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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康保裔     混在五代当皇帝txt下载     混在五代当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朕会重赏

    皇帝发了话,众人自然是一个个拜辞,两个使团的任务汇报都已经进行完了,也确实没有在宫中继续逗留的道理{///书友上传}

    当然,各人因为在皇帝面前的表现不同,自身使命的完成状况不一,以及从皇帝那边感受到的反馈不太一样,而且每个人的志向大小也有差别,众人的心情自然也是各异的不过总的来说郭炜的这一次接见效果还是蛮不错的,两个使团的成员无论志向如何,在拜辞的时候都是比较激动喜悦的,就是对奉命留下来的赵匡义多了一丝嫉妒

    赵匡义的遭际,郝崇信、王文宝这等勋臣子弟或者死于王事者的遗族当然是一清二楚的他们对这个涉嫌逆案的禁军子弟确实比较羡慕嫉妒恨,心知如果不是他的兄长曾任禁军大将,如果赵匡义的夫人不是太后的妹妹,牵涉到逆案里头,就算是证据不足,再怎么勋臣子弟都肯定是永世不得翻身了

    也就只有赵匡义这等身份背景的人,才能在经受那么大的挫折之后重爬起来——当然,首先是他第一次跌下去的时候都没有跌入深渊,尽管被发往偏远军州监管,但终究是一州的教练使,而不是一介白身,嗣后遇大赦,再因为背景关系而被重起用,他的起点才不至于太低了

    现在倒好,经过这些年的磨勘,赵匡义本来就已经升回到了洛苑副使这等西班中品的军职,再有幸经历两次出使即便算不上什么功劳,苦劳也能让他再升个一两级的,结果还被他在高丽这边生生地做出来一点成绩,那个毫无来由的“济州岛”居然被他找到了这样的功绩就让他一步蹿升到西班高品的如京使、洛苑使都说不定了

    而看皇帝特别把赵匡义留了下来,显然是看重了他的这一点作为,要特意单独慰勉一番,这样的待遇可真让人眼红呢……

    与郝崇信、王文宝这些出身中原朝廷的武臣不同,从南唐那边过来的文臣刘崇谅知道得就没有那么多了,对和自己处在不同升官线的赵匡义也没有那么嫉妒,所以恨意也就加谈不上了不过皇帝在集体召见之后特别留下某个臣下叙话,这么明显的恩宠待遇却也是谁都看得清楚的_泡&书&刘崇谅自然也有一分嫉妒

    反倒是当事人赵匡义自己,在听到了皇帝的这句话之后,并没有因为自己在群臣之中得到了特殊待遇而欣喜万分,却是好一阵子心中忐忑一时间竟然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廷宜,两次出使,朕还以为你的功绩只会平平,却没想到最后在高丽一事上立了这么一个大功劳”

    一直看着众人走出殿门,郭炜这才将视线转向了赵匡义开口温和地说道

    赵匡义还在那里恍恍惚惚呢,骤然听到皇帝对自己说话,慌忙俯身回道:“臣不敢居功出使安南,臣只是正常完成了使命刺探安南的民情军情却都是王副使率人做的,臣在其中并无微末之功;出使高丽使团固然以雷霆手段让高丽国王折服,却也是王副使力主并且率领部下做到的臣不过是因人成事而已,岂敢自居大功?”

    听到皇帝的温言,赵匡义却是有些惊惶,连忙逊谢不已

    自从和赵普密谋败露之后,赵匡义对这个皇帝就有了一种莫名的恐惧,那等隐秘的行迹都能被查探出来,最后幸赖赵普将罪名全力揽了过去,咬紧牙关护住了自己,这才没有被刚登基的皇帝把赵家一网打尽,那时候的赵匡义就怕上了这个比自己小了两岁的皇帝

    那次密谋可以说是赵家最好的机会,结果jīng心编织的行动还没有开始就已经无声地寂灭,让赵匡义第一次感受到了对抗天命的滋味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这个皇帝的百战百胜稳固军心,这个皇帝力推多项政务折服大臣,这个皇帝不声不响地从节度使手中收权,一件件一桩桩都似乎在jǐng示着赵匡义,什么叫作天命所归

    当然,最让赵匡义震动的,还是母亲杜氏亡故那件事,母亲在弥留之际的牵挂神情与忧惧眼神,对符氏近乎哀恳的遗言,都让赵匡义自觉羞惭无力而这个皇帝竟然趁着自己兄弟丁忧,就那么干脆地让身居高位的阿兄都回家赋闲,而不是像对待其他重臣那样立即夺情起复,其中的淡然和坚决是让赵匡义心中颤栗

    也就是在那一次以后,禁军中的将领才渐渐地和阿兄疏远了,甚至就连阿兄在军中的义社兄弟都慢慢地不和阿兄往来了,赵家父子两代在禁军当中积累的人脉就此几乎化为乌有

    等到三年孝满起复,禁军的四个军司显然已经没有了阿兄的位置,不要提赵匡义自己那等小军官了,阿兄最后也只能默默地接受皇帝的安排,去灵州做了朔方军节度使,再也做不到在军镇方面挑挑拣拣

    十多年时间过去,赵家这边势力星散、人脉淡漠,却又根本没法对皇帝的做法说三道四,因为皇帝的所有应对都是合情合理的,甚至是非常平和宽厚的而同样的这十多年,皇帝的地位却是越来越稳固,声望rì益高涨,时至今rì已经想象不到还有谁敢于窥伺大位

    如今的赵匡义已经是人前寡言、房中软缩,在皇帝座前固然是战战兢兢,在符氏面前也是压根就抬不起头来,所以高丽人一送上那个崔氏,赵匡义根本就顾不上这人容貌仅仅是中上就欣然笑纳了——他这时候哪里还追求什么绝sè哦,能够让他在房中占据心理优势从而大展雄风就已经很好了,事实上在开京的那些天赵匡义的确是十年来难得地大展雄风了

    赵匡义的这些心路历程,郭炜自然是不知道的,赵匡义和符六娘的闺中难言之隐,其实郭炜也会从太后宫中偶然听到那么一耳朵,但是他从来就没有往心里面去

    归根到底,郭炜从锦衣卫巡检司破获赵普等人的密谋之后,就已经有了足够的自信,确定自己已经充分地把握了时代的脉搏,掌握住了国家大势,自身地位再不是小小的yīn谋可以撼动的所以对于赵家,郭炜也就不在意他们的存亡去留了,之所以不将其赶尽杀绝而是给予他们正常生活的机会,一方面固然是因为符氏姐妹的恳求,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让旁人和历史都看到他的宽宏大量

    宽宏大量演得太久,到了现在面对赵匡义时,郭炜都已经调不出其他的不良情绪来了,听着赵匡义的谦逊推功之言,看着他那种诚惶诚恐的样子,郭炜不由得就是宽厚地一笑

    “廷宜无需过谦,朕对于臣下从来都是不枉不纵的,不掩过、不虚美臣下有过,朕面责之,依法惩治;臣下有功,朕也会不吝厚赏高丽此番向朝廷输诚,朕确实知道主要是礼宾副使及其属下敢作敢为,廷宜多为因人成事,故而朕不会因此而特赏你不过有关济州岛一事,显然是廷宜以一人之力查清楚的,而这件事在朕看来并不会比高丽输诚小很多,所以廷宜当然是立了大功的”

    郭炜紧紧地盯着赵匡义的神sè,口中缓缓地道出了预备奖赏对方的理由

    这个理由的确不是假的

    借用江华岛获得成功,那只是有利于将来的驻军监控高丽国王,让高丽始终和大周站在一条线上,至于能不能将高丽王国化为大周郡县,能不能最终消化这块地方,郭炜可是一点底都没有的——半岛南部这块三韩之地可不同于北方,和华夏之间的语言、风俗差异确实挺大的,并不是那么好融为一体的,至少郭炜不觉得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做得到

    驻军高丽北境,这件事情倒是做得很不错只要大周继续保持这样蒸蒸rì上的势头,那么依靠驻军和商户、农庄客户等移民,加上半岛北部上溯到商周、延续到汉唐与中原的渊源,大同江以北从此稳定地成为大周的郡县还是极有可能的,甚至有可能在郭炜的任内成功

    而且周军在半岛北部获得了这么好的一个立足点之后,对生活在鸭绿江两岸的生女真就好感召与控制了,今后要经略起辽河流域来也能多一个进军的方向,这事委实干得不赖

    至于高丽方面完全免除江华岛的租金,以及承诺为驻扎北境的周军供应粮饷,那实在是小事一桩粮食问题似乎还算比较大,因为从登州等地向高丽运送军粮的负担不轻,有可能吃掉太多的海船运力,不过高丽应该有足够的余粮供应,在郭炜的原计划当中,海运粮食之外的备用方案就是直接从高丽购买军粮,现在只不过是省下了一大笔钱而已钱这种事情,对于一般刚刚复苏的中原王朝来说或许不是小事,但是对于手中掌握着大量优质贸易品的郭炜来说,还真不是什么大事,当然,高丽方面愿意承担一部分开支,对郭炜来说那也是何乐而不为的

    而说到宫中多了两个高丽的贵女,在郭炜而言是微末之事,他欢迎,但是并不看重

    赵匡义对济州岛状况的调查,却事关一个优良马场和一个国家战略发展方向,郭炜是一定要奖赏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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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卿当自择

    根据赵匡义引述的资料,郭炜相信对方也不至于虚言欺君,那么将济州岛纳入大周的领土并且尽快郡县化还是很可能做得到的

    在这个时代,航海水平还不算很发达,但是航海相关的技术却早已出现,之所以这些技术没有大规模应用于航海,那只是因为缺乏需求郭炜以为北伐提供海运和南征的名义扩充加强定远军,已经极大地促进了航海技术的应用,他相信假以时rì海贸的发展就会自然促进航海技术的进步,不过目前能够利用行政手段促进一把的话,他也是不会拒绝的

    大陆周边的几个大岛此时都还没有得到完善的开发,毕竟大唐对江南的开发才刚见成效,荆湖、岭南都还处在地广人稀的阶段,历经战乱的中原也是开垦不足,哪里还会有人愿意背井离乡跑到岛屿上去谋生

    当中原朝廷还龟缩在黄河两岸的时候,沙门岛这样的登州外海岛屿都算得上荒僻,从而成为充军发配最残酷的去处,但是在郭炜的打理下,此地已经成为渔政水运司的主要基地,东南物资支持幽蓟地区的仓储与转运枢纽

    海南岛,也就是现在的琼州,汉人移民仍然不多,而且全部集中在沿海的少量平原聚居点,不过已经渐渐地代替沙门岛成为最佳流放地随着一部分定远军和伏波旅部队进驻岭南清剿海寇,沿着海岛周边建起了几个军港和补给点,不过在岭南都嫌开发不足的情况下这个岛屿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得到充足开发的,哪怕郭炜早已从“临高三屠”中知道了该地铁矿的价值,此中情形依然难以改变

    至于东南海面上的台湾岛,时人依然被流求、小流求之类的名称弄得缠夹不清除了可以确认海客所言的彭湖应该就是后世的澎湖列岛,郭炜可搞不清楚他们说的流求到底是台湾岛的哪一块地方,又或者还兼指后世的琉球群岛这块地方和琼州又有所不同,它距离大陆要远得多了,而且岛上的土人和汉人接触得少,也就不开化,就现在的航海技术而言,经营那里风险太大预期收获太低大周从上到下都不会有多少进取心的

    只有从后世穿回来的郭炜特别看重海洋,看重那几个岛屿的价值,但是他又不能完全脱离现实去开创什么“大航海时代”对大周的农夫士绅们来说,在这样一个好皇帝的治下有着适合休养生息的政策,有着强大军力保障下的和平,还有高效朝廷主导的治河与水利工程建设,光是留在中原地区土里刨食恢复生产就足够丰衣足食了,却哪里会有足够的动力漂洋过海?而缺乏了社会基础的支持仅仅依靠郭炜的威望和个人意志去推行航海政策,那是完全不可持续的,最多就是在历史上获得与“郑和下西洋”类似的评价

    但是有了济州岛的马场之后,情形就会有所不同了

    根据赵匡义提供的信息济州岛目前并不属于高丽王国,而且岛上的居民早已习惯和文明社会交往不管是进贡、求册封还是贸易都做得来,而他们的生产力水平和物质生活水平又还相当低那么去经营这个岛屿的话,应该比较容易沟通,付出的代价也不会太大,而要是能够在岛上为大周建立一个稳定而规模够大的马场的话,这份收益还是比较可观的

    在济州岛建立马场,一个最明显的好处就是——岛屿距离大陆有相当长的一段海路,不会有什么地主跑去侵吞那里的土地,将其变为耕地种植粮食和经济作物,马场的规模就可以长时间维持下去

    要是像京畿、河北、北平府这些地方,即便将来推行了土地累进税制,都未必能够遏制士绅和官僚相勾结将那里的马场逐步化为耕地就算是皇庄,郭炜在的时候或许有把握维持住,他可不相信自己的继承人也有这个能力

    济州岛就不一样了,只要朝廷的海运能力保持得住,这个马场就可以维持下来而且当地土人易于沟通,开拓的代价不会太高,预期的收益比较明显可观,官僚们才会有足够的动力去推动和维持这种开拓行动,这也算是阳谋了

    只要济州岛的马场规模够大,能够支持禁军马匹供应的相当比例,又不会损害官僚士绅发财,官僚们就会上心,就会为了这个马场去维持一支规模可观的运输船队和护航船队,再加上东南物资支持幽蓟地区的海运需要,以及rì渐兴盛的海贸安全需求,渔政水运司的发展也就不会停顿下来

    当然,作为一个拥有漫长海岸线的大陆xìng国家,在当前的生产力水平下,最主要的经济来源和外来威胁都是在陆地上,不光是寻常农夫留恋乡土,社会上层也是重视大陆上的经营,这原本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郭炜也不打算强行改变,恐怕他还真是改变不了不过有了他的一些个伏笔,大周在海洋上多少都能增加一些资源投入,从海洋方面获取的利益也会多一些,说不定都会形成一定规模的利益集团,对于国家在生产力进步之后的文明升级就能预留下良好的基础了

    这些考虑,郭炜当然不会和赵匡义推心置腹地谈,这是留给运筹司的战略展望,不过对臣子施恩,君主倒是不必在理由方面讲得太多太细

    “廷宜当年在武学的成绩平平,后来监军一方也无甚出彩之处,朕还以为无由拔擢你呢……直到近期,你奉诏连续出使安南和高丽均不辱使命,在高丽还颇有功绩,朕才知道人各有所长,廷宜的长处却是在这里啊”

    刚刚承诺完给赵匡义论功行赏,郭炜一忽儿却又开始议论起对方的能力来,否定赵匡义的军事才能,肯定其政务和外交能力,当然是实事求是的,而且也算是对之前一直压着赵匡义不给他升官的解释,其中还未必没有敲打的味道

    赵匡义听到皇帝的评价,心中其实是有些不忿的,说他在武学成绩平平,做监军也不行,他是不怎么服气的作为以军功封天水县男爵位的禁军大将次子,兄长又是曾经执掌一个军司的大将,赵匡义对自己的军事才能还是颇有期许的,结果被皇帝当面这样一通贬低,哪里真的接受得了?只不过十多年的蹉跎下来,他已经知道了天高地厚,心中虽然不忿,脸上却是神sè不动,只是低着头静静地聆听着皇帝的教诲

    郭炜又盯了赵匡义一眼,然后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朕用人当然要择其所长此次论功铨叙下来,廷宜多半能够升至如京使,若是再立些功劳,遥郡刺史未必无望,而朕想的就是,如何让廷宜在适合的差遣上立功”

    “臣不敢当陛下厚爱,陛下但有差遣,尽管吩咐下来,臣自当尽心戮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管在心里面对皇帝的评价有多么不满,赵匡义此时也只能这么说话而且他心里面也有些明白,早年曾经沾染上逆案的自己,今后恐怕是必然会远离真正的军事职位的,不过在军中实权彻底无望的情况下,官阶和赏赐依然是硬道理,只要能够继续升官发财,今后就算变成专门的使臣也无所谓了

    遥郡刺史,搁在早年的时候,赵匡义还真是不放在眼里的,他的兄长可是二十多岁就领郡了,到了三十岁则已经建节,他自己那时候距离有资格领郡的军职也就是两三步远但是现在不同了,几乎是从头开始的他,用了十年时间慢慢地往上爬,尽管比起一般的庶民子弟算是快的了,但是现在距离遥郡刺史还差着许多台阶呢,要不是出使高丽碰到了运气大爆发,这个遥郡刺史怕还得等上十年甚至长的时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皇帝拿到面前来诱惑

    这一次的功劳就足够从洛苑副使蹿升到如京使甚至高,不过从如京使到遥郡刺史之间其实还有好几个阶位的,皇帝既然这么说,那显然之后交代给自己的任务不会轻松,但是自己却肯定得一口应承下来

    “嗯不错”郭炜对赵匡义的反应相当满意,“朝廷近期对外将主要经略高丽和济州岛,不过你因为崔氏的问题而必须回避,这也就不说了今后朝廷还将经略南疆与西北,廷宜曾经出使过安南,对当地应该很熟悉,朕原想在定远军、伏波旅进驻安南剿匪的时候以你为监军,若是顺利功成,就是正授你为交州刺史也未必不可不过……安南丁氏父子颇得当地士民之心,眼下看来仍然难以轻动,此事也就只好搁下了;西北方面,你兄正戍守灵州,凉州深入夷狄,中国未尝命吏,广顺时申师厚一度以左卫将军拜河西节度使,然此人终为小人,不能抚有夷夏杂处之地,显德初即留其子而逃归,凉州遂绝于中国”

    说到了这里,郭炜盯着赵匡义说道:“或者留在京师等候安南出现机会,届时廷宜可监军入境,平定当地之后即正授刺史,即便是今后世袭都可以;或者先出使甘州回鹘、归义军和于阗,熟悉西北政情,然后赴任凉州刺史究竟如何,卿当自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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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抉择

    第十七章 抉择

    “英姬,天子要我选择是在东京等待牧守交州的机会,还是出使西域之后赴凉州刺史任,你以为哪样更好?”

