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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康保裔     混在五代当皇帝txt下载     混在五代当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通牒

    第十五章通牒

    辽国的永州南面,土河西北岸边的广平甸,距离前任皇帝耶律述律经常在chūn捺钵钩鱼捕鹅的木叶山下三角洲平甸很近,只要沿着土河的流向再往东北走那么几十里路,就是土河与潢河的交汇处了。..平甸水草丰美,虽然其间的沟汊与水泺在隆冬时节都会封冻,但是土河的中间却仍然能够看到活水,于是耶律贤就把这里当作了自己的冬捺钵所在地,十月一到就跑土河边上钓鱼来了。

    如果搁在以往,因为时候还早,水面都没有封冻而只是因为流量的减少收缩了一些,耶律贤多半会带着陪臣找个大水泺安静地享受钓鱼的乐趣,但是今天他显然已经没有了这样的闲情逸致。

    “可恶!南国的郭家子又在这里颐指气使了!朕这些年忍让他还忍让得不够吗?两国互市让大辽的银锭一个劲地流向南国,朕没有去计较;就连南边一些部族私下里往南国卖马,朕都没有去追究!如今却派来使节对朕吆三喝四!”

    皇帐之内,耶律贤黑着一张脸,右手成拳却并没有去砸面前的案几,而是在身旁的毡毯上捶个不停。尽管是在河滨扎营,不过要度过一个冬天,扎营处选择得还是毕竟干爽的硬地,这地面总不是沙滩,即便是上面铺了一层毡毯吧,拳头砸上去还是挺疼的,然而耶律贤此时一点痛苦的感觉都没有了。

    “陛下息怒!”

    尴尬中还要出声的是张景惠,谁让他负责诵读和翻译周国的这份国书呢?想起来也够委屈的,皇帝不在周国使者上国书的时候发怒,即便对方连跪拜礼都不行,完全把大辽皇帝当作藩国之君了,而且神sè颇为倨傲,结果却选择周国使者已经回帐歇息的时候,轮到他给皇帝解读这份国书了,皇帝倒是发起了火来。

    但是张景惠终究还是只能腹诽两句,明知道皇帝这样的行径很有些欺软怕硬的味道,他都不能在心中多想。

    捶了一会儿地面,口中吼了两声,耶律贤这才算是稍微吐出了一点胸中郁闷。

    在周国使者面前他已经忍得很辛苦了,当时可是一直在心里面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的,实在是大辽目前尚无和周军一战之力,如果冲着周国的使者发火,甚至砍了他们,这么做确实可以当场出气,但是周国以此为名大张旗鼓地兴兵前来报复怎么办?尽管自己的斡鲁朵可以在草原上迁徙躲避周军,自太祖以来历代建立起来的城池可就保不住了,按照周主在朔州等地的做法,南边各头下军州数十年掳掠积攒下来的汉儿怕是都得要被掳掠回去。

    所以耶律贤忍得再辛苦都还是在忍着,心中一直在说服自己,这些年自己对各部族的掌控力度越来越强了,皇位越来越稳当了,而且应对周军那些火铳兵的战法也逐渐有了点眉目,再屈辱这么几年,以后即便不能南侵报复回来,那也至少可以重新回到和周国分庭抗礼的时代。

    而且随着对周军那些火铳的刺探工作深入下去,谁知道将来大辽会不会有能力仿制呢?一旦大辽的铁骑都掌握了火铳,那两军的战斗力对比可不就回到了太宗时期那么威风吗?到那个时候再去报复也不迟。

    至于眼下么……还是得继续忍辱负重,只有忍下去才能赢得时间,而自己最宝贵的就是时间。

    刺探周军的火铳奥秘需要时间。两国议和互市七年来,无数牛羊和银锭流入周国,换来了各部族的稍许安定,不过也让自己可支配的财富rì益缩水,但是通过各种渠道买来了数百杆火铳,这就是胜利。尽管这些火铳据说都快要到报废的时候了,尽管配套的铳子并没有多少,但是能够武装起最亲卫的殿前军来就已经很好了,何况还可以通过对这些火铳的各种战法试验,让皮室军找到合适的应对办法来……只可惜火铳与铳子都可以花钱买来,甚至大辽的工匠已经可以粗糙仿制了,发shè铳子的那些黑药的秘方却始终都买不到,必须自己勒令能工巧匠去品味、复制,这一点就只好靠时间慢慢磨了。

    整顿内部也需要时间,在这方面的进展却是喜人的。

    皇后在保宁三年十二月生下皇子,这就从根本上巩固了自己作为人皇王一系嫡脉的地位,在契丹贵人当中的支持率明显升高,在汉儿官与渤海官当中更是由此获得了全面的支持。

    齐王耶律罨撒葛薨,宋王耶律喜隐被人告发谋反而被废,国舅萧海只、萧海里、萧神睹因为买凶行刺北院枢密使萧思温而先后伏诛,世宗妃啜里及蒲哥以厌魅赐死,各sè潜在竞争者及其支持者的势力被打得七零八落,自己的皇位可以说空前巩固,已经能够把更多的jīng力放到国事上面去了。

    当然,应历逆党近侍小哥、花哥、辛古等人在保宁五年十一月终于落网伏诛,也无疑增强了自己继承皇位的合法xìng。

    可是为什么上天就不给自己足够的时间呢?这一次周国欺上头来的理由更是荒诞可笑——说什么自己支使某个汉儿去灵州策反周国的朔方军节度使,一个自己都不认识不知道的汉儿,去做一件自己根本就不知道的事情,最后却说主使者就是自己,这可不是说笑话么?

    然则这事情还真是不好辩驳。

    那个汉儿是顺义军节度使萧斡里的谋主,这一点既然周国使者咬定了,那就多半不会有假。萧斡里和自己的关系任谁都知道,那么他的谋主做的事情硬是要摊到自己的头上来,这还真是不怎么好推掉。

    耶律贤心中难免有些哀叹……天知道萧斡里是怎么想的!干这事,其实耶律贤打内心里是支持的,前提就是这事可以干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周人捉住了黑手却没有任何的结果。为什么萧斡里事先不和自己商量一下?弄得现在面对着周国的国书直觉着冤枉。

    咬死了不承认有这事?好像不会有什么效果,毕竟这些关系都是真实存在的,那个汉儿谋主的口供是周国使者坦然拿出来的,周人的底气甚至都足到了把那个汉儿直接送回来的地步!其中的意思是很明显的——这事根本就抵赖不了,不信你自己去问一问。

    干脆把这事认下来?耶律贤心中烦闷的就是这个。那个汉儿为萧斡里出力,去灵州搞乱周国的西北州郡,这都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但是他在事败之后为什么要把事情扯到大辽朝廷身上呢?就算是熬不住刑,那也最多就是实话实话了,把萧斡里供出来到顶,攀上自己对他会有什么好处?

    当然,供出萧斡里和供出自己的区别可能并不会很大,因为周人的要求就是“交出此事的罪魁祸首”。看周人的架势,那个汉儿供出的是自己,他们要的是两院枢密使、两府宰相之类的朝廷重臣;那个汉儿供出的是萧斡里,他们要的除了萧斡里之外多半也会有朝中的某些重臣。无论是两种情况中的哪一种,其实自己都是不可能服软交人的,交了就是国中威信扫地,就是支持者分崩离析,看似死透了的耶律喜隐说不定就咸鱼翻生了。

    但是可以不交人么?看周国使者那趾高气扬的样子,听周国的这份国书里面都说了些什么!那种几乎等于是直接下诏拿人的语气,那种把大辽视作藩臣的语气,根本就是存心想要激怒自己吧?提出一些自己根本做不到的条件,国书的遣词造句还特别苛刻,周主这为的就不是要解决问题,而是想找借口羞辱大辽,说不定还是想要名正言顺地出兵讨伐吧?

    耶律贤此时心中既是愤怒,又是无力。

    “对了,牙,周国的这份国书最后的一句话你似乎并没有详细地讲给朕听?周主指称朕派了那个汉儿前去游说周国的朔方军节度使,此事‘是可忍孰不可忍’,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愤怒了一会儿,耶律贤才记起来这个张景惠又像上一次那样,有意无意地漏掉了一句话没有翻,上次的“勿谓言之不预也”就是一句非常狠的话,这一次的话恐怕也不会弱了。

    “这个……”张景惠迟疑了一下,心中实在很想含糊过去,但是这事显然避无可避,“这句话出自《论语》,‘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字面上就是说‘如果这个都可以容忍,那还有什么不可容忍的呢?’,实际意思则是周国对此事绝不容忍。”

    耶律贤闻言就是一愣,脸上的肌肉一阵扭曲,心中刚刚有些平息下去的怒火又有重新翻上来的迹象,但是紧握的右拳却再也砸不下去了。

    “绝不容忍……绝不容忍……那就是说和上一次一样,如果朕不向周国低头退让,周主就要向大辽动武了吗?”

    张景惠的解释非常仔细明白,研读过《论语》的耶律贤当然立刻就领会到了这句话中间蕴含的森严杀气,其实和上一次的国书比起来,今天周国的国书更为严厉吧?应该可以算最后通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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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不再退让

    第十六章不再退让

    “陛下,那赵阔不知因何缘故口供竟然攀上了陛下,看周人将赵阔送回大辽的笃定,想必此事已经无从推卸,虽有百口也是难辩。如此……臣忝为北院枢密使,无能为陛下分忧,不如就让臣去周国申辩,成,可以为大辽又争来几年时间;不成,有臣伏罪,多少也可以平息周主的怒火,同样可能为大辽争取几年时间。”

    听到耶律贤咬牙切齿的话语,还不等他的脾气真正爆发出来,耶律贤适连忙chā话,对这件事的真伪与来龙去脉都不予讨论,更不去推敲周国此举的最终目的,而是立即提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

    张景惠已经把周国的国书讲解得这么细致了,耶律贤适对整件事的经过也已经听得清清楚楚,就连耶律贤和张景惠两个人都一起忽视了的汉儿谋主姓名,耶律贤适也记了个分毫不差,他对周国的真实意图当然是心领神会的。

    正因为如此,也因为耶律贤适作为大辽军政方面的负责官员很清楚当前的困境,他必须用自己的冷静让皇帝平静下来。现在的辽国虽然比起保宁元年的时候恢复了不少力量,但是仍然不足以抗衡周国,一旦让周国为了这件突发之事愤然起兵北犯,后果将不堪设想。

    相对而言,牺牲自己这一条xìng命,在耶律贤适而言倒不算什么了。只要大辽还在,天赞皇帝还在,自己一家一族的生命、富贵就都有保障,只是让自己一个人去洛阳死在周人手里,这个代价算很轻微的了;而如果天赞皇帝因为一时jī愤和周国顶起牛来,誓死不从的后果恐怕真的是周军以举国之兵北犯,到时候可就要yù石俱焚了。

    即便是到时候天赞皇帝能够和斡鲁朵一起避开周军的扫dàng,大辽恐怕都要彻底残破了,而如果周主的决心大一点的话,说不定皇帐从此也只能在草原上颠沛流离。这种rì子只要持续那么几年,大辽在草原和丛林各部族中的声望就会降到冰点,从这些部族招募兵员就将成为不可能,最后能够效忠天赞皇帝对抗周国的就只会剩下契丹八部,然后要么被周军击灭,要么和历史上的匈奴、柔然、突厥一样在草原消失无踪。

    这样的前景,对于耶律贤适来说就是苟活而已,已经快要五十岁的他不喜欢这么窝囊,与其全族仓皇流窜不知明rì何在,不如拚上一条命以求大辽多几年积攒力量的时间。

    “阿古真!”

