边的那些土地本来是被辽国灭亡的渤海国故地,是在辽国把渤海人大批西迁之后,高丽步步北进蚕食来的,又不是什么膏腴之地,就算从此成为了大周的属地也没有多心疼。

    是,为那些周军提供全额的粮饷,付出也要比给辽国进贡少得多,尽管要比原计划支付给大周的代价高一些,却也并非不可承受的。而且北疆原本就会部署一部分高丽军队,那也一样需要粮饷,周军需要的多也多不到哪里去,说不定还因为不需要承担军器开支而省钱了呢。

    是,有了周军横亘在辽国和高丽之间,说不定辽国从此就忘记了高丽,高丽从此就安枕无忧了,没有了任何外敌,还可以继续减少军队裁减军费开支,省下来的钱可都是各大家族的利益啊……

    然而徐熙知道世界没有那么美好。

    高丽的确因此而不再面临外敌了,但是吴越国发生的事情,徐熙可是从家族中的海商那里听到过的。

    吴越国起先也是被宿敌偷袭,惊惶无奈之下求助于朝廷,朝廷立即就派遣禁军过去解救,而且当真是立竿见影,一到战场上就将敌军打得落huā流水,迅速解除了吴越国的危难。然而这支军队从此就留在吴越国不走了,请神容易送神难,吴越国对此是毫无办法,最后的结果嘛……那就是吴越国王主动向朝廷纳土了。

    徐熙可不认为高丽会比吴越国特殊多少,同样不认为皇帝对高丽就会高抬手。

    当然,和吴越国稍有不同的是,高丽可以不让周军进驻京城,因为开京距离北疆很远,要隔断辽国入侵高丽的路线,周军最少都要部署到大同江以北,最南也不过就是西京了。甚至……还可以请求周军再往北一点,干脆深入鸭渌江东nv真国的领地去,控梅河津要筑治城垒,反正nv真、渤海本无定居,没有那么强的属土观念。

    远离开京部署的周军,大概不会发挥出在吴越国驻军的那种作用?

    !@#

第二十章 租借江华岛

    第二十章租借江华岛

    “陛下,小国安敢劳烦上国天兵代为守边?其实上国只需在燕山附近稍聚兵力,应当不会震动榷场、惊扰百姓商旅吧……至于空劳士卒、糜费粮饷,敝国虽然贫弱,然此次上国动兵全是为了维护敝国,故而聚兵所需的粮饷,小国愿意一力承担。e^看”

    话题莫名其妙地就转到了周军进驻高丽边境这件事情上,徐熙即便再害怕触怒大周皇帝,此时也不得不硬起头皮来婉言谢绝了。当然,因为害怕上国当真会派兵进驻,就完全放弃请求上国用武力干预胁迫辽国,那也就不是徐熙了,这样的要求依然要提,只不过这一次他明确地承诺高丽会支付上国为此而增加的开支。

    郭炜再一次晃了晃头,盯着徐熙说道:“高丽愿意效诚,为禁军出师提供粮饷,朕当然很是欣慰,但是在幽蓟地区聚兵确实太过扰民,惊扰百姓商旅乃是必然,朕委实不愿行此仓促之举。况且两国之间毕竟有大海阻隔,消息往返颇费时日,若是辽国果然为我军威所慑,从而不敢对高丽兴兵,那自然最好,但是如果辽国一时利令智昏呢?高丽军能够顶住辽军,那就一切好说;若是高丽军挡不住辽国的攻击呢?难道朝廷还能赶得及出兵救援?”

    郭炜很高兴,自己不需要狠下心来不顾藩属国的哀恳,只要能够冷静下来,就可以将两难的选择踢回给对方,那么无论对方怎么选,总不会是自己的责任。而且多半从理智上判断,对方极有可能不得不去选择郭炜指定给他们的道路。

    “若是辽国当真利令智昏,朝廷吓阻无效,敝**队自当殊死战!”徐熙自然是不肯服软,这时候只能硬着头皮推广自己的主张了,“朝廷只需自越过燕山北进,作出直捣临潢府之势,外臣料定辽军必然从鸭渌江仓皇后撤,敝国之围自解,却是不必王师千里赴援。”

    见皇帝只是瞟了自己一眼,却没有马上说话,徐熙尽管心中忐忑,还是鼓起勇气分析道:“这正是从古至今屡试不爽的围魏救赵之策。辽国要征伐敝国,定然要在辽阳府集结兵马,然后进至来远城(今辽宁省凤城市),方能图谋敝国,而来远城距离辽阳府五百余里,辽阳府距离临潢府近千里,辽军长驱千余里逐利,一旦风闻王师兵锋直指其酋长所居,必然心中震怖,仓皇退军可期,王师却是不必当真一路进取临潢府。”

    郭炜又看了徐熙一眼,还真想不到这人tǐng内行的,作为一个类似于中书shì郎的官儿,却还有这样的战略眼光和军事水平,大概是因为传统的贵族教育吧……毕竟命中注定了高的贵族体制,世家大族对后代的教育就完全侧重在这些政务上面了。

    长chūn殿上是没有摆放沙盘和舆图的,所以郭炜需要回想一下徐熙提到的这片地方是个什么样子,好在郭炜的识图记图能力相当不错,这些年又特别关心辽国的总体形势,所以对辽国的上京道、东京道都很有印象。

    “徐卿说得倒像是那么一回事,不过这终究只是纸上谈兵吧?就算朕完全依着你的意思部署大军,高丽与大周隔着大海,一旦高丽北疆有变,这个消息传到幽州怕不要大半个月?然后大军出塞,这个消息传到辽国的临潢府就要两三天,再转送鸭渌江南岸的辽军又要两三天,如此一来一个月都过去了,却不知高丽军顶得住开头的这一个月么?而且谁敢保证辽军听闻临潢府有险就会迅速回师?若是在同时开京岌岌可危,辽军未必就不会坚持攻城以图一逞。”

    不管徐熙说得多有道理,郭炜都是决心要否定他的,更何况徐熙的言语间缺漏还很不少,郭炜否定起来也就越发地由衷了。

    “若是由朝廷派遣一支禁军驻扎到高丽的北境,那情形就大为不同了。”郭炜的目的还是为了推销这一套方案,“辽国与高丽之间尚有一个nv真国,原来属于渤海管辖的生nv真杂处其间,虽然并无定居,却也久慕华风,岁贡朝廷不曾懈怠。朕听闻高丽与生nv真之间多有龃龉,若是高丽军北进抵抗辽军,生nv真虽然未必会助辽军,却也肯定不会助高丽,而大周禁军过去就完全不同了。”

    郭炜现在是越说理由越充分,已经论述到周军可以和生nv真联合起来在高丽北面筑起一道防线,让辽军根本就无法偷涉潜越,当然,明目张胆地挑战周军更不会是他们敢做的事情。这样一来,大周根本就不需要出动多少人手,肯定比聚兵燕南意图威吓涉及的兵力要少很多,而收到的成效却数倍于此,想来任谁都不会舍易取难。

    徐熙却是越听脸sè越白,这求天朝出兵,求到了后来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似乎王师进驻高丽已经成为了定局,而且现在说着说着好像还要把生nv真拉进来形成盟友,也不知道这个过程是怎么转变的。

    “陛下,敝国今后将岁贡不辍,nv真顽黠变诈,常有杀略吏民、驱掠丁壮,将之没为奴隶转徙他方之事,万望陛下不可轻信。即便王师入境守边,也不可不防备nv真和辽国沆瀣一气,尤其是几座重要城池,王师驻守边境,高丽自然全额承担粮饷,只请王师莫要被生nv真méng了眼。”

    徐熙这个时候竟然已经不是在推搪周军进驻了,而是在极力切谏,试图阻止周军和生nv真联手合作。

    郭炜心中越发得意了,笑yínyín地说道:“生nv真未服王化,行事乖谬却也难免,今后朕将会逐步向四夷传播声教,尔等高丽主臣就不要孜孜于从前与生nv真之间的龃龉了。共守北疆,遏制辽国的野心膨胀,还要鸭渌江东的高丽、nv真jīng诚携手,朝廷禁军终究只能保得你们一时,却保不得你们一世!”

    虽然是笑嘻嘻地说着这些话,不过在场的人恐怕都没有当真——那个埋头记录的起居郎除外,他不管心里面信不信,笔头下面都得信了。

    郭炜当然不会很乐于见到高丽和生nv真今后就亲如兄弟了。他其实就是因为知道高丽一直有北进的野心,当前正是受阻于鸭渌江两岸的nv真部落而不是辽国,这才屡屡把生活在鸭渌江东岸的生nv真提出来,让高丽不敢任意驱逐生nv真人,从而在大周进取辽东之前,用生nv真人拖住高丽北进的步伐。

    徐熙等人自然也是不信的,徐熙大略猜得到大周皇帝琢磨着什么,只是他对此无可奈何而已,不过此时徐熙更关注郭炜的最后一句话。

    “陛下,王师进驻敝国,代小国守北境,那只是一时的么?”

    徐熙若有所憾地问出这句话来,其实心里面早就高兴、jī动成什么样子了,只是眼下必须得忍着就是了。

    郭炜微微颔首,温和地笑着说道:“这是自然。朕方才不是说过了么,‘天助自助者’,在高丽尚未准备好北疆边备的时候,朕派出禁军暂且为你们挡一挡辽军,有他们在,辽军就不敢进犯!等到你们自己准备就绪,能够和生nv真一起守好了鸭渌江,拒辽军于国mén之外,禁军也就不必辛苦远戍了……持续的军器补给,对大周来说也是个不小的负担呢,士卒远戍思乡更是影响士气,哪里能够长久?”

    “要让敝**队能够接手王师,可不知道还得整军cào练多少年呢~”徐熙明明因为郭炜的话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说出来的话却是充满了遗憾之情,“要与生nv真抛弃嫌隙jīng诚携手,那也一样的困难。看来这一次要劳烦王师远戍许多年呢~”

    郭炜淡淡地说道:“劳师远戍,补给终究是个大难事啊!高丽可以为他们供应粮饷,军器却尽数要依赖海运,若是战事突发,从沙mén岛起运到开京,再由民夫沿着驿路北运,中间路途和环节太多,耗费的时间长,而且极不保险。徐卿可以遣人请示高丽国王,将开京外海的江华岛租给大周禁军充作仓库,如何?”

    “租江华岛?!”

    徐熙再一次被郭炜吓了一跳,刚刚放下来的心一下子又悬了起来。江华岛就在开京西面的海上,距离海岸极近,面积相当大,做转运仓库的用地听起来确实不错,但是一支外军待在这么敏感重要的地区,开京城内还有哪个人睡得着觉?

    郭炜却好像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忌讳,继续浑不在意地说道:“对,江华岛。朕看过前朝出使高丽的记录,江华岛很适合船队横渡大海之后歇脚,而且将禁军的军器仓库放在江华岛又不会占据开京周边的膏腴田地,又可以和开京北面的驿道联系起来,迅速转运军器至北境,的确是一处好地方。”

    徐熙刚刚转为正常颜sè的面颊又一次煞白起来,口中艰难地应对道:“陛下,江华岛乃是本道大王的夏宫,每逢夏日,大王都要携家登岛避暑,实在不宜作为王师的仓库用地。”

    !@#

第二十一章 选秀高丽?!