    当天晚上,在赵弘殷留给赵家兄弟的府邸,主进的偏房内,赵匡义轻声地问着一个面貌柔媚的女子。

    赵弘殷从军数十年,虽然到了最后几年才获得比较快速的蹿升,前面的一二十年时间里面始终都在马军指挥使的位置上原地踏步,但是好歹经历过李存勖、李从珂、石敬瑭等人,历年赏赐下来的钱财节省些还是可以在京城买一座过得去的宅子的,这座府邸就是赵弘殷留给赵家三兄弟的家产了。

    赵匡胤发达得早,三十岁建节,先后执掌殿前军和定远军,这样的身份当然不至于和两个兄弟挤在一起住,早在郭荣当政的时候就赏了另一处宅院给他,所以赵家的这所老宅现在只住着赵匡义和赵匡美两兄弟,其中赵匡义占着主进。

    郭炜在召见两个使团之后,特别把赵匡义留下来谈话,除了说些安抚、鼓励的话之外,却偏偏拿出个难题来给他选择,虽然并没有要求赵匡义立即作出答复,但还是让他觉得好生头疼。回到家之后,赵匡义就一直在反复斟酌着两种选择的利弊对比,只觉得这也很好,那也不错,但是又觉得两样都不是那么令人满意,如果能够在京畿、河北哪怕是江南实领一州,那才是最合意的——但是他心中深切地知道,这多半是不可能的。

    赵匡义知道,且不说皇帝正在这些内地州郡推行文臣治政,多地都已经将节度使、刺史改成了转运使和知州,显然是不会把自己这个名义上的武臣派去做刺史,就是以自己的那些前科而言,内地州郡也不会有自己的份。皇帝能够允许自己建功立业升上刺史一级,甚至可以接受自己被正授为刺史而非遥领州郡,这已经是看着太后和自己的夫人面子了,那么把自己的任职地点放在交州或者凉州也是正常的。

    留在京师,看皇帝的意思多半是不会再给自己上进的机会了,后面的几十年恐怕庄宅使就是最高目标;等机会监军入安南,争取搏一个交州刺史,这条路需要付出的努力还不算多,但是不知道机会将在哪年出现;现在就答应出使瓜沙和于阗,回来就肯定得到凉州刺史的职位,不过这一趟使命往返恐怕就要离家两三年,而且凉州还需要自己努力经营才会真正成为赵家地盘。

    如此截然不同的三种前景,实在是让赵匡义颇费思量。

    回答赵匡义的是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阿郎,这等大事奴怎么晓得应对,阿郎要问主母才是。”

    这个面相柔媚声音娇怯的女子却正是高丽送给大周正使的贵女崔氏英姬。崔氏虽然不是崔家的嫡脉,甚至她的生母都不是其父的正妻,但是终究出自高丽的崔氏高门,自小耳濡目染,这种政治方面的事情原本难不住她,不过来到大周京师已经有一段时间,她也搞清楚了这个家庭当中有权势能作主的是谁。

    大伯赵匡胤,这是第一个能作主的人,赵家的富贵虽然是已经过世的阿舅奠定的基础,不过现如今的地位却几乎都是赵匡胤打下来的,反而自己的夫君赵匡义还损害过赵家的前途。然而赵匡胤远在西北戍边,只是为了赵匡义的前途抉择问题,而且不管哪种选择都对赵家无害,就这么贸然派人去询问大伯的意见,还会延误对皇帝的答复,那并不怎么合适。

    接下来能够作主的就是二房的主母符昭兰了。

    崔氏已经知道,赵匡义曾经给赵家惹下过一次大祸,而那一次之所以没有祸及全家,端赖符昭兰是太后的妹妹,现在皇帝把两条出外建功立业的道路交给赵匡义选择,多半也是因为太后和符昭兰。

    所以在听到赵匡义的问话之后,崔氏很本分地就感觉到自己实在是不宜插嘴,即便要发表什么意见,至少也要等到问过了符昭兰的意见之后再说,更遑论她的入门都不怎么受对方待见,心中正惶恐着呢。

    “问她做个甚!”赵匡义烦躁地一挥手,轻吼了一声以后又换成小声嘟囔了一句,“每次见了她都要低声下气的,徒然折了男儿气概……若不是遇上了英姬,我都快要不知道……”

    “啊?!”

    崔氏被赵匡义的吼声一吓,又没怎么听清楚他的嘟囔,其实也听不太懂,心下不太确定,就只好虚虚地问了一声。

    赵匡义吁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揽着崔氏说道:“这种事情无需问她,反正不管我选择去哪里征戍,她都是要留在东京的……再说她也没有生下一男半女,我若是出京任职,只要带上你就够了,所以到底选择哪里也就只要问过你的意思就好~”

    崔氏又是被吓了一跳,有些惊慌,又有些感动地看了赵匡义一眼,身子慢慢地靠进了赵匡义的怀中,声音柔柔地说道:“奴能有什么意思啊~出嫁从夫,阿郎想去哪里,奴就跟去哪里。”

    “不要有什么顾忌,心中是怎么想的,你就尽管说出来,反正我又不会仅仅凭你的话来决定行止。”

    赵匡义的眼中闪过一丝感动之sè,然后又是温言鼓励着崔氏。

    “阿郎一定要奴说的话……”崔氏扑闪了一下长长的睫毛,终于小心翼翼地说道,“阿郎要是能够去高丽任职就最好了,可惜皇帝没给这个选项。交州、凉州……奴听说这两个地方和东京都相距数千里之遥,以其僻远而言,倒是差相仿佛。交州地处极南,气候燠热,海路辽远,疫病极多,不过物产丰饶;凉州局促西鄙,沿途有鸣沙阻路,戎狄杂处,不过倒是不曾听说有什么疫病,而且凉州控扼东西商路,也自有其优势在。所以奴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选,还是阿郎自己做决定吧~”

    “我也更愿意去平壤啊……奈何皇帝要我回避。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啊,所以才好生为难呢,原本想着你的思路能够有些不同,启我茅塞,却不想还是一样的……”

    赵匡义耐着xìng子听完了崔氏的话,立时就有些苦恼,对方和他的想法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这固然让他有一种知音之感,深信“心有灵犀一点通”并非虚言,但是对他的最后决定却是毫无帮助。

    …………

    “皇帝对赵家二郎的安排很是费心了。”

    赵匡义在家中苦恼,暂时拖着没有答复郭炜,而郭炜却被太后召到慈寿殿去问话。听着符昭琼淡淡的话语,看着隐在一旁的符六娘的裙角,郭炜就只好自我解嘲地笑笑——幸好自己并没有安排下什么yīn谋来对付赵匡义,不然还有得头大的。

    “娘娘说得哪里话来。”既然没有yīn谋只有阳谋,郭炜自然是心底无私天地宽了,“赵二郎终究是娘娘的妹婿,即便当年涉嫌逆案,我也不可能将其视为路人,哪怕就是为了娘娘和六娘,我都会给他建功立业的机会。只是赵二郎有那样的前科,枢密院对他颇多疑忌,已经不太可能给他太好的监军之职,政事堂同样不会同意让他主管重要州郡,我前番让他作为正使去安南、高丽宣旨,都要另遣重臣副从监控方能成行。也就只有僻处一隅的交州和凉州,才有可能让两府放下猜疑……”

    符昭琼很少对郭炜提什么要求,xìng子也比较柔弱,郭炜对她倒是挺尊重的,所以即便是要敷衍她,郭炜都会把这份敷衍尽量做得漂亮一些。就像眼下双方说起的这件事情,真正对赵匡义依然心存疑忌的当然是郭炜自己,但是他怎么也不可能去承认这一点的,而将问题推到两府就是一个很好的敷衍办法,毕竟赵匡义的前科是不折不扣的,而符昭琼姐妹也不太可能去探询两府的真正意见,再说两府也确实有可能至今还对赵匡义保持着相当的戒备。

    当然,仅仅是这样的回答,那仍然不足以抚慰符昭琼,尤其是符六娘明显是来求情的,而且说不定还哭诉了一番,郭炜自然要多些说辞。

    “不过交州和凉州这两处地方虽然僻远,却也另有一些好处。正因其与京师相距甚远,戍卒往返艰难,那里除了将来会有文臣流官之外,守将却可以世居该地。赵二郎若是辟地有功,世袭州刺史也未尝不可,若是他选择了凉州,赵氏兄弟能够合力为大周开辟西域和丝绸之路,朕就算是封一个**加一个河西节度使也非难事。”

    嗯,灵州、朔方军这种目前仍然稳稳地控制在手中的地方,是坚决不会答应封出去的,给赵匡胤、赵匡义扔出去的胡萝卜,当然是凉州及其以西的地方了,这话现在说得含糊了一些,却也免得郭炜将来要食言。

    符昭琼闻言就是微微一愣,默然半晌才长叹了一声:“皇帝还真是费心了,就是崇宁的婚事也让皇帝cāo了不少心思……皇帝为了大周殚jīng竭虑,倒是我们姐妹两个经常用私事劳烦皇帝……”

第十八章 匹马戍凉州

    听着符昭琼的这声叹息和感喟,郭炜心中又是微微一笑

    听得出来,她早先的那句话或许对郭炜有些责怪之意,不过耳朵根子软就是耳朵根子软,和她已经过世的大姐比起来,她的政治识见确实也是差了很多,刚刚因为符六娘的哭诉求情,符昭琼或许对郭炜生出来些许的疑忌和怨怪,然则只消郭炜稍微这么解释两句,她就已经变得非常体谅了

    当然,这也是郭炜在这件事情上没有耍yīn谋的缘故,阳谋嘛,那可是堂堂正正莫可抵御的赵匡义有前科那是事实,两府对这种人会很戒备也相当正常,赵匡义的功名心极重同样是事实,所以郭炜给他提供的上进途径也就是顺理成章而且颇显苦心孤诣了,符昭琼即便是太后,又能怎么说、怎么要求?毕竟这个太后只是名义上的,真有资格教训皇帝的正牌太后连皇后都还没有当上就罹难了,现在这个只比皇帝大一岁的太后算什么?皇帝尊重她,尽量顾及她的感受,那是皇帝合乎天道

    “娘娘提到的这些事情倒也不能说纯为私事,长公主出降驸马都尉、戚里的升迁铨叙,那同样是国之大事崇宁配与淮海国王世子,在时机上就是为国家祈福的意思,而我为小妹择婿没有选重臣大将之家的子弟,其实也是为了她的将来好……”

    关于赵匡义的事情已经解释过了,就没有必要继续喋喋不休不过在这个妹妹的婚姻上他倒是愿意好生说明一下的

    其实郭炜这么做当真是为了这个仅存的妹妹未来的福祉

    郭炜为几个弟弟的婚事cāo心的时候,多半是要考虑一些平衡因素的,所以大符后所出、被太后视为己出的郭熙训、郭熙让娶的就是宋延渥、陈思让的女儿,岳家身份足够尊贵却又没有很重的权柄,而郭荣的昭容所出的郭熙谨却是娶了枢密使李崇矩的女儿,庶出的弟弟嘛,岳家的权柄重一些反倒是有些好处的

    但是在崇宁长公主的婚事方面,郭炜还真是没有考虑这些权力和利益的平衡,而多的是想到了小妹的未来钱家入朝之后的地位比较然,钱弘俶虽然被改封为淮海国王,其实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东京之国这样的人物理应有远离政争的心xìng,钱家因此可保百世无忧,让小妹嫁入这样的家族,而且还是做世子夫人今后的生活应该是很安逸的

    当然,让恭顺纳土的吴越国王和皇家结亲,对于各方势力也是有良好的安抚作用的,这一点附带的好处郭炜也是不否认的其实能够发挥这种作用的其实还有很多家,不过郭炜在对比了这些降王的家财以及家教水平之后满意的就只有钱家了

    论钱财,孟昶、李弘冀、李从嘉就算是上缴了一部分土地庄园,也不会次于钱弘俶,论文教李家子弟也是不差的,但是钱家涉足海贸的优势却不是这些家族可比的以郭炜的识见,当然会看重钱家而刘鋹和陈洪进两家则差在了文教方面另外海贸规模也远不如钱家,即便陈家掌握的是这个时代东方的第一大港

    另外,后世的某些记忆对郭炜的决定也有些影响西蜀孟氏、南唐李氏在后世有什么著名传人吗?反正郭炜是没有听说过的,这其中或许有宋朝赵氏兄弟作孽干扰的原因,但是没有就是没有;同样的,漳泉的陈家后代怎么样,郭炜似乎也没怎么听说过,岭南的波斯刘就不要提了只有吴越钱氏,不仅是沾了《百家姓》编者籍贯的光,而且后世着实出了不少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就算郭炜的到来最终改变了历史的轨迹,单单以钱家的财富和家教而言,谁又敢说崇宁长公主的后代里面不会出几个两弹一星的功勋人员?至于其他文科类的大师,郭炜还没有特别重视呢

    所以嘛,郭炜在向符昭琼解释的时候,这句话说得十分的理直气壮,根本没有一点亏心的感觉

    符昭琼此刻终于温和地笑了笑说道:“唉都是我等女人家见识短浅皇帝着实和太祖、世宗一样气度恢弘,在恪尽公心治理天下之余,为弟妹和戚里都考虑得十分周到,我这样一问,倒是显得我们姐妹小气多心了”

    “六娘关心夫君的前程,娘娘为妹妹和妹婿cāo心,这也是人之常情,就算不是为了娘娘,光是看在魏王的面上,我也会善加考虑的”

    阳谋进行得如此顺利,郭炜倒是不介意说些大方之语,看着符昭琼安慰的眼神和重归温煦的面容,瞄了一眼符六娘那微微颤抖着的裙角,他心中自有几分得意

    …………

    “臣认真思忖了几rì,现在已经想好了”广政殿上,赵匡义满脸严肃地说道,“诚如陛下所言,安南丁氏尚得当地士民之心,朝廷难以在近期经略,凉州则不同,此地自申师厚逃归之后即绝于中国,正是男儿建功立业之所,匡义愿意赴西北为大周拓边”

    曲曲折折地求证确认皇帝的意图,多番斟酌最终下定决心,然后上疏陈情,再到皇帝专门于广政殿召见,赵匡义的这一番周折差不多花去了十天时间在进宫的时候,他的心里面还有些沉甸甸的,对自己的选择依然感到有些迷茫,不知道如此急进是不是正确,不过在面对皇帝说出了自己的决心之后,赵匡义终于把所有的心思都落到了肚子里——无论前程如何,开弓已经没有了回头箭

    “廷宜有这等忠君报国的热忱,朕心甚慰恢复汉唐故土乃是朕的夙愿,十余年来孜孜以求无不为此,如今小有所成,就只差了辽东、yīn山、安南、西域等寥寥数地辽东和yīn山地因为涉及辽国,短时间内尚难以措手,不过一旦出手就会是大军雷霆;而随着我军进驻高丽北境,乐浪郡却已经有望恢复;岭南的剿寇进展非常顺利,安南也只是一个时机的问题而已;当下最有机会却又最有挑战的,的确是在西域,而第一步就是凉州”

    看着赵匡义服从效忠的样子,郭炜欣然说道:“廷宜愿意为朕分忧,毅然选择了难度颇高却不适合大军出征的西域,足见赤诚当然,朕是不会让你匹马戍凉州的,申师厚本为小人,无大略抚有凉州,而且国初的国力军力有限,也确实难以支持西北方向的经略,如今海内一统、北疆稍安,只要廷宜能够在凉州站住脚,数千戍卒和相应的军器朕还是拿得出来的”

    “臣惶恐,不敢当陛下如此赞许”赵匡义当然知道自己此时应该怎么表态,当即毅然说道,“凉州古来就是牧马之所,刍粟也足以自给,臣在先期出使瓜沙、于阗的时候就会细心考察其风土民情,力求将来凉州不必像灵州一般仰赖关中的刍粟接济,朝廷只要能够供应一军火器,臣就敢以此自立于戎狄之间”