    耶律贤被自己的北院枢密使这一段几乎是诀别的话吓到了,吓得忘记了自己方才还在为周国蛮横无礼的要求而生气,忘记了自己一度被那句冷冰冰的“是可忍孰不可忍”惊到心寒。

    “阿古真……朕是不会用忠臣的xìng命荣辱去换得一时的苟延残喘的,此事再也休提!”耶律贤的眼神迅速地恢复了清明,抬头冷厉地虚看着南方说道,“此事我大辽君臣问心无愧,又岂能任凭周国支使宰割?拒绝对方的无理要求,最多也就是和周国兵戎相见,就算我军战力未复不敌周军,上京若是守不住,弃了城池与敌军周旋于草原也就是了,朕何惧之有?!”

    “陛下!”

    耶律贤适猛然起身,趋步来到耶律贤身前的案几前面,轰然一下跪倒,伏下身来叩头有声,口中更是急声劝谏道:“陛下,古人云‘卧薪尝胆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如今我军自滹沱河谷惨败以来潜心恢复,总算是初见战力,大辽兴复正为有望之时,切不可为了一时意气而自毁前途啊!只要舍得臣一人,再为大辽争取几年休养生息,一旦找到仿制火铳之法,我军对周军不再处于下风,陛下自可为臣复仇。”

    耶律贤摇了摇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阿古真,朕又何尝不想多忍几年!前些年周主欺我,勒令我国不得向高丽索要贡赋,朕不是就忍了下来吗?只是今rì这一次,周主的国书言辞咄咄,恐怕是难以善了,即便是阿古真愿意以身代国,即便是朕忍得下这个心,周主就会因此而放过我国吗?”

    “是啊……听周主国书当中的意思,公然以那赵阔之事问罪于大辽,言辞之中尽是‘严惩罪魁祸首’,其锋芒分明是指向了陛下的,却哪里是你一个北院枢密使就能够担下来的罪责?就算陛下因为国体而不被周国追究,朝中重臣恐怕都会在周主追究之列,此举分明是周国一举两得的伎俩,既离间了大辽的君臣关系,又为其出兵伐我找一个名正言顺的由头。”

    说这话的却是南院枢密使高勋,他可比耶律贤适清醒得多,也更加了解汉文以及中原王朝的一些行事方式,所以此刻完全没有心存侥幸。从那份国书的词句篇章就可以听出来,周国这一次摆明了是要找茬举兵攻伐大辽了,莫说是赵阔用自己的口供给周主提供了充足的借口,就算是没有这件事,说不定什么时候周主也会制造出类似的一个理由来。

    在这样的处心积虑面前,光是自我牺牲企图用一条命来换取大辽的喘息时间,这事可能做得到吗?而且周主的国书当中那口口声声的“罪魁祸首”即便不是指天赞皇帝,那也不可能单指一个北院枢密使——大辽的朝廷现在可不是某个权臣专断的,想要不让皇帝担责,除了北院枢密使之外,南院枢密使跑得掉吗?两府宰相跑得掉吗?甚至,两院大王又能跑得掉吗?

    他耶律贤适愿意用xìng命来延续大辽,高勋可不愿意,更何况这么做还未必有效。

    耶律贤连连点头:“鼎臣说的乃是正理!南国郭家子用心狠毒,这份国书根本就不是为了解决问题的,却是想要陷朕于不义。只为了这一个‘罪魁祸首’,朕难道就要自缚请罪吗?若是朕屈服于其yín威,将阿古真jiāo与周人,国人将会怎样看朕?而且到了那个时候,周主要是说一声光是北院枢密使还不够,朕难道继续把朝中的重臣送上去任其宰割?群臣寒心、国人齿冷……其危害远甚于周国兴师来讨。”

    尽管被周国的这份国书气得厉害,耶律贤却还没有被彻底气昏了头,虽然并不了解高勋说这话是不是表明他不如耶律贤适忠诚,但是知道高勋说出来的道理很对,比耶律贤适的那一腔赤诚还要切合实际。

    耶律贤倒是知道,抗拒周主的要求,大不了就是即将面对周军的大举进攻了,五万、十万、二十万大军……了不起就是这个样子,大同府、大定府、临潢府都有可能守不住,大不了就是斡鲁朵的迁徙范围扩大一点,捺钵地更加变幻无常,rì子总还是过得下去的,其他部族或许会分崩离析,契丹八部总还是能够拧成一股绳的。

    而要是答应周主的要求,接受耶律贤适的忠诚好意,首先确实保不定周主会得寸进尺,抓了一个北院枢密使还要更多,最后会发展到将自己朝堂上的重臣一扫而光,另外最关键的就是,这么干的后果比面对强大的周军还要可怕——如此出卖臣下的君主,众叛亲离几乎就是必然,那时候别说是其他部族了,就连契丹八部都肯定会抛弃自己,大横帐里面又不是找不到有资格继任皇帝的人。

    “陛下……”

    耶律贤适不好再说什么了,经过高勋和耶律贤的先后分析,耶律贤适从刚开始的中心jīdàng中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的解决办法根本就不是办法了。不过此时的他又因为皇帝方才的表态大为感动起来,只觉得为了这样的皇帝、为了大辽,哪怕是粉身碎骨都无所畏惧。

    “陛下,若是拒绝了周国的无理要求,以这份国书的用语来看,周军随时都有可能越过燕山北犯,我国还需早作准备啊……以这些年皮室军和各部族军这些年针对火铳兵的cào演来看,无论是守城、攻城还是阵战依然缺乏应对办法,到时候怕是只能离开城池到草原上与敌周旋了……”

    说到具体的对敌前景,耶律贤适就仍然感到头大。

    如果说最早丢掉幽州的时候,周军的火铳还停留在一些部族之间传说,南边与西南的部族也只是惊叹于火铳的攻守城威力,那么自前一任的北院大王耶律屋质率军在野战中连战连败,最终覆亡于滹沱河谷之后,大辽上下对周军火铳兵的恐惧就达到了一个非常惊人的高度了。

    要不是这些年想尽办法陆陆续续地买进来数百杆火铳,让皮室军和几个主要部族军开始了解和熟悉火铳的威力与缺陷,恐怕大辽君臣听到周主的这份国书就要直接跪了。

    当然,现在耶律贤适等人倒是有些和周军作战的勇气,但是必须排除掉攻城、守城和阵战,这余下的办法嘛……说穿了就是回到契丹兴盛之前的草原流窜作战去,从草原大国重新变回寻常部族。这种变化当然是多数人并不愿意的,可以说代价相当大,但是既然周主欺人至斯,那也只好硬着头皮对顶了。

第十七章 对质

    第十七章对质

    依然是在广平甸的皇帐之中,依然是耶律贤和他的那些亲随、重臣,只是毡毯上此时却趴伏着一个人,正似跪似伏地趴在耶律贤身前的案几前方地面上,身体似乎正在簌簌发抖,却又像是被帐内的凝重气氛压得根本就直不起腰来,竟然连身体的颤抖都降低了幅度。e^看

    “赵阔……萧斡里的谋主,听说是从南朝那边逃过来的,家族与南朝皇帝有仇,这些年为萧斡里出谋划策智计多端,让萧斡里在朔州做得是有声有sè……”

    耶律贤淡淡地复述着朝臣们整理出来的有关眼前这人的资料,听言语似乎只是客观xìng的履历总结,听腔调却是听不出来其中的喜怒,不过趴伏在毡毯上的赵阔却只感到心中发寒。其实此时虽然已经进入了初冬,土河左近木叶山的西南边却并不算怎么寒冷,更何况皇帐的帐幕非常厚实保暖,里面还生着炭火,身处其间没有理由会觉得周遭很冷,即便是身上不出汗吧,那心底的寒意也无法用环境来解释。

    “顺义军,在萧斡里到达的第二年就解决了驻军的粮饷,虽然还要军中的儿郎们学那牧奴放牧牛羊,还要驱赶牛羊到周国的榷场去jiāo换粮食,却也比其他几处差一点把族中的畜群卖光要好得多。随后几年,顺义军就靠着从河套掳掠党项人凑起来上千农户,已经可以在朔州屯田供应军需了!果然是不负朕的重托,而在这其间,东海先生的出谋划策也是功劳不小吧?”

    耶律贤仍然在述说着萧斡里的治绩,并且不忘赵阔在其中的作用,但是这种事迹罗列和夸赞却一点都没有让赵阔安心,他都不需要抬起头来观察四周,就知道这些大辽的重臣们此时多半都紧盯着自己,而且目光都很锐利,让他感觉到脊背在挨着针刺一般。

    尤其是耶律贤骤然说到他的表字而不是名字的时候,赵阔更是脊梁骨两边的肌ròu一chōu搐,汗珠登时就从脊背上沁了出来。

    “从这些事情来看,东海先生都算得上治国良材了……假以时rì,节度使从事自然不在话下,就是进南府为翰林学士都未尝不可。”耶律贤一直说到了这里,语气才渐渐转厉,“朕就是不明白!有着这样的前途,你为何偏要去谋划颠覆周国的朔方军?而且还是冒险亲身前去策动那赵匡胤作反?朕更不明白的就是,你的谋划败也就败了,为何却要将此事攀到朕和大辽朝廷的身上?居然给大辽惹来这等泼天大祸!”

    “臣……”

    虽然相关的缘由已经在脑海里推算了无数遍,辩护词的腹稿也打了好几遍,但是在实际面对耶律贤责问的时候,赵阔在这一瞬间仍然是哑口无言。处心积虑地把事情牵扯上辽主,其中的原因实在不足为外人道,更不要说是对莫名地被牵扯进来的受害者直说了。

    张景惠在一旁轻哼了一声:“哼~陛下,这事并不难猜度,无外乎就是贪生怕死而已!”

    “**牙这话怎么讲?”

    耶律贤敏锐地注意到了,赵阔的肩头在张景惠说话的那一刻有一个向上一耸的动作,很显然,不管张景惠的话是不是说中了,对赵阔的心理冲击很大则是一定的。

    听到皇帝问话,张景惠转向了耶律贤,低头恭敬地说道:“显而易见,赵东海的行径无论搁在哪国都是罪无可赦,枭首凌迟都是正常的……不过那周主大概并不认为杀死一个赵东海对周国有何益处,倒是便利其以此制造借口来兴兵犯我,故而授意赵东海的供词攀上陛下和朝廷,而周国对赵东海的回报就是将其送回大辽。”

    “不!不是这样的!陛下千万不能听信小人的谗言啊~”

    趴在地上同样可以听清楚张景惠的话,赵阔在那一刻只惊得汗máo直竖,忽然间就感觉到周遭针刺一般的目光好像化成了刀子,而压在他脊背上沉甸甸的气氛却又一下子松了,当下哪里还能够忍得住?赶紧声嘶力竭地为自己喊起冤来。

    其实在被赵匡胤控制起来以后,特别是确认自己被转jiāo给周国朝廷的时候,赵阔就已经认命待死了,他之所以会绞尽脑汁地编造一套自成体系的yīn谋做口供,诚然不是为了求得周主的宽赦,而是在将生死置之度外以后的恶毒算计。但是后来周主不仅没有杀他,还让出使辽国的使者把他带上送回给辽国,赵阔的求生**就自然而然地冒出来了,而且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烈。

    抱着必死的念头却突然看到了生的希望,赵阔又不是什么仁人志士,眼看着周、辽两国的关系几乎是必然走向他的预期,这时候为了求生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的?尊严、节cào什么的都可以扔了,跪伏求饶乃是小事一桩,哭诉表演更不在话下。

    “其实……**牙的猜测确实有几分道理。以赵东海在灵州的所作所为,周主没有道理会赦免他,且周国对我大辽甚为倨傲,更不会因为赵东海的身份是顺义军节度使的谋主而网开一面,周国将其送来行宫,多半就是因为双方的约定了。”