    徐熙的话让郭炜难得地滞了一下。

    高丽方面的人会推搪甚至拒绝大周禁军租借江华岛的要求,这一点郭炜早有预料,他也没指望自己稍微提出一点要求,对方的使者就能答应下来,何况这种要求恐怕也不是使者有权应承下来的。

    不过郭炜却没有想到,徐熙的拒绝理由竟然是这个。

    江华岛是高丽国王的夏宫,国王一家人每年夏天都要岛避暑,因而这个地方完全不适合当仓库,这样的理由已经是相当的充分了……让王昭搬家,给预备驻扎高丽的禁军腾地方?再怎么是国天子,郭炜也不好明目张胆地说出这个话来。

    只是让郭炜现在就放弃,那也不太可能。

    “徐卿,此事不急”郭炜抬手止住了徐熙继续辩解下去,“既然那江华岛曾经是高丽国王的夏宫,朕自然不便擅自夺人之爱,而且此事也并非徐卿等人可以作主的。这样,若是辽国入侵迫在眉睫,那么徐卿还是赶快派人回去禀告高丽国王,看看以入驻高丽北境的禁军补给之艰难,在江华岛的租借问题可否斟酌一二;而要是辽国入侵尚需时日,容得我们两国慢慢协商,那么朕将会在送别诸位的时候向开京派出谈判使者,专程协调驻军的一切问题。”

    郭炜还是想要把江华岛给租下来,一则是那岛屿的位置着实太好了一点,江华湾是半岛西岸的一处反字形海湾,具备一定的避风消浪作用,其间有不少天然良港和适合登陆的海滩,而江华岛更是挡在汉江入海口外面,遮蔽着里面的的港口和航道,既是开京面向大海的屏障,又是开京面临陆路威胁时的退路。二则就是江华岛作为中转仓库真心不错,海船在这里卸货方便,岛屿和西面大陆只有十里宽的海峡也很容易摆渡,东面不远的开京更是半岛驿路的枢纽,向北的运输都要依靠从开京通往西京的宽敞官道。i

    反正这事轮不到郭炜着急,虽然他并不愿意让辽国击败、降伏甚至吞并高丽,但是因为这事着急火的应该另有其人,郭炜相信自己只要稍微抻一抻,最终的目标是很有可能实现的。

    徐熙默然片刻,随后马就转换了音调对郭炜说道:“陛下,其实王师完全可以拿西京作为基地,大同江……也就是大唐说的浿水江阔水深,海船可以溯流直。正如当年唐军围高句丽一样,王师的补给船队完全可以走北路直趋西京,那里的海图可能大唐就有,敝国的史馆和秘监也不会缺,补给船队走北路到西京不会比走南路到江华岛更危险,而船只靠岸之后更不需要陆路的长途运输。”

    “西京么?朕知道高丽的北面防御是以西京为中心的,军器补给如果能够直接运到西京,倒是非常便捷。”

    郭炜默默地点了点头,这个西京也就是后世的平壤了,大同江的船运条件未必有徐熙说的那么好,不过当年唐军却是基本就靠着海运保证了攻击部队的补给,所以这条线路肯定也不会太差。

    另外一条相差不大的海路,加运输的分量减少得太多,坚持以补给为借口要求租借到江华岛还真是不太容易呢。

    算了……反正自己也没有打算一口气将高丽吞下来,租不到江华岛就不租了有平壤这座城市的控制权,再加大同江沿岸的堡垒,隔绝辽国和高丽的联系不成问题,掌控高丽北部轻而易举,就是羁縻那些生女真人都要来得近了,说不定可以郡县之?或者让他们成为前驱。i

    听到大周皇帝的表态,徐熙的心情舒缓了下来,尽管自己的使命完成得并不算好,没能说服国在周。辽边境运用武力给高丽撑腰,反而有可能招来一支王师入驻,不过这支王师能够远离开京就行。

    大周皇帝提到了租借江华岛,但是要求并不强硬,想必向开京派出使者也拿不到……将西京周边全部交给王师,这就已经是高丽能够承受的最大极限了,相当于将王建以来向北蚕食的成果全部送出去,重新回到当年大唐和新罗划界的水平。为了整个高丽的安全,这种付出未必不行,再说那些即将驻守西京周边的王师最后还是会走的嘛,高丽依然会是一个完整的高丽,而且说不定……王师比高丽军更有能力对付北边的那些生女真和辽军,最后交还给高丽的北方土地反而扩大了?有没有可能从大小梅河扩展到鸭渌江沿岸?

    放下了担忧,没有了方才的患得患失,徐熙一时间又有了不同寻常的幻想,因为这个美好幻想的激励,他的心态越发地放松起来,头脑也就更为清醒灵活了。

    然后他就看到进奉副使、内奉卿崔邺在不停地向他打眼色。

    什么意思?难道说自己方才在和大周皇帝对话的时候漏掉了什么,甚至可能有辱使命?似乎没有……徐熙对自己的记忆力和大局把握能力还是挺自信的,前面之所以步步失措,那是因为高丽单方面有求于大周,而不是自己出现了什么失职,事实自己还努力挽回了不少。

    还在挤眉弄眼!在国天子面前弄这一套,当真是不想活了

    看明白了……崔邺的口型让徐熙想起了大王和朝中诸大家族还议定了一个让步,或者说收买方案,“新罗婢”,换一个说法就是选送秀女。

    大唐盛时,新罗婢在唐国可是很有名的,这种买卖甚至一度引发海盗在新罗沿岸劫掠民间女子卖往唐国,而新罗尽管组织水军打击了这些海盗,却并未禁止新罗婢的买卖,原因很简单,海盗的罪过主要是扰乱了新罗的秩序,在民间制造恐慌,而合法地搜罗民女卖往唐国则是一种非常正常的贸易。

    现在大王和朝中诸大家族的想法也是一样的,向天朝国称臣纳贡乃是天经地义的,算不得什么屈辱,别说纳贡的价值不算很高,就是朝廷的回赐也基本赚回来了,真正付出的不就是那一拜么?

    向大周天子选送秀女同样如此。

    民间的女子本来就是买卖的,卖给谁不是卖?如果卖到中朝可以给高丽换来更大的利益,那当然就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就算是王室和各大家族的女子,因为身份尊贵而不能用来卖,但是她们的婚姻还不都是各种政治利益决定的联姻?政治利益又不光限定在高丽国内,和大周联姻恐怕是更大的政治利益……

    高丽的主臣可都知道,现在的大周皇帝年纪并不大,但是却不怎么好色,登基十多年就没有在国内征选过秀女,只是纳了几个妃子了事,而且最近几年都没有增加妃子了。这事有些不寻常,不过从大周皇子皇女陆陆续续诞生来看,不会是大周皇帝的身体有什么问题,而从这个皇帝屡屡亲征来看,他应该是非常矍铄的。

    那么大概还剩下一种可能性——当今天子好清誉,结合大周皇帝亲冒矢石征战四方来考虑,结合大周皇帝为政宽简少有扰民来考虑,结合大周皇帝经常搞些仁政施恩来考虑,这个可能性极大。

    身体健壮、精神矍铄,却因为好清誉而克制住自己,不在国内大选秀女,却不代表这个皇帝没有一点这方面的想法。那么作为藩国的君臣,就要想天子之所想、急天子之所急,主动为天子排忧解难,主动全方位地为天子服务。天子好清誉,这好办,一个藩国不经请旨广选秀女,总不至于影响到天子的声誉?

    当然,高丽从中获得的利益,就是天子对他们的好感,以及随后有可能在土地等实质权益方面的些许大方,或者还有今后某个具有高丽血统的皇子。作为数千年生活在大国阴影内的族群,他们早就有了无视脸面而专心追求实质的觉悟。

    “陛下,当道与臣等即便身处海东一隅,都听闻了陛下醉心国事少置宫室的佳话,如今亲身面对陛下,更加感怀陛下心怀万民的仁德。不过天子终究是负天下之望,宫室过阙伤的其实是朝廷的体面,皇子不蕃更是不能安天下人心,故而当道与臣等不揣冒昧,于国内贵女中选出数人,配以仆媵,祈望陛下恩纳。”

    徐熙突然冒出来的转折和这些话里面包含的实质内容,让郭炜听得一愣一愣的,皇帝还当真是没有一点私事的哈就连娶几个嫔妃生几个儿女,都能被天下人议论——这不,连远隔大海的藩国都议论着呢,还议论得很正经,甚至还有后续行动!

    从高丽国的贵族里面选了好几个女子?还给她们配了侍女仆从?一门心思打算送进宫来?这是要玩美人计还是糖衣炮弹啊……

    不好!高丽国……高丽国能有美女吗?!现在可没有那么高明的刀子

    但是也难说哈,自己穿越以前也听说过“南男北女”,和“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这句俗语可是同样响亮的,或许现在当真还有原生态的美女,只是大明朝将近三百年搜刮秀女给刮光了?

第二十二章 朕日理万机

    第二十二章朕日理万机

    只是这一愣神的工夫,郭炜的脑袋瓜里就转了千百个想法。非常

    高丽现在有没有美女其实还不是最关键的,关键的是高丽主臣从他们的贵女里面挑出来的人是不是符合郭炜的审美观,其实……这才是郭炜从来不搞选秀女这一套的真正原因。

    这年头,又不存在摄影艺术,不大可能全国人民把他们的女儿照了相送进宫给郭炜挑选,而要是靠人物画像,天下能够有几个顾闳中?毛延寿恐怕才是多多益善。至于让美女们到郭炜面前走一遭给他挑选,那更是完全不现实的,于是在全国大面积撒网选秀女就是效费比极低的事情了,郭炜怎么可能去做?最后他选妃的范围也就只能局限在自己有机会见到的那些人里面了,所以郭炜也苦哇~

    嗯,只冲这一点,郭炜就很理解朱寿大将军。

    现在高丽选好了秀女,只等郭炜点头就可以送门来,要不要呢?这个问题却没有难住郭炜,也没有让他费神思量。要!为什么不要?

    郭炜刚刚愣完神,眼珠子一转就很自然就瞟了一眼坐在边记笔记的起居郎,发现他根本就没有因为高丽进奉使的话而有丝毫的异样。这个情况说明了什么?显然说明这种事情在臣子们看来司空见惯啊……估计别说是藩邦送秀女了,就是郭炜开口要在全国选秀女,大臣们都会欣然执行的。

    因此在大臣这一关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归根到底还是郭炜自己这一关。

    要是高丽送门的秀女不符合自己的审美观怎么办?凉拌呗……反正这是高丽人自己送过来的,大周根本就没有在这方面花什么人力物力财力,郭炜更不会为了几个藩国的秀女搞隆重的纳妃仪式,真要是不合眼缘的话,随便扔到哪个宫里面不再理会就是了,高丽也没理由因此而有什么怨言。

    再说在高丽使者提出向大周进贡秀女的时候,他还没管那些女子长得什么样子呢,就已经感到了兴奋,因为这让他想起来自己玩过的某款单机游戏,主角每征服一家势力,就至少可以增加一名后宫,那种荒淫无道的征服感是可以让人沉迷的。.现实中郭炜因为诸多顾忌,并没有对后蜀、南唐、南汉、北汉来这一套,现在大周尚未征服的高丽王国自己主动送门来,哪能不让郭炜感到得意的?至于秀女漂不漂亮,那已经是细枝末节了。

    想通了这一点,郭炜就再也不会为了自己穿越前屡屡听闻的整容美女而纠结了。

    那要是高丽在玩美人计,搞什么糖衣炮弹的把戏,偏巧这些秀女里面有郭炜能够看得中意的,又该怎么办?其实这在郭炜面前就更是不值一哂了。照着郭炜的心志,就算是最能触动他内心感觉的周嘉敏,都不太可能影响朝政,不太可能干扰郭炜在国家战略方面的构思,几个高丽女子又怎么有这种能力?