    “嗯”

    郭炜抬手慢慢地捋着下巴上这些年养起来的胡髭,盯着赵匡义点了点头这人还是挺识时务的,选择的去处是自己最希望他选择的且不说,愿意先出使西域浪费上至少两年的时间,忍xìng也相当可以了,而且在出言承诺不加重朝廷的粮草转运负担的同时,却又很注意主动把军器的后勤把柄送到朝廷手里面,也算是费心了

    当然,赵匡义主动提出凉州的戍军使用火器,多半还是青睐于火器军队的战斗力,武学那几年以及这些年的耳闻目睹确实不是白费的不过他肯定也知道,火器作坊是完全集中在东京的,虽然从前最jīng良的铠甲刀枪也要在东京制造,但是方镇总是有能力制造普通些的冷兵器的,装备冷兵器的凉州戍军战斗力或许会低一些,不过对朝廷的依赖同样会降低,现在赵匡义就提出这个要求,背后的意思多半就是要让郭炜完全安心了

    这样的效忠意思,郭炜自然是欣然接下:“嗯,凉州夷夏杂处,仅仅是一个军的戍卒,若是不用火器的话,确实只能自保而不能支持廷宜尽展纵横捭阖之能,灵州也需要防范北面的辽国和东面的定难军,恐怕分不出什么jīng力来支持凉州,那么凉州的戍卒的确应该装备火器至于转运的困难嘛……朕既然有经略西北的意向,那就不怕这些困难了,廷宜能够承诺自筹粮草,这就已经为朝廷减轻了许多负担,火器的补给朕却是无论如何都要保证的”

    “如何戍守凉州,朝廷如果转运支持,这些还是后话,臣首先要做的是奉诏出使甘州回鹘、归义军和于阗,熟悉西北政情民情西北僻远,沿途不靖,从此前这些地方的来使可知,自东京来去恐有两年以上的行程,故而在陛辞之前臣还要向陛下恳请几件事”

    看了看皇帝的神情,赵匡义略微踌躇了一下,终于还是鼓足了勇气对郭炜说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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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讨价还价

    第十九章 讨价还价

    “嗯,廷宜可是有什么前瞻与后顾之忧?这一点尽可以放心,经略西北终是朝廷大事,自然会给你配上天朝仪节,沿途羌戎当不会留难;至于廷宜的家小却是太后至亲,更是无需廷宜担心的了。”

    郭炜看出赵匡义心中那片刻的迟疑,笑了笑温和地说道。

    赵家兄弟这类人能力还是有的,尽管野心偏大了一些,郭炜到了现在也有自信可以驾驭他们,不过他仍然不想太过冒险。郭炜不想耍手段直接整死他们而令旁人寒心,如果有条件把他们扔到边境去开疆拓土,那当然是既利用了其野心能力又不会被其野心反噬的两全之策。

    当然,要确保不被反噬,这种边境地区的选择就很有讲究了,幽州那一块肯定是不成的,一则对手偏强,二则当地条件偏好,而且赵家本来就是涿州人,那么他们为了野心以当地的资本割据自立或者以辽国为外援作乱都是有可能的,安禄山、刘仁恭、赵德钧都在那里笑呢;河东自然更是不能考虑的了;岭南和蜀地也不行,这两个地方反攻中原的资本是不够,但是割据自立的条件却很充足,当地已经基本汉化,多世袭几代就有可能被当地人认同。

    想来想去,西北确实是最适合赵家兄弟的用武之地。

    赵家和夏州党项李氏不同,尽管赵弘殷曾经被封过天水县男,但是他们在党项人、吐蕃人和回鹘人当中是没有一点根基的,即便是在当地的汉人世家里面,其声望地位也需要有朝廷的背书才能成立,自立的条件比折家在府州、杨家在麟州还要差,没有几代人的耕耘是绝对不可能的。而过了几代人之后,郭炜可不相信经过自己调教的中原会压不过西北一隅,赵家的后代或许在西北那样严酷的环境中能力会有所保持,但是自立和反噬的能力应该就没有,多半还是会倾向于沿着丝绸之路继续向西北开拓,从而成为大周经营西域的马前卒。

    就算赵匡义最终选择了交州,郭炜也是不怎么担心的。安南的情况与岭南就稍有区别了,一则当地的汉化不算彻底,二则那地方已经足够荒僻,就算是割据自立成功,也不过另一个时空的历史重演,永久脱离中国的安南终究也只是极南方的癣疥之患,而要是后代经营得当,让赵家成为黔国公沐家也并非不可能。

    不过还是赵匡义选择了凉州更好一些,这样就省得郭炜再去找一个愿意为了功名心远赴西鄙的人才了,而且赵匡义出镇凉州之后,郭炜将来会更有借口把赵匡胤也往西域方向推。至于安南,在郭炜的心目中仍然要比西北更好经营,两边的气候、物产差异以及由此导致的汉人生存xìng是一方面,印度文明的竞争和马刀传教的竞争也是有明显差别的。

    既然赵匡义倾向于去凉州,那么郭炜自然就乐得推他一把,继续坚固其决心,但凡他的踌躇、顾虑好解决,那就要迅速地打消它。

    “奉君命而不惜家,这本是臣子分内事,再说京中有太后在,臣并不忧虑家中事。奉诏持节出使西域,乃是为天子传播声教,臣也不担心沿途羌戎的留难。”

    在做出了选择之后,赵匡义现在其实已经很在乎这一次出使和之后的正授凉州刺史之命了,就算真的很忧心家中,赵匡义都不可能承认的,更何况他现在还没有子女呢,眼下心里面唯一牵挂的只有崔氏了,却哪里会因此而动摇这个机会?

    他现在表现出来的为难,只不过是为了向皇帝提条件要人而已,难的是既要给自己争取几个便于合作的有用之人,又不会给皇帝造成疑忌。

    所以看了看皇帝面带疑问静候答案的神情,赵匡义还是稍微酝酿了一下,才沉着地说道:“臣经过了安南、高丽的两次出使,方才知道使团人员配置的重要,此次即将出使西域,更要为今后经略凉州熟悉地理民情,臣却是需要一些人才襄助。只是臣在军中和州郡都未曾独任方面,身边并无可靠部曲,所以不得不腼颜请陛下拨付些人手。”

    “嗯……原来如此!”郭炜点了点头,双目紧盯着赵匡义笑着问道,“那么廷宜可有什么合意的人选?只要那些部门腾得出来,朕绝不吝啬。要知道廷宜将来与你兄长共同经略西北,若是有所成就,能够恢复汉唐威势,朕是不吝公侯之封的,他们能够跟着你办事,却也不会误了前程。”

    “臣离开禁军多年,担任朝中使职也不过些许时rì,哪里知道什么人才适合开拓西北。臣只是知道,无论是出使西域,还是将来戍守凉州,都非臣一人之力所能为,监军、宾幕、都校都要得人,只要陛下肯调人来就行,人选但凭陛下和有司安排。”

    听到皇帝的问题,赵匡义慌忙用言语来澄清自己。开玩笑嘛,自己这仍然背着一个大大的前科招人疑忌呢,哪里还敢随意点名要人啊……尽管赵匡义确实很想自己选人来着,但是他心头非常明白,这样的蠢事万万做不得,老老实实地任凭皇帝安置人手就对了,反正只要是当真不存异心,自己挑人和皇帝派人就没什么区别。

    郭炜眼中jīng光一闪,心中暗暗点头:“那么廷宜对相关人选的履历都有哪些期望呢?”

    看样子这个赵二的确是老实了不少,懂得夹起尾巴来了,那么在掌控大局的情况下,郭炜倒是不介意尽量给他一些方便。说到底,赵匡义能够在西北建功立业,那也是大周的成功,如果真的可以驱策赵家兄弟在西域挡住马刀传教的势头,就算是让他们暂时成为半dú lì的势力又如何?毕竟时代还早,自己对府州折氏、麟州杨氏不都忍得下来吗?只要不会像定难军那样动不动就劫掠汉境,那就是可以接受的。

    赵匡义闻言就是心中一松:“以臣在安南和高丽的两次出使经验来看,侦谍司出身的人不可或缺,刺探地理民情此辈最是擅长;另外正如陛下说过的那样,臣在军旅之道上颇有欠缺,若是能有胜任方面的禁军小将预为都校就好了;至于宾幕,有志立功边塞的文吏均可,不过最好是熟知西北边情者,若是通晓羌戎之言者更佳。”

    郭炜再一次点了点头,赵匡义若是不刚愎用事,那能力还是很不错的,现在还没有受到其兄用地图远程遥控军队的影响,自视也不是很高,目前倒是颇有几分自知之明,所以选人的时候还是相当对路的。

    从渝关都监到雄胜军监军,赵匡义通过和军事主官董遵诲与柴庭翰的对比,多少也应该明白自身在军事能力方面的不足了。当然,通过这两处的监军生涯,尤其是在雄胜军支持征伐后蜀的后勤保障当中,赵匡义也认识到了自己在政务总揽方面倒是不显逊sè,而两次出使的经历更是给了他长袖善舞的信心,所以赵匡义选择辅弼更侧重军事人才也就很正常了。

    不过……要支持赵匡义的西北经略,这人选当然是配得越充足越强大就越好,但是人才总是稀缺的,哪里都很需要的啊……

    军事人才还好说一点,自从禁军主要使用火器之后,武学倒是能够开始量产标准规格的军官了,在禁军大部队和主要战略方向的大部队,除了中高级主官之外,一般的将校倒是不需要特别杰出的独当一面水平,容许用时间、经验慢慢地磨砺他们,那么挑几个已经崭露头角的小将给赵匡义用倒是不心疼。

    关键是侦谍司的人才一直都很紧缺,这一类人才要求的综合素质太多了,可不是人群里面随便找随便有的,而且郭炜也并不是很熟悉相关的培训流程,所以武学至今都不能实现量产,还经常需要从低级的文武官员当中发掘具备相应素质者进行武学特训。

    相较而言,熟知西北边情、通晓羌戎语言的人却是不难找的,尤其这种人只需要做赵匡义的宾幕,而不需要其他方面的特长,即便是赵家的嫡系都不必在乎了。

    然而麻烦归麻烦,对于郭炜来说,都已经基本统一了华夏的jīng华区,还能拿不出这点人才?而且已经满口答应了赵匡义的,赵匡义的这种要求又是非常合情合理,就算是心中有些不舍,那也得实践自己“绝不吝啬”的许诺。

    “嗯~廷宜果然忠勤王命,刚刚获命便这般思虑深远了……这些辅弼人才的要求非常合理,朕现在就可以许了你!至于具体的人员名单,朕自会交给枢密院和吏部甄选,等到有了初选名单之后,廷宜可以再来参详一二。”

    大方就干脆大方到底,反正选人的主动权始终都把持在自己的手里边,郭炜确实不介意听一听赵匡义的意愿,尽管听完之后的暗自分析未必是赵匡义乐意接受的。

    赵匡义此刻却分外的清醒明智,连忙推辞道:“命官乃是朝廷大事,君权所系,臣安敢置喙!臣就在家中恭候圣旨,只待朝廷点齐人选,臣即可成行。”

第二十章 西出阳关

    两个月之后,永乐四年的十月中,灵州西南数十里的峡口山下,一群人正在进行严肃的话别

    “二郎,为兄戎务在身,不可擅离职守,也就只能送到这里了……前路险阻颇多,这峡口山与鸣沙河只是其中的第一道小小关隘而已幸而中国节仗在河西通行甚便,羌戎大族多半不会为难,至于一些xìng贪无识的小族或者群盗,却不在你身边这些虎贲的话下”

    看着眼前雄峻的峡口与自峡口奔腾而出的河水,一个年过四旬的紫膛脸大汉放开马缰拱手作别这人就是大周的朔方军节度使赵匡胤,而他口中的二郎,显而易见就是他的弟弟赵匡义了

    背对峡口山牵马yù行的却正是赵匡义,此刻他已经是大周赴凉州、甘州、肃州与归义军宣谕使者,并奉诏联络于阗国使者在接了郭炜的圣旨,凑齐了使团成员之后,经过一个多月的跋涉,赵匡义一行终于来到了大周实际上的西北疆域边缘灵州

    几乎是众所周知的,尽管凉州和归义军都在向大周称臣纳贡,甚至就连甘州回鹘和远的西州回鹘也在向大周称臣纳贡当然,他们同时还向辽国称臣纳贡,但是大周的实际控制就到灵州为止

    出了灵州,只有东南方向那一条并不算安靖的商路通往盐州和通远军、庆州,其间还要穿越沙碛翰海,才能和大周的本土相连,为灵州的戍军提供着关中地区的刍粟至于其他方向则都是羌戎杂处,大周对其顶多就是一个名义上的统治权而已而且灵州的北面就是辽国的土地——当然,那同样也只是名义上的,那些游走于沙丘、河流之间的部族虽然认辽国为主却并非辽主可以随意支使差遣的

    大周的朔方军节度使赵匡胤管辖的就是这样一片土地,他的实际权力说穿了也就是局限于灵武城以及沿着这一段黄河开渠形成的河套地区而已,出了这些以汉人为主的农业定居点之后,那就是一批批难以管制的游牧群落了

    不过随着周军对四方连战连捷,大周的威名远播,再加上赵匡胤掌军征战颇有手段,围绕在农业定居点周围游徙不定的党项羌人也逐渐畏服于大周的声威,不再动辄打劫城落和商旅就连最为桀骜不驯的东边定难军也减少了对州境的侵扰,此时的灵州却是有些平和丰饶的景象“黄河百害,唯利一套”的特点逐渐显现,以及灵州控扼丝绸之路关键地段的优势这里和盐州、庆州比起来都要繁华了几分

    自家的二弟作为朝廷使节由灵州出境,赵匡胤当然得全程护送了,何况诏旨当中还要从朔方军抽调一部分将吏和军士护卫使团,赵匡胤是要亲自cāo劳

    赵匡义听了兄长的告别词,回头看了一眼峡口山与奔腾的河水也是一拱手:“兄长于百忙之中腾出身来,为小弟配齐将吏、军士,亲自送到此地,小弟已经足感盛情前路漫漫正如兄长所言,眼前这峡口山与鸣沙河只是其中的第一道小小关隘而已兄长却哪里管得过来?有身边这些虎贲,有朝廷的仪节小弟这一路上应该是不会碰到什么难处的”

    鸣沙河其实就是过峡口山之前的那一段大河的称呼,赵匡义也不知道其中的来由,只知道当地人情愿对这一段河另起称呼,而不是统一称作“大河”在来到峡口山之前,赵匡义还感觉当地人的这种习惯挺奇怪的,总不至于南边靠河的地方有个鸣沙城,这段河流就得被叫成鸣沙河?经过灵武城的大河那一段也没被叫成灵武河啊……

    当然,灵武城的西面有一条南北流向的大河支流,那条河已经被叫作了灵州川,所以经过灵武城的这一段大河倒是不好再跟着城池起名了不过赵匡义也不得不承认,大河在峡口山前后确实有些特殊,峡口山两山相夹,大河经其中,其中的险峻湍急就连砥柱都不能比,即便大河的砥柱段河床要比这里壮阔得多

    峡口山所夹处的大河河床很窄,但是听当地人讲南面的鸣沙河那一段河床却相当开阔,出了峡口的河床同样开阔,并且还分出了数股岔流,加凸显出峡口山的收束作用赵匡义对这些水文变化的兴趣倒是不大,他感兴趣的是,出了峡口山的大河在天然的三岔河之后经过历代营建,已经形成了密集的灌溉沟渠,在前后都是戈壁翰海的地方,却营造出了一片富饶的绿洲

    就是河套地区的这一片绿洲,让当地戍军的粮草供应不必完全仰赖那条穿越数百里翰海的粮道,甚至可以在紧急情况下保证一两年时间的自给自足

    尽管只是在灵武城走马观花,北面的河套区都没有好好地看一看,赵匡义却已经有了一点基本的结论,那就是河套地区的农业潜力尚未得到充分的开发,受制于灵州的人力物力财力,灌溉沟渠的规划建设还不够,河水尚未得到充分的利用若是朝廷能够像治理汴水那样投入人力开凿沟渠,并且今后还能得到妥善的维护,将来的朔方军未必不能实现军粮的完全自给

    当然,这些事情不是他这个使者能够cāo心的,而且在定难军没有真正平复的当下,朝廷多半也没有jīng力来做这件事,再说灵州本身的人力并不足以支持如此大规模的水利建设,而要把民夫从关中派到灵州来务工,中间的戈壁翰海那一段路就是个大难题,所以此事终究只能想想而已

    不过对赵匡义而言,这些观感已经开始给他将来的牧守凉州生涯增添了许多信心——既然身处戈壁翰海之中的灵州会有这样的前景,传言凉州之畜为天下饶的地方,未必就不是宜耕宜牧的好地方,只不过其间的羌戎太多汉人太少,加上中唐以来吐蕃强盛,这才让昔rì的汉家都会沦为异域