    罕少发言的翰林学士、政事舍人室昉却在此时chā了一句话,也不知道是为了支持张景惠呢,还是单纯地为了对辽主的忠诚。

    这个年近六旬的汉儿官出身于辽国的旧南京也就是幽州,太宗会同初年登进士第为卢龙巡捕官,历任中枢与地方,应历间更是长居翰林学士,到了保宁年间更是身兼政事舍人,常与耶律贤奏对论古今治luàn得失,算是汉儿官当中没有定策之功与背景靠山却深得耶律贤信重的第一人。有他这么一句话,耶律贤自然是分外重视,而张景惠更是心下大定,不禁转头感jī地看了室昉一眼。

    “没错!像南国郭家子那样睚眦必报的xìng子,面对一个因为谋逆被流放沧州的人,这个人在逃亡敌国之后居然还会再潜回去试图颠覆其治下州郡,却哪里容得下这种人继续活下去?现在周国却把此人送回大辽,显见得未赦其罪却赦其命,一点都不像是郭家子做得出来的,其中肯定有原因。”

    “是啊……前后牵涉到谋逆、谋反,再宽宏大量的君主都不可能容得,赵东海却能被周主遣送到大辽来……这其中的意味太深了~”

    …………

    张景惠还则罢了,虽然他的父亲张砺在汉儿官里面也有些香火情,但是毕竟已经死去将近三十年的时候,任什么香火情都差不多淡去了,所以在他说话之后附和的人几乎就没有。等到室昉表态以后,顺杆上的人可就多了,邢抱朴、马得臣等几个政事舍人都纷纷发言表示支持,就连耶律沙也是连连称善,南院枢密副使韩匡美同样颔首称是,即使比较无文的北院枢密副使阿剌都在点头,也就是耶律贤适、高勋和北府宰相萧约直依然保持着一份矜持。

    而听着身边的这些众口一词,耶律贤的脸sè更是越来越冷,这时只是冷冷地盯着赵阔的背脊,就看着他趴在那里觳簌,却并不去打断众人的感叹。

    “陛下,这都是郭家小儿的yīn谋啊!yīn谋啊!”赵阔趴在地上连连叩首,把额头下的地面磕得砰砰作响,说话就更是生生泣血了,“下臣从来不曾攀污陛下和大辽啊!周人百般殴打于我,要的就是屈打成招,当时那些人可是反复暗示要我攀污大辽,我可是咬牙硬扛下来了啊!”

    听到赵阔如此瘆人的哭号,帐中的其他议论声这才稍稍止歇,众人一个个停住了嘴,只是目带困huò地看着赵阔在那里如同小jī啄米一般磕个不停。

    耶律贤倒是分外冷静,依然是冷冷地问道:“既然是这样,那么为何周使却指称是朕指派你去灵州作怪的呢?就连周主的国书上都用笔墨写得清清楚楚的,真不奇怪他们想要诬赖大辽,但是如果没有你的口供的话,他们真的能够如此明目张胆地诬赖吗?”

    “诬赖……陛下明见!的确是诬赖,真的是诬赖!”赵阔稍微顿了顿,马上又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那郭家小儿不仅是诬赖陛下、诬赖大辽,也是在诬赖下臣啊~周人处心积虑想要兴师伐我,下臣没有给他们如意的口供,他们就公然捏造了啊!”

    “咳……咳……如果你并没有那么招供,那么敢不敢出面和周使对质?周人再怎么诬赖大辽,再怎么处心积虑想要兴兵北犯,能够打消他们的理由总是好的。”

    耶律贤适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又舒展开来,清了清嗓子沉声说道。

    赵阔刚刚通过嘶声喊冤鼓起来的气势稍稍一萎,可怜巴巴地说道:“对质又能有什么用?下臣只有一张嘴,而且当时只能任周人摆布,指印画押之类的根本就无力抗拒,周人还不是想要编造什么口供就有什么口供……周人亡我之心不死,眼下要紧的不是怎么洗脱周人的诬赖,也很难洗脱,最要紧的是赶紧准备起来,准备和必然北犯的周军作战!”

第十八章 料敌

    第十八章 料敌

    “如何?”

    还是方才的皇帐,还是方才的那些人,唯独少了趴伏在地上的赵阔,耶律贤环顾左右,随后以一声平静淡然的询问打破了帐中的肃静。

    “臣以为,那赵阔说的确有几分道理。”说这话的是耶律贤适,他保持着皱眉思索的样子,一边思忖着一边说道,“周主明显是处心积虑地要撕毁两国的和议,此番发国书责我,只是寻到了一个好借口而已。无论此事乃赵阔屈打成招无奈之下攀污大辽,或者周人编造口供制造借口,分辨起来其实都已经没有多大的作用了……即便让赵阔去与周使对质,怕也是根本就起不到任何作用,周国兴兵北犯估计难以遏止。”

    “的确,若是周主仍然在意两国和议,那么即便赵阔的口供是他屈打成招的,周主也应该会详加甄别,定然不会只因为这一份口供便遣使来横加责难。如今周主问也不问,就凭着赵阔的这一份口供,便把陛下都当作了罪人厉言申斥,其中用心恐怕是昭然若揭的。”

    高勋也是点了点头,话中的意思和耶律贤适差不了多少,这在平常的朝议当中倒是并不多见。

    耶律沙却依然对口供的真假难以忘怀:“这份口供,周人借机任意编造的可能xìng固然有,但是赵阔自己编造出来的可能xìng却也不能排除。如果赵阔只是因个人恩怨私自前往灵州策动那周国的朔方军节度使作乱,就算是熬不过刑讯,怕也想不到任意攀污陛下和我大辽吧?所以臣以为此事多半出自顺义军节度使的授意,赵阔事败之后抵不住周人的刑讯,却又不肯直接开口出卖恩主,这才将主谋推到了陛下头上。”

    萧约直有些想不明白:“依南府宰相的话,赵阔将主谋推到陛下的头上,却与直接供出顺义军节度使又有多大的区别?不都是给周人找到了兴兵伐我的借口?”

    “赵阔此等小人……哪里懂得大国之交!”耶律沙不屑地撇了撇嘴,“那厮多半以为,若是只供出顺义军节度使,那么周人很可能名正言顺地单独攻击朔州,又或者直接向朝廷索要萧斡里,而朝廷为了邦交礼义就不得不退让,这就是他出卖恩主了;而要是把主谋说成陛下和朝廷,赵阔多半以为朝廷既不会退让,那周主也不至于悍然兴师。”

    耶律贤伸手一拍案几,连声赞叹道:“嗯~安隐这般估计也有几分道理!这种汉儿……确实多半只知小义而忘了大节,只有一点小聪明而缺乏大智慧,殊不知就算他只供出萧斡里来,朕也不可能将他拱手交与周人,也不可能听任周人攻伐朔州。两种情况下,此事都必将引发两国交战,如果这口供是赵阔自作聪明而非周人捏造,那可就是赵阔这厮枉做小人了……”

    “只可惜两国交战来得早了那么几年!要是没有这事,容我大辽多练几年兵,最好是找到制作那种黑药的办法,那时候与敌周旋的把握就会大得多了……”耶律贤适满怀遗憾地叹息了几声,“现如今……赵阔的供词到底是怎么来的,其实已经没有多重要了,重要的是,南边、西南边各州需要马上进入高度戒备,防范周军随时可能发起的攻击。对于这一点,赵阔的估算倒是没有大错……”

    室昉却是拧着眉头加了一句:“北院枢密使怕是把周人想得太好了一点……无论赵阔的供词是怎么回事,周人既然弄得出这么一份供词来,就说明其谋划北犯之事甚久,即便没有赵阔这一次自作聪明的鲁莽行为,不给周人提供如此有力的借口,恐怕周人也会刻意制造出借口来的。”

    耶律贤闻言就是呆了一下,转头看了看室昉,看他的神情确实是很认真的,于是又哑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问道:“梦奇的意思,周人对我国我军的恢复也是有所了解的?所以这一次趁着借口必将大举来犯,为的就是阻止大辽的复兴?而即便是我方不给周人丝毫的借口,周人自己都会想方设法制造出借口来?”

    室昉话中的意思真的让耶律贤感到了难以言表的恐慌。

    本来耶律贤就对现在的辽军有没有能力抵挡周军满怀疑虑,情知一旦周军大举北进的话,他多半是要彻底放弃临潢府的,就连常用的临潢府左近四季捺钵地都未必能够保得住,这一次很可能要翻过拽剌山避敌锋芒。现在室昉的意思分明就是说,周人很可能清楚地了解自己恢复力量的程度,这一次找借口完全就是选准了时机,那只能说明周人在朝中已经广布耳目了,这样的推测怎么可能不吓着他?

    “臣不敢断言周人能够把握住我方的恢复程度,只是以周主的往rì行事手法去估计,若非其对自身有足够的信心,以为自己的准备已经万全,那就一定不会贸然启衅的。现在周主的国书言辞激烈,口吻强硬无比,分明是不给两国以任何退路。陛下诚然不可能交出多位朝廷重臣以息祸,而且即便这样退让也未必就能够免祸;至于周人,在发出了这样的一份国书之后,只要我国没有屈服,他们当然是退不回去的,最终只能一心向前。”

    室昉的话却不是为了安慰耶律贤,而是他的真实想法,是出于他对时局的细致分析。

    其实在室昉看来,周国的确不见得有能力基本掌握辽国的内情,像只有在场诸人才能够了解的那些情况,譬如皮室军、五院部、六院部和乙室部等主力军队的战斗力恢复状况,譬如辽国通过各种渠道秘密购入火铳的情况,譬如辽国仿制火铳已经只剩下了黑药这一项重大障碍……这些周人再怎么用间恐怕都很难刺探得到。

    不过室昉相信自己对周主的观察没有错,这个周主从他即位以来的风格基本上就没有变过——十几年来,这人就没有打过无准备之仗,就算是被迫应对,譬如周国取了幽蓟之后坚守燕山隘口阻挡大辽的反击,譬如周国南征荆湖之后面对岭南的越岭挑衅,譬如唐国趁着周国禁军主力伐蜀之际突袭吴越国那一次,周国的反应都好像是早有准备一样。

    这样的敌人是可怕的,但是这样的敌人又是必须直面的。

    现在周主把注意力再一次转到了大辽的身上,不管是因为周境大治后方无忧,还是因为周、辽两国之间七年时间的和平让周人储备了足够的军资粮草,总而言之,周主一定是认为周国的准备已经非常的充分,足以兴兵北进了,这才会趁着赵阔这种可大可小的借口发来了一份自断退路的国书。

    耶律贤诧异地看了一眼室昉,略显遗憾地问道:“如果不是周人对我国用间获悉全面情报,那周主又安敢自觉准备万全!兵法上不是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败’么?”

    “周人自然不会对大辽全然不用间。且不说朝中、军中和南面各部族是否有人私通周国,单是这些年周国在其北疆开辟多个榷场,任由两国商家互市,大辽一般的国情民情恐怕都已经通过往来的商户呈送到了周主的案头。如此一来,即便是周主对我军的战力恢复并无把握,仅仅根据各头下军州地方与百姓的恢复状况也能推知一二。”

    室昉显然知道怎么设身处地考虑问题,只要略微试着从周人的角度来看,以他们那样雄厚的国力和强悍的军力,倒是的确不需要jīng确地了解皮室军与各部族军的具体恢复程度。

    耶律贤心下更奇怪了,不由得连声追问道:“就这样的‘推知一二’也能说知己知彼?那么朕岂不是也知己知彼了?”

    “陛下,兵书并不是这么解的……”耶律贤适忽然插嘴说道,“知己知彼只能保证百战不殆,却不是说百战百胜。对敌情只能做到从各自侧面推知一二的话,固然不好说做到了全面知彼,但是只要秉承料敌从宽的宗旨,相差便不会很大,然则知己知彼最终也只能保证统帅明智决策之下不败而已。”

    “保证不败?前面朕与众卿不是略略谈到过怎么应敌么……在周军的锋芒前我军只能暂避,朕甚至要放弃上京、放弃正常的四季捺钵地,深入草原与敌周旋,这也能讲是保证不败?”