    对付糖衣炮弹嘛,能够自我克制坚决拒绝,那当然是圣人一般的存在,郭炜这样的俗人是不行的,然则俗人自有俗人的高招——糖衣吃掉,炮弹扔回~

    只要在明面没有答应对方什么,届时拒绝对方的非分要求不会招致朝廷或者个人的声望信誉受损,那就没有关系了。

    理清了头绪,也不再纠结于高丽选出来的这些秀女是不是真漂亮,郭炜当然就放松了心态,这一放松,某种潜藏着的恶趣味就莫名其妙地冒了出来。

    郭炜笑吟吟地看向正面带企盼望着他的徐熙,随意地问了一句:“不知道高丽选出来的贵女里面有没有一个叫李万姬的?”

    “李万姬?”徐熙真的被大周皇帝的话给问糊涂了,“敝国几大贵族之中确实有李姓,至于选出来的贵女有没有姓李的,是不是叫李万姬,外臣就不知道了……陛下却是怎么得知‘李万姬’之名的?”

    徐熙在心里边回想了一下,国内为大周皇帝选秀女的事情不归他管,那些秀女姓甚名谁他也没有去关心过,这时候还当真想不起来。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回去好生查一下就可以知道了。

    当然,大周皇帝主动提起这事,肯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已经致仕的广评侍郎李兴祐十年前出使过大周,难道说他的孙女恰好成年了?而且当初李兴祐在大周皇帝面前偶尔提到过孙女?那也不太对啊……才几岁的孙女哪里会取什么闺名嘛,或者……是家人称呼的小名?

    这样可就麻烦多了,不光是要调查现在的闺名,还得仔细调查她们曾经用过的小名,关键是这事没法当面向大周皇帝问清楚原因,他愿意主动点一个名字就已经不简单了!

    郭炜当然不会被徐熙给问住,尽管他一开始的询问纯粹因为恶趣味发作,但是借口却早已经想好了,这时候只要随口一说就是,对方总不可能继续盘根究底。

    “呵呵,朕只是听往来高丽的使者和商户偶尔提到过这个名字,觉得这名字有些意思罢了。好像说这人在高丽国内名声不小?”

    说完这句话,郭炜又瞟了起居郎一眼,发现对方似乎有些惊愕愣怔,估计皇帝记挂着某个藩国女子的闺名,这事有点出乎这个文臣的意料了,在他们的眼中,大约和荒淫无稽的距离已经不远了。

    嗯,不能继续发挥下去了,再这样发挥下去,起居录面记载的话就会让史官不好处理了,说不定就要批判一通。荒淫无道这种事情,郭炜可以想,可以去做,但是需要尽量避忌人口,更不能因此而招致祸患从而让自家彻底丧失话语权。

    而且郭炜这说的纯粹就是胡话,哪里会有人和他提起高丽某个待嫁女子名叫“李万姬”啊?!根本就是他把自己穿越之前的某些网笑话拿来说事,却把个徐熙说得一愣一愣的,净在那里检讨自己研究大周皇帝研究得不够,对大周和高丽之间的关系还需要加深认知。

    “惭愧惭愧,身为高丽的内议侍郎,竟然还不如心系天下的国天子了解本国,外臣一定谨记陛下教诲。”

    徐熙此时也有些腹诽,原来这个好清誉的大周皇帝果然有色心,还能因为一些流言就对某个闺名念念不忘。不过这话肯定是不好明白讲出来的,而且大周皇帝有色心也是好事,自己知道了这一点,对高丽来好事,大周皇帝有这个爱好,那就按图索骥投其所好即可,由此最终获益的肯定少不了高丽。

    只因为郭炜的随口一句话,竟然让高丽国内颇有权势的徐熙纠结头疼起来,这倒是在郭炜的预想之外。当然,徐熙回国之后于国中大索,吓得某些人家纷纷给自家女儿改名并且瞒着官府,却也有无数向往攀龙附凤的家族欣然把女儿的名字改成“李万姬”,因此而给徐熙增加了数不清的工作量,为高丽官府和各大家族的互动增添了无数趣事,这就不是郭炜所能知晓的了。

    不过即便郭炜知道了背后的这些情况,他恐怕也会乐见其成的。高丽总不至于为了凑个对应的名字,就完全不顾秀女的质量?更大的可能性是给秀女改名字,或者努力找到名字与美貌兼得的人,再加双方审美观的差异,最后的结果未必会让郭炜失望。

    想一想,如果高丽送过来的贵女有好几个李万姬,而且有个把能够让郭炜看得顺眼的,随便放到哪个宫中成为嫔御,然后在忙碌无暇与后妃交流感情的时候,白天在广政殿、滋德殿日理万机,晚将她招来侍寝,同样是日理万机~

    “嗯,徐卿也不必自谦了,高丽国王能够遣你来,就说明你堪当此任。高丽贵女入宫之事尚小,高丽如何应对辽国的讹诈才是大,朕的意思,徐卿还要尽快报与高丽国王知晓,然后议出一个妥当的办法来,务必使藩邦不会被恶邻所欺,务必使朝廷的尊严不受挑战。”

    对方做出这么多示好的举动,显然是要大周多付出点什么实际利益的,不过郭炜也不是光知道好脸面的那种好大喜功天子,为了高丽的这些恭顺举动就不顾自己的既定方针。所以高丽选秀一事必须是小事,作为国天子笑纳就好了,就已经是对藩邦的恩典了,重点还是得着落在前面商议的那些军政对策面,该高丽方面解决的问题,徐熙肯定无权全部作主答应下来,需要回国去与王昭及其他家族共同议定。

    其实就连郭炜都不可能搞一言堂,尽管他在之前提出的那些东西已经是深思熟虑的产物,朝中大臣们不大会反对,但是最终两国之间签署具有约束力的协定时,大周这边也不是由郭炜出面,相关的条款总是要经过朝议的——即便仅仅是从形式在朝议中通过一遍,而实质早就由郭炜拍板了。

第二十三章 对高丽策

    第二十三章对高丽策

    “高丽践修职贡,辽国但有僭越即刻来告,拳拳效顺之心诚可嘉也~然则辽国与大周已经议和,两国且已通商数年,辽主当不至于甘冒朝廷震怒而兴师逞凶于高丽,其妄指高丽纳贡之事多半出于侥幸之心,只要陛下遣使切责,臣料那辽主定然只有告罪收手,派军进驻高丽北境之举似大可不必。igEN彩滋德殿,首相王著首先开声,在这一次关于最近国中大事的朝议当中对郭炜的一些选择表示了异议。

    果然,不光是高丽为皇帝选秀女这件事在大臣们看来无足轻重,就连耶律贤对王昭的威胁,大周的朝臣也没有看得多重,王著理所当然地觉得,辽国从两国的和平与通商之中获得的好处相当大,不可能通过压榨高丽获得与之相当的利益,所以只要大周表示一下维护高丽的姿态,辽主就会乖乖地收手。

    对于周、辽两国的国力和军力对比,王著现在倒是很有信心的。

    次相王溥接着慢道:“高丽谨守臣道,朝廷全力维护自无不可,若是辽主执意行险,或者高丽国王心下不安,遣一旅远戍高丽北境,有高丽当地供应粮饷,倒是比在幽蓟地区集结大军威吓辽国更省费用,也是更为直接有效的弭兵之策。只是陛下有意征用高丽的江华岛,恐非天朝国对待恭顺藩邦之道。”

    “此事不好这么说……”枢密使李崇矩立即接下王溥的话头,“昔日陛下北征幽蓟,之所以在整个燕山以南都游刃有余,可不光是靠了河北州县与永济渠的供应,沙门岛储备的军资粮草,还有定远军在渤海的来去自由,却是伏波旅袭取渝关、溯燕山山麓西进封闭多道山口的关键所在。高丽远在渤海外,与登州有沧海之隔,沙门岛的军储便不足为恃,尽管高丽可以为驻军供应粮饷,禁军所用的火器却必须依靠国内,若是能够取得江华岛作为军储与定远军在高丽方向的基地,于保障高丽的驻军极为有益。”

    “左仆射说的是君臣正道,李枢密讲的用兵之机却也有理。不过那江华岛近在高丽的开京肘腋之间,若是以定远军驻扎在那里,高丽国王内不自安也是难免,两全其美之策,倒不如在靠近高丽西京的外海重新寻一个岛屿。”

    出来打圆场的却是吏部尚薛居正。

    “外海的岛屿却不是那么好找的……首先,此岛须得能避大风狂浪,以免一到夏秋时便被迫停运;其次,此岛须有适合的港口码头,至少需要很快就建得起足够支持运输船队的港口码头;最后,此岛必须自有水源与粮食补给,不能让军储和港口的守军空耗仓储。在高丽西部外海,像沙门岛这样有登莱为其阻挡海风的岛屿并不好找,江华岛确实是其中的首选。”

    枢密副使王赞从专业支持了自己的主官。

    “嗯……若是一定要派兵远戍高丽北境,军中诸事当然必须计划万全,尽管粮饷可以着高丽予以解决,粮道的通畅却必须得到保证。”次相兼兵部尚吕胤沉吟了一会儿,见枢密院的两个主官有如此类似的意见,当下也就作出了自己的决断,“若是必须取得江华岛才能保证驻军的粮道,那么就应该去争取,至于说高丽国王内不自安,只要其诚心效顺朝廷,却又何必无由自扰!”

    郭炜饶有趣味地看着属下的这些不见烟火气的争执,心中有些感喟,这也就是自己这个皇帝足够强势,而且还有锦衣卫巡检司、皇城司等机构查探京师动向,再一个选择臣僚也尽量保证平衡和选优,朝臣们才不至于结成太明显的朋党,朝议的时候尽管意见不一,却都能站在正经处理军政大事的角度考虑问题。

    这要是皇位再传几代,大臣们都是久历官场的老油条,而皇帝都是长于宫中女子之手,权柄基必然下移到朝臣的手里边,头缺乏足够的遏制,到时候各种利益集团横行,朝议的时候怕是狗脑子都打得出来,朋党更是必然出现的。

    可惜郭炜对此也寻不出太好的解决办法,眼下只有靠更忍心的太子教育来延缓这种发展趋势了……

    只是稍微走神了一下,郭炜轻咳一声插话了:“朕打算派兵进驻高丽北境,除了遏制辽国的野心之外,其实也是想同时遏制高丽的北进,所以派兵进驻肯定比在幽蓟地区集结大军要好。而要保证高丽北境的驻军火器接济不匮,在高丽西部取得一处军储之地是必须的,江华岛则是这种地方的首选。”

    王著诧异地一抬头:“遏制高丽的北进?”