    “陛下命你出使西域,并且许以凉州前程,也算是苦心孤诣了……”

    虽然嘴上已经说了告别,赵匡胤终究还是有些不舍自己远在西北戍边,与两个弟弟本来就只能一年见上那么一次,现在可好,二弟这是远赴西域,需要出使的地方不止一两处,许多地方都在戈壁之中,一路的艰难险阻那是不必说了,而且路途极为遥远,根据那些地方来使所言推断,等他回返怕是要过上两年的

    倒是皇帝向二弟许诺的凉州刺史位置给了赵匡胤一些憧憬,尽管守将不能擅离防地,不过牧守凉州的zì yóu度应该会大得多,而且凉州说起来也算是和灵州相接,兄弟俩从此见面的机会却是多了起来

    幸好这个二弟没有贪图交州的物产丰饶,没有被经营凉州必须面对的困难吓到,最后在二选一的时候选择了凉州看起来选凉州是吃亏的,前期需要付出的jīng力多,当地的经营难,民户赋税是不能和交州相提并论,不过在老于行伍的赵匡胤看来,容易吃到的果子总是有疑问的

    交州现在还在丁氏父子的手里边,根据二弟出使归来的估测,朝廷要等待丁部领亡故或者为政昏乱的机会,不定需要等上多少年,那么二弟的正授刺史机会也就不知道要延宕多久再一个,经略安南肯定是会以朝廷的禁军为主的,二弟出力顶多就是监军而已,以这样的出力程度,想要世袭领有交州其实是毫无根基的,那种世袭刺史多半就是朝廷的傀儡了

    倒是这个凉州,虽然内部势力混乱不清,但是身负朝命的二弟过去还是会很有号召力的,不说城中的汉人世家多半会服膺,就是周边的羌戎诸部也不得不卖朝廷这个面子,尽管做不到一鼓而定,那总是很有机会的

    再者说来,凉州这块地方对朝廷而言就真是鞭长莫及了比不得交州有海路可走,西北方向就连河运都很难借助,从庆州、通远军支持灵州就已经相当困难了,那还只是五六百里的陆路,而从灵州到凉州别说路途不靖,光是近千里的行程就已经非常吓人了,所以朝廷是很难在这个方向投入大军的,只能靠着自己的朔方军辅助一下二弟,如此一来二弟将来在凉州的地位显然非交州可比

    皇帝不放心二弟留在京师继续升迁,对赵家来说却未必就是坏事了

    赵匡义笑了笑:“陛下希望我来西北,我也正好期待在此建功立业,这正是上下同yù,乃必胜之道啊”

    他当然听懂了自己的兄长话中的未尽之言,不过此时身边的人可不光是朔方军中兄长的亲信,还有朝廷为他出使与将来经略凉州选派的辅弼人员,在没有收拢住这些将吏的人心之前,赵匡义哪里敢胡言乱语?

    “嗯,为兄就在这里祝你一路顺风了”

    赵匡胤这一次才是真正和赵匡义告别,只说了这一句话,然后转向跟在赵匡义身边的一个年约六旬的文吏说道:“拱辰兄,舍弟就有劳你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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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回头已三年

    第二十一章回头已三年

    “拱辰兄,我们终于回来了!”

    峡口山下,当满面风尘的赵匡义对着他身边的楚昭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是永乐七年的七月份了。e^看

    这楚昭辅原是刘词的牙将,在刘词卒后,和赵普、王仁瞻等人一起被刘词遗表荐于朝廷,当时赵匡胤正在禁军征战淮南,颇受郭荣器重,因此除了赵普被当时的宰相范质推荐出任滁州军事判官之外,余下两人全都成了赵匡胤的宾幕。

    十多年来,王仁瞻和楚昭辅随着赵匡胤起起落落,甚至就连丁忧去职的时候都不离左右,因而尽管两人的官职低微,而且始终都是赵匡胤的属下,赵匡胤对两人却是视若兄长。这一次赵匡义奉诏出使西域,皇帝除了选派官员为其辅弼之外,也许可赵匡胤从朔方军中挑些将吏和军士随行,赵匡胤就把楚昭辅派过去照顾辅佐自己的弟弟,对于这样一个人,赵匡义自然也是兄事之。

    如果以后世的眼光看,一个三十五六岁的人称呼一个六十多岁的人为兄,那是说多滑稽就有多滑稽,不过在这个时代一切都很正常,既然原本是由朝廷选派的宾幕都hún成了节帅的家臣,那么主家以兄长之礼待家臣就已经是相当高的尊重了,无关乎年龄差距。

    “是啊……终于回来了!都将近三年了,也不知道朝廷怎样,节帅怎样……”

    楚昭辅脸上的风霜比赵匡义更甚,此刻耸了耸眉头,环顾了一下左右,又朝着东北面灵武城方向眺望了一下,心中同样是感慨万千。

    三年过去了,峡口山没有什么不同,穿山而过的大河也没有什么不同,就连眼前的这条官道都看不出变化来。至于身旁这些三年里面朝夕相处的使团成员,即便是有什么变化,骤然间都是难以察觉的,真正能够让人体会到岁月变迁的,是使团中在这三年里面折损的四五个军士,还有回程途中主动找上他们一路伴随而来的大食使团。

    “赵正使,虽然朔方军的节帅就是你的兄长,不过我们也不好在这里等着他过来迎接吧?鸣沙城的守将肯定已经派人回来报告了,我们还是加紧向灵州赶路吧,让节帅在灵武城久候那都是一种怠慢。”

    打断两人感慨的,却是使团的都监刘循臣。

    赵匡义在出使之前请求朝廷为其配置监军和助手,郭炜也有意让未来的凉州班子提前磨合,所以在枢密院和吏部甄选使团成员的时候要求他们从长远考虑,重点着眼于将来经略凉州的能力。枢密院根据这个宗旨略加筛选,出身灵州、与凉州多少结缘、并且熟知西北边情通晓羌戎之言的盐州兵马钤辖刘循臣就这样脱颖而出了。

    这也是郭炜既想给凉州班子配备jīng兵强将又不想调出太多人才的综合结果,以这个作为原则挑选出来的使团成员,可不仅是刘循臣一个。

    刘循臣作为曾经的盐州马贼总瓢把子,对于军旅在戈壁地区的作战以及当地羌戎的活动特点也是非常熟悉的,这是一个相当复合型的人才,而且以其身世履历来看,将来出任凉州监军应当不会被赵匡义彻底笼络。

    曾经跟随赵匡义、王文宝连续出使安南、高丽的通事舍人靳承勋也赫然在列。作为殁于王事者子弟,少年时进入武学学习,结业之后加入锦衣卫亲军,在金枪军指挥使的位置上参加了平灭北汉之战,随后又进入武学接受了侦谍司方面的特训,再经过安南、高丽的两次实际工作考核,靳承勋的能力同样出sè。赵匡义要求的侦谍司出身适合刺探地理民情的人自然非他莫属,就算凉州的人员紧张需要靳承勋领兵那也完全不是问题,而且作为殁于王事者子弟,家人都在东京得到朝廷的抚恤,靳承勋的忠诚也是比较可以期待的。

    除了这两个重要人员之外,郭炜给赵匡义配置的人就都是一些普通军士了,其中有靳承勋挑选的jīng明强干适合侦谍斥候之辈,也有刘循臣挑选的不畏风沙的盐州戍卒。不过得到朝廷拨人许可的赵匡胤一点都没有亏待这个弟弟,从朔方军进入使团的人,无论将吏还是军士都多过了朝廷的配置。

    楚昭辅这个文吏自不必多说,他显然会是将来的凉州军事判官人选,在赵匡义于凉州站稳脚跟、朝廷向凉州派出通判之前,大多数的凉州吏事估计都要委以楚昭辅处理了。

    不过赵匡胤最舍得的地方,却是把自己的几个出sè牙将和数十名jīng干牙兵都jiāo给了赵匡义,这中间既有shì卫亲军司马军出身的米信,也有世为牙中军的张琼,以及从殿前司小校进入赵匡胤牙帐的史珪、石汉卿。

    很显然,赵匡胤是指望着这几个倾心跟随自己的牙将能够在凉州担起马步军的重任,并且护卫赵匡义的安全。

    虽然和刘循臣、靳承勋比起来,这几个牙将当中职位最高的米信也只做到了都头一级,论军职是颇有不如的,不过米信的行伍经验却非二人可比。想当年米信还是叫作米海进的时候,可是跟随龙捷军参加了著名的高平之战,在shì卫亲军普遍无能甚至溃败投降的大背景下,他却是以军功从龙捷右厢都指挥使田中的亲卫升为龙捷军散都头的,而后又被赵匡胤召入牙帐,随着殿前军全程参与了淮南之战和郭荣的第一次北伐幽蓟,这种作战经验可不是只当过马贼和边将的刘循臣能够比的,也不是只参加了平灭北汉之战的靳承勋可以比的。

    余下的张琼、史珪、石汉卿等人,即便是没有碰上高平大战,那也多半跟着赵匡胤全程参与了淮南之战,一个个的行伍经验和资历都明显胜过了刘循臣与靳承勋两人,唯一的差距或许就是军职了。当然,靳承勋指挥火器部队的经验是其他人都比较缺乏的,武学的科班训练和侦谍司的相关特训同样为人不及,不过在出使西域的这三年时间里面,众人却也经历过几次数十人规模的火器作战,基本的经验倒是有了。

    刘循臣的话打断了赵匡义和楚昭辅的感慨,两人连忙收摄心神,互相望了一眼,又同时看向了通往灵武城的官道。

    “都监说得不错!”刘循臣的话中意思完全是对赵匡胤的尊重,赵匡义也不能不领情,“虽然我是奉诏出使,我那兄长却也是持节边帅,的确没有让他相应出城或者在灵武城久候的道理。诸君旅途劳顿都顾不得了,再加紧赶上半天的路,到了灵武城自可好生歇息一下!”

    “二郎,我这就去向那大食的使者说一声,橐驼队在戈壁上比马队优胜,到了此处却未必了,同行了将近一年,作为东道主可不能太怠慢了他们。”

    楚昭辅想到的却是另一件事。他们这一次出使,在到了最远端的于阗国返程的时候,因为某些意外的变故又绕过大沙漠往北跑了一趟西州,却在那里碰到了自称大食使者的一伙西番,再从西州一路回返,将近一年下来倒是结下了一点jiāo情。

    这伙西番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大食使者,其实使团上下并非没有疑问,因为那些人实在是像商人多过了像大臣,尽管他们的橐驼队相当jīng强,弯刀护卫也tǐng像那么一回事,但是那些橐驼上面满载的货物和几个头领满脸的市侩气却只能让人想到在这条商路上穿梭往来的商人。

    不过这种事情就不需要他们去具体cào心了,反正他们也不会去向朝廷保证对方的使者身份,只是让其一路随行而已,惹不上欺君的嫌疑。

    再者说来,朝廷自有礼部、鸿胪寺、四方馆等机构人员对各方来使进行甄别,而且大食远在西域以西,对朝廷其实是无足轻重的。就算是大食商人冒充了使节,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总归当今皇帝又不是好大喜功的隋炀帝,就是大食商队用进贡的模式来谋求贸易,朝廷的回赐也顶多和民间贸易价值相当,也就类似于官榷罢了,实在是亏不了的。

    …………

    “二郎这一去就是三年时间,面孔也不知道被西域的风沙磨得怎样粗砺了……”

    灵武城的南mén外,赵匡胤果然带着一小队牙兵守候着,此时正骑在马上向着西南方望眼yù穿的样子。三年时间过去,赵匡胤已经是年近五旬了,长期戍守西北边陲让他的jīng神保持着健旺,却也让他的紫膛脸被风沙刮出了一道道沟壑。

    “节帅也是关心则luàn,二郎身边可是有拱辰在辅佐呢,朝廷选派的那几个小将和节帅分给二郎的几个牙将更是威猛,虽然出使的时间长了一些,那也多半是因为君命所系,需要联络的属国较多,但是正如鸣沙城传来的讯息,二郎风采依旧啊~”

    驻马在赵匡胤身旁轻声宽解他的,是一个将近六十岁的文吏,却正是和楚昭辅共事了数十年之久的王仁瞻,时任朔方军掌书记。比起赵匡义来,王仁瞻此刻更关心的其实是楚昭辅,毕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还要这么老骥伏枥,着实辛苦了些。

第二十二章 沧海桑田

    第二十二章 沧海桑田

    晚上,灵武城逐渐被夜幕笼罩,声声更鼓向居民和旅人们宣告着宵禁的到来,坊市闭户,商旅纷纷入住馆驿、旅舍,位于灵武城中心地段偏北的节度使府衙却在此时热闹起来,府衙门口守备森严,府衙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邻近府衙的百姓听到那边的动静,都不免有些心中诧异。这三年可比不得以往,定难军那边的党项兵已经很久没有深入灵州、盐州境内劫掠了,北面隶属于辽国的部落更是轻易不敢犯境,朔方军可以说好多年都没有什么战功胜绩可言,军镇在朝廷那边的考评或许相当好看,但是像现在节度使府衙仿佛庆功宴似的热闹可有许多年都没有出现过了。

    只有消息更为灵通一些的地方贤达才会知道,今天府衙那里的热闹,可不是为了哪边的戍军又立下了什么边功,更不是因为节帅有什么升迁之喜,真正的原因就是节帅那出使西域的二弟在外边浪荡三年之后终于返国,今天从灵州西边入境,傍晚时才进了灵武城。

    傍晚时节帅在城南郊接到他二弟时的喜悦激动,rì间曾经去南门外办事有幸看到一眼的人在那时候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向沉稳干练的节帅脸上会出现那么丰富的表情,情绪会那么激荡,可是一点都不像十多年来把灵州守得安稳如堵的封疆大臣。

    其实别说灵州的百姓没有见过赵匡胤如此激动了,就连王仁瞻、楚昭辅等跟随了赵匡胤有十多年的人都极少见到这种状况,哪怕是在赵匡义的记忆当中,这个比他大了一轮的兄长上一次出现情绪失控的情况,恐怕还得追溯到耶律德光率领契丹兵进入东京的那个时候。只不过……那时候赵匡胤是因为父母节俭度rì积存下来的一点家产被契丹人的刮钱行动刮了个干干净净而苦恼愤懑,并且最终引发了他的离家出走,让他毅然辞别出生不久的女儿前去投军。

    就连赵匡胤自己,其实也不是很明白这一天自己在情绪方面的重大变化,身在局中的他只觉得,暌别将近三年之久的二弟回国过境,他这个兄长自然要好生招待一番,就是稍微激动兴奋一些也是势所当然的。他在这个时候是不可能像旁观者一样发觉自己的情绪变动大异于往rì的,再说他现在也没有自省的时间和心境。

    倒是郭炜如果在场的话,可能会在心中下一句评语——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因为在郭炜的印象当中,赵匡胤差不多就是挂在了今后一两年之内,一个人在大限将至的时候大概是会有些预感的吧……

    当然这事也不一定。

    在郭炜的生活经验中,对自己的故去有预感,多半出在一些衰老或者受慢xìng病折磨的人身上,这些人身上脏器的全面枯竭和活力的rì渐丧失,自然会让他们在心理上对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有所感受。

    然而赵匡胤的情况就很难讲了,起码目前在旁人看来,赵匡胤的jīng神健旺得很,筋骨强劲,看上去完全可以再战十来年。就算是看过了另一个时空历史记载的郭炜,真要是亲眼看到赵匡胤的状态,或者通过侦谍司、锦衣卫巡检司获悉了关于赵匡胤的准确情报,这时候也会犯些迷糊的吧……到底赵匡胤现在的身心状态是不是非常健康,这种健康是不是因为人生轨迹的变化导致的?郭炜对此大概也是没有答案的。

    不过这事也可以有一种yīn谋论的解释,那就是在郭炜看过的那个时空的历史上,赵匡胤不是正常的衰竭而死,而是暴卒——其实历来就有这种传言,“烛影斧声”就是因为这个传言而成为了典故的。

    只是在这个被郭炜深刻地影响过的世界上,历史的车轮早已经远远地偏离了原先的轨道,赵家兄弟的人生轨迹更是因此而大变,就算曾经的历史上有过烛影斧声,在这个时空也显然不会再有产生这种结局的土壤。

    “二弟!”赵匡胤饮下一口御赐的醇酒,双目亮闪闪地瞪着赵匡义,满眼都是难掩的激动喜悦,“去国三载,二弟现在才算是真正地成熟了!虽然有些风霜之sè,虽然被风沙打粗了面皮,不过这才像个男儿汉!这样的二弟才有望开拓凉州,为赵家创下一片基业。”

    皇帝赐下的这几瓮酒非常醇厚甘洌,酒液清澈透亮,赵匡胤平rì里是不舍得喝的,今天的情形自然不同,兄弟相对而坐浅斟慢酌,只是几口下去就有些熏然之意了。

    赵匡义倒是冷静得多,闻言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举起酒盏小抿了一口方才说道:“西域往返近万里,前后历时千余rì,与使团的俊才朝夕相处,和异域的豪杰觥筹交错,虽然不敢说有出使高丽时的刀光剑影折冲樽俎,但是小弟确实自信成熟了许多。如果说三年前对牧守凉州尚且诚惶诚恐,有勉力一试的想法,如今小弟却是满怀信心的,凉州土豪与周围羌戎群落,尽在我的掌中!”