    耶律贤心中很不痛快,要不是知道耶律贤适的忠心,也知道耶律贤适和室昉的才能,他恐怕早就发起火来了。

    耶律贤适苦笑了一声:“陛下并未说错,知己知彼之后认清敌我力量对比,若是我方军力远不如敌方,避战当然也是保证不败的一种办法,这同样是兵书上说了的啊……”

    “这样的不败又有什么意义!朕可以避战,上京那些城池却要如何避战,大辽治下的百姓却要如何避战?”

    得到耶律贤适的提醒,耶律贤倒是想起来兵书上确实有类似的话,然而这个结果只会让他对自己即将面临的局面更为焦虑恼火。

第十九章 北国消息

    第十九章 北国消息

    “陛下,辽主接回了那个赵阔,却只为赵阔的恣意妄为向陛下请罪,而拒不承认是其自身一手策划了颠覆朔方军的yīn谋,更不肯亲来京师自辩,甚至都不肯将辽国的两院枢密使、两府宰相交与朝廷讯问……臣着实有辱使命!”

    延英殿上,洛苑副使郭守璘正在向郭炜汇报出使辽国的情况,时间已经是永乐七年的十一月初六了,距离他向辽主耶律贤转交国书已经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尽管是一个月之后的洛阳,接近冬至的天气都还没有初冬时的广平甸寒冷,不过宽敞通畅的延英殿内却要比耶律贤的皇帐冷上许多了,幸好殿内的风口都用石屏风遮挡住了,御座的周围更布置上帷幔保暖,并且在地底还烧起了地暖,在君臣脚边生起了炭火之后,郭炜倒是不觉得在这里办公有多么的受不住了。

    至于郭守璘,尽管他早早地感觉到了殿内的清寒,不过一个将家子出身的武人,而且还是刚刚从北地走了上千里草原驿路过来的,那就更不会有什么不好受的了。只是回想起辽主帐幕中的炭火熊熊、暖意融融,再对比一下眼前的情形,郭守璘对大周当今的这个皇帝的佩服又加上了几分。

    郭守璘当然不会知道,郭炜其实在内心里是很向往舒适生活的,如果有条件给整个宫殿建起zhōng yāng空调系统来,这个节俭的皇帝肯定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然则现在根本就没有这个条件……至于说紧闭门窗在室内燃起大量的火盆以驱寒,郭炜可害怕一氧化碳中毒呢~否则他也不会大费周章地让人挖开多个内殿的地面增修地暖了。

    听到郭守璘的这句自责,郭炜的视线离开了案几上的奏章,抬起眼皮看了郭守璘一下,这才语气温和地说道:“守璘哪里有辱使命了?能够把国书顺利送达辽主,能够直言申斥辽国主臣,能够让辽国主臣对背盟一事无言辩驳,卿就已经完成了使命。辽主不敢赴阙,就连辽国的几大重臣都不敢来,对于这一点朕却是早有预计的,那只能说明辽国主臣的卑懦,却并非卿的责任,卿能够自辽国平安返回,朕已经甚为宽慰了……”

    郭炜这话倒也不是说虚的,对于这一次出使辽国,其实大周君臣上下都有些担心。因为这份国书比上一次的用语还要严厉,而且赵阔犯下的事情显然比上一次辽国讹诈高丽也要严重得多,所以谁都不敢保证,在受到大周的严词切责之后,辽主会不会恼羞成怒地扣下大周的使者,甚至危害他们的生命安全。

    只不过先礼后兵、找准借口以便义正辞严地兴师伐罪本就是郭炜的如意算盘,那当然就不可能为了顾虑使者的安危而省略掉中间的某个环节。使者是肯定要派的,国书的写法也一定是要把双方的退路都给斩断的,最终只能看预定有可能牺牲的人是哪一个了。

    最近升任洛苑副使的郭守璘,是已故真定尹、成德军节度使、赠太师郭崇的儿子,已故昭义军节度使李处耘的女婿,渔政水运司都点检、山南西道节度使、梁王郭咏晟的连襟,以这样一个人出使辽国,就算是折在辽国了,旁人都是无话可说的,要说也只能说皇帝大公无私。

    当然,郭炜对出使辽国的使团安全回国还是挺有信心的,他相信,就算辽国君臣心知两国大战在即,多半也不会拿使者出气,让自己更为理亏。

    那么可能xìng较小的是郭守璘折在辽国,这固然会让郭炜对已故的郭崇与李处耘心怀歉意,却也能够让群臣体会到皇帝的公正,至于对郭崇和李处耘家,郭炜自然会有补偿办法的;至于可能xìng更高的郭守璘自辽国安然返回,现在已经成了事实,这样一趟危险的差事,无疑能够让郭守璘的铨叙好看许多,将来的升迁之路更为顺畅,嗣后派他监军一方就更加得力了。

    郭炜坐在那里和蔼地看着郭守璘,就像是看着自己的晚辈。

    其实尽管对方确实比他的年纪要小,但是要从郭崇与郭威的关系推算起来的话,郭守璘不说比郭炜的辈分更高吧,那也至少的平辈的。不过自从郭炜决心对辽国用兵以来,他在朝中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召集群臣计议,而是为自己的长子郭咏晟成婚,选择的梁王妃就是李处耘的次女,而郭守璘的正妻正是李处耘的长女,这样一来,郭守璘倒是真的可以算郭炜的晚辈了。

    不过郭守璘却没有那么多的杂念,他此时只是想着此行的收获。

    “陛下这般宽仁,臣敢不肝脑涂地!虽然此番出使未能一展长缨,缚得虏主来归,但是臣等也是不虚此行。从幽州进取辽国上京的道路,有了前一次西上阁门使的记述,臣等已经整理得越发清楚明白了,大军若是取此驿路直趋临潢府,臣等自可做先锋向导;即使大军分道北进,左右数十里方圆的水源、牧场,臣等也都有所记录,再有驿馆左近心慕华风的奚部帐落相助,大军一路北进定然畅行无碍。”

    郭守璘当然知道自身的使命当中包含有勘查沿线道路地理这一环,而且早先几年出使辽国的郝崇信自己为他们奠定了一些基础,所以在讲述这一块工作成果的时候相当自信,心中笃定得很。他也知道,朝廷真要是大举兴兵北伐,像他们这些曾经出使过辽国的武臣肯定会有份参加,说给大军做先锋向导那是谦虚,到时候真要做的多半就是某路监军,至于向导,那显然是属下的军校去当了,甚至出使的路上联络的某些游牧部族也有机会。

    听着郭守璘的汇报,从他那笃定的话语当中完全可以体会得到一种强烈的自信,郭炜心中那是相当的满意,频频点头的同时,说出来的话倒是比较含蓄:“嗯,做得不错!你们能够把驿路左近全都探明了,这份功劳不会比攻城略地更少,若是随军监督的时候再立上些许功劳,战后论功行赏,你们不会比禁军将校差了。”

    郭炜说这话却不是在偏袒戚里、亲信,真要给出征的禁军派遣监军,郭守璘固然是有份的,上一次出使辽国的郝崇信更不会少了,而以郝崇信的阶位和积功,无论那一块都是盖过了郭守璘的,所以要靠这些加速升职,捞取最大好处的其实是郝崇信而非郭守璘。

    说到底主要还是因为郭炜非常重视情报工作吧。这条驿路从幽州通往辽国的新南京大定府,再从大定府北上临潢府,头一段路还有许多商队往返,后一段路就几乎没有什么商队有资格走了,郭炜在依靠侦谍司的潜入人员之外,更多的却要依靠这些使团人员沿路的工作了。

    郭炜此时无比想念资源勘测卫星、无人侦察机……要是自己的手头有这种东西,那才是最典型的知己知彼呢~哪里像现在,明知道情报工作的极端重要xìng,而且早几年侦谍司就一直在渗透,但是以这个时代的技术水准和生产力水平,即使有郭炜高屋建瓴的指导,整个草原地区的地形勘测工作仍然进展缓慢。

    从幽州到临潢府的进军路线,除了使节通过的驿路之外,暂时还真是不知道第二条路呢。而且就连这条几乎唯一的进军路线,主要的勘测工作也是两次使团在辽国护送人员的严密监视下悄悄完成的,其中的惊险曲折自不待言,更多的则是靠着高出一等的勘测手段才让辽人无能识破。

    “臣等不敢妄自居功……”郭守璘心下高兴,但是辞谢还是必须的,“对了,陛下,臣在辽主的冬捺钵地还碰上了几次急报与军议,虽然辽国主臣已经尽量在避着臣等,却挡不住行宫帐落内的辽人自相议论,消息终究还是漏到了臣等耳中。据臣属下一个jīng通契丹话的人来报,七月间,辽国东京道的黄龙府卫将杀其都监以叛,虽然叛军在刺离水败于自上京出讨的契丹军,不过并未覆灭,而是以其残部走保兀惹城……据闻那里有一支生女真颇为强悍,辽军因此不能深入,只好置叛军于不顾,仅将其余党千余户迁往西南,筑通州城。”

    郭守璘知道皇帝这些年在高丽北境和辽国东京道的生女真那边很是下了一些工夫,所以偶然从辽主的宫帐那边听来的一点消息,也是赶紧对皇帝和盘托出。这只是一个忠心又求上进的武臣很寻常的反应,他可是想不到自己说出来的消息对郭炜有多大的震动。

    “黄龙府?刺离水?兀惹城?通州?”

    郭炜念叨着这几个地名,心头猛然一震,同时又有些疑惑。

    这个黄龙府,莫非就是后来的那个黄龙府?只是不知道具体的地理方位。刺离水这名字也有些耳熟,加上颇为强悍的生女真,听起来倒是像后世将会崛起的完颜部女真。至于通州么……这个地名实在是太普通太常见了,没有地图对照的话,郭炜也不知道会是在哪里,不过根据郭守璘话中的描述,应该都在临潢府的东面、辽阳府的东北面。

第二十章 黄龙府?

    第二十章黄龙府?

    郭炜默默地琢磨着这几个地名,心中只感到一阵困huò——这件事情到底是自己带来的蝴蝶效应呢?还是在原先的历史上也会发生的必然事件?