    “正是!”郭炜自信地笑了笑,“当年大唐与新罗曾经就半岛之地立有界约,双方以浿水、泥河今朝鲜龙兴江为界,南面归属新罗,北面则是大唐的安东都护府辖地,现今高丽的西京,其实就是当年大唐安东都护府的治所平壤城。可惜立约不过数年,西边吐蕃为祸,安东都护领兵西调,东北乏人经营,嗣后渤海兴起、契丹作乱,东北州府相继内徙,海东已经数百年未慕华风……”

    这种自古以来的宣称,当然得有足够的依据,郭炜知道高丽人当着他的面不说,其实在国内以及和辽国、生女真交涉的时候却始终都以高句丽的继承人面目出现,这种传统可是一直延续到了后世的。为了这个,郭炜就特意调阅了历代的记载,明确了很多问题。

    当然,古的箕子传说就不必提了,听说高丽人能够把他们的檀君和箕子两个明显冲突的传说融洽地合在一起,也算是能够让历史尊重高丽人的创举了。

    建立卫满朝鲜的卫满是燕国人,和半岛南部的那些三韩人没有任何关系,这一点是很明确的,然而高丽人似乎对卫满也是追宗的,这个恐怕就和安南那些一心独立的家伙们称高骈为“高王”一样,既是对北部中国遗民的安抚,也是为自己的领土野心张目。

    至于汉武帝平卫氏朝鲜定辽东四郡,以及汉昭帝并四郡为乐浪、玄菟二郡,那就是明明白白的汉家郡县了。

    可惜西晋丧乱,别说是东北了,就连中原都顾不,于是这块地方就沦落到当地兴起的扶余别种高氏所建的高句丽,也就是以后隋唐两朝连续征伐的东北地方割据政权,一直到唐初才最终建功。

    现在的这个高丽王国,其始祖王建或许当真是高句丽的遗民,但是他起家的根基却凿实是那个兴起于半岛南部的新罗,是那个和大唐签订了界约的新罗,这个国家哪里来的资格宣称对高句丽的继承权?总不能奥巴马当了美国总统,美国就可以对非洲宣布主权了?

    就算是不考虑统一和割据的问题,单讲民族源流和地方性,继承高句丽的也应该是另一支扶余别种大氏建立的渤海国?高句丽的王族基本被唐朝内迁了,中唐名将高仙芝就是其遗民;新罗则抢了一批高句丽的商人等中等人家,王建有可能就是移居新罗松岳郡的高句丽遗民后代;而留在东北当地的人口也有不少,后来渤海国的三大姓——大氏、高氏、夏氏都是。契丹在武则天时期攻陷大唐的营州老营州治所柳城,最初的平卢军所在地,即今辽宁省朝阳市,居住在那的高句丽遗民大祚荣走保辽东建立渤海国,王族和居民甚至地望都和高句丽相仿佛。

    所以不管王建及其子孙怎么宣称,高丽的大臣怎么坚持,他们都只能继承新罗而不是高句丽。只可惜新罗的北进虽然被渤海国打断了,但是渤海国却亡于契丹,随后耶律德光为了削弱东丹王耶律倍的势力,又将原先的渤海国居民大举内迁,使得契丹对鸭绿江东岸的控制力极度衰弱,才使得高丽的北进政策大获成功,不仅取得平壤城建立西京,还一举将北线推进到了鸭绿江口至萨水今朝鲜清川江中游一带。

    郭炜的想法就是,高丽王国统治的人群主体是半岛南部的三韩,他们和中国虽然自古就有密切的经济与文化往来,但是缺乏接受中国政府统治的经验,大唐在灭亡了百济之后虽然一度建立过熊津都督府今韩国公州,但是根本就没有站稳脚,所以大周未来是否兼并高丽尚待考虑,不过大同江北面的汉唐故地却不能再任由高丽王国渗透蚕食了。

    在原先的历史,宋朝根本就没有力量收复辽东——它连幽燕都收不回来呢,却何谈收复辽东了——所以出于文明相似度、朝贡关系等方面的考虑,支持了高丽王国继承高句丽的主张,为的是和辽国对抗,现在的郭炜可没有必要作出这样屈辱的选择。

    不支持高丽王国对鸭绿江两岸的土地要求,可不等于就支持了辽国,从辽东到平壤这些易于耕种的土地,显然是华夏自古以来神圣不可分割的。现在赶了辽国恐吓讹诈高丽,高丽仓皇之下求助于己的时候,正是汉家军队重返故地的契机,郭炜怎么肯轻易放过?

第二十四章 东北方略

    第二十四章东北方略

    郭炜将前代的辽东与半岛掌故条分缕析地讲了一遍,核心思想当然这些地方和幽蓟、交州一样都是汉唐故土,也就天然是大周应该收回的土地。inG.

    当然,要想把汉唐在渝关以外燕山以北的故土全部收回来,就必须有和辽国大战一场的精神准备。辽国当初不是主动放弃幽蓟地区的,现在当然也不会主动放弃这些地方;辽国当初是无力反攻燕山防线,但是燕山以北却是最有利于游牧骑兵的战场。

    这些地方可不比幽蓟地区,整个幽蓟地区有燕山的天然防护,而且当地又以农耕为主,汉人也占据了居民的主体,可以说从西周时期开始已经是华夏比较稳固的聚居区了,距离大周的军事政治中心有比较近,和辽国争夺起来在后勤方面并不处于下风,攻下来之后也易于防守。

    燕山以北的大部分地区都是戈壁和草场,城池及其周边的农地没有多少不说,而且周围都是通通透透的,几乎就没有很完善的对游牧骑兵的防护手段,对于周军来说无论攻守都难度大增;渝关东北方向倒是有不少的农耕区,高句丽、渤海国连续经验了数百年的,但是也不如中原这样密集成片,而且中间穿插着很多深山密林,北面则对草原敞开了大门,东边更是连绵群山,各色从事游牧的、渔猎采集的和原始农业的族群混杂期间,很有商周时期中原地区的味道。

    华夏不绝如缕,这一句齐桓公尊王攘夷时的形势说明,用在此时渝关东北的农耕区倒是恰如其分。如果时间倒退两千年,草原没有受中原王朝诞生的刺激而产生的游牧族群军事政治联盟,南边更没有一个强大的农耕文明国家,而在农耕区出现一个齐桓公式的政权和管仲式的人物,那还真是有可能诞生一个整合农耕区的大势力,并且逐步消化或者驱逐混杂其间的从事落后生产方式的族群,从而形成一个新文明。

    然而时机早就过去了。

    渝关以内始终存在着的这个农耕文明国家,国力强大历史悠久,让东北这块农耕区产生的文明或者国家天然地只能成为其附庸。中原衰弱,这块地方还可以成为半独立的国家,就像高句丽和渤海国那样;中原强盛,这里就会很自然地成为中原王朝的东北郡县。

    然而北方草原自匈奴以来经常形成的军事政治联盟,却又给这块地方带来了更大的变数。

    因为纬度、气候和地理的原因,当然,还有此时的科技水平的原因,这一块地区的农业远不如中原发达,人口密度不够高,经济水平有限,能够给中原朝廷提供的税赋有限,而且和中原联系的孔道非常狭窄,如果中原朝廷为了维护这块地区的统治需要投入的军力财力过多,就很有可能被大臣们判定为得不偿失。

    然而在草原游牧部落看来,这块地方的价值就是另外一种水平了。再差劲的农耕那也是农耕,单位面积供养的人口绝对不是游牧经济能够比拟的,更不要说依附于农耕社会的其他社会分工产业,如冶炼、纺织等等,更是令游牧部落眼馋不已的巨大财富,在中原王朝看来有可能近似于鸡肋般的地方,在游牧部落眼里却是闪闪发光的金子,占据了它的游牧政权,那就是多了一个大粮仓和一个金库。

    当草原的势力分崩离析的时候,该地承受的军事压力并不大,中原王朝维持在该地的统治还是有赚头的,那时候这里就是华夏的沃土。

    但是只要草原的势力整合出一个大型的军事政治联盟,有能力和中原王朝争夺长城沿线,那么农耕已经得到了初步发展的渝关东北地区就是他们首先盯到的地方——这地方足够肥,可以供游牧政权大肆榨取;这地方的篱笆不够扎实,没有南边那些高山长城筑就的高墙,而只有北面透风的竹木栅栏,用点力气就可以冲进去。

    如果中原王朝还没有衰弱,双方就必然会在这里发生激烈的争夺。不过中原王朝的组织复杂,在这一地区的维护费用肯定高于游牧政权,只要当地在战争期间的产出低到一定的临界点,中原王朝在这场战争当中就会持续失血,最终导致被迫放弃这块土地,或者因为不愿放弃而财政破产,祸及整个王朝。

    再加山林中的渔猎采集部落和原始农业部落,渝关东北地区的系统复杂性真的是到了一定的境界了。

    要想解开这一团乱麻,郭炜也想不到比当代人更好的主意,但是他知道,想要削弱辽国,斩断其重要臂膀,想要让辽国不再成为大周的北方威胁,想要让后面的任何游牧、渔猎集团都不能威胁到大周,那么渝关东北地区就必须由大周占据,而且必须经营好,让它成为中原朝廷不能割舍的宝地。

    当然,也不能说郭炜就一点特别的主意都想不到了。

    这一块地方有石油,有优质的煤矿和铁矿,还有茂密的森林,如果大周的工业化进程足够理想,赶得及大周稳固占据该地的时光,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资本家们会为了争夺工业资源奋力投入工业化军队,这几乎就是他们的本性。

    但是郭炜肯定不能孤注一掷地寄希望于自己一生都完不成的工业革命,如果在此之前就有增加该地价值的手段自然是最好的。如果当地的农业开发和手工业、矿产的利益足够大,大到值得朝廷在此投入重兵,大到值得朝廷为这里大肆修建海港道路,那么这块土地也就差不多能够稳固了。

    要开发东北这块黑土地的农业价值,需要抗寒的房屋土炕和棉衣,需要能够刨开黑土的重型铁犁铧,需要适应地广人稀的马耕,需要耐寒的水稻,需要玉米土豆和向日葵,需要单个农庄就能够倚之固守待援的兵器,需要野战不惧怕游牧骑兵的精干步军。

    这种种条件,个别的已经有技术条件实现了,只是因为缺乏市场而没有去做;有些因为郭炜的到来而幸运地出现了,只等转用于东北;但是更多的还是没有,或者需要时间去培育发展,或者需要去发现,甚至需要一点点运气。

    所以郭炜并不会在眼下就贸然地提出和辽国争夺这块土地,主要是辽国的东京道——无论从哪方面看,大周都还没有准备好,在燕山以南能够使用的策略,过了燕山可就未必管用了,依靠燕山进入防御态势不需要付出太多,过了燕山之后就连防御城池和交通线的成本都有可能高得吓人。

    因而郭炜现在只是把着眼点放到了和这块土地自然连片的一角——鸭绿江以东以南、浿水以北的半岛北部地区。掌控住这里,可以预先熟悉了解东北的农耕区特点,可以和羁縻的女真、渤海人打好交道,可以为将来必然发生的“进军辽国东京道”开辟另一条战线,还可以将辽国已经伸向高丽的手拦住,使得辽国无法从东京道之外获取更多的农业区资源,迫使辽国只能加强对东京道的压榨,让东京道的百姓很自然地盼王师。

    如此宏大的战略构想,高丽人居然主动凑前来帮助郭炜找到一个由头,这种好事不容错过。只是这个战略构想有太多的“未来历史学家”痕迹,郭炜不便完整地拿出来说服群臣,不过“恢复汉唐故土”这种古典版的自古以来神圣不可分割还是非常好用的。

    喜欢针对议题临时去史馆大量查阅文献的工部尚卢多逊就是郭炜的知音,知道这次的朝议将会重点讨论高丽方面的事情,卢多逊可是在史馆突击读了两天的,正自颇有心得呢,听到皇帝这么说,当然是立刻站出来表示支持了。

    “高丽趁着北疆扰攘之际北蚕食,昔日唐土已经被其吞下大半,如今获此良机,我朝可以重治此汉唐州郡,实乃天赐,安能不取?!”