    说到这里,赵匡义似乎想起了自己在凉州的盘桓交际,想起了当地各种势力的盘根错节勾心斗角,也想起了所有势力在面对大周仪仗时的敬畏和艳羡。

    “好!二弟好志气好气魄!”赵匡胤爽朗地一笑,伸出右手在赵匡义的肩头上慢慢地拍了两下,“昔年申师厚自凉州逃归,固然有当地深入夷狄、夷夏杂处难以为治的因素,此人量小无行,少有治军理政的经验,大周初立国内尚且不靖,无力支持经略西北,这些原因也未尝不重要了。如今陛下并吞宇内,跳梁尽皆俯首,是时候经略四方了!二弟如今经验足够,手下也是人才济济,等到赴京述职之后奉诏重返西北,挟朝廷声威抚绥甘凉,为兄再助上一臂之力,凉州的这份基业说不定可以很快底定。”

    “阿兄,朔方军现在已经可以腾出手来助我了?河套的民户、戍军有限,朔方军的军力主要被东边的定难军牵扯住,北面还有辽国的威胁,周边羌人偶尔也会有蠢动,翰海粮道更要倾力维持,阿兄可不要太勉强了……”

    听到兄长承诺出力帮助自己经略凉州,赵匡义自然是眉头一展颇为兴奋,不过他终究还没有喝醉,理得清利害关系,知道朔方军在大周西北边境承担的重任,也知道朔方军对关中粮饷的依赖,所以闻言虽然并没有出口推辞,却也回答得相当慎重。

    赵匡胤呵呵一笑:“今时不同往rì。二弟去国的这三年时间里面,大周和周边的变化可都是很大的啊……”

    “变化很大?怎么个变化法?”

    赵匡义认真地看了看兄长的神sè,那张紫膛脸却根本就看不出来是不是喝醉了,不过从当下对方的神态动作和语气来分析,酒后的兴奋是有几分的,但是并不像是在说醉话。

    莫不是说……在自己深入西域的这三年时间里面,大周和周边还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变化居然可以使得大周的西北重镇朔方军面临的威胁大降,因而有闲心去理会西边的凉州了?

    会是什么变化呢?看着正在沉吟中的兄长,赵匡义还等不及他的回答,就已经开始遥想开了。

    在自己走之前,皇帝的目标似乎有两个——高丽和安南,或者说是高丽的北境、耽罗国所在的济州岛和整个安南。难道说,这三年里面安南的丁氏父子真的出了什么大问题,从而让朝廷有机可乘?在岭南那边剿寇练兵的定远军分船队和伏波旅分队一举解决了安南问题?有没有那么容易啊……而且就算是军事行动和郡县化的举措都相当顺利吧,地处极南方的安南那一点变化又怎么可能影响到西北的态势?

    至于高丽的北境和济州岛获得解决,这倒是在意料之中。

    浿水以北的高丽北境,自己从高丽归国的时候,就已经拿回来了完整的协议,有三年时间用于禁军进驻和监军、转运使的逐步分化瓦解,当地彻底倒向大周是不会令人奇怪的,有江华岛的周军在,高丽对此是不可能发出什么怨言来的。

    耽罗国所在的济州岛就更是小事一桩了,先是骤然面临辽国的讹诈,然后又要直面大周的肢解,高丽哪里还会在意一个小朝贡体系中的小小海外藩国的去留?只要定远军能够依靠两国史籍当中的简略记载找到那个岛,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自然的历史进程了。

    然则高丽的这些变化也不太可能影响到西北局面吧?总不至于说辽国为了高丽的事情发疯了,不顾一切地撕破了和大周的和议,要知道出使辽国的使者比自己从高丽回国还要早上几个月的呢,当时的辽国分明已经忍气吞声了。再一个,辽国若是彻底撕破脸,恐怕还真不是三年时间就可以解决的,否则皇帝也不至于那么小心谨慎地经营北疆,根据使者所言从幽州进取辽国上京的道路,上千里的草原可不是那么好通过的。

    难道是定难军被朝廷削平了?这同样不太可能。

第二十三章 新变化

    第二十三章 新变化

    “哦!朔方军现在居然能够腾出手来支持开拓凉州?这其间到底是生了何等变化?记得我在这里的时候,虽然节帅威名播于羌戎,但是定难军隔三差五的总要到盐州sāo扰几回,深入灵州劫掠的事情一年之内总是可以碰到几次的。现在羌戎束手尚可理解,辽国为了东境的绥宁而约束部伍也不算稀奇,只是那定难军何时这等老实了?”

    类似的问话出现在旁边相邻的两席,却是楚昭辅抑制不住惊讶的情绪,在直接向对面的王仁瞻发问。

    赵匡胤这一次在府衙招待归国的使团,固然也要讲一个上下尊卑左右有序,却并没有朝会或者皇帝赐宴那么讲究,加上使团成员当中至少有半数人以前就是朔方军的牙将,其他无关人等经过三年的共处也相当熟络了,这场筵席安排得倒是比较随意,赵匡胤和赵匡义兄弟俩固然是相对而坐,其他旧相识新朋友也基本上凑做了一堆。

    这边说话的却是楚昭辅,他和王仁瞻两个六十岁上下的文吏无论是酒量、话题都和那些纯粹的武人不太一样,年龄隔阂更是实打实的,当然就没有和米信他们混在一起喝酒行令,而是躲在一边谈论起时事来,话题倒是和赵家兄弟那边惊人的一致。

    这倒是并不奇怪,王仁瞻和楚昭辅原本就都是朔方军的宾幕,现在么,王仁瞻还在担任着朔方军的宾幕,楚昭辅则很快就会成为凉州刺史的宾幕,两人谈起话来自然会倾向于各种运筹和时局。

    王仁瞻只是微微抿了一口杯盏中的酒液,然后抬头看着楚昭辅平静地说道:“定难军倒是不曾老实,只不过如今他已经自顾不暇了,哪里还有力量来sāo扰朔方军?”

    “自顾不暇?”楚昭辅皱着眉头略微思索了一下,终究还是不得其解,“若是陛下开始经略定难军,固然多半会以河东、延州等地为主,以越过大河、横山蚕食银州、绥州为手段,但是府州、麟州方面与我们朔方军也断然不可能置身事外啊!却为何如今定难军自顾不暇,我朔方军却可以腾出手来向西经略?”

    楚昭辅说的显然是常理。

    尽管以楚昭辅的层次还很难对朝廷的战略有个透彻的了解,但是作为曾经的朔方军节度使幕僚,他却不可能不知道历来与朔方军都是宿敌的定难军的地缘——定难军东边隔着大河与河东相接,南边隔着横山与延州、庆州为邻,东北则是地斤泽、大横水等砂碛草泽隔断府州、麟州,西面与灵州、盐州隔着砂碛山丘,北面却是纯以砂碛与黄河限阻辽国。

    以定难军如此地缘,大周若是想要经略此地,彻底拔出夏州党项李氏的割据,朔方军这边和府州、麟州一样并不适合大兵团行动,党项人当然是可以聚起橐驼、马队穿越翰海劫掠周境的,讲究“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汉家军队却很难通过翰海维持一支大军的存在,所以军事行动的重点一定会是河东与延州地区。

    不过朝廷要真是对定难军出手,朔方军这边即便组不起大军东向出击,却必然会担负起牵制的任务,不光是牵制住宥州的守军,还得让夏州将一部分防御力量分到西面,而不能全心全意地向东支持银州、绥州的作战。

    所以能够让朔方军彻底腾出身来的变故,还是很让楚昭辅好奇的。

    王仁瞻眉头一挑,嘿嘿笑了一声说道:“倒不是朝廷对定难军动手了,不过此事却多少和朝廷有关。让夏州李氏自顾不暇的却是辽国——这三年来,辽国几乎就没有断过对党项各部的征伐,辽国在大河北面的天德军、云内州、东胜州、丰州常年屯驻大军,以西南面招讨司总之,一到大河封冻,辽国的兵马就从河北踏冰渡河,掳掠河套内的党项蕃落,兵锋盛时,还常有jīng骑越数百里砂碛直薄夏州北境!”

    “辽国竟然如此疯狂?!不过这些年下来契丹人也够穷的,居然会打起了党项蕃落的主意……”楚昭辅满脸惊愕,两眼瞪得圆圆的看着王仁瞻,“有辽国在北面常年不断地sāo扰甚至深入军镇,定难军确实会自顾不暇,只是何以说此事多少和朝廷有关?”

    …………

    “辽国穷困到要去掳掠党项蕃部,辽国只能掳掠党项蕃部,当然和朝廷不无关系。在这件事情上,朝廷很难说是有意或者无意地推波助澜了……不过陛下的深谋远虑却已经可见一斑。”

    赵家兄弟那一席上,赵匡胤的讲解也进行得差不多了,此时赵匡胤正侧头望向东南,眼眶内深邃难言。

    赵匡义被谈话的气氛带动着,不由自主地也学着兄长的样子,却是转头望向了东南方,嘴里低声地念叨着:“陛下的深谋远虑?辽国穷困到要去掳掠党项蕃部……这辽国以前有石晋称臣纳贡,后来有河东刘氏称臣纳贡,并且占据了幽州汉地,中国出产几乎无一不备,自身又是称雄草原幅员辽阔,草原牲畜孳生更是无需挂怀,那时候的辽国只怕比大周还要富裕得多了……后来辽国在陛下手上失幽州、断河东,再不能轻松享用中国出产的铁器钱帛,的确会显得穷困许多,不过这乃是陛下的武功所致啊,兄长却怎么说是深谋远虑?”

    “光是没了中国出产的钱帛以供契丹贵人奢靡,那对辽国又有多少伤害?铁器少了的确是个麻烦,不过辽国还据有渤海之地,当地自有矿山、铁匠,百年来又从汉地掳去了大量的工匠,只要省着些用,铁器还是尽够的……至少可以保证辽主亲卫的兵器甲仗与宫帐的rì用所需。”

    赵匡胤斜睨了这个武略甚缺的二弟一眼。说起来让这个二弟去外域开拓独当一面,他的能力缺陷真的是蛮明显的,他治民理政应该没什么问题,驾驭部属也很能干,可惜就是在指挥作战和武略眼光方面差了许多。幸好他选择的是凉州而不是交州,这边有自己给他做后盾,还可以从朔方军给他调拨一些擅长军事的能手辅弼,经略一下凉州那种羌戎力量远不如定难军的地方还是不算太难的。

    果然,在听了赵匡胤的这一段话之后,赵匡义并没有恍然大悟的体会,却仍然感觉到很有些浑浑噩噩,当下只得略显茫然地又望了望兄长一眼。

    赵匡胤在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最终还是打起耐心缓缓地说道:“二弟可还记得,辽主当初向朝廷请和的时候,陛下对其提出的两国互市要求毫不迟疑,完全没有经过任何的讨价还价就一口答应下来了?”

    “是啊……当时我军刚刚对辽军获得了一场大胜,虏廷又刚刚经历过一场政变,辽国是新主即位、军力残破,既无力再对我国进行挑衅,又要潜心安定内部,这才卑躬屈膝地前来请和。当时陛下在其他方面都很强硬,唯独就是应许两国互市这一点偏软了一些。”

    得到兄长的提醒,赵匡义当然能够回想起才不过发生五六年的事情,只是他的这种回想完全无益于当下理解兄长的言语,难道……皇帝当时那表现最软的地方,其实就是深谋远虑之处?晃了晃头,赵匡义觉得自己一下子整不过来,也不知道是头脑不够用了,还是真的有些喝醉了。

    “确如二弟所言,对于陛下此举,朝野上下几乎咸以为软弱,是陛下在多年征战之后为了北疆的长久和平作出的忍让,为兄当时的想法也不例外。”

    对于赵匡义现在的反应,赵匡胤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因为他自己就是这么走过来的,而自己之所以能够比较早地相通其中的奥妙,也不是因为智略的差异,而是因为眼界的不同。

    灵州这边对羌戎以及西域回鹘开辟的榷场,盐州柳泊寨对定难军开辟的榷场,或许和周、辽两国边境的榷场有这样那样的不同,但是其基本主旨应该是一致的,这些年赵匡胤一直在思索参详皇帝的治政,再结合自己对前面两处榷场的调查,赵匡胤觉得自己差不多把握了皇帝的思路。

    真的是远超历代的安边、开边之策啊……不过为什么前人都没有想到呢?其实说起来并不是很复杂的,或许还是因为前代的各方面优势都不够?无论是国力军力还是民生。以前的各个王朝即便是开边互市,基本上也是用朝廷税赋贴补收买沿边部族,让他们耽于逸乐不思劫掠,而现在的这个皇帝却是以强大的军力为依托,通过边境的几个榷场,利用各国的商队为先导,使用极为悬殊的产品将辽国挤压得窘迫不堪。

    收回思绪,赵匡胤看着这个被自己寄予厚望的二弟,温和地说道:“朝廷在两国议和的时候一口允诺开辟多个边境榷场以利两国互市,其中的奥妙为兄至今也没有完全想清楚。不过眼前的事实俱在,辽国之所以穷困得要去掳掠党项蕃部,正是两国互市让他们的财富持续向大周流出;辽国之所以只能去掳掠党项蕃部,却是因为朝廷严禁其讹诈高丽。这怎么不可以说事情和朝廷不无关系呢?”

第二十四章 喜讯

    “这事还当真是有趣辽国坚持不愿向我大周卖马,又喜欢大周的粮食布帛茶药盐铁,年年大量驱策成群的牛马过来交换都不够,毛皮珍药同样不敷供给,最后就只得使用成锭的银子付账,几年时间下来越发是穷得慌了”

    一群武夫聚在下首喝酒行令,酒酣耳热之际却是凑在一起说着同样的话题现在说话的是朔方军节度使都押衙郭延赟,从当年殿前司时候赵匡胤的卫队长做到当前这个位置,郭延赟和米信、张琼等人熟络得很,灵州马步军都指挥使杨义又身染喑疾说不成话,刘循臣、靳承勋、杨嗣之间还颇显生疏,所以倒是郭延赟的话最多

    米信此时完全像是在听天书一样,直听得张大了嘴合不拢来:“俺是粗人,还真是想不到这开榷场两国互市居然可以玩出这样的调调……也是以前契丹人要是穷了想要汉家的jīng美货品,那是直接骑了马过来抢就是了,不过如今早已经被俺们打得怕了,不敢动手来抢,就只能用自家的产物来和俺们换,但是契丹人哪里懂得生产?从山林百姓那里搜刮来的毛皮珍药终究有限,他们自家牧养的牛羊既粗劣又不够数,也是他们狗屎运占了几个银坑,不然怕是得往大周卖奴婢了”

    “谁说不是呢……”杨嗣此时仗着自己是杨义的弟弟,尽管自己的职位不高,却也凑了上来,“不过要是辽国当真没有那些银坑那就算是卖奴婢都卖不了几年契丹人自己的牧奴既脏臭又不懂得干活,俺们可不稀罕,他们也就只能把些个以前从中原掳去的汉儿卖回来,那可经得起几回折腾的?”

    张琼此时憨憨地接嘴问道:“所以辽国就发兵掳掠党项蕃部指望着把掳来的党项人当作奴婢卖给大周商户?那也不对啊……党项牧奴和契丹牧奴又没差,一样的脏臭不堪用,那些商户可jīng明得很,不会做这样的买卖?”