    听郭守璘描述的事情粗略过程,这个黄龙府原先是处于辽国的实际控制之下的,然后那边的一个卫将叛luàn,把辽国派去的都监给杀了,一度占据了黄龙府。TXT电子书下载**结合后面辽军将其余党千余户迁往西南筑通州城的说法,这就说明黄龙府的大多数居民都跟着那个卫将反叛了,随后黄龙府便因此而废,很显然,这地方的居民应该就不是契丹人。

    汉儿?渤海人?从该地隶属于东京道来看,两种可能xìng都是有的,而不管是哪一种,这些人的文明程度都要比契丹人更高。那么叛军在刺离水兵败之后走保兀惹城,和一支颇为强悍的生nv真hún到一起去了,这就说明那支生nv真将来很有可能获得一部分高级农业文明的输入。

    感情完颜阿骨打的祖先是这么发达起来的啊……

    “原来辽国自家也不安宁嘛~如此说来朕去打它就更方便了。”

    其实这种小叛luàn对辽国这等大国是造不成多大损害的,别说立马就伤筋动骨了,就是等完颜阿骨打兴起都还得再等上百年,不知道未来的辽人未加重视并不奇怪,即便是了解一部分未来的郭炜,此刻也就是发发感叹而已,他同样没有把“将会崛起”的那支生nv真看在眼里。

    像完颜nv真这样突然兴起的草原和丛林部族历史上所在多有,兴起的原因五huā八mén,就像这一次,文明较发达地区的一次失败的叛luàn给他们带去了更高的文明、更好的生产工具与组织形式,就可以刺jī得一支停留在野蛮阶段已经数千年的游猎部落骤然勃兴。不过只要文明较发达地区自己不出问题,这些猛然蹿起的部族底蕴终究有限,最终仍然只会是旋起旋灭而已。

    完颜nv真在另一个时空的兴盛,固然有前因,固然有完颜阿骨打及其扈从比较杰出的因素,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辽国与大宋都已经趋于腐朽。尤其是宋、辽两个国家瓜分了中原和边疆的力量,相互间无法统合在一起,使得压制完颜部的力量不够强大,控制北方边疆的辽国又是二元制游牧国家,核心部族一朝损失,扈从部族会很容易地就转而效忠新主人,让完颜部轻松地接收了辽国的力量,再碰上奇葩的徽钦二帝,把宋朝的北方自己折腾坏了拱手相送,这才成全了完颜nv真的兴起。

    不过在郭炜主导的这个时空,他有自信不会让历史重演。

    当然,这种自信不是因为“我预知历史发展”。因为对某些历史事件的预知能力而影响历史发展,郭炜的确是做过不少的,将来有条件有好处的话,他还会继续做,但是在生nv真这一块,郭炜并没有把遏制其发展的希望完全寄托在提前扼杀完颜部的兴起上面。

    完颜部的兴起当然是可以提前扼杀的,不过谁知道呢?渤海国的覆灭、辽国的扩张、汉人与渤海人在东北地区的开拓,甚至还有高丽人的北进,这些因素都有可能刺jī生nv真的社会快速发展,这个大局没有什么重大变故的话,扼杀了一个完颜部,谁知道会不会冒出来缺sè部、长白部之类的生nv真呢?然后在郭炜顾及不到的地点、时间带领生nv真走向联合、走向兴盛?

    破坏其崛起的大环境是釜底chōu薪的办法,不过以郭炜的眼光看来,这却不是太好办的事情。

    高丽的北进确实已经被郭炜打断了,但是代替高丽北进的却是大周的东拓,周军在高丽北境鸭渌水两岸的活动只会比高丽北进更为刺jī生nv真诸部;辽国的扩张也有可能被郭炜打断,但是同样的,在东北地区取而代之的一定是大周,大周开发东北农业一定比辽国更有效,那么对生nv真诸部的文明刺jī也就只会更强烈。所以生nv真社会的快速进化是必然的,不以任何人的个人意志为转移,这种客观规律郭炜可扭转不了。

    当然,要是按照后世某一派的疯狂理论,把人杀光也是破坏社会进程的办法,然而这对郭炜、对大周来说同样不现实。

    舆论的阻力倒是小事,慢说当前儒生们的嗓mén还没有那么大,儒生也不都是死读圣贤书的呆子,光是生nv真的活动区域远离中原、信息传播困难,就可以消减舆论的威力。然而就像历代以来草原上的蛮族杀之不尽一样,目前大周的技术水平和军事水平也做不到这一点,不管是在草原上还是在丛林里,暂时杀掉了这一批,将来一样会有人进入这些地方谋生,而只要生产力水平达不到一定的底线,即使进入草原、丛林的是汉人,过个几代也会衰退成游牧人、游猎人了,根本就是杀不胜杀嘛。

    所以呢,归根到底还是要发展生产力,对大周来说就是自强,只要强壮了自身,外部威胁崛起一个就摁下去一个。而且当生产力达到了一定的水平之后,就有条件将草原和丛林与各大农耕区捆绑到一起去了,让它们相互间发生非常紧密的经济联系,从而不再有自成体系的游牧人、游猎人,也就不会有以游牧经济或者游猎经济为基础的势力和农耕区对抗了,之后大周就可以将附近的草原和丛林彻底吃下去。

    郭守璘显然是不会明白郭炜的这一类长远展望的,所以对郭炜那随口的一句感叹倒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不过皇帝的远见卓识定非臣子可以蠡测,他也就无需用疑问来表示自己的眼光短浅了。

    “陛下,辽国其实从来都是这么不安宁的,其上京道的西北路招讨司常年都要对付漠北、北海的部族侵扰,治下部族也常有叛luàn发生;东京道就更是了,渤海国被辽国灭亡,却从来没有彻底臣服,当年陛下北伐幽蓟的时候,驻防幽州的渤海军与汉儿军对辽国的忠心就远不如契丹军,更有散处其间的生nv真完全不服王化,几乎在每年的夏秋之际都会sāo扰辽国边郡,其东京道看似远至东海,其实仅有辽阳府、黄龙府等靠近上京道、南京道的少量地区才是真正属于辽国治下。”

    只用了这么一段话,郭守璘就向皇帝表明了,自己的这一趟出使显然不是白吃饭的,他为了了解辽国没有少翻阅史馆文册,没有少查阅侦谍司的半公开文档。

    郭炜再一次认真地看了郭守璘一眼:“哦~你很不简单嘛!竟然已经对辽国这么了解了……”

    郭炜可是知道的,郭守璘只是将家子,虽然进过武学,但是不可能专研史籍和东北文档,那么他之所以现在对辽国的形势可以信口道来,自然是因为临时用功的缘故了,也是因为相关的资料足够充足。只可惜郭炜需要处理的政务太多,就算最近几个月把重点都转到了辽国这边,也没有那么多时间、jīng力去细细翻查。

    “臣既然受了陛下的委派出使辽国,当然不能尸位素餐,在京查阅辽国案卷,在辽境诸般访查,都是分内之事。”

    郭守璘的谦逊恰如其分。

    “嗯,好一个分内之事!”郭炜面带欣赏地看着郭守璘喝了一声彩,“那你且说说看,在你听来的这些消息当中,黄龙府、刺离水、兀惹城、通州各自在哪?”

    “陛下,请容臣取舆图示意。”

    对于郭守璘的这种简单要求,郭炜自然是笑着应了,能够把史籍文档中的地名和地图实现关联,这人的军事素质就已经到了相当的水准,放他出去做主将或许还不行,监军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燕山东北方向的细图取来,郭炜一看就知道上面的标识十分粗疏,侦谍司的力量终究比不上境内有州县官府协助的兵部职方司,不过总比完全没有地图而两眼一抹黑的好。

    地图在案几上铺开,郭守璘凑上前来,进入到图上讲解状态的他说话自然流畅了许多,经过他这么一指点,再联系自己穿越前的东北地图,郭炜终于有了一个大体的概念。

    辽国的东京辽阳府,也就是在后世的辽宁*省辽阳*市附近,而黄龙府则大概处于吉林*省长chūn*市和黑龙江*省哈尔滨*市之间,东边就是hún同江即松huā江的上游,刺离水则是接近哈尔滨*市的一条支流,兀惹城已经快要到佳木斯*市那个位置了,至于辽国东京道的通州嘛,正处在辽阳府和黄龙府的正中间,如果按照郭炜的推测,八成就是后世著名的吉林*省四平*市一带。

    “黄龙府原为渤海国扶余府,昔rì耶律阿保机平渤海还国,卒于此地,有黄龙见,因而更名。开运末耶律德光入汴,以晋主重贵为负义侯,置于黄龙府,故而此处为诸族杂处之地。辽国的东京道通州则是原扶余国王城,渤海号扶余城。”

    郭守璘的最后这一段话,让郭炜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第二十一章 联军设想

    “朕还记得永乐二年的时候,曾有定安国国王烈万华因女真遣使入贡,乃附表贡献方物,因言其本为马韩之种,渤海国遗黎,昔rì渤海国为契丹所攻破,其酋帅纠合余众,避地保于鲸海,建国改元,那定安国与兀惹城可有关系?”

    郭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是在三天之后的崇勋殿中了,这话是对着礼部尚书、同平章事、监修国史卢多逊说的泡*书*(整个崇勋殿内也不只是坐着郭炜和卢多逊两个人,宰相、尚书和枢密院的主要官员都在,显然这是一次重要的朝议,而郭守璘和枢密院侦谍司北面房主事姚承赞也列席了此次朝议

    郭守璘毕竟接触东北方向的外交时间不长,能够把辽国境内及其羁縻地的来龙去脉理清楚就已经很不错了,想要他把整个东北地区杂乱无章的部族小国一个个都弄明白,不光是和史籍对应上,还要和地图对应上,这要求仍然显得太苛刻了一点

    其实别说是郭守璘了,放在这个时代,能够把湖湘、岭南西路的蛮獠聚居点准确指出来的人都不是很多,遑论那些境外的称藩小国这也就是郭炜本人在穿越前恰好工作生活于东北了,又有一点军史爱好,才能对比进贡者的描述和浩繁的史籍记载,结合他自己的地理概念,从而形成初步的判断

    但是郭炜的jīng力不可能都扑到翻阅史籍这种机械xìng事务上面去,就算是那些使者的说词,郭炜有印象的还好说,没印象的同样不可能自己亲自去一一查实

    不过好在有卢多逊,这个人头脑聪明博闻强记,做宰相分管的又是礼部和史馆这一摊子事,而且他也仍然有jīng力去做这方面的实际工作,最重要的是,他那个根据皇帝的关注点突击翻查史籍的习惯一直都保持着,所以郭炜经常把卢多逊当成了人体百度即使不能算百科,在历史地理这一块总是不差的

    卢多逊沉吟了一下,这才缓缓说道:“自渤海国亡于契丹其治下诸族或臣服或流散,渤海靺鞨、黑水靺鞨或变为渤海、女真,广布于海东之地,辽国与高丽之间自辽海到鲸海尽为生女真出没之所,昔年定安国使者又是语焉不详,故而其国所在难以确证**泡!书*”

    听到皇帝把史籍中记载的“东海”说成了“鲸海”,卢多逊倒是有些明白,这分明就是皇帝不愿意将辽国、高丽、女真人、定安国口中的东海和真正的东海混作一气因而给了那片海域一个的名字不过“鲸海”这名字倒是名副其实,因为从以前的靺鞨、渤海到现在的生女真,他们确实都传说在他们的东海可以捕到巨鲸,所以卢多逊对这个名字接受得很快

    “难以确证……”

    郭炜轻轻地敲击着案几,一时有些说不下去了,连卢多逊都不清楚的情况,想必就没有人知道了……当然,这还不至于让郭炜一筹莫展毕竟当年他学的历史课本可是把渤海国的疆域都给画出来了的而且谭其骧的那一套中国历史地图集他也翻过,尽管现在已经不可能记忆得那么清楚了,但是当年的渤海国州府一直分到了鲸海边上则是无误的

    渤海国靠着大唐的渤海都督府、忽汗州都督的名号起家,治下统合扶余、粟末、靺鞨诸族,统治中心偏于鲸海,能够稳固管辖混同江以东、黑水以南、鲸海以西以北是很正常的;而辽国尽管攻灭了渤海国其统治中心终究是在草原上,而且耶律德光当年为了削弱其兄东丹王的势力还将渤海国遗民大股内迁所以现在他们连黄龙府的东边都控制不住,这种情况也就一点都不奇怪了定安国之类杂七杂八的名号,多半就是在某块渤海故地渤海遗民建起来的

    果然,郭炜还在这想着呢,卢多逊又根据他的记忆补充道:“天成初年,契丹耶律阿保机攻渤海国,虽言拔其都城,俘其大王,并以其地为东丹国,实则渤海并未尽灭,其后王历长兴、清泰仍遣使朝贡,当在故都附近,只是势力已经不显显德初,渤海酋豪崔乌斯等三十人来归,其后隔绝不能通中国,想必那时才是渤海真正亡国之时,或亡于辽国,或为定安国所代,按此推之,定安国当在黄龙府以东,兀惹城多半就是定安国的西边重镇”

    “嗯有道理”郭炜随手轻轻地拍了一下案几,“定安国自言纠合渤海余众建国改元,想来与辽国寇仇衔恨极深,而且其国力尚存,所以那黄龙府卫将叛辽败于刺离水之后,尚能以残部走保兀惹城辽军不能深入进讨,途中有一强悍生女真部族或在其次,定安国收容叛军才是关键,只不过辽人讳言罢了”

    以郭炜的见识,这个时代的松花江流域很难支持什么农业国家,以前的渤海国也不过就是半农业半渔猎的,倚仗着大唐的声威,以流域间少量的农业人口统合山林内大量的渔猎部落,勉强组合起一个国家来当渤海国被契丹一击打破中枢之后,都城的人口又被强制迁走,这个国家尽管并没有被辽国完全占领征服,却也因为缺少核心纽带和粘接剂而分崩离析了,剩下来的那么一点农业人口与亲近的渔猎部族应该不可能建得起两个国家来,所以先后入贡的渤海国与定安国多半就是一个国家的先后两个政权

    像辽军这种最喜欢对农业区打草谷的,居然会在秋冬之际从兀惹城那边退下来,可想而知那边的自然环境有多严酷了

    其实黄龙府的东边不过就是一条混同江和一条刺离水而已,接下来的河流上游固然有山岭丛林阻隔,但是过了刺离水之后,就可以沿着混同江的主干进军,单从地形地貌来说并不是问题这要是搁在南边,顺着河流沿岸推进可是最便利的行军方式了,就算混同江早早地就结冰了,也不会妨碍大军取水,不会妨碍行军,辽军恐怕纯粹就是被冻回来的

    “陛下是想要降诏定安国,命其共同讨击辽国?”