    卢多逊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庄重语气坚定,态度似乎比提出这个主张的皇帝还要来得坚决,不过他的话依然仅限于表态,至于怎么去实施这个方向的决策,那当然是运筹司的事情,光靠着读史不出详细具体的方略来的。

    王著默然片刻,等到卢多逊插完了话,这才点了点头说道:“既然陛下这般志存高远,那么出兵远戍高丽北境就是当然之举了。使辽国不能欺凌四境,只能安心与我朝通好互市,使高丽不能北进蚕食昔日唐土,使岁贡朝廷的女真、渤海有所依,如此一举多得,休说高丽可以承担粮饷了,就是由朝廷支应一切费用都可以。”

    “陛下远略,臣等不及……”

    滋德殿的几个大臣交口赞叹了一番郭炜的远见卓识,然后王溥才接着说道:“既然朝廷此举背后有如此深意,那么此番出使高丽与辽国的使者都要精心挑选,去高丽的务必要达成陛下的所有意图,去辽国的则要向辽主充分表明我朝的态度,却又不会激起辽国背水一战。”

第二十五章 水灾又来了

    郭炜看着王溥悠然说道:“唔这一次两边的使命都不轻,使者的确是要精挑细选……那么左仆射有什么人选推荐吗?”

    王溥是现在的三个宰相里面任职时间最长的,朝政经验和阅人肯定自有一套,只是他一般很少挑头发言,也很少有出风头承担责任的标新立异,多做一些拾遗补缺的事情,在三个宰相当中倒是最不显眼的那一个。i

    不过王溥分管了一部分礼部的事情,在外交方面推荐合适的人选却是他的本职工作了,更何况这人好汲引后进,在朝中推荐的人不少,推荐得一向也是比较准确得当的,郭炜现在倒是真的很想听一听他的推荐名单。

    “洛苑副使赵匡义前番作为招谕安南正使前往交州,虽然不见什么慷慨激烈之举,但是面折丁部领,劝谕丁琏赴阙,也可谓劳苦功高不辱使命。陛下准他三个月的休假,如今即将假满复职,正可以去辽京再展雄才。”

    王溥却是没有丝毫的顾忌,首先就推荐了赵匡义。这个推荐还真是让郭炜感觉有些迷惑不解——王溥就不知道自己对赵匡义有嫌恶吗?是他当真极有公心,在暗示皇帝要外举不避仇来着;还是说自己的表演太过火,以致于让王溥都产生误会了,以为皇帝和赵家人早就尽释前嫌了;又或者王溥终究和赵家人有些瓜葛?

    郭炜在那里暗暗地思忖着,王溥却在继续着自己的推荐:“至于出使高丽一事,去藩国总没有去辽国那么艰险,刑部都官员外郎刘崇谅乃忠臣之子,为人耿介,学有所成,正可以去历练一番。”

    听到王溥提起这个名字,郭炜在心中暗自点头。刘崇谅是南唐的寿州守将刘仁瞻的幼子,的确称得忠臣之子,尽管刘仁瞻忠心的对象并不是大周,不过郭炜是根本不会去计较这一点的,反正南唐都已经亡了多少年了,而且大周治理江南、淮南比南唐出色得多,推崇这样的忠臣并不会让人去怀念南唐,而只是会让人钦佩其志节。

    十多年前,郭荣亲领周军征伐淮南,当时坚守寿州一年多、屡屡牵制了周军主力的就是刘仁瞻。当时陪在刘仁瞻身边的有刘崇赞、刘崇谏两个儿子,只有幼子刘崇谅因为年幼而留居金陵并未从军。

    刘仁瞻在守城的过程中为了严肃军纪,还斩了自己的次子刘崇谏,最后只因为援军断绝主将病重,寿州守军才不得不抬刘仁瞻至郭荣帐前投降,郭荣还授病中的刘仁瞻为天平军节度使、兼中令,并且在其当日病故后将之追封为彭城郡王,其长子刘崇赞荫怀州刺史。

    当时战争中的另一方,南唐元宗听闻了刘仁瞻的死讯,也立即赠其太师、中令,随即加封为卫王,刘崇谅在南唐作为死节大将之后,当然也有荫封。等到南唐被灭,遗臣或死或亡,剩下的臣僚则都被周军请去了东京,刘崇谅自然也在其列,对于这样的忠臣之后,郭炜当然也是不吝惜官爵的,所以刘崇谅倒是南唐旧臣当中少有的很快就获得了实职的人,同样待遇的可只有韩熙载等寥寥数人。

    不过……这样的人让他多多历练几回,固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在与高丽方面谈判驻军代防、占用江华岛之类的要事面,可不能光是用来历练人的?大周再怎么吃准了高丽的窘境,主持谈判的也得有点实干经验?

    “陛下,臣以为这般安排颇有不妥。i”果然有人和郭炜的意见一致,薛居正马就表示了异议,“此次出使,无论哪一处都不可轻忽,准备历练之人只适合出任副使,正使还需要再行择人担任。”

    王赞也是轻轻地唔了一声:“唔……根据陛下的方略,此次我朝遣使至辽国和高丽,去辽国的使团还好说,只需以寻常配置即可,因辽国势强而鼎立,使者位分不可太低,不过却不必安排太多侦谍司的人随行,刘崇谅可以副使之职出使辽国以增加历练,正使则可由西阁门使郝崇信担任;高丽之行,涉及的两件需要商谈之事固然很重,侦谍司查勘当地的水却也是重点,不如还是以原招谕安南使者一行继任,臣看赵匡义与王文宝等人倒是能够契合。”

    “嗯”郭炜这才点了点头,“如此安排倒是不错!出使辽国当以宣扬国威为主,只需注意不要过度刺激对方即可,以郝崇信为正,辅以刘崇谅,规格不低,人才不差,应该可以胜任。至于原招谕安南使者一行,在安南颇立了一些功业,成员之间的配合也是相得益彰,再使高丽应当无误。”

    其实郭炜对这两个使团都不是太在乎,前者,辽国现在还不至于胆肥到无视大周的警告而去公然欺压高丽,只要使者能够把郭炜明确的意思带到,他相信耶律贤及其属下会对此作出明智的选择,使者因为耿介而惹怒对方最终招致杀身之祸的事情是不太可能会发生的;后者,大周现在是完全居于主动地位,高丽极度有求于大周,那些事高丽如果不愿意答应,大周的保护伞就不必张开了,让高丽去承受辽国的讹诈去!郭炜相信高丽人知道自己的正确选择是什么。

    不过相对而言,去高丽的人还是需要有点实务能力的。赵匡义?在军事方面肯定是不行的,这一点毫无疑问,不过他在行政和政务方面似乎还是不错的,在安南那里尽管丁氏父子用花言巧语将赵匡义糊弄了过去,但他的水平终究还是在平均水准之,再有朝廷规定的那些谈判底线限制着,想必他也坏不了事。既然几个大臣都推荐了赵匡义,郭炜感觉自己也实在没必要去枉做小人,就任赵匡义立些小功劳,稍稍升一点位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其实郭炜更器重的是王文宝这批人,这些从武学特别训练出来的人,在侦谍司受过深度培训之后,他们在安南之行中就干得很不错的。相信在有过那一次的经验之后,这些人到了高丽会干得更加出色的。

    高丽北部的水和民情政情、高丽内部的政治派系、高丽的基本国力军力,都会是他们搜集情报的目标,和安南那边的情况差不多,只有掌握了这些,朝廷才真正有机会重新介入半岛。

    …………

    预定中的外交月就这么过去了,尽管都没有什么真正的大事要忙,郭炜在这一个多月里面还是比前两个月要忙碌得多,比在军器监、太医局之类的地方晃悠着要操劳,等到君臣在朝议中商定了各项初步对策的时候,时间都已经到了四月的中旬。

    四月十二日,郭炜正式颁诏,赐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师、玄菟州都督、充大义军使、高丽国王王昭为推诚顺化守节保义功臣,进奉使徐熙加检校兵部尚,副使崔邺加检校司农卿并兼御史大夫,判官康礼试少府少监,录事刘隐加检校尚、金部郎中,并将高丽使团厚礼遣回。

    同日,协办驻军高丽大使赵匡义与副使王文宝一行也入宫陛辞,在受领了一系列公开的和秘密的任务之后,他们将会和高丽使者同船赴高丽公干。

    同日,西阁门使郝崇信出使辽国,刑部都官员外郎刘崇谅副之。

    不过高丽使者进京的时候走的是黄河与汴水,再出京的时候却只能选择走陆路了,因为游迟来的春汛和平原初夏的霖雨凑到了一块,黄河与汴水都是水位大涨、河流湍急,河中都已经不能行船,几年不见的大洪水又来了。

    不能乘船从汴水过斗门进黄河,不能通过黄河顺流出海到登州换乘海船,两队人马的行程大变,走得也是无比的艰难。

    出使辽国的还好一些,毕竟不需要带什么贡品,只有郭炜的一封信和政事堂、枢密院通过的国,然后就是使团人员的随身物品,行礼并不庞大沉重,何况永济渠并没有暴涨,他们还是可以在在滑州渡河之后一路行船到北平府,再由古北口或者渝关进入辽境。

    返回的高丽使团和大周的协办驻军高丽使团就受累了,朝廷给高丽使团的回赐不薄,这时候都得装车走陆路到登州,一两千里的路,沿途还是淫雨霏霏,比乘船可辛苦多了。赵匡义、王文宝等人倒是和郝崇信、刘崇谅他们一样没有带太多的零碎,不过他们得跟着高丽使团走,第一次去自然是熟人好带路了,于是没什么行礼的一行人也得和高丽使团一样在路慢慢爬。

    打发了几个使团之后,郭炜和朝臣们的心思已经放到了新近的水灾方面,看着从沿河州县纷至沓来的警讯,众人这才在心中暗自庆幸,与辽国议和以后就及时启动了大规模的治河工程,那是多么的明智,而皇帝主张的束水攻沙之法与内外两道堤防的设计,此时又是发挥了多大的作用。

第二十六章 濮州水情

    第二十六章濮州水情

    濮州,天乌云密布,地积水漫溢,天地之间则是大雨滂沱,往日就已经高过了地面的大河此刻更是漫堤来,州城都已经开始内涝,涨溢的雨水只能通过地表的小径流排往南面的五丈河和东面的梁山泊。

    州城内家家户户都在忙着清理积水,顶风冒雨给自家门户筑起一道道小型的堤防,高高的门槛早就无法抵御街道漫流的积水了,只有用床板、土砖、木梁等各式各样的材料堵在门口,然后指望着护城河打开全部的排水口,让街道的积水尽快排干净,还得祈祷天色尽快放晴,老天爷不再往人间泼水玩了。

    然而比州城内更紧张的却是濮州城北面的河堤。

    濮州城内,主要官员和州郡兵早就走了个干净,只剩下留守官吏与一些衙役在维护着地面,反正也只是内涝,各家各户都还能自己解决问题,这种时候也不会有凶杀大案或者民乱什么的,至于哪家人少力弱应付不来眼前的灾祸,官府也只能爱莫能助了。

    那些出城的主要官员和州郡兵却是全部集中到了河堤来。

    河床已经高过了河流两岸的大河,每到汛期就总是会引起沿河州县的高度紧张,今年这样的连绵暴雨就更不用说了,何况濮州的官员早就从邸报获知,今年的暴雨几乎是遍及整个大河中游,从河阳一直到大名府都是如此。