    “辽国发兵掳掠那些党项蕃落,当然是人畜一起抢了,其中的畜群可以用来增长自家,也可以直接向大周商户贩卖,至于抢到的党项人……我估计是驱赶去开矿增加银坑的出产去了辽国那地方人力不足汉儿与渤海人都是种田做工的能手,契丹贵人们舍不得就让他们这样死在矿坑里;契丹自身的牧奴一直繁衍不多,怕是不够填矿坑的”

    刘循臣却在此刻冷冷地插了一句话作为党项马贼劫掠灵州商路的受害者,刘循臣对契丹和党项都没有一点好感所以双方的征战是他很乐意看见的,而作为在边地有着丰富阅历的人,他显然很自信自己抓住了事情的关键

    辽国和大周开展互市,契丹贵人们眼馋大周玲琅满目的jīng美货物,却拿不出足够交换的货品又因为武力不足而不敢赖账不敢抢掠,最后自然就只有寄希望于银坑的出产了——银子总是大周商户们能够接受的珍货,可以冲抵一切欠款,多半比铜钱还好使

    只是以辽国那稀薄的人丁还有契丹人比汉家低劣得多的采矿术,开采银坑的死亡率一定是高得吓人的人口较多的汉儿和渤海人需要给契丹人种田、做工匠,契丹贵人们还舍不得让他们随便死而契丹牧奴显然是不够死的,那当然就只好出去掳掠人口了

    掳掠人口这种活计那可是契丹人的老本行,掳掠其他的游牧部落不光是可以增加人口,还可以立即增长畜群财富;掳掠山林野人则可以在增加人口之余附带大量的毛皮珍货;掳掠汉地或者高丽是为他们补充高水平的生产xìng人口和最好的财富

    只不过辽国如今已经被大周禁军打怕了,掳掠汉地固然是不敢,因为高丽北境已经进驻了大周禁军,所以辽国就连掳掠高丽或者鸭渌水东岸的生女真都不敢了,无可奈何之下,掳掠党项人和辽国西北的草原部族就是他们的唯一选择了只是辽军去自己的西北地区游猎,这种消息当然不太会传播到大周境内来,所以能够令周人津津乐道的也就只有辽国掳掠党项蕃部的最动态了

    “对对对还是刘都监见多识广,一眼就把契丹人的花花肠子看穿了”郭延赟大感佩服,连声地拍着刘循臣的马屁,“一定是这样的契丹贵人们肯定是想着尽量多出产些银锭来付账买我们大周的jīng美货物,可是他们国中的贱民又不够死的,要让他们去打劫汉地又不敢,现在辽国就连打劫高丽的胆子都没有了,最后就只好把主意打到了党项人的身上啧啧啧那些党项人也当真是可怜了……”

    “是啊,党项人真可怜,谁让夏州李家不老老实实地归附朝廷呢”

    配合着郭延赟的这段话,米信、张琼、杨嗣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应和起来,言语当中似乎对定难军的党项人充满了同情,不过看他们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的架势,多半却是把这件事当成了下酒菜或者调味品了

    …………

    “原来如此”

    在赵家兄弟这一席,赵匡胤的讲解也已经结束了,赵匡义直到此时才算完全理解了事件的发展过程与相关逻辑,恍然大悟之下,又是好一阵的感慨

    “这也就是说,最近三年来,辽国只要有机会渡河,就会派兵到定难军的北面掳掠一番,所以定难军完全是自顾不暇,这些rì子里根本就没有了sāo扰灵州、盐州等地的能力?那么朝廷对此事又是个什么态度,陛下就没有趁机令夏州李家彻底归附的打算吗?”

    感慨完了之后,赵匡义又有了问题,不得不说他的脑子并不笨,一旦思路被人点开之后,在战略方面也是有思考和判断能力的,他缺的还是一个擅长言传身教的好老师

    “朝廷多半还没有下定决心……”赵匡胤摇了摇头说道,“朝议的内情我是不知道了,只不过朝廷并没有多的旨意传下来,要朔方军做的事情无外乎就是严守疆界,既不必去助定难军抗击辽人,也不要去趁火打劫好像庆州、延州那边得到的差不多也是类似的指令,只有府州那边,因为折家同样出身于党项,却又是夏州李家的世仇,所以他们固然不会出兵帮助定难军,却在大力延揽保护被辽人威胁到的河套党项诸部,不过也还没有和辽国撕破脸”

    说到了这里,赵匡胤停顿了片刻,然后才郁郁地说了一声:“陛下的深意,我也是难以揣测的……眼下就只能好生守着朔方军二弟于此刻归来,的确是恰到好处,既然朔方军东向没有什么用武之处,倒是不妨倾力支持二弟开拓凉州”

    “那……除了辽国连番劫掠定难军这件事之外,这三年里面还有哪些大事发生?”赵匡义没有接茬,既然兄长都看不透皇帝的筹谋,他就不愿意去费劲了,“兄长之前不是说大周和周边的变化都很大吗?”

    赵匡胤瞟了弟弟一眼,又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头,笑着说道:“你尽管放心,家中一切安好那个高丽的崔氏在永乐五年四月里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就是弟妹在今年年初得了一场恶疾,不过有太后和陛下照拂,太医善加调理,此时应该已经痊愈了就是文化都已经从武学结业了,听说是申报了定远军的职位”

    “崔氏生了一个儿子”

    赵匡义听了这话就不淡定了,要知道他现在都已经是三十七岁的人了,可是结发的尹氏没有给自己生下一儿半女就韶华早逝,续弦的符昭兰是十多年都没有给赵家添丁——当然,这事的责任主要在赵匡义自己,不过此刻赵匡义显然是不可能自省的

    却是没有想到,自己奉诏出使一次高丽,外藩送过来的一个妾侍就不光是令自己重振雄风,而且很快就生下了儿子赵匡义此时颇有些后悔,自己原先怎么就没敢去纳妾呢?要是早纳了妾,应该也不至于到三十岁以后才得子的

    不过赵匡义终究是谋大事的人,这个消息只是让他短暂地激动兴奋了一下,马上就调整了心情,略显羞赧地说道:“文化也出息了啊……不过他怎么会选择了做水军的?另外,兄长也应该知道,小弟方才并不是在问家中的事”

    “除了辽国连年劫掠定难军之外,大周和周边的变化确实很大啊……”赵匡胤等着弟弟的情绪平复下来,这才继续说道,“济州岛已经成为了大周的马场,耽罗国虽然还没有郡县化,不过当地土人比荆湖、岭南的溪洞蛮还好相处,相信很快就能成为朝廷的郡县了高丽的北境如今已经相当于大周领地,禁军和文吏、商户自有来去,鸭渌水两岸的生女真争相归附,相信安东都护府重立也并非不可能就是在国内,江南、河东的税制改革颇见成效,后续岭南与蜀地的试点也很成功,朝廷一致同意将其全面铺开,另外三京都已经建成,朝廷在年初正式迁都西京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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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朝野变动

    第二十五章 朝野变动

    赵匡胤说得不错,到了永乐七年的时候,郭炜改造这个国家的意图差不多都已经贯彻了下去。

    首先,四京制得到了确立,除开郭荣大力营建的东京汴州开封府大梁城之外,西京洛州河南府洛阳城、南京昇州江宁府金陵城、běi jīng幽州北平府蓟城都获得了一定程度的修缮、改建和扩建。

    在这其中,西京的改扩建规模最小,重点也就是对大唐的东都进行了一番修缮翻新;南京因为有杨吴和南唐的连续营建,周军在平灭南唐的时候也没有发生惨烈的攻城战,故而同样不需要大规模的改扩建;倒是běi jīng虽然曾经被辽国当作了南京来经营,但是其城池规模仍然显得逼仄狭小,宫城偏处于城市的西南隅,原先仅仅作为一个北疆重镇倒是无妨,不过要成为大周的陪都,这点规模显然是不够的,所以běi jīng的改扩建动静比较大。

    然而不管怎样,在周边安靖刀兵不起的环境下,中原在永乐四年的大水灾之后又再没有爆发过比较严重的水旱灾害,客观条件允许三处的工程负责人大规模地征发民夫、使用驻屯禁军和州郡兵,并且有一些更为高效的土工作业手段和工具,以及新型建材的投入使用,三座陪都的修缮和改扩建工程终究是顺利地完成了。

    等到永乐七年年初,郭炜率朝臣、禁军游幸西京并且再一次决意迁都的时候,大臣们已经没有什么反对声浪了。

    当然,大臣们没有掀起反对迁都的声浪,倒也不全然是因为皇帝的威势rì重,或者是因为西京已经营建得相当好了,又或者因为西京距离东京并不远,大家反正是用公帑搬一次家,确实无所谓。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在于,这三年来陆陆续续地有些经历过先帝甚至前朝的大臣凋零,不少新进的臣子几乎是在当今皇帝治下才入朝的,所以在无关宏旨不涉及自身和本集团根本利益的决策方面,他们并没有和皇帝对抗的勇气与决心。

    最要紧的是三个宰相里面一下子换了两个。

    先是首相王著,尽管郭炜的到来改变了王著的人生轨迹,曾经为帝王师的身份、首相的地位和皇帝的尊重,让王著不像另一个时空那么郁闷,也就没有了酗酒暴卒或者疑似暗杀的结局,不过王著好酒倒也不是假的,所以他最终还是倒在了酒坛上。

    年纪还不到五十岁的王著,担任宰相十多年,出任首相都有六七年的时间,却因为喝酒中风而一夕病故,着实把郭炜打了个措手不及。幸好这时候没有什么战争,各项政策也都在井井有条地贯彻执行当中,倒是不至于让郭炜的政务负担骤然加重。

    然后就是次相王溥,五十多岁的他倒是还算健康,不过在看到王著暴卒之后,或许是看着老臣渐次凋零而有了颐养天年的想法,也或许是觉得自己应该给新首相让路吧,担任宰相时间更长的他还是上章告老了。

    面对这种天灾**,郭炜也是没得办法,尽管他和王著算得上君臣相得无间,自信的他也不在乎王著担任首相的时间过长,并且在他看来,任期不到十年都算不上过长,但是这种现代医学都未必能够保证的事情,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也就只好认命了。至于王溥的请辞,郭炜倒是很乐意接受的,因为他实在不愿意让王溥成为自己的首相,而以王溥的资历而言,只要他是三宰相之一,那就很难不让他出任首相了。

    于是在给王著办完丧事,追赠其中书令之后,郭炜很快就准了王溥的请辞表章,将其罢为太子太保,列朝以备顾问。

    下面的事情自然就是顺理成章的了。

    作为硕果仅存的宰相,中书侍郎兼兵部尚书、同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吕胤进尚书右仆shè兼门下侍郎、平章事、弘文馆大学士,户部尚书李昉进中书侍郎兼兵部尚书、同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工部尚书卢多逊进礼部尚书、同平章事、监修国史。

    这样的宰相组合,五十岁上下的两个,四十出头的一个,还算是稳重与进取的平衡,新进的两个宰相都是担任六部主官有年,经验阅历肯定是不缺乏的,相信接下来撑个五到十年应该不成问题。

    至于六部主官因此而出现的空缺,户部尚书由知广州沈义伦入朝接任,这人虽然年龄偏大,都已经六十多岁了,不过资历、官阶和经验算起来最合适,郭炜想想对方在广州这种地方都待了那么久,身体想必是能够坚持的,而且户部有枢密院度支部和三司使分担政务,倒是不需要太过cāo劳,看起来挺合适他来出任。

    而工部尚书一职,郭炜则是毅然拔擢了枢密直学士窦偁,这个历经地方知州、兵部职方司和枢密院的文臣,郭炜相信他有能力管好工部,和军器监、文思院、枢密院将作部等部门协调良好,真正把郭炜给这个世界带来的本质变化稳定化、rì常化。

    和政事堂方面比起来,枢密院的变化要小一些,而且只是因为军镇人员的亡故引发的连锁变化。

    就在这三年里面,知北平府吴廷祚、天雄军节度使袁彦、卢龙军节度使王审琦、建雄军节度使王晋卿、昭义军节度使李处耘、定远军都指挥使韩重赟、殿前军铁骑右厢都指挥使李进卿、庆州刺史姚内殷等人先后故去,再加上两府和禁军的铨叙,自然引发了一些小小的变动。

    在这些人当中,最让郭炜感到意外的就是韩重赟了,吴廷祚年近六旬,袁彦更是年近七十,王晋卿和袁彦一般大,李处耘也有五十多岁了,李进卿年近六十,姚内殷年过六十,在这个年代来说确实接近寿数,有个三长两短并不奇怪,唯有韩重赟死的时候才不过四十五岁,不得不说在抗生素诞生之前,武将的旧创随时都可能夺命。

    首先,北平府已经升格为běi jīng,不仅是顶着辽国东京道、南京道、西京道三方面压力的北疆重镇,而且是大周的重要陪都了,军事方面当然有范阳军节度使高怀德打理,但是在民政与转运方面却必须有一个地位、资历、声望都能够压得住高怀德的人来负责。之前的吴廷祚曾经担任过枢密使,那自然是没得说,所以接任吴廷祚的还是枢密使,李崇矩因此卸去枢密使一职,出京赴幽州出任知北平府,总理běi jīng留府事与河北转运事。

    枢密副使王赞,这个让边臣颇为戒惧的称职严吏很自然地接任了枢密使一职,枢密副使却没有让宣徽南院使、度支部尚书张崇训升任,而是升了军咨部尚书张铎。恰好军咨部侍郎陈思让也在这时候故去,军咨部的两个主官就同时出现了空缺,于是军咨部下属的运筹司和侦谍司各自占据了一个位置,运筹司郎中曹翰升任军咨部尚书,侦谍司郎中韩微升任军咨部侍郎。

    运筹司郎中的职位,最终落到了既有一线作战经验又有过一段运筹司履历的伏波旅都虞候钱守俊的身上;侦谍司郎中则是原先侦谍司北面房的主事田重霸,在北伐幽蓟一役立功而不显的这个人,终于从边陲进入了中枢,虽然不是他当年奢望的宣徽使一职,不过地位却也相差仿佛。

    在这些失去主将的节镇当中,卢龙军处在对辽国的第一线,建雄军和庆州则与定难军相接,都是无法撤去军镇转任文官的,至于其他几个军镇如天雄军、昭义军,随着幽蓟、河东的稳固,都已经变成了相当安全的内地,当地用于治安和防范边郡的州郡兵固然不能全数省去,主官却可以换成知州、知府了。

    于是殿前军控鹤右厢都指挥使李汉超落去军职,正授卢龙军节度使,接过了从渝关到卢龙塞一线的山海防御重任;而建雄军这个军镇虽然就此撤销,晋州、隰州、绛州、沁州各遣知州理政,不过原渝关巡检董遵诲却以晋、隰缘边巡检使一职总揽河东南部对定难军的军事部署,与北面的河东节度使向训交相呼应;至于庆州,因为东北有彰武军西北有通远军,面对定难军的防御任务稍轻,更多的是主理盐务和朔方军的粮道,则以榷场使田仁朗权知庆州,接过了庆州的军政事务。

    剩下来的就是禁军当中的补缺了。

    因为将领亡故和出镇而出现职位空缺的是殿前司和渔政水运司,对于现在的郭炜来说,已经不大需要时刻紧盯着禁军军职的调动了,即便其中有一个定远军都指挥使的空缺,他也只是略微留意了一下枢密院报备上来的名单,并没有私下调查犹豫多久就圈阅允可了。

    升任定远军都指挥使的是原先的副都指挥使杨光美,都虞候潘光裕也自然升任副都指挥使,而定远军左厢第一军都指挥使赵彦功则接任了定远军都虞候一职,接任钱守俊腾出来的伏波旅都虞候一职的则是伏波旅第一军都指挥使王政忠。

    升任殿前军铁骑右厢都指挥使的是御马直指挥使崔翰,而接任控鹤右厢都指挥使的则是控鹤左厢第一军都指挥使刘遇。

    不过真正比较惊人的任命,却是出阁的皇长子郭咏晟,除了梁王、山南西道节度使的爵封之外,他还正式出任了渔政水运司都点检。

第二十六章 训哥求见

    第二十六章 训哥求见

    “岭南海寇已经尽数剿灭,近海诸岛尽入朝廷掌控,少数余孽窜匿安南、占城,岭南行府已经行文着交趾郡王与占城国王倾力绞杀,南洋商船上广州、泉州再无忧惧……邕管溪洞蛮獠多已平复,定远军分船队与伏波旅分队业已转入正常cāo练。”

    …………

    “济州岛马场业已孳生良马万匹,其中以河套马为最,约占总数之半,南番马、海东马次之,各约两成之数,乌孙马最次,仅有一成而已……”

    延英殿上,郭炜正在翻阅处理着各地的奏章表文。迁都已经半年了,很多大臣都还处在熟悉新环境的阶段,包括一些禁军也是这样,尽管他们的宅邸、军营、衙署都已经提前打理得井井有条了,但是他们就是多少有一些水土不服。郭炜这个经历过后世频繁出差生活的人却是没有一点的不适应,早就投入到了繁忙的政务当中去。

    岭南那边的消息倒是很不错的,看样子远赴广州的那支定远军分船队已经熟悉了南海的海况,现在至少在维护商船航线和近海安全方面是完全没有问题了,将来进行必要的辅助登陆作战估计也能够拿得下来。伏波旅分队大概也习惯了热带、亚热带的丛林作战,尽管疫病和伤亡率比北地作战高了一大截,但是比起从前的唐军或者南汉军队还是强了许多。

    即便是定远军分船队的领队将领有了职务变动,想必对这支部队的影响也不会很大,一旦安南出现机会,相信他们胜任得了预定的任务。

    济州岛的马场没有让郭炜费多少工夫,耽罗国的星主在钦使的威势和丰厚的国礼面前,方向转得比谁都快,早早地确认了自己的藩属身份,热情恭迎太仆寺上岛经营马场。

    有星主的首肯,加上马场主管遵照郭炜的吩咐特别注意了岛上土人的耕地,为他们提供jīng铁农具和优质种子换取了岛屿东面的大片草场作为牧马地,整个马场在短期内就走上了正规。随着定远军的船队把一批批种马、母马运上岛来,众人方知什么叫得天独厚,才明白皇帝的明见万里不是平常人可以揣度的。