    看到皇帝这么兴奋,再回想一下方才卢多逊和皇帝的交谈内容,中书侍郎兼兵部尚书、同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李昉试探着问了一句

    朝廷今后几年的工作重点将是兴师伐罪,严惩辽国的无端挑衅,这事在前几个月就已经由两府共同讨论通过了赵阔的供词、定难军这些年向朝廷请援的表章……都说明了辽国确实对大周的西北地区心存觊觎,加上皇帝这一次因为赵阔在朔方军的所作所为而勃然大怒,自然没有谁会坚持反对出兵讨伐辽国的主张再说皇帝根本就不冒失,并没有因怒而骤然兴兵,没有强求在夏秋之际立即发兵北伐,而只是要求两府原则xìng通过讨伐辽国的方案,即便是保守如王溥都不太可能反对,何况现在的三个宰相都没有王溥那么保守呢

    正是因为两府已经通过了讨伐辽国的基本方针,郭守璘才会奉诏出使辽国,向辽主发出最后通牒这要是大周根本就没有做好讨伐的思想准备,那最后通牒一旦被辽主拒绝岂不是让自己下不来台?至于现在么,则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最后通牒是按计划发出去的,被辽主断然拒绝也是符合计划的进展,只不过计划中的雷霆打击还不会来得那么快而已

    在两府原则xìng通过的方案当中,运筹司确实考虑了北疆各个军镇的配合,甚至考虑了怎么使用驻高丽北境的侍卫亲军,乃至如何征调当地高丽人的钱粮以及差役,还考虑了如何吸引定难军共同参战,如何驱使鸭渌水两岸的女真人参战,不过联络遥远的定安国却不在当时的计划之内,皇帝这还是第一次提到

    其实这也不奇怪

    高丽北境现在已经被驻扎当地的侍卫亲军和派驻的都监完全控制住了,无论是征夫还是征粮其实都可以自作主张,就算要南边的高丽国供应粮草都只是一封诏书的事情,完全可以等到即将出兵的时候再去通知也不迟,不虞走漏了消息

    定难军也是一样的,他们北面河套地区的部族和辽国相邻,不然辽国也不可能年年越过黄河掳掠,那么到了正式出兵的时候发一封诏书令李光睿协同就是了定难军最近几年连连向朝廷请援,总不会在朝廷兴兵反攻的时候倒打起退堂鼓来?而且在运筹司的计划里面自有吸引定难军参战的办法

    这两个和朝廷不算密切的地方都不用担心提前走漏消息,其他朝廷可以掌控的军镇就不担心了但是要远赴东北联络定安国与黑水边上的女真部族就不同了,那地方无论是从鲸海过去还是直接从陆上走,都需要穿过辽国羁縻下的女真部族,尽管这些部族对辽国的忠心远不如对大周商品的热爱,但是很难说信使就不会被哪一支给阻截了

    为关键的是,听说长白山与黑水那边冬天大雪封山封路几乎长达半年时间啊……现在才想起来联络他们,那怎么也得等到开chūn以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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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决断

    听到李昉的试探xìng问话,郭炜看了他一眼,心中早已了然,文臣有时候总是把事情想得很复杂,和武臣考虑问题的方向和方式都不太一样。!。

    “李卿,朕确实是想要降诏定安国,命其协同我军共同讨击辽国。”郭炜首先点头确认了对方的问题,然后才继续说道,“不过此事并不甚急,征讨辽国自然是以我为主,即便是对定难军,朕都不奢望其能成为我军一大助力,更何况是远在白山黑水间的定安国……他们能够对辽国的残兵败卒sāo扰一番,迫使辽人放弃向那些地方逃窜,朕就会很满意了!”

    其实如果从见识方面来讲的话,郭炜对待和东北部族的联兵一事比李昉这些文臣是要更慎重一些的。

    李昉或许是觉得,以定安国这种渤海国的余孽、被辽国打得东奔西窜的残余,应该是没有什么力量协同周军作战的,将来在战场并不能分担什么,而一旦有了联军的名义,他们却有可能分享到本不该归其所有的利益;李昉或许又觉得这种隔空联络太容易走漏消息了,而且现在也确实不是去联络他们的合适季节。

    郭炜却不同,李昉的这些担心在他看来倒是并没有什么要紧之处。

    首先,郭炜并没有打这一路的联军当成很重要的因素,所以肯定不会提前知会对方,因而走漏消息的可能xìng是不会有的——派人去通知定安国及其附近生女真部落的时候,周军肯定已经发起进攻了。

    其次,既然是开战之后才去通知对方协同出兵,季节也就不会是问题了。很显然的事情,无论是从战场的有利xìng来讲,还是从备战的角度来讲,郭炜都不可能选择在秋冬时节北伐的——初秋确实是北草原烧草防秋的最佳时机,但是秋冬季节深入草原作战?那简直是作死啊……当然,这种季节里民夫比较好征发,草原游牧部族进入深冬以后困难很多不利作战。但是在冰天雪地的环境中行军作战,对这个时代的农业国家军队来说同样是难以克服的困难。

    要回避冰天雪地几乎无法作战的弊端,又要避开游牧部族战马膘肥体壮最利征战的秋高时节。-自然是以chūn夏之际出兵为宜,就像郭荣和郭炜的两次北伐幽蓟一样。

    chūn夏之际,北方草原的气候已经开始转暖了,东北的山林地区也应该解冻开山了。周军的出动不会有难处,而且在开始的阶段还能够掐准小麦返青与麦收之间短暂的农闲时段,征发民夫对河北、河东地区的农业生产冲击也比较小。

    至于两三个月之内不能彻底解决辽国,草原的竞逐将会进入旷rì持久的阶段,那一方面可以让河北、河东地区咬牙克服一下。大周各地积攒了六七年的仓储总是可以派一些用场的;另一方面,也可以让禁军和州郡兵承担起深入草原之后的辎重补给运输任务,少依赖一点民夫;而要是说到可能转而对辽军有利的秋高马肥么……从chūn夏就开始的战争怎么可能让辽人做得到安心牧马?牲畜在“冬瘦、chūn死”之后赶连绵的战火,“夏饱、秋肥”那是完全不用指望的了。

    这样的开战时机选择,打的就是游牧部族比农耕人群更为靠天吃饭的弱点,打的就是他们更为缺乏积储的弱点。当然,尚未进入工业社会的大周因此付出的代价也小不了,这一战如果拖的时间太长。像汉武帝那样把多年攒下来的战马耗死、国库存粮耗光的可能xìng也是有的。不过郭炜勇于面对这种前景,只要能够真正把辽国彻底打垮,这样的代价他受得起。

    反正济州岛那边的牧场正在为大周源源不断地生产各sè良马,如果打垮了辽国,大周控制了燕山北麓的牧场,那里同样可以给大周提供良马。至于整个北方地区的官仓存粮用光。那还可以从南方紧急运输增援,只要国内不出现大乱。治河与水利也初见成效,粮食恐慌出现不了的。再说大周的边除了辽国又再没有真正的威胁了。打完这一仗就赶紧休养生息个几年呗

    郭炜原先担心的地方却不是李昉等人可以想像得到的。

    对于知道另一个时空历史的郭炜来说,诏令诱迫现在的定难军参与此次伐辽倒是没有多少心理负担,毕竟在李继迁作乱之前,定难军尽管并不听调,夏州党项李家的当家人也从不赴阙,但是他们对协同朝廷大军作战并无抵触。就像在郭炜亲征北汉的时候,定难军也和府州、麟州一样出兵了,即使没有和折家、杨家那样服从郭炜的统一调遣,而只是在石州等到捞一把就走,但是这也还能算协同作战,定难军终究是在河东战场牵制了敌方的一部分兵力的。

    郭炜一开始担忧的却是,和定安国及其附近女真部落联军,结果会不会和另一个时空的海之盟一样糟糕。

    在后世的许多历史爱好者眼中,北宋与完颜女真的海之盟,南宋与蒙古的会攻金国,那可是两个愚蠢的决策,一个是自曝其短诱人觊觎,一个则是重蹈覆辙,郭炜对这些争论当然也是有些了解的。

    不过只是稍加对比权衡,郭炜就知道自己完全不必担心大周会“重蹈”两宋的覆辙了。

    现在的定安国和那些生女真的力量根本就无法与海之盟时的完颜女真相提并论,现在的周军和海之盟时的宋军同样不能并提——完颜女真有能力在护步答冈一战击溃数十万辽军,定安国和那些生女真则还是只能依靠地形与气候对抗辽军东京道地方军的偏师;宋军北伐燕云居然会被辽国南京道的兵马杀得崩溃,最后只能祈求盟攻下燕云然后自己出钱买回来,而周军对辽军则是全面占优,幽蓟地区完全依靠自身的力量打下来了,在滹沱河谷更是将出援北汉的辽军主力一战尽歼。

    联盟么,当然得有共同的目标和彼此相当的力量,这种联盟才能稳固。如果双方的力量对比悬殊了,那么就不会是联盟关系,只能变成主从关系,不管是不是强撑着面子维持住对等联盟的表象,作为从属方都必须付出比联盟更高的代价,譬如单方面出军费,譬如自己无能打仗而要花钱买回“盟”收复的土地,甚至有些失陷的国土还要任由其他“盟”宰割。至于战争前后各方的目标变化导致联盟各方关系的巨变,那就更是数不胜数了。

    然而这种推断多半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为此而吃亏的并不一定就是中国,郭炜显然不会那么刻舟求剑。

    就像现在,因为大周雄厚的国力,因为周军强悍的战斗力,很显然的事实,不管是诏令定难军出兵攻辽,还是和定安国以及生女真联军伐辽,其中的主导方都只可能是大周,而只要周军在战争过程中表现出sè,这些联军势力也就不可能敢于窥伺大周,而只可能乖乖地看大周的眼sè行事。

    列强之间的合纵连横,外交手法固然有一定的作用,归根到底还是要靠自强自立,祈求列强会公平公正做事,甚至祈求列强怜悯,那都是无能的表现。

    在郭炜的预计中,解决辽国说到底还得依靠自家给力,只要周军的战斗力有保证,只要自己的后勤保障做到位,战争目标就一定能够实现,至于定难军、定安国和生女真诸部的配合,即便不能说可有可无,那也不应该是关键xìng的。