    在这样的暴雨面前,河水暴涨那是必然的,河堤遇险更是必然的,尽管濮州按照治河新法修筑的河堤已经完成了,而且在去年尚未全面完工的时候就已经顺利地度过了汛期,但是没有谁会就此轻忽大意。去年的汛期算得了什么?那可是十多年里面少有的洪水小年,同一时期即便不说有什么旱情,雨水稀少还是肯定的。

    今年碰到这样的暴雨,而且可以流域的暴雨,才是新法河堤遭遇到的真正考验。

    濮州司户参军曹泉站在河堤,远眺堤内浩淼的河面在暴雨的击打下腾起一团团的烟雾,再看一看眼前湍急的河流都已经快要扑到脚面来了,就只感觉一阵阵地头晕目眩。问题是他还不能回头去看,因为就连内堤和外堤之间都已经是一片汪洋了——当然,水位远不如堤内的大河,只及到了堤基,对大堤并不存在什么威胁。

    “曹参军!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一声招呼把曹泉的思绪从汪洋处拉了回来,他转头向发声处看了过去,却见顺着格堤来了一大队人,这些人一个个穿戴着蓑衣斗笠,从远处的遥堤、格堤到曹泉脚踩的缕堤走成了一长溜,领头的却是一个熟人,此时正不顾雨水扑面,张大着嘴在喊话,不过喊出来的声音到了曹泉耳边也就像寻常说话一般大

    曹泉欣喜地转过身来,冲着对方就是一拱手:“樊虞候!早间就听知州说禁军要来支援濮州护堤,没想到却是樊虞候带队。”

    大雨初起的时候,曹泉倒是依照常理打着油纸伞堤来指挥抗洪护堤的,不过只在堤忙了半天的时间,他就明白过来为什么连知州都是一身的蓑衣斗笠,而不是像他那么风雅地打伞了。就不说河水猛涨情势紧急的时候,他需要四处走动呵斥那些兵丁和民夫卖力,风雨当中油纸伞一点都不方便,最紧急的时候就连他们这些高级文官都得动手帮忙,哪里还有余裕学文人雅士打伞信步河堤啊……

    所以早就改穿了一身蓑衣斗笠的曹泉连见面的礼数都简单了,当然,比起那些光着膀子依然挥汗如雨的兵丁、民夫,他们这些官员仍然保留了一些体面。曹泉能够预见,这一队禁军堤之后不消两天,多数士卒都会像濮州的州郡兵和民夫一样光膀子干活了,恐怕只有樊若水这样的带队将校还能保持军容整齐。

    “是啊,新式堤防开始修筑还不到两年,不少地方都没有完工,整个河段就遭逢这般暴雨和洪水,陛下放心不下啊……”樊若水走到曹泉身边,和他稍稍见礼,然后看着堤内的湍流说道,“正好这些年天下安靖,禁军除了日常的操练之外就没有什么活计了,所以像卫州、滑州、澶州、濮州和大名府这种基本完工的河段,朝廷需要重点保护的,就派禁军过来协助地方了。不过我只是以自己的水文勘测专长协理禁军,却不是这支禁军的带队军官。”

    樊若水的话倒不像是假的,他自管和曹泉站到了一起说话,身后的那些禁军却丝毫不受影响地继续沿着堤岸向前,的确是另有指挥的样子。

    曹泉眯着眼睛摇了摇头,一边转向看着河水一边说道:“樊虞候还是那么谦逊濮州现在州城内涝,各县自家排水都要许多民夫忙活,还要留些壮丁在城内以防万一,这堤的兵丁、民夫都两天没有合眼了!禁军能够来支援,当真是万幸……听说,澶州那边差一点决口了?”

    “不是差一点,澶州濮阳县的缕堤当真是被河水冲决了好几个口子!”

    樊若水用力地点了点头,把个邸报还没有的惊人消息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曹泉闻言一惊,猛然掉头看了樊若水一眼:“往年大河在卫州决口的话,一般冲坏的是开封府北面的民田;而如果在滑州、澶州决口,基本都是河水泛滥濮州、郓州,梁山泊就是这么来的。不过濮州现在还没有被河水冲坏民田的消息啊……光是眼下的内涝就已经足够各县头疼的了,澶州的河堤这要是决口了那还了得?邸报都没有说的事情,仲师兄慎言!”

    “白水兄不必惊慌!”只是听对方的声音,樊若水就知道曹泉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了,于是微微笑着说道,“此事千真万确,邸报尚未登载,那是因为事情不大,又是报朝廷不久,所以还没有轮到罢了。”

    “事情不大?!哪一次河堤决口会是小事情了?仲师兄终究是江南人,不清楚河患之烈!”

    曹泉叹着气摇了摇头,看来武学教的终究是不如国子监,武学出身从军打仗还行,想要治民理政就远不及进士出身了。想那赵知州生长在幽蓟,也不曾亲历过河患,但是他在汛期中的表现和这个樊虞候就大不一样了,读经史中进士的人见识总要广一些。

    “事非目见耳闻而臆断其有无,可乎?”樊若水轻笑了一声,“白水兄说我是江南人才不清楚河患之烈,那是在讲我不曾目见耳闻历来的河患了?然则白水兄也不曾目见耳闻今年澶州方面的护堤呢我们这一行正是从澶州那边过来的。”

    “‘事非目见耳闻而臆断其有无,可乎?’……曹某受教了!不过……既然澶州河堤都已经决口了,那是塞口的人多多益善啊!朝廷和当地却怎么会让你们到濮州来?”

    曹泉被樊若水用自己的逻辑一将,倒是并没有感到尴尬,更没有生气,而是欣然受教,不过同时也表示了自己的疑惑。

    “讲这句话的是陛下,陛下在武学给学员讲兵法和各种技术操作总纲的时候,提出‘实事求是’的要求,就是这么说的。你若是从中受教了,那也是受的陛下教诲。”樊若水又是微微一笑,“至于澶州河堤决口,我方才不是已经说了么?是缕堤决了几个口子,洪水在中间被格堤一路减速落淤,到了遥堤早已乏力,根本就没有撼动遥堤,又怎么可能漫流到濮州境内,所以事情并不大。你不见朝廷下派检视民田的左司员外郎也离开澶州到濮州来了?”

    曹泉直到此时才松了一口气:“这倒是我听差了。原来只是缕堤决口……水部从永乐初年安排沿河州县修筑内外两道堤坝,束水攻沙的内堤叫作缕堤,拦洪防溃的外堤叫作遥堤,遥堤和缕堤之间又修筑有横堤,形成格状河滩,使汛期滩洪水减速落淤,以巩固河滩和堤基,我却是还没有完全习惯几种堤坝的区别,把缕堤想成了整个河堤。”

    “是啊……当初督建和勘测这些河堤工程的时候,莫说白水兄多有疑虑,就是我这样听过工部和王统军搞的束水攻沙试验之人,对新河堤的功效都不大有底呢。不过经过两个冬天的抢修,从卫州到大名府各州城附近的主要河段都已经修好了内外两条堤坝,内外堤之间的格堤也大体成型,束水攻沙的效果还来不及看到,却是首先见识了它们的防洪功能。”

    樊若水看着滔滔河水深有所感。现在雨水太大,他带过来的仪器还无法摆开了进行勘测,不过以他这些年跑治河工地的经验和眼光来看,且不说濮州这一段的缕堤非常坚固,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河水压溃的,就算不幸和澶州濮阳县的那一段缕堤一样溃决,有外面棋盘方格式的格堤阻拦,远处的遥堤看去也不比澶州那里的差了,这边应该也是出不了大事的。

    难怪左司员外郎侯陟看到澶州的民田没有被冲坏就直接到濮州来了,而王统军却放心地留在澶州没有过来。

第二十七章 治河的企盼

    第二十七章治河的企盼

    “嗯,去岁春夏之际雨水不多,秋汛也不算很猛,全套三种堤防的防洪功效未能尽显其功,缕堤发挥的作用与往常的河堤区别并不大。不过以我这些年在濮州为官一方的经验来看,缕堤约束河水汛期刷沙的效果还是颇有成效的,两次汛期过后,河边的摆渡人确实多有说河水流速更高、河道更深了的,其实要是按照往昔大河中泓的河床泥沙淤积,此时的河水早就会漫过河堤了,说不定缕堤现在已经被河水压溃。”

    原先施工的时候还在怀疑缕堤束水攻沙之效的曹泉,此时倒是用他的实际经验向樊若水确认了效果,而且仅仅从束水攻沙一项就已经看出来其中的防洪作用。

    “哦?我们这一行路过澶州的时候走得匆忙,倒是不曾细问到这些,只看见冲决缕堤的河水夹带泥沙甚多,经过格堤的时候减速落淤,却是将河滩加高了一层,倒是对巩固河滩和堤基大为有利。”樊若水点了点头,曹泉说的这个情况,基本也算第一手资料反馈了,“如此说来,束水攻沙疏浚河道、淤滩固堤促河水归槽刷沙、拦洪防溃增强河道行蓄洪能力……这些目标竟然都能够达到了?”

    对于樊若水的这个提问,曹泉毫不迟疑地点头称是:“正是!即以我这两年所见、澶州缕堤决口以及当前濮州大堤的现状来看,当初修筑新堤的目的基本都能够实现。真不知道工部水部的那些人是怎么想出来的办法!如此与大禹治水大相径庭的治河之策,也亏得陛下能够听信并且一力支持。”

    曹泉这种基层的官员自然不可能知道,这一套束水攻沙淤滩固堤的治河理论与实践,真正的推手其实就是郭炜本人,兵部职方司、侦谍司、运筹司和工部水部这些职能部门都支持秉承着郭炜的指示去反复验证和试行设计的,两府也是在郭炜的极力推动下在卓有成效的试验结果面前选择了服从,主持最后施工的王仁表就更只是个具体实施工程的总指挥而已。

    皇帝居然对治河水利都有这么深刻的见识,就像皇帝懂得新式军器、懂得领兵打仗一样,群臣都是既有意外却又一点也不惊讶。

    只不过别具创见归别具创见,毕竟当时这一套治河办法并没有经历过严酷的事实考验,失败的可能性相当不小,朝中重臣们不可能将一项失败可能性很大的工作声望硬是塞给郭炜,所以将要担负这个名声的就只能是总揽河务的王仁表,还有两府的主要大臣以及不知名的工部水部官员。

    这样一来,虽然皇帝没有了雄才伟略扫清河患的名声,但是也不至于因为新法治河失败就导致威名受损,总的来说这样做对大周的天下安定更为有利一些。

    所以缕堤、格堤和遥堤体系治河的新法,也就只要两府的重臣加一个王仁表知道内情,其他人无不是像曹泉这样,只以为治河新法是工部水部的技术官和王仁表等治水经验极为丰富的官员共同拟定的,皇帝则不过是在其中扮演着伯乐和善于纳谏的角色。

    这样的一个角色,即便新法治河失败,皇帝威名受损的情况也不至于就一定会发生,敢于用人虚心纳谏总是好名声,哪怕是那个主意不算太好;而一旦治河成功,善纳嘉言的皇帝当然是要占据头功的。

    “只可惜水部没能尽早想到这个办法来,如果早些实施新法,大河沿岸的州县会少遭多少水灾啊……”樊若水倒是感觉有些遗憾,“就算是今年的这一场暴雨之灾,若是三道堤坝早修四五年的,缕堤能够得到历年加固,河床早些得到刷深,濮阳县的那一段都未必会垮,至今尚未修好的河段就更不会水溢漫灌民田了。”

    曹泉自然又是连连摇头:“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在最近的这两个冬天里,沿河州县征发了多少民夫用于筑堤,仲师兄你又不是不知道。即便如此,河工仍然远远不够,朝廷不得不动用了大批的禁军协助筑堤,提早几年?北疆不宁,河东、岭南、江南、西蜀未平,哪里有那么多的禁军可以偷闲来治河?哪里能够专心征发这么多的民夫,却仅用于治河?若非先帝与陛下两代南征北战削平四境,大河两岸的老堤能够得到年年修缮加固就很不错了!”