    分片牧养的马群在两年的时间里面孳生至万匹之多,除了草场丰茂之外,当然也和运上岛的种马、母马数量足够多有关。

    郭炜倒是知道,那河套马以矮壮耐粗饲著称,多半就是郭炜在另一个时空所熟知的蒙古马,只不过在这个世界上尚无蒙古人,也就还没有“蒙古马”这种称呼。

    河套马占据了济州岛马场的半数之多,那是和种马供应量密切相关的。虽然辽国不愿意向大周发卖良马,却禁不住底下的部族私下里贩卖,又有渤海人参与走私,这些马都是河套马,加上定难军的党项人卖的马也是以河套马为主,于是济州岛上的马匹最后也是河套马居多了。

    海东马能够占据两成的数量,则是因为地利的关系了。毕竟这里距离生女真很近,而且周军已经进驻到了高丽北境,现在生女真和大周的贸易甚至都不需要经过海路、辽境到渝关榷场了,只要到鸭渌水入海口附近的保州就可以完成交易,这无疑极大地增加了海东马的输入数量。

    海东马在另一个时空的学名叫什么,郭炜就不大有数了,他当年虽然有钱,但是玩的却是游艇而不是赛马,隔行如隔山呢,“蒙古马”的名字是因为在军史上太有名了才会让他记住的。不过郭炜根据海东马耐寒以及适应山地乘驮的特xìng,猜测这种马多半就是后世西伯利亚丛林猎人们惯用的马匹,譬如鄂伦chūn人的马,这种马在草原追逐战当中或许不如河套马,但是应该非常适合辽国东京道的山林。

    至于力大善挽的南番马和轻捷高挑的乌孙马则都是从灵州那边长途运送过来的,这也就是因为马种太好了,郭炜才愿意负担起长途运输的成本,像灵州入境的河套马就压根没有运到过济州岛来。饶是如此,南番马和乌孙马在济州岛的存栏数也是很低的。

    南番马嘛,郭炜倒是猜到了那是什么。力大善挽,从灵州入境,多半是吐蕃、党项和羌人市易进来的,从特点和地段来看,基本上可以肯定就是河曲马了,产自黄河上游第一河曲处的高原挽乘兼用型马,其实是最适合农耕民族军队使用的马匹。

    乌孙马想必就是当年汉武帝追寻的大宛马的后裔了,看太仆寺官员的描述,这种马以轻捷高挑著称,那就是最佳的轻骑兵骑乘马,应当是火器骑兵骑乘和驿马的最佳选择。可惜的是这种马的数量最少了,也就是大食商人和回鹘商人隔三差五地能够进贡一批,用于驿马可就稍嫌奢侈一些了。

    可惜现在的西域比汉武帝时候还要复杂,总体气候又干冷了许多,打通丝绸之路的前景依然遥远,乌孙马的产地距离灵州都隔得很远,增大乌孙马的输入数量,难!

    倒是南番马可以想一想,那一片产地可不就是在祁连山下的青海高原么,黄河流经此区绕积石山形成的一大弯曲处,特别是青海湖周边,凉州就在那地方的北面,两边只隔着祁连雪山。只要赵匡义开拓凉州有成,南边再配合着从秦凤开始像历史上宋朝河湟开边一样西拓,那就完全有可能掌控南番马的产地,到时候南番马的输入量就不只是如今这个样子了。

    想到了南番马,就想到了河曲一带,然后很自然地就联想到了凉州,于是郭炜又想起了出使已经快三年的赵匡义。

    三年了……就算是要去拜访的势力稍微多了一些,三年时间也尽够走一个来回的吧?好像于阗啊高昌啊什么的使者过来,都是说路上要走一年左右,怎么算三年都很宽裕了。

    莫不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郭炜想到这里就摇了摇头。他倒是不介意赵匡义真出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让西北的蛮子动手,怎么也比他自己派人悄悄动手要好得多,而且还能给大周一个堂而皇之的出兵借口,多半也能让赵匡胤心甘情愿地打前锋。但是以中原王朝在西域的声威,特别是大唐数百年的积威下来,西北的蛮子没有足够的利益驱动是不会干这种蠢事的。再说朝廷也算是给赵匡义配备了jīng兵强将,而且使团经过朔方军的时候,赵匡胤拨给他们的人手也很强,西行路上小股的盗匪应该是拿不下他们的。

    “大周赴凉州、甘州、肃州与归义军宣谕使者,并奉诏联络于阗国使者赵匡义率从人入灵州境,随行尚有大食使者一行数十人,朔方军节度使赵匡胤在灵武城迎候,预计赵匡义将在月内返京述职。”

    似乎感受到了郭炜的思绪,他这正在心里面琢磨着呢,接下来翻到的侦谍司报告恰恰就是从灵州发过来的急件。

    “嗬!想不到我估算得还真准,这人当真就在这段时间回来了……”

    郭炜口中轻轻地嘀咕了一声,却是感叹自己的预见xìng。这在一个行当干的时间长了,有时候确实会生出第六感来似的,穿越之前的郭炜在本专业以及公司的业务内就会产生第六感,尽管他的决策从来不依赖这个,但是第六感的存在还是让他在准备预案应对变化的时候占据了某些优势,现在看来自己的第六感转移到了国家战略方面了?这倒是很有利的变化嘛……

    自我夸奖了一阵,郭炜又摇了摇头,将心头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失望情绪甩了出去。赵匡义如期归国,正好定难军那边又被辽国牵制得难以动弹,倒是让赵家兄弟联手经营西北的良机,这种事也算是利国利人,却也无需纠结于赵匡义平安归来了。

    赵家人……其实在唐末以来的这个纷乱世道当中,真正忠诚的人才是极少数吧,赵家人恐怕也算不上脑后长着反骨,只要自己牢牢掌控着局面,再好好地活个几十年的,世道人心应该可以矫正过来的吧?而且自己现在已经把野心最大的赵家两兄弟赶到了边陲,就连赵匡美出了武学进的也是水军,相信他们也折腾不出什么浪花来了,说不定,从府州出了个折家将,从麟州出了个杨家将,将来从凉州出个赵家将?

    嗯,关于赵家的问题暂时就摆到一边去,赵匡义从灵州走过来且等着呢,侦谍司传讯可是信鸽加快马,不是寻常行旅可比的。至于伴随赵匡义过来的所谓大食使者,郭炜相信多半又是什么阿拉伯商人冒充的,虽然现在冒充使者在进贡、回赐之间得不到远胜于普通贸易的利润,但是起码可以减轻沿途的过境税负担,也难怪经常有商人要来冒充了。

    不过……能够冒充一国使者的商队,那规模应当是不小的,商家的气度至少也是多年历练出来的,终归还是一个好客户嘛,却也不必去戳穿他了。

    “左卫上将军、百胜军节度使、东京留守、开封尹、郑王熙训再请入阙面圣。”

    郭炜眉头一皱。迁都之后,自己把汴梁这个转运重镇扔给了亲弟弟,实际管事的则是开封府的僚佐,怎么这个弟弟连这么点责任都担不住?

第二十七章 请辞?

    第二十七章 请辞?

    “熙训,朕迁都才只半年时间,你就累次三番地上表要求入阙,这是为何?朕看你一向勤勉,又是朕的大弟,今番是准了你入朝,不过你也须得向朕讲个明白。”

    郭炜语气严肃地向郭熙训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是他看到那份表章之后的第六天了。

    正如郭炜自己说的,郭熙训是他的大弟弟,而且是在他穿越之后有很长时间的共同生活阶段,小了一轮的腻人熊孩子,怎么的也能处出些感情来,更何况郭熙训还是郭荣劫后所生,因为对于自己在无力之下只能选择独自逃生(尽管想尽办法多带了一个姑姑走)一直心中有着愧疚之感,郭炜对后来的几个弟妹多少是有一些补偿心理的,所以郭熙训可以说自小就获得了郭炜最多的疼爱。

    这种疼爱在郭炜登基、郭熙训成年之后已经逐渐隐没到了寻常的皇家关系当中,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却发挥出了作用。

    对于郭熙训连续上表请求入觐,郭炜单纯从皇帝的角度来说是有一些不满的,毕竟当年自己亲征北汉的时候郭熙训就已经主理过开封府,现在再一次离开朝廷单独管理应该不是问题,再说朝廷迁离东京也才半年时间嘛,没理由这就受不了了。要说思念兄弟思念母亲,那已经是二十多岁的人了,要还会为了亲情的羁绊而影响事业,怎么说都嫌娇惯了一些。

    郭熙训是不是胜任东京留守,其实对郭炜来说并不是很重要的,因为开封府的那些僚佐都是考铨相当好的官员,有足够的能力办好rì常的政务,东京和洛阳离得又不算远,一般来说也没有什么特殊情况需要留守作出临机决断的,所以就算这个留守尸位素餐也没什么打紧。

    要说郭炜需要宗室成员在一些地方为他分忧,以前倒是说得通,就像他那次亲征北汉一样,已经晓事的郭熙训的确让他对后方更为放心一些。不过现在郭炜的长子郭咏晟都已经出阁了,并且正任梁王、山南西道节度使、渔政水运司都点检,作为皇帝的嫡长子,是最恰当的太子人选,要分忧也应当选他了,此时几个弟弟表现无能些才更合适呢。

    所以说,让郭炜不满意的原因其实还是因为郭炜依然对郭熙训有着兄长的关怀,不希望郭熙训就这么变成纨绔。只不过因为心底依然存在的那一丝疼爱,尽管心中颇为不快,郭炜最终还是准了郭熙训入觐的请求,而且不是在延英殿之类的地方接见他,却是选在了永芳园的和庆殿,让这一次会面少了君臣相见的味道,多了一点家人相会的情分。

    “阿兄……”郭熙训缓缓地抬起头来,脸上没有一丝被训斥后的不豫,却有几分自小就有的孺慕之sè,“训哥知道阿兄一直对训哥期望甚高,自从父皇驾崩以后,阿母不晓政事、缺乏刚断,几个阿弟又年幼难以分担,阿兄十多年来独力支撑国事家事,这才熬来了大周如今这样一个好局面,训哥几个也成年了,阿兄肯定是希望训哥能够分担些个。只是训哥实在无能……”

    “你……”

    郭炜听出来郭熙训话中的味道,这是要辞职撂挑子的迹象啊……虽然随着郭咏晟出阁开始学习政务,他现在不需要担心这种事情,甚至无论从皇家的利益才是从国家的稳定来说,这种事情都是求之不得的,但是郭炜仍然有些不愿意接受。

    天家无情,这自然是老话,不过郭炜总觉得自己可以驾驭得更好,他有自信能够保持和郭熙训、郭熙谨几个的兄弟亲情,他不希望自己刚刚把儿子拉出来封王,就让这个一向孺慕自己的弟弟开始生分了。

    “阿兄不必多想。”郭熙训却似乎早就料到了郭炜的反应,连忙接着说道,“训哥没有治民理政的才能,更没有掌军的能力,之前勉力承担开封尹的职位,在阿兄领军亲征河东的时候硬着头皮出任东京留守,那是为了减轻阿兄的后顾之忧,其实训哥做不来这些。”

    “做不来?没有谁是天生就懂掌军和治民理政的,那些禁军大将和朝中重臣不都是历经战阵或者治理地方熬炼出来的?你开头做不来,朕不是给你配了足够jīng干的僚佐么,而且现在已经做了这么些年,怎么还会做不来?”

    郭炜当然不相信郭熙训的说辞。如果像他说的那样,真要是因为做不来、心理负担很重而要辞职,就算是一开头考虑到皇兄亲征之后的京师稳固而勉力答应下来,那么在周、辽两国实现议和通好之后,总是可以坦然辞职的吧?为什么那时候就做得下来,偏偏就是在朝廷迁都和郭咏晟出阁封王之后才发觉自己做不来呢?

    “阿兄当中无需多想。的确……训哥选在朝廷迁移至西京、胜哥出阁就封梁王的时刻请辞,朝中大臣们或许多有疑虑,不过选择这种时候请辞也是情理当中的啊!”

    郭熙训听出来郭炜话中隐含的疑虑,更听出了郭炜对他的关爱,当下也不顾忌直接说破会犯什么忌讳了。

    郭炜眉毛一扬,努力平抑着自己内心的波涛起伏,看着郭熙训平静地问道:“哦~你既然知道此刻时机敏感,却还是要请辞,这个情理当中的情理到底是什么?”

    “阿兄,首先训哥着实没有能力承担这份重任,这是第一位的,训哥只喜欢做个无忧无虑的亲王,在阿母面前尽孝,在阿兄身边就像儿时那样……先前训哥接下这份重担,完全就是为了减轻阿兄的后顾之忧,是因为阿兄希望训哥这么做。”

    郭熙训抬头看着郭炜,眼中满是诚挚,一直看了半晌,感觉儿时兄弟间的气氛又回来了,这才继续说道:“阿兄亲征凯旋之后,训哥本当立即请辞的,只是训哥也知道,宗室单薄便会被外人觊觎,即便如父皇和阿兄这般英武明睿都不能免,所以训哥只能勉力支撑着,算是为大周的未来尽一份力。而且当时的东京有阿兄在,有朝廷在,训哥并不需要承担什么大事,这种支撑也就不算辛苦。”

    说到这里,郭熙训顿了一顿,低头平缓了一下情绪,然后又抬头说道:“朝廷迁至西京的这半年,虽然开封府水旱不侵,漕运也一切如常,训哥却感到颇有些手足无措,头上没有了阿兄和朝廷的撑持,训哥当真不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再看到胜哥出阁,已经可以顺利地跟随阿兄学习政务,郭家后继有人,训哥就没了勉力支撑下去的力气了……”

    听完弟弟这少有的长篇大论,郭炜轻轻地吁出一口气,紧盯着他说道:“说来说去,却还是因为迁都和咏晟出阁封王的事情……”

    “阿兄切不可多想!”听到郭炜还是这么说话,郭熙训有些惊慌,“训哥不是因为这些事而心怀怨怼,只是迁都之后开封府的政务才让训哥知道了,自己绝非治民理政之才;至于胜哥出阁封王,训哥更是只有欣慰,郭家后继有人,今后自有胜哥为阿兄分担重任,承担阿兄的期望,训哥就好顺心地偷懒做个闲散亲王了。”

    盯着郭熙训的表情,郭炜沉默了半晌,这一次郭熙训也没有再低下头去,而是坦然地面对着兄长的审视,看上去似乎的确如他所言,这一次请辞完全是因为他对自己终于有条件卸去重担而欣慰,却不是因为失望怨怼。

    然而郭炜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看郭熙训的样子确实挺坦然的,依照郭炜对他的了解,这其中应当没有yīn谋的成分,但是……好像他总有那么一点隐瞒,这种隐瞒或许不是出于什么恶意,不过郭炜仍然不喜欢这种感觉。

    沉吟了一会儿,郭炜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如果你是因为这些理由请辞,朕会答应你,让你得偿所愿,到洛阳来重温天伦之乐。不过……仅仅是这两个理由,你应该不至于连半年时间都坚持不住!当年朕亲征河东,离京的时间虽然没有半年那么长,但是京师重臣几乎一空,你不也是勉力支撑下来了?如今咏晟虽然已经出阁,距离成熟却也还早,你就不能多支持朕一两年吗?”

    “这个……这个……”从兄长的温言当中,郭熙训真切地体会到了儿时的温馨感觉,一时只觉得再也隐瞒不下任何私密了,“实在是因为住在开封府的勋旧请托太多,训哥不胜其烦又不知道应该如何措置,唯有请辞留守、府尹之职以避之。”

    “住在开封府的勋旧请托太多?”

    郭炜微微一愕,这是怎么说的?

    嗯,这些勋旧,其实就是历朝历代致仕的文武重臣,因为他们的身份很高,这个时代的经济特点又是京畿远胜于远方州郡,所以这些人普遍都不会选择离京之后回乡居住,可是直接待在京城又多有不合,所以他们首选的退居之地就是陪都了。在朝廷居于东京的时候,这些人全都聚居于西京,等到朝廷迁往西京了,这些人就避居到了东京。

    这样一批人,的确不是一般的官员能够应付的,所以陪都的留守或者府尹、知府总是要选择资深位尊的人出任,不过以郭熙训的身份还吃不住吗?

第二十八章 志在何方?

    不应该啊……

    郭炜被郭熙训的这段话弄得有点犯糊涂,只因为开封府住的致仕高官过多,他们的请托难以应付,就要吓得辞官不做了?以前的窦仪、陶谷、韩熙载、焦继勋在河南尹、西京留守或者知西京留府事的位置上不是都做得挺好的么?这东西两京一调换,莫不是主官也得换一换?