    李昉自然不会想到那么深远,听了皇帝对他的解释,当下欣慰地点了点头说道:“陛下既然这么说,臣也就放心了……无需提早联络定安国,也就不虞消息走漏;不将其看作伐辽时的重要助力,也就无需对其详细规划。运筹司以我为主的作战计划若是可行,若是此战对民生没有明显伤害,臣自然唯陛下之命是从。”

    “就是对民生有些损害,这一战也必须打!”似乎是老套路了,尽管枢密使从李崇矩换成了王赞,两府之间还是有这样的歧见,“辽国无端挑衅在先,我大周忝为天朝国,岂能容忍这般鬼蜮伎俩?辽主既然不肯交出罪魁祸首,那么我军当然要亲手去抓来,北地的百姓为此苦几年也是不得已的。再说如今四海升平风调雨顺,北地的治河、水利都颇见成效,南方输粮从漕运和海运都是畅通无阻,北地的百姓也苦不到哪里去,只是多出些徭役罢了。”

    宣徽南院使、度支部尚张崇训在旁边补充了一句:“也不纯然是徭役。陛下早就吩咐过了,今后不再给百姓增加徭役,北地在农闲之后出的夫子,禁军都将会出钱粮来买,即使会误了当地的农时,也定然不会误了百姓的生活。”

    “陛下仁厚,北地百姓定会踊跃助军,此战当期必胜。”

    尚右仆shè兼门下侍郎、平章事、弘文馆大学士吕胤的这就颂言相当由衷。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高丽冬景

    在大周君臣崇勋殿的朝议当中,定难军乃至定安国、生女真诸部都被众人关注着,即便郭炜对这些未来的盟军战斗力不抱多高的期望,即便君臣之间已经有了以我为主的共识,但是在运筹司的作战方案当中,这些势力仍然会占据一席之地。

    就算是大周北地的民夫,尽管他们很有可能并不会去承担深入草原的后勤运输职责,而只是在这个冬天里通过徭役提前完成军资粮草的前送,让燕山防线的几个关城成为周军将来的前进基地,但是崇勋殿的君臣还是不可能将他们忘却。

    到了真正开战的时候,这些民夫会再服一次徭役,跟着周军的推进步伐将军资粮草从关城前送到燕山的北麓,或许还有可能在那里紧急修筑起一些坚固的兵站,至于随后的物资前送任务则多半会由州郡兵甚至禁军接手,但是嗣后对这些民夫的使用仍然被运筹司列入了方案要点——不过不再是无偿的徭役了,郭炜将在这里试行有偿使用民夫的办法,这种规矩的建立,对于以后的社会发展或许可以产生良好的效果。

    唯有一个地方似乎已经被大周君臣给遗忘了,那就是高丽。

    当然,驻扎在高丽北境的那部分侍卫亲军绝对没有被运筹司忽视掉。

    从幽蓟地区出发的周军将会分成三股,左路将以北平府的驻军和义武军为主,加入少量的禁军,配合西山道巡检向西向北攻略,与河东方向并力扫荡辽国的西京道山后诸州,趁着辽军主力无法增援西京道的机会,将当地的辽军歼灭或者击溃,以期完全收复石敬瑭割去的数州大唐故土。

    至于中路大军当然是重中之重,禁军的主力大多数就要用到这个方向了,辽国新设立的南京道和京道都是他们的攻略目标,当然。中路大军的兵锋所指肯定是辽国的京临潢府。

    尽管郭炜知道,就算是周军连续攻克辽国的西京、南京、东京乃至京,其实对辽国的基本力量都不见得能够形成多大的打击。但是这一步必须要做到,只有打下了这些汉儿与渤海人为辽国修建的城池,并且让周军依靠城池周边的耕地守住了,才能彻底斩断辽国赖以和中原争雄的农耕基础。让它退化到纯粹的游牧政权,之后再慢慢地将其绞杀。

    只是今后从幽蓟地区通往临潢府的这条补给线将会成为双方激烈争夺的战场,用民夫是不足以维持的,不过这也在运筹司的计划之内。一旦攻下了辽国的主要城池,将来两国的战争也就是围绕着这条补给线。以及周军刺探到辽主的行宫帐落所在之后的快速突击了,辽军要是始终避战,大周方面还会头疼一点,辽军反复派兵冲击这条补给线倒是郭炜求之不得的事情。

    秉承郭炜那“一战吞下辽东半岛”的构想,从幽蓟地区出发的右路大军则会以禁军的一支偏师整合卢龙军,沿着辽西走廊一路挺进,驻扎在高丽北境的那部分侍卫亲军则越过鸭渌水向西突击,两路军队以钳形攻势会攻辽国的东京辽阳府。只要攻破辽阳府。将辽军驻扎在东京道的主力击破。剩下来的州县就可以慢慢地敲了,其作战强度不会高过地方剿匪,而且活动在这些区域的周军可以很快得到海路的补给,相比起其他两路大军来说倒是占些便宜的。

    其实只要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周、辽双方的战略态势形成这般局面,对于郭炜来说就已经是大获成功了。若是时间回溯个六七年的,郭炜还不一定有信心守得住这些新占土地。毕竟就算周军的战斗力足够了,后勤等各方面却未必能行。而今的情况就大不一样了。经过了六七年时间的积累,北地储存的军资粮草足以支应到周军巩固山北和辽东,从而在其北面构筑起一条新的防线,这条防线或许再没有燕山防线那么严密,不是少量军队就可以守得固若金汤的,不过大周的军事重心此时也已经可以完全转移到北面来了,北疆的守军不必像以前那么节省。

    当然,在这个最低战略目标之外,郭炜肯定希望耶律贤不甘心失败而大举反扑,这会让他更快地实现自己灭亡辽国的远期目标。在运筹司的计划当中,辽军极力避免主力决战的可能xìng很大,而要周军在辽阔的草原捕捉住辽军的主力,其实并不是很容易的,所以灭亡辽国的远期目标恐怕需要经历长期的拉锯战,如果耶律贤肯配合着驱使辽军主力反扑,让周军如愿地找到和辽军决战的机会,大周下都会感谢他的。

    然而在这样一份全面细致的作战方案当中,驻扎在高丽北境的那部分侍卫亲军被运筹司充分地考虑到了、利用起来了,但是当地的主人却被有意无意地遗忘了,高丽在这份作战方案里面的地位甚至都不如遥远的定安国,不如大周北地的民夫,被提及的次数和重要xìng只与生女真诸部相仿佛。

    一切,都只是因为高丽为此次作战出夫出粮在郭炜看来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与河北、河东州县一样只需要一纸诏,而且还不需要朝廷特别委任转运使,不需要朝廷支出钱帛,朝廷需要考虑的只有极力增强高丽北境驻军的军器储备。

    正在高丽大地发生的热闹就是这么一回事。

    …………

    “指挥使,俺们到高丽来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以往就是在最紧张的时候,要提防辽国的进犯,要镇服鸭渌水两岸的生女真,俺们多次出兵向北演练阵战,朝廷运送军器补充消耗也是拣着开海浪浅的时候,如今怎么都赶在大冬天里来了?弄得俺们还要征发当地人凿冰,让海船开进港里来。”

    一个身长八尺有余的汉子在平壤城西南面新建的南浦码头对自己身前的主官嘀咕着,在他而言只是小声嘀咕,其实那话音瓮声瓮气的几乎整个码头的人都听得见,只不过那些卖力凿冰和拉纤绳的当地民夫听得懂汉话的还不太多,而且他们也不敢偷懒去听**爷说话,所以真正把他的话听进去的也就是站在码头指挥的几个虎捷军校尉而已。

    被这人称作指挥使的,却正是当年随军南征湖湘的虎捷军都头蔚兴,十多年时间过去,尽管他所在的虎捷军参战不算频繁,就靠着征湖湘与征南唐这两战,以及年资的积累,蔚兴也升到了指挥使一级,他当年的顶头司王珫则从副指挥使做到了虎捷右厢第五军的都指挥使,驻守平壤城的大周侍卫亲军部队正是这个军。

    蔚兴斜眼瞥了自己的卫士一下,同样大着嗓门说道:“朝廷要做什么,大军有什么行动,自有朝廷和王都校cāo心,你只管跟着俺好好干就行了,管那么多做甚?陛下向来体恤将士,现在赶着隆冬往这边运来许多军器,定然是有用场的,到时候俺们只管奋勇立功就是了。说起来……你投军也有些rì子了,俺看你长得壮实,在乡里还有些凶名,这才把你招来当卫士,却不想让你跟着俺就没经历什么大战,这回有机会碰了,你可要好生立些战功,也不枉了长这么一副身躯。”

    尽管嘴一开始叫着让对方不要cāo闲心,其实蔚兴自己又何尝不关心这些比较异常的迹象呢,只不过他这个卫士缺乏军事经验,闹不清这些迹象预示着什么,而蔚兴则在心中已经有所预估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更何况是极为重视军队补给的当今皇帝,每一次大战的军资粮草肯定是预先就准备得足足的,所以后方赶着隆冬季节往高丽这边加紧运送军器,这件事在蔚兴看来就只会有一个解释——朝廷恐怕是要对辽国大举用兵了,而且侍卫亲军驻扎在高丽北境的这几个军也是有份的。

    给蔚兴的这种推测提供佐证的可不光是从西面海过来的大量船队,还有都校王珫最近经常赶赴驻高丽都部署处开会,以及开京到平壤之间官道骤然增多的高丽车队,在在说明了这种推测为真的可能xìng极大。

    平壤城周边的民夫开凿海冰固然是不畏寒冷,那些从开京往北运送粮草的民夫又何尝不是呢?这一路风餐露宿不说,有时候甚至都得爬冰卧雪,隆冬季节固然是高丽人的农闲时分,这向北的官道也是很难走的。

    不过蔚兴并没有闲心去怜悯他们,民夫忍受寒暑为军队出出力而已,又不需要他们像军卒那样亲冒矢石,大周的子民都不能免的差事,一个藩国的百姓还不得感恩戴德地去做?大周的侍卫亲军这可是在保护他们免遭胡虏的掳掠。

    蔚兴其实更关注即将到来的战争,征湖湘和征南唐的两战他有幸参加了,侍卫亲军在这两战里的伤亡都不算很高,他的战功也只是一般般而已,却不知道这一次对辽国开战会怎么样……听说辽军比唐军强悍许多,或许会给侍卫亲军造成更大的伤亡?不过战功也会更高就是了,这个元守旻却是赶了好时候。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王师的福利

    “要开战了?是去打辽国还是征剿生女真?”蔚兴的这个名叫元守旻的卫士倒是不傻,听明白了主官话中的意思,当下就有些兴奋,“俺不就是因为在乡里的凶名洗不脱了,这才投军想要将功折罪的么?这两年跟着指挥使尽管没有捞着仗打,在高丽却也过得挺滋润的,享用了许多高丽小娘子,现在去厮杀一场却是啥都不怕了,死了也就死了,不死就捞些战功光宗耀祖!”