    樊若水闻言一怔,微微抬头看向前面水天一色的河道,感慨地叹道:“白水兄说得不错!是我在这里苛求了……想当年梁晋夹河大战,休说修缮加固河堤了,双方都唯恐破坏不够,不能用河水将敌军化作鱼鳖,沿河州县变成泽国,失地百姓颠沛流离,却哪里放在了那些军将的眼里?唯有本朝太祖以来尊崇文治,近两代君王更是亲冒矢石扫灭割据,这才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朝廷才有了安心治河的机会!”

    “嗯,朝廷业已平定各国,仲师兄于此时才入武学投禁军,已经赶不征战不息战果累累的时候了,眼下看来却是不如应举而为文臣。不过仲师兄修习的却是水之学,值此朝廷治水促农之际,却又是大有用武之地!不以军功封妻荫子,却以治河之功名留青史,仲师兄之名或许就是从此传播。”

    曹泉的这一段感叹,却不知道是为樊若水错过了军功最多的快速升迁年月而惋惜,还是真的为了樊若水面临的奇特前程而感觉有趣。

    “呵呵,只要能够有利于天下百姓,能让我一展所长,军功不军功的却并不如何重要。”樊若水的声音在雨水中显得有些飘渺,“看到有我出力的河堤坚若磐石,看到大河千年来终受约束,沿河百姓免于葬身鱼鳖,就算是功名不显我亦无憾!”

    如果当真从今而后没有什么仗可打,如果仅凭着治河捞不到多少功绩,樊若水是不是会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毫不在意,其实就连樊若水自己都不是很清楚,不过这却一点都没有影响他说出这句话时的情感真挚。看过了内涝中的澶州和濮州,看过了压垮缕堤却受阻于遥堤的大河澶州段,看过了在缕堤与遥堤间肆虐的河水,再看一看至今岿然不动的濮州河堤,樊若水总能生出些真情实感的。

    听了樊若水的豪言壮语,曹泉默然半晌,这才点头叹道:“果然是读过圣贤的,陛下创办的武学教出来的也不再是从前的冷血武夫,军中将卒若是都能像仲师兄这般知道民间疾苦,天下太平可期啊”

    “这都是陛下教诲得法!”樊若水却在这一刻一本正经地转身对着西南面拜了拜,然后才回过身来继续说道,“武学同样要读圣贤,知晓爱惜百姓的道理,如今的禁军早已不同于晚唐以来的藩镇乱军,先帝与陛下的整军颇为见效。如今的禁军不敢说有多强,忠君效节,令行禁止,奉公守法,不扰民害民,遇敌敢战能战,却是与前代颇多不同。”

    曹泉叹道:“能够做到这些,就已经是天下少有的强军了!如此禁军,安定四境致天下太平,不过易如反掌,河清海晏大为可期。”

    对于武学和整军的成效,曹泉是真的非常感叹,现在这支禁军的整体作风与军中出身武学的少壮军官的作风,他都是看着眼里的,不要说去和前朝的那些骄兵悍将比了,就是比国初的骄兵悍将们都强了太多——虽然按照曹泉的年岁不太可能在懂事期见识过前朝的骄兵悍将们,但是他家中是有老人的,那些读很多见识不少的老人,谈起这般鲜明的对比可是滔滔不绝的。

    “河清海晏……”樊若水眯了眯眼睛,透过濛濛的雨雾看着烟气蒸腾的浩淼河面,心中非常感慨,“古人都说河清海晏即天下太平,却不知是河清海晏使天下太平,还是天下太平能令河清海晏。”

    “恐怕是两种状况都有只不过因河清海晏而来的太平年月着实不稳,以太平天下治河,二者相辅相成,这太平天下与河清海晏才能长久。”

    曹泉像樊若水一样眯着眼睛默默地向北眺望了片刻,这才缓缓地开口说道:“若是不懂治水之道,即便是天下安宁之日,河患都能让流民蜂起,使天下逐渐走向丧乱;若是天下不宁,又有什么人安得下心来好生治河呢?唯有陛下这等古来明君,能以大魄力致天下太平,又能以大智慧寻治河良策,这才有了如今的天下,这才能够初步制服河患。”

    这个想法是真实的,是曹泉这些年聆听长辈教诲、进学和在地方为官等等阅历综合形成的。长辈们讲战乱年月大河怎么在非汛期溃堤为害,史籍中记载的水灾与流民交互发展,他自己在濮州眼见一些家产微薄的小民稍微碰到点小灾小难就有可能濒临破产卖地,都让他对大周眼下正在走向的治政深有感触——传闻中正在江南、河东试点的新税制,在曹泉看来就是降低小民破产风险的良方,而减少小民破产的数量,则是稳定地方的基础。

第二十八章 赈灾想法

    第二十八章赈灾想法

    曹泉和樊若水凑在一起议论时政、观摩水势,任由属下在堤忙碌,反正禁军和州郡兵都有校尉统领指挥,民夫也有小官小吏和皂隶呼喝调度,倒是并不需要二人多操心什么。

    先前曹泉一度亲自动手忙碌护堤,那是和濮州的同僚不合适袖手在一旁闲扯,现在有了迎候禁军旧识的理由,这个迎候的过程却被他用得足足的。

    而就在距离这两个人只有不到百步远的东侧缕堤,濮州的知州赵曼卿陪护着奉诏下州县检视民田的阅田使、左司员外郎侯陟,也和樊若水二人一般地边打量着浩荡的河水,一边在轻声地交换着意见。其实说两个人在轻声说话并不妥当,因为他们并肩站着,说话却几乎是用喊的,声音只要稍微小一点含混一点,旁边的人在风雨声当中几乎就听不见对方说话了。

    赵曼卿此刻就是在大声地喊着话:“侯员外郎,尊驾奉旨到各州检视民田,就不必在河堤劳碌了?不如回府衙歇息片刻,待这一阵暴雨稍住,再行沿河检视?”

    “吾此番出京,固然是奉旨到沿河各州检视民田,有灾重者赈之,灾轻者勉之。更要巡视各处堤防,对河患慎之又慎,时刻关注夯土堤坝在汛期河水的压力和浸下不至于崩溃垮塌。”

    侯陟的话中规中矩,却听得赵曼卿的脸色一臭。对方的意思分明讲得很清楚了,侯陟奉的这道圣旨管得很宽,明面的检视民田以及相应的救灾、赈济和催课要管,还另有巡检河堤的使命。

    这前一段的使命也就罢了,转运使、检田使就是干这个的,知州的权力和它没有什么重叠;但是这后一段,巡检河堤,对危险地段严防死守,这些可都是知州的责权,如今倒是大半要归这个左司员外郎了。

    赵曼卿勉强笑了笑说道:“今年这雨水下得长了一些,开头冬麦灌浆来些雨水倒是很好,有助于小麦增收。孰料这雨后来就几乎是下个不停,进入收割季都难得有几日放晴,今年的夏粮虽然不至于绝收,却也肯定是大幅度减产了。这还是好在濮州发生内涝的时候,民田里面的麦子已经抢收完毕,否则内涝一起,河堤又告警,夏粮真的是说不定要绝收。”

    “唔……这样的雨水”侯陟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会儿,“恐怕麦子不光是减产了,夏收的品质肯定也不好,今年收取的租赋既不能充作军粮,也不能留作种子,只能将就着吃了。”

    “是啊……本州正思忖着如何保证今年的税赋呢,还有眼下这些堤的民夫,州县日后也要据其出工的日数给粮,刚刚存满的官库怕是又要空去一截。”

    这件事的确是一件让人发愁的事情,赵曼卿已经为此愁眉不展好几天了。

    “你看,这堤坝……”侯陟伸脚踢了踢脚下的土堤,一下子倒是溅起了一朵水花,“夯土的大堤,虽然在关键地段用军器监生产的那种水泥进行了加固,但是肯定经不起河水的长期浸和挤压,随时都有可能因为管涌而发生堤坝成片垮塌的问题。”

    赵曼卿面带疑惑地看向侯陟,心中大是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突然从税赋和民夫的以工代赈粮的问题转移到了堤坝安全的问题了。不过侯陟,目前提到的也是大事,所以赵曼卿并没有打断他。

    侯陟看了看赵曼卿,问道:“这一段缕堤已经被河水浸了三四天了?漫堤恐怕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对?”

    “对的,今夏的雨水来得太猛,河水不及下泄,恐怕全河段都是越积越高,幸好丁壮们奋勇争先,濮州的缕堤才没有出现险情。不过照着暴雨这般下法,还有游的来水增多,估计过不了一天就会发生漫堤。好在不是工部和水部早已经核算过了么?漫堤的河水将会在格堤段逐级淤减,最终并不会对遥堤造成冲击,所以是不妨事的,”

    这些事情并不需要保密,别说是对奉旨下来调查的侯陟了,就算是对本州的兵丁和民夫,赵曼卿都没有刻意隐瞒什么,所以说起这些事情来相当的自如。

    “嗯不不不……”侯陟却是连忙摇头,“不要这么轻视河水之威,濮州的缕堤坚固,我看也没有超过澶州,而澶州正是在漫堤大半天以后发生数处溃堤的。在河水漫堤之前,缕堤外侧出现的管涌现象,只要勤于巡查就能察觉并且及时封堵,正是因为河水漫堤之后,巡查人员不再具备随时查探堤面的能力,无法及时发现并且封堵管涌,最终澶州缕堤导致连决数口。”

    赵曼卿心中一震,面露惊讶之色:“原来如此!这么说澶州发生的溃堤并非官府疏于职守的缘故?却是情势发展的必然?”

    “是啊……原先在做小型试验的时候,条件远没有真正河水暴涨来得苛刻,河堤并未受到洪水长期浸,所以那些堤坝里就只有受到约束的急流冲刷而下,挟带着巨量的泥沙迅速下泄,却从来没有说引发溃堤的!”

    侯陟感叹了一声,然后才转头盯着赵曼卿说道:“所以陛下在获悉澶州溃堤的消息之后,就已经专门吩咐过了,其他沿河州县一旦出现河水漫堤现象,就立即在缕堤早已选定的位置掘开分洪口,控制着河水有序地排入格堤中。”

    “掘开分洪口!不再坚守缕堤保证顺利行洪么?”