    问题是郭熙训的身份地位哪里差了?竟然需要在乎那些个过气的老臣子在任的官员、亲王尊重他们,那是给他们面子,却哪里能够为了他们吓得不敢做官了……韩熙载可是连税都敢去收的,焦继勋是敢于贯彻最推行的土地累进税制,也没见这些人出头唧唧歪歪啊

    从前倒是还有十阿父在陪都待着,有他们胡作非为用下限扛住地方官,其他致仕官员上行下效,当时的判河南府兼知西京留守事窦仪和后来的陶谷都不太好措手然而随着柴守礼被打发到柴王城幽居,十阿父的声势就已经散了,到了现在,别说这些人已经凋零得差不多了,就连他们的儿子都走了好些个,洛阳城中早就不流行十阿父的传说了

    至于现在,朝中的文武重臣当中有哪个的老父像当年十阿父那般跋扈么?似乎是没有的卢亿老夫子就不说了,那个严格要求自己的道学劲头,真是用儒经给自己当道德标准,就是禁军将领当中年龄不大有父母健在的,要么就是曹彬这种低调的戚里要么就是苻俊这种郭炜一手提拔起来的少壮,家人都是非常谨慎处世之人,才不会重建十阿父组织呢

    “你好歹也是亲王,却又何需在意几个勋旧的纠缠?他们的请托要是合理你应许下来办了就是,要是不合理,就是一口回绝了又能怎样?”

    郭炜略感诧异地问着郭熙训,一点都没有体会到对方的为难之处

    郭熙训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就是训哥远不如兄长的地方啊……兄长是天命所系,辨理清晰,处事明断,不为外物所动,旁人的聒噪影响不了兄长的判断那些人的身份地位是不能撼动兄长的心神,也无人敢于纠缠兄长训哥在这方面则是样样无能,光是一个亲王头衔尚不足以震慑众人”

    “唔你的话不尽不实……”郭炜尽管看不出来,不过直觉就感到事情并没有郭熙训说的那么简单“光是这样的原因,朕看你还是应付得来,请托之事就算推不掉,避不见客总是可以的嘛开封府判官程羽xìng情淳厚,莅事恪谨朕看就算由他出面都处理得来”

    郭炜那充满自信的面孔和声音,加上咄咄逼人的目光,直把郭熙训逼得脑袋一直往下勾,下巴都挨到了胸口和庆殿内一时间沉寂了下来

    “这个……这个……非是训哥隐瞒不报,实在是此事关系重大而其中的关键又相当模糊,训哥只是全凭猜想故而不敢以胡言乱政”

    迟疑了片刻,经不住郭炜的积威压迫,而且郭熙训在这个兄长面前的确是没有说过什么谎话,最终郭熙训还是一五一十地把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原来住在开封府的勋旧向郭熙训请托是真,但并不是全部的真相真相就是这些人的请托基本上都集中在土地累进税制上面,而且众口一词地说这个税制是与民争利、动摇国本,希望郭熙训以亲王之尊向郭炜进谏,听那些人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们很看好郭熙训和皇帝的兄弟感情,相信普天下就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像郭熙训那样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

    郭熙训自承对于相关政策没有基本的概念,也不知道其中的是非对错,甚至政策的连来龙去脉都理不清楚,因而也就不可能为那些人出面说情了但是关系到税收的基本问题,光靠着开封府判官挡驾也肯定是不行的,郭熙训又怕到了秋征的时候强行按照税制收税的话,说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来,而他知道焦继勋在河南府就敢于贯彻最推行的土地累进税制,所以想来想去就想到了辞官不做的应对之法了

    当然,郭熙训的话语当中还有意无意地透露出,他有些疑心那些致仕官员撺掇他来出面进谏,多半是另有所图的,其中暗藏的心机怕是相当难测只不过那些人言语谨慎,措辞小心,并没有给郭熙训的疑心提供合适的直接证据,所以这种怀疑就只能一直埋在心里面

    将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郭熙训在最后说道:“训哥愚钝,也弄不清楚税制的真实利弊,只不过我知道,阿兄一向体恤百姓,治国谋虑深远,绝不是他们说的与民争利、动摇国本只是训哥嘴笨词拙,怕是说不服他们,若是强行收税又怕激起大乱,可是原河南尹执行税制的时候,那些致仕官却并无争讼之举,两相对比,训哥只能自认无能,故而情愿挂冠让贤”

    “唔……”

    郭炜轻轻地吐气开声,眼神冷厉地凝注着前方,没有瞪着郭熙训的脸,却像是在看着那些围住了郭熙训聒噪的致仕官儿

    这些人反对抵触土地累进税制,郭炜是一点都不奇怪的,不过郭炜并不认为他们有能力抵制得了——焦继勋原先在洛阳的时候不就做好了吗?这些人也就是掐准了郭熙训缺乏主见优柔寡断,也许没有指望着从他那里闹来什么政策,却多半是打算利用这种争执在开封府闹出什么事端来,从而引起税制改革的瘫痪甚至退缩

    这么看来,郭熙训的应对恐怕还是最好的

    认得清自己能力的局限,在自己的存在有可能引发混乱,被人利用来向皇帝发难,甚至破坏兄弟感情的时候,拿不出好的办法来对付,那么主动抽身而走未尝就不是良策了

    郭炜现在也认可了郭熙训的选择,他解决不了的问题,那就换焦继勋来干,反正刚刚卸下了西京留府职司的右武卫上将军正闲着呢

    只是郭熙训就这么免了职,说是说他自己主动请辞的,但是谁知道外人会怎么议论呢?终究是在他的侄儿郭咏晟出阁不久卸任的……郭炜看着眼前二十岁出头的弟弟,心中不免有些抱歉的意思

    “既然如此,朕也就不留难你了……相信让右武卫上将军接手开封府,当初他怎么整治西京的,今后就将怎么整治东京不过你怎么办?就这样从此闲居洛阳了?”

    郭炜这么问着郭熙训的时候,未必就有立即怎么安排他的意思,只不过心中的歉意总是要表达一下,却也没有指望得到郭熙训明确的答复

    其实郭熙训从此闲居洛阳也不是问题,郭熙让那几个不一直都是这么生活的么?对于郭熙训来说,少了东京留守、开封尹两个职位,也少不了多少俸禄,即使东京留守比遥领的百胜军节度使多几个从人的衣粮,和郑王的从人规模比起来也没有多大的损失,逢年过节多颁赐一点也就有了

    但愿他真的是不喜欢做官而喜欢悠闲

    郭熙训果然只是平淡地笑了笑:“闲居洛阳正好啊天下事自有能干的阿兄担下来,几个弟弟能够闲居享福,这可是晚唐以来仅见的呢,足见大周在阿兄治下已经上比汉唐了不过训哥倒是真有一点自己的打算,若是阿兄允可,训哥想在家中歇息个半年数月之后,就去航海探险”

    “航海探险?你不是说自己喜欢偷懒闲散吗?”

    郭炜这一下是真的惊到了,航海探险这种事情,那当真和偷懒闲散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真不知道郭熙训怎么会这样思路跳来跳去的,难道他这么做是为了避嫌?因此甚至不惜逻辑混乱?

    “做自己不喜欢不擅长的事情就显得很辛苦了,不过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本身就是偷懒闲散”郭熙训此刻的笑容很真挚,“训哥现在还记得,小时候听阿兄讲这块大地的故事,说我们脚下踩着的大地其实是球形的,从中国出东海,大洋之中有瀛州,有扶桑洲,《山海经》等上古传说多半有因,后人附会的东瀛其实并非瀛州……这些事情训哥可都记得清清楚楚的,总想着哪一天就出海去寻找这些海外仙山”

    郭炜再一次愕然了,自己当年哄小孩子讲的天文地理小故事,郭熙训居然到现在还记得?

    “以前阿兄cāo劳国事,要效父皇遗志削平天下,训哥不能让阿兄分心,这些想法也就从未提起过不过现在海内大治、四夷平服,即便将来有什么外夷不逊需要阿兄领军堕平,胜哥也足以坐镇后方,所以训哥可以放心遂幼年心愿了而且前些年耽罗国归诚,高丽南面济州岛的存在,业已证明小瀛州的记述属实,训哥的心情就热切了……再说如今定远军威福四海,登州、明州等地的商船远及东瀛,出海的条件已经很好了”

    郭熙训的这一番话,向郭炜充分表明了他的打算绝非一时心血来cháo(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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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神农之志

    第二十九章 神农之志

    “熙训居然一直有这种想法,真真是为兄从未料到的……为兄当年给你讲的那些天文地理故事,你真的是全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郭炜摇了摇头,看着郭熙训的目光已经是充满了暖意,就连口中的自称都从“朕”变成了“为兄”,显然心底里已经将这一次密谈从君臣之间的角度彻底变回了兄弟相聚,朝廷的大政方针、郭熙训的任职……等等在这一刻都被郭炜放到了一边,此时他关心的却是郭熙训是不是真的记得那些大哥哥给幼弟讲的童年故事。

    皇兄语气用词的变化,郭熙训显然是敏锐地感受到了,霎时间他的双目就有些晶晶亮,其中似乎有水波闪过,脸上更是浮现出特别的光彩。

    郭熙训定定地看着郭炜说道:“阿兄学识渊博,小时候训哥心里面,阿兄就是父皇之后第二厉害的人了,而且在训哥面前又没有父皇那么严厉,总是很乐意陪训哥玩耍,给训哥讲的故事既jīng彩诱人又从不重复,训哥那时候就最亲近阿兄了……阿兄给训哥讲的那些好听的故事,训哥也都记得很牢。”

    “所以,你一直就觉得海外的那些仙山很有趣,总想要亲自去游历一番?”郭炜眼前这张稚气未脱的脸庞,已经有些和记忆中的那个幼童重叠了,因而郭炜的语气相当之温和,“只是在此前顾虑着为兄太忙才不忍心远行,而现在却可以借此回避某些大地主的纠缠?”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郭炜已经把那些背地里撺掇郭熙训的家伙统一定xìng为大地主了,而且是最为保守反动的大地主。不是他们在背地里搞乱,让郭熙训无所适从,甚至感觉到了某种极度的危机,相信郭熙训也不会这么早就提出辞官不做,即便他真的有远航探险的打算,那也未必就会这样匆忙地提出来。

    一切都是那些妄图阻挠税制改革、顽抗历史车轮的反动大地主的错!我自己都已经以身作则了,皇庄在土地累进税制当中承担的税率在每个州县都几乎是最重的!而且皇庄还捞不到造福桑梓德行纯茂科的好处,那些候选人都只能从民户当中提出来。

    在这一刻,郭炜都有了将潘祐、李平从岭南和蜀中调回东京的冲动。

    潘祐是书呆子不知变通,以前是死按照周礼来构思理想社会,在郭炜用新税制与大同社会的演讲将其洗脑之后,则变成了死扣圣旨坚定不移地执行改革政策的铁面钦差。不过有各级转运使、知州和驻军的配合,他负责打理的先后又是被朝廷武力平定而且相对地广人稀的河东与岭南,在当地推行新税制的阻力不算很大,实际工作中也没有太多的麻烦纠葛,此时潘祐在官僚当中的声望相当不错。

    李平这个纵横家出身的人就有些不同了,他固然也有自己的理想,而且的确是被郭炜说服了,但是他在手腕变通方面的能力绝非潘祐可比。郭炜也是挑着特点用人,河东、岭南那种相对简单的地方就用了书生潘祐,却把地方富庶人口众多的江南和蜀地交给了手腕出众的李平,特别是在南唐故地得罪人的事情,出身南唐的潘祐不好做,原本在南唐就是客卿的李平做起来却是毫无顾忌。

    正是因为这两个人的成功,朝堂上的文臣们才没有反对郭炜将新税制在全国铺开的打算,只不过和原先的试点比起来,这一次在大多数地方都是由转运使和知州负责,并没有任命什么特派的钦使——除了在吴越和清源军仍然委派了钦使之外。

    朝中的其他官员,哪怕是曾经将西京打理得井井有条的焦继勋,和后梁、后唐。后晋、后汉以及大周这一路下来的致仕官员家庭多少都是有些纠葛的,即使有对付他们的办法手段,总还是会留一些情面。换了潘祐、李平他们过来就不一样了,作为降臣当中待遇仅次于韩熙载的人,他们的权力基础更多地依附于皇权,不管是以潘祐的书呆子气,还是以李平的纵横家手腕,估计都能狠狠地收拾一下那帮不老实的人。

    郭熙训听了皇兄的问话,却是粲然一笑:“也不是要逃避什么人的纠缠了……那些勋旧有所请托,多半也有他们自己的原因,训哥只是因为并不擅长治民理政,这才明智地打算让贤的。再说训哥是当真想要寻访那些海外仙山的,儿时听阿兄讲的那些故事,海外仙山的风光、那里独特的出产……若是训哥寻访有成,虽然说不上如徐福找到不死药那般神奇,但是于国计民生也不无裨益,就训哥的能力而言,却是要强过了勉力去做一个开封尹。”

    看着弟弟那灿烂的笑容,郭炜心头有些恍惚……这样真诚发自内心的笑容,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从几个弟弟脸上看到了?虽然自己从来到这个世界起,就已经立志要掌握大权,在这个国家好好地贯彻自己改造这个世界的意图,因此而不惜让自己冷静理智甚至冷酷下来,但是并不意味着自己就很喜欢亲情寡薄的滋味。

    以前对郭荣,现在对符昭琼总有一些隔膜,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和郭荣是因为双方xìng情的原因做不到双方亲密无间,即使郭炜真的已经在把郭荣当养父看了以后,双方的关系也仍然是如此清淡;和符昭琼则是因为双方的年龄差距实在是太小了,郭炜即便可以无视任何诱惑,也没办法将其视作母亲,哪怕是养母都不行,现在能够维持着皇帝和太后之间的正常礼仪关系,那已经要归功于郭炜在前世办公司时练就的情商了。

    但是如果能够和几个弟弟保持着正常的亲情,尤其是和这个幼时最喜欢腻着自己的训哥保持最纯真的亲情,郭炜还是非常愿意的。

    既然郭熙训自己都不在意那些大地主的sāo扰,不在意是他们的捣乱才弄得自己没有官做,郭炜却又何必强自出头去报复回来呢?让潘祐、李平到开封府去落实新税制,或许是可以落实得很快,也能将那些大地主折腾个够,但是更有可能生出许多事端来。这两个人在大周官僚集团当中的根基毕竟是浅薄了一点,那些致仕官未必会像降官们那样服贴,双方只要有误判,就很可能发生比较激烈的冲突。

    改制嘛,尤其是政权稳固时期的改制,固然可以雷厉风行,却也要力求少生事不生事,虽然说郭炜自信根基深厚、牢牢地掌握着军队,真要是遭遇了强大的挑战也不妨用军械铲平,但是能不在国内生乱动武当然最好了。

    算了,还是让资历更深、手段更为老辣的焦继勋去解决这些麻烦吧。

    “哦~熙训不光是记得为兄讲的那些个故事,就连海外仙山的风光描绘都在憧憬着,甚至还记得那些独特的出产?”

    郭炜目光闪动,真想不到自己当年的无心之举,还能在今天结出这么个果子来。听郭熙训话里边的意思,他迷恋那些故事也不纯是因为少儿的天真好奇,更不是因为附庸风雅的墨客sāo人最在意的异域风光,他其实很在乎那些传闻中有益于国计民生的独特出产嘛~郭荣的遗传、自己的施政作风,对他的影响很大吗?

    郭熙训听到皇兄的问题,又是粲然一笑:“训哥记得最牢的还就是那些海外仙山的独特出产了:绒毛更长更致密的棉花,可以比阿兄着人从西域买来的棉花织出更好的布匹;树皮可以医治疟疾的树种,比太医院最新找到的青蒿可能要省力些,不用临时采摘鲜草榨汁;比茱萸还要辣的调味品;花盘很大、终rì追着太阳走的葵花,结出的种子像瓜子,可以炒着吃零嘴,也可以榨油;长在地里的硬壳豆子,可以榨油,油炸以后用细盐拌着吃很香;长在地里像葛根、薯蓣一样的东西,产量却要高得多,耐旱耐盐碱,可以让农夫当主粮吃;还有茎干像甘蔗一样粗壮的嘉禾,结出的谷穗特别硕大,不需要去壳就可以煮着吃,禾苗还特别耐旱,也不惧寒冷……如果训哥可以把这些物产都找到,而且能够将其移栽到大周的土地上,让天下百姓共获其利,那么训哥大概就算得上大周的稷官了吧?”

    听到郭熙训的这一席话,郭炜当时就愣了。这个弟弟,看样子不声不响的,好像对权力也没有多大的**,却没想到志向当真不小!他这也就是没敢把自己将来可能的成就去和传说当中的神农氏相比了,不过稷官一说,又何尝不是在华夏这个点了种田天赋的族群中能够获取历史声望的人物呢?他要的不是九五至尊或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声威,却是万世名啊……

    “熙训有这等恢弘的志向,为兄又怎能不支持?你若是真能实现自己的理想,不要说找全这些物产了,就是能够找到两三样特别重要的主粮,那还谈什么稷官啊……为兄都可以将你改封为稷王!”

    心情激荡之下,郭炜的承诺脱口而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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