    看着自己的卫士那犹显稚气的黑脸满是激动神采,蔚兴的嘴角微微一翘。

    这个元守旻,早就听说他在家中不乐作田,要不是禁军逐步筛汰老弱新征jīng壮,这人怕是要不服里中父老管束而与无赖少年亡命山林间为盗去了。好在投军也能满足他逃避作田的愿望,并且前途远不是为盗可以比拟的,倒是让他安分了不少,再加禁军经过了三代皇帝的整肃,军纪十分严明,却也打消了他的那些游侠无赖气,进入军阵去当一个普通的火铳手或许有些不足,给自己当卫士或者将来去做一员斥候倒是绰绰有余。

    如果元守旻继续当卫士的话,立战功光宗耀祖怕是不太容易,将来的升迁估计只能和自己同步,不过要是放出去做一员斥候,说不定能够让他尽展所长,风险固然会比侧身军阵大许多,立功的可能xìng无疑会更大。

    想到了这里,蔚兴微笑着脱口问道:“你很想要捞取战功光宗耀祖么?俺把你放出去给军中斥候队怎么样?跟着俺做卫士可没有什么直接的战功好捞的,只能分润一下第一指挥的总体战功;就算是俺把你放到下面去做一个十将,慢说你未必受得了军阵约束,就是你受得住,升到都头也要许久;倒是去斥候队,以你的xìng情与武艺却很合适,要是从战场活着下来了,捉生将怕是离你并不遥远。”

    蔚兴这话倒不是什么空口许诺,以他和王珫的下级关系。开口把自己的卫士塞进斥候队还没有什么难度,何况元守旻本人的素质就放在那里,即使不算进人情关系。就是单纯让王珫到第一指挥里面挑人进斥候队,元守旻多半也能够入选。!。

    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身高体壮的,膂力出众善骑善shè——当然。现在军中用的都是火铳,骑兵和斥候用的也是转轮手铳,善shè已经不算是什么优点了,不过善shè的人手火铳也很快,元守旻本人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还有冒险的勇气。不选这样的人去当斥候,还要选什么样的人去?

    在平常的时候,斥候队并不显山露水,在里面升职也不见得比军阵当中更容易,更没有做卫士这般滋润,所以蔚兴一直没舍得放元守旻走。不过到了真的打起仗来,斥候队的作用就非常大了,特别是进攻辽国这种大周不容易刺探的国家。还是从高丽这个方向进攻。大军的进展是否顺利恐怕全要看斥候队的能耐了,那么斥候队立功表现的机会就很多,只是要拿命去搏罢了。

    “指挥使不要俺护卫左右了?”

    元守旻试图装出一副失望颓丧的模样来,但是眼中的兴奋之sè却是怎么都掩藏不住的,吃蔚兴微笑着一瞪眼,当即伸手摸了摸后脑勺。嘿嘿笑着说道:“虽然跟着指挥使本来就不用受军阵的那种腌臜气,不过当斥候为大军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当真爽气!骑骏马挎手铳穿林莽。光是想想就很带劲了”

    蔚兴又是笑了笑,然后才板着脸训了一句:“俺还没把你放出去呢。这心思就跑到斥候队去了?做斥候可不是为了带劲的……为大军开路,还有可能是深入敌境,斥候必须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行动要的是谨慎小心而不是去耍威风。昔rì同袍的xìng命可就cāo在你们斥候的手里呢,要是因为一时的疏忽大意让第一指挥中了敌军埋伏,俺可饶不了你!”

    “嘿嘿,俺那不是高兴起来说笑着玩嘛”元守旻又憨憨地伸手掏了掏耳朵,“指挥使尽管放心就是了,别人俺不敢保证,只要是俺出巡,那就定然不会走脱了伏兵!俺现在可是高丽话、渤海话、女真话都懂的,而且不管是房屋院墙里外的埋伏还是深山丛林里面的埋伏,都骗不到俺,哪怕是最jīng擅设套捕猎的生女真人都不行。”

    “嗯俺倒是差一点给忘了……这两年来你就像一个sè中饿鬼,不光是平壤城左近的高丽良家小娘子被你糟蹋了不少,去鸭渌水出巡的时候也没少勾搭渤海和女真的女人,亏得你那么好的胃口!怎么,不光是从这些女人身学会了她们的话,还从她们的男人那边学会了防备各种埋伏?”

    蔚兴又瞪了元守旻一眼,当然,这肯定是为了申明军纪,jǐng告对方不要真的去糟蹋民间女子,从而破坏王师的形象,并且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蔚兴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这是在羡慕嫉妒恨……嗯,自己只能在平壤城里面勾搭一两个高丽贵妇,那完全是因为自己专情,绝对不是因为自己jīng力不济,虽然……元守旻二十出头的jīng壮躯体很是让人艳羡。

    元守旻却被蔚兴说得抱起屈来:“哪有俺哪里像指挥使说的那样糟蹋过高丽良家小娘子,要是那样的话,俺早就被监军执行军法了。那些全都是自愿的好……不管是高丽的、渤海的还是女真的,都是你情我愿,她们可一个个都夸俺比她们的男人强得多呢……”

    说到了这里,元守旻才露出来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黑脸膛底下透出一抹红,整个显出紫黑紫黑的光彩。

    “……俺也不算是多好的胃口了,指挥使你是不知道,生女真的女人虽然粗野了一点,但是相当过劲啊!军中好这一口的弟兄还真是不少呢,也就是指挥使见多了高丽贵妇才会瞧不。不过俺们真不是单为了勾搭女子,从她们那里学说各族的言语才是俺们的目的,这样不是更方便禁军掌控这片土地嘛”

    说出这段话的时候,元守旻又收起了脸的愧sè,挺了挺胸膛,似乎在用身体姿态向蔚兴表明,自己的确是为了皇朝大业而鞠躬尽瘁驰骋闺房的。

    看到元守旻的这副神情,蔚兴忍不住抬腿踹了他一脚,嘴里笑骂道:“你们这些活宝,还真把自己当成大周归化诸夷的先锋了!俺看你们学会识破高丽男子和女真男子布置的各种埋伏才是真成绩?想从那些女人身学会高丽话、女真话……不会只学到了‘好郎君’、‘亲哒哒’、‘快’、‘要’这样几个词?”

    元守旻腿挨了这么一脚,却是并不觉得如何疼痛,他早就知道这个官的脾气了,所以方才避也不避的,倒是在挨过了踢以后才挪了挪身位,侧身对着蔚兴。

    “指挥使那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高丽贵妇都是懂汉话的,甚至官话说得比俺们还要好,指挥使当然不需要去学什么高丽话、女真话的,所以就不知道俺们的辛苦了!俺们学会的高丽话、女真话当真很多的,将来进山寻路完全可以不要通事,而且那些女人把汉话也学得很好了,换身装扮做个汉家女子也未必不行。再说那些高丽贵人又比寻常的高丽人、女真人惜命,也不会有什么人敢设下埋伏对付指挥使,哪像俺们啊……又要识破对方的埋伏,又不能真的伤了他们的xìng命,这中间动手分寸的拿捏可不容易了!”

    元守旻笑嘻嘻地诉着“苦”,脸的神情和说出来的那些话却是让人怎么看怎么听都有一种欠揍的感觉。好在蔚兴在这方面不会小肚鸡肠,而且他知道底下这些人确实少有强来的行径,双方你情我愿的,还不会闹出人命来,也没有人告到监军那里去,军纪确实也管不到那么宽。

    倒是元守旻说出来的这些细节很让蔚兴感兴趣,才只两年的时间,这些儿郎们就通过这样的方式学会了不少当地话,至少在元守旻本人而言应该是属实的,这个收获怎么的也算可喜了。

    蔚兴满意地看着元守旻:“嗯……原本俺光是从你的身手、xìng情来看就觉得你应该去斥候队,现在听你这样一讲,不管你是通过什么办法学的,才用了两年的时间,你就学会了好几种当地话,还懂得了识破许多埋伏陷阱,这还真是天生的斥候人才,俺要是不让你去斥候队,那都可以算屈才了”

    看着元守旻得意洋洋地站在那里,仰头四十五度角看天的样子,蔚兴这时候却没有什么嫉恨不满,反倒是满怀的欣赏。绕着元守旻走了一圈,蔚兴伸脚踢了踢他的膝后腘窝,看他只是膝盖一软又马站得笔直,当下更是高兴。

    “好!不愧是俺挑出来的兵,不愧是俺们第一指挥训出来的兵!去了斥候队要给俺长脸,为朝廷立下大功,让都校和监军知道从俺手下出来的兵个个不孬!”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李挽髻

    远在高丽发生的这些细节,身处洛阳的大周君臣自然是不可能一一了解的,他们只需要将整个战略部署规划好,然后把需要高丽方面承担的任务分解下去,分别由沙门岛的定远军护送征用的商船队完成补给,由驻高丽都部署白廷诲和都监王文宝具体落实军事准备,东线就算是交代好了。传更新

    正因为如此,蔚兴与元守旻的这种交谈当然也就不可能传到郭炜的耳朵里去,侦谍司和锦衣卫巡检司可没有那么闲,不可能把触角伸到指挥使一级去的。而且军中自有一套监督与约束机制,真要是有指挥使以的人敢于越雷池一步,自然会有人对此作出迅速的反应,至于像蔚兴和元守旻这种无伤大雅的说话,那却是不会有什么人去关注。

    不过蔚兴和元守旻关于高丽女子的心得交流,郭炜在遥远的洛阳一样有所感触。

    含凉殿内暖意融融,经过郭炜指点改建的殿宇,夏天自然会有水车将引入宫中的瀍水激殿阁,流水在高处绕殿而行,从顶层降低着殿内的气温,然后又从几个特别的位置如同瀑布一般洒下,配合着相应位置的水车和风扇,能够给殿内带来一片湿润清凉;到了冬天,这一套降温增湿系统自然停运,屏风、帷幔和地暖又构成了过冬取暖的另一套系统,既能让殿内温暖如chūn,又不会有一点的意外可能——也就是郭炜比较担心的一氧化碳中毒。

    忙完了北伐行动的定案工作,把假期结束的赵匡义一行再次打发到西北去,这一次郭炜是要他正式率领随从进入凉州经营了,之后的郭炜又忙了一阵冬至郊祭,随后的白天就被北伐的各项运筹准备工作给,加批阅批阅各地的年终奏章,接见一下藩国和节镇派来贺正旦的进奏使,郭炜这一段rì子里完全可以说是rì理万机。

    其实今晚的含凉殿中,郭炜同样是在rì理万机。

    “陛下……臣妾……臣妾谢陛下恩典……”

    寝帐之中一声轻吟,声音有着说不出来的慵懒魅惑之意。说出来的却是正得不能再正的官话,别说是带着后世大连话、普通话记忆而后又掺杂着童年时太原话影响的郭炜了,就算是在他身边的那些纯正汴洛出身的殿直当中。恐怕都没有几个能够把官话说得这么正的人。

    这就是元守旻对蔚兴念叨的“高丽贵妇都是懂汉话的,甚至官话说得比俺们还要好”了……对于这种情况,就连元守旻这等常驻高丽的大兵都知道,而蔚兴则是有切身体会的。从来都没有去过高丽的郭炜这两年也从身边的两个高丽贵女身知道了这一点。

    没错,今晚在含凉殿侍寝的正是著名的李万姬。嗯,准确地说其实是两个人,一个是高丽国致仕广评侍郎李兴祐的孙女李万姬,另一个则是流亡高丽的大唐宗室之后李挽髻。当初高丽国的使者徐熙从郭炜的嘴里听到了这个名字。回国之后可是珍而重之地仔细遴选才选到了这么两个人,她们的名字既符合大周天子的意趣,出身又不会辱没了高丽王国,而且闺德闺容也颇为可观,能够完成如此艰巨的使命,徐熙当时可是很佩服自己的。

    郭炜原先却是没有想到,只是出于自己一时的异想天开,高丽这个藩国居然会有这样的一番折腾。好在高丽贡使到了以后。经过郭炜的亲自验看,倒是对这么两份礼物比较满意。

    李万姬,名字虽然俗了一点,不过却是高丽国致仕广评侍郎李兴祐的孙女,在高丽的身份还是挺尊贵的,很合乎高丽与大周联姻的需要。据说李兴祐在听说孙女中选的时候差一点就激动得背过气去。至于李万姬这个名字是她原先就有的还是临时取来的,这个就已经没人知道了。不过她当初被送过来的时候才只有十四岁,按照待字闺中的规矩。