    尽管根据史籍记载,历史在河堤出现重大险情的时候,为了确保某些重点城池或者重点地段,都出现过在河堤的指定位置掘开分洪口的事情,赵曼卿仍然感觉到了一丝惊讶。

    “在缕堤掘开分洪口一样可以顺利行洪,而且由我等主动掘开,比起缕堤被洪水浸漫堤之后自行溃决更能趋利避害,至少分洪口是已知的、可控的,分洪水流也就是大略知道时间和流向了,因此不大可能造成护堤丁壮的伤亡。”

    侯陟简略地讲解了一下这么干的意图,倒是让赵曼卿恍然大悟。

    “其实缕堤被开几个口子也不怕,有格堤的连绵拦蓄,有遥堤的阻挡,分洪的河水都通过内外堤之间漫流下泄,大量泥沙沉积在格堤之间,既不会冲毁民田,也不会冲走百姓——澶州出现的伤亡,全都是因为缕堤骤然决口而猝不及防。如果赵知州安排得比较妥当,濮州的分洪就不会出现什么人员伤亡,至于内外堤之间有任何损失,那都是在预计之中。”

    尽管赵曼卿已经表示了理解明白,侯陟还是详细地向他介绍了具体的因应方案。

    不过前些日子还在死保堤坝,现在却已经开始准备人工决口,赵曼卿心中无疑是有些郁闷的,抬头向北远眺了一下河面,低头看了看就快要涨到缕堤堤面的河水,再转头看看远处的遥堤与中间被格堤切割出来的格状河滩,赵曼卿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也好!一旦发现河水即将漫堤,就组织人手去掘开几个位置,这样倒是不用接连几天提心吊胆的……再说分洪淤滩的时间也比较好控制,从这次洪水结束到秋汛来临,中间的这段时间既好计算又方便安排。”

    赵曼卿很快就从缕堤终究不能保住全身的泄气状态中走了出来,看到侯陟微觉疑惑地盯着自己看,于是笑了笑说道:“这不是员外郎提醒了本州么?前面说起濮州今年的赋税收取困难,又提到了给民夫供粮的捉襟见肘,现在缕堤与遥堤之间的行洪淤沙倒是给民户提供了一块好田地。”

    侯陟的眉头拧了起来,转头看向那些格堤分开的格状河滩,疑惑地问道:“这种行洪区如何做得田地?秋汛涨势小一些也就罢了,若是秋汛像现在这边汹涌,那些田地还不是一夕之间又被冲毁了?”

    “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所以濮州不会把这些田地分给民户,而是从官仓匀出一些荞麦种子贷给出工的民夫,让他们在这些淤沙肥沃的土地播种,收获之后还了官仓贷出的粮食,剩余的也好给他们做口粮以度过今年这个歉收的年份。荞麦生长期短,还不怎么耗费劳力,正好可以卡在两个汛期之间种完收获,至于荞麦比较吃肥的毛病,有每次大涝带来的河沙淤泥,却是无需担忧的。”

    赵曼卿轻松自如地向侯陟讲解着自己的赈灾构想,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在应举之前没有荒废时日,跟着颉跌彦贵他们折腾北平府的皇庄,倒是很好地了解了许多耕稼方面的知识,此时发挥到自己治下,还是很有些得意的。

    侯陟听了赵曼卿的分说,不由得眼睛一亮:“是个好办法!今年大河沿线的州县普遍遭灾,麦收肯定亏欠不少,很多民户须得向官仓贷粮方能度日,若是依了赵使君的办法,倒是可以抢收回不少粮食来,着实是纾解民困的好主意!”

第二十九章 水灾的影响

    第二十九章水灾的影响

    “大雨滂沱,河水涨溢,各州新修的河堤虽然高峻坚固,却依然不敌洪水,澶州缕堤溃决,卫州、濮州、大名府在河水漫堤之后都不得不主动破堤分洪。幸赖遥堤与格堤修筑完善,分洪不曾越过遥堤冲坏民田,沿河百姓以此稍安。”

    户部尚李昉将各地汇总过来的灾情向郭炜做着汇报,一边念着这些资料,李昉就一边感叹水旱无常,同时也为皇帝主张的束水攻沙之法与内外两道堤防的设计而惊叹不已,至于与辽国议和以后就及时启动了大规模的治河工程,更是被他看成了武功之后必然的文治成果。

    郭炜听着李昉的汇报,强忍着疲惫说道:“嗯,看来新河堤的效果不错,既然如此,今冬还要加紧在大河中下游的整段河道都大力修筑,力争数年内彻底固定大河的河道,整固两岸的堤防,让河患再不出遥堤,让大河两岸的百姓真正安居乐业!”

    自从送走了高丽使团和大周自己的两个使团之后,朝廷这一个多月以来的时间差不多都用在了对付水灾方面,郭炜同样不能幸免。尽管不需要亲临灾区慰问,但是每一次灾情汇报都必须过问,要为一些特别的物资调拨点头,要为某些临时的政策御批,还要出席各种各样的祈晴仪式做吉祥物,饶是郭炜正当盛年,这么折腾下来也是满面的疲惫之色。

    每到这个时候,他就特别思念高丽参。不管是真有药效还是迷信暗示心理,反正他总觉得自己在穿越以前用高丽参解乏提振精神是很有效的,而且应该不是什么兴奋剂咖啡因的作用——他现在喝浓茶的效果就不彰嘛~

    不过好像大周现在还没有流行起这种滋补品来,那么契丹人、高丽人就更不知道了,所以占据着长白山脉的生女真人也还不懂得挖掘这种草药。

    一定要想办法让什么本草师发掘出这种东西来,其实说不定以前的本草就有记载的,只是郭炜看不懂那些本草,因而找不到高丽参在当前的本草名罢了。不过这种事情只要投入了一定的人力物力去,应当是不难办到的,而且说不定现在大周境内还有大量出产呢。

    当然,就是不从本地挖,而特意用物质诱惑怂恿生女真人、高丽人去雪山里面挖取这种药材,那也是很好的,毕竟这些人在和大周的贸易交往当中几乎毫无优势,让他们多一样特产,也好促进双方的贸易平衡不是?那样他们对大周的工业品依赖性就会更强,大周对他们的影响力也就会更大。

    不过李昉好像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郭炜的疲惫样子,仍然是不紧不慢地汇报着:“虽然大河的洪水不曾冲坏沿河州县民田,但是夏初的雨水却造成了多个州县的严重内涝,卫州、大名府因为有卫河、永济渠排涝,情况尚好,澶州与濮州的灾情却相当严重。这些州县今夏减产歉收已成定局,夏税恐怕必须免除,方能保当地民户不致流离。”

    “不是说濮州知州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吗?将荞麦这种早熟作物的种子贷给民户,让他们去遥堤内的淤田播种,等到九月收割之后还贷,既可以保民户的口粮,又可以保秋税,所以民户不至于逃亡?”

    郭炜当然不会涸泽而渔地去收灾区的夏税了,他还没有穷到这种地步!不过他当真非常恨这个时代的农业水平,尽管他已经努力作出了力所能及的改进——增强水利设施建设、用军器生产节余的好铁生产优质农具,甚至从辽国那里换来大批耕牛租给农户,但是农业靠天吃饭的本色依然未变,雨水多了不行,少了就更不行,身边的黄河闹一闹脾气就更是糟糕了。

    天气预报、灌溉排水机械、耕作机械、化肥、良种……这些东西都要爬多高的科技树啊?!

    可惜郭炜现在只能空想着这些好东西,水力的灌溉和排水机械倒是有,不过因为先天性的限制而不可能铺开,效率也很低,仅仅是聊胜于无,比单纯的人力畜力强几倍,机动性灵活性却差了很远。

    耕作机械?牛拉的马拉的郭炜也组织人手设计研制出一些东西了,效率当然比旧式农具有大幅度的提高,不过价钱同样是大幅度提高了——都用了火铳枪头所用的精铁呢。

    至于化肥和良种,根本就建立不起来重化工产业的郭炜是完全不敢去想的,眼下能够做的只有几件事情——烧出石灰来,环境杀菌可以用它,改良南方的酸性土壤更可以用它;在北平府和将来的浿水流域慢慢培育出耐寒水稻来,为最终进军东北奠基;将占城稻本地化,让这个早熟品种促进南方双季稻模式的形成。

    说起来也算是幸运,皇帝向占城的使者寻求占城稻种,这个消息在大周的官场中默默地扩散着,却不想几个月不到就在泉州地区出现了反响——泉州当地竟然早就有定居的南洋商人种植占城稻,都已经种了十多二十年,种子那是足够的多啊!

    泉州知州乔惟岳报来的这个喜讯,除了让乔惟岳这个名字进入了郭炜的脑海之外,就是让郭炜对着这个消息啼笑皆非了。

    自己还真是被思维惯性给迷惑住了,总以为占城稻就是从占城引进的,而中国则是从北宋中后期才大规模推广种植占城稻,那么显然在这个永乐四年的时候中华大没有占城稻的,需要问占城人进贡稻种的。谁曾想泉州这个当代东方最大商港定居了那么多的南洋商人,而且他们还把家乡的占城稻也移植过来了?

    对自己的知识过于自信未必是什么好事啊……如果不是皇帝向外藩使者主动索取某种作物种子这样的稀罕事成为了官场逸闻,并且恰好引起了泉州知州的注意,而这个知州又恰好知道这种水稻,占城稻种的事情哪里有这么快得到解决啊?其实要是郭炜对自己的后世历史知识不是那么傲然自信的话,只要在南方进行一次普查,都不用等占城使者来就可以用占城稻了。

    不过直到目前郭炜给这个时代的农业也仅仅带来了这么一点点促进,所以他很注意赵曼卿提出的那种办法,期待着这些一点一滴的小进步能够逐步改善农民的生活和农业生产力水平。

    “不光是需要给这些州县的民户免除夏税,也不光是需要官府向他们贷出粮种,以这些民户的夏收水平,熬到荞麦秋熟恐怕还会连续食不果腹,要让他们安心在家种地而不逃亡,官仓还要额外贷出供他们糊口的粮食。”

    李昉面对皇帝的疑问,回答起来依然是不紧不慢的,不过语气用词却非常坚定,他也是有丰富地方理政经验之后才升入朝堂的,当然知道底下人的汇报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唔~”郭炜伸出双手揉了揉太阳穴和眉心,勉强振奋了一下精神,“那就免除今年的夏税,秋税也免一半!粮种、粮食都给他们贷,按人口计贷下去,一年还不清就放宽到两年……总之,不能是朕的施政迫使他们逃亡,朕立志混一中国致天下太平,可不是让京畿附近的百姓遭一点灾就要被迫逃亡的!”

    随着郭炜能够转化到这个世界来的技术越来越少,随着他统治的地域越来越广,让他头疼的事情也就越来越多。

    就像这个用官仓向民户出贷粮种和粮食的办法,当然对灾民安稳度荒很有帮助,但是官府的风险也是不小的,尽管不会有什么灾民敢于赖账,但是总有几家人可能出点三长两短什么的,那贷出去的东西就血本无归了。

    当然,从总体来说,官府并不会亏,成为死账的比例总不会太高,而其他民户还贷都是要加一定的利息的——比寻常高利贷低很多,但是足够冲抵死账还有余了。然而承贷出去的官员多多少少需要为那些死账担责任,这也就是李昉一直坚持着要郭炜亲口应许的原因了,只有皇帝开口了,那些实际办事的官吏才能卸去重责。

    郭炜知道这个,他心里面也有些恼火官吏不肯担责任,不过他同样理解官僚们的习性,所以这样有可能出现亏损的仁政,就全部由皇帝自己一个人担了……自己好歹也是现代文明社会穿越来的,总不至于连梁惠王都比不过?再说梁惠王的那点仁政,在孟子眼里才不过是些小恩小惠而已。

    难道自己还舍不得这一点小恩小惠?治下的国土都这么大了,黄河中游州县是遭了水灾,减产歉收直接影响到了夏税,但是江南、蜀地、幽蓟、关中这几大片地方气候还算正常,有些地方说不定还是风调雨顺的,那里的税赋应该可以补得这点损失的。国土大总有国土大的好处。

    更何况,江南、河东持续推进的新税制,现在总应该结出些好吃的果子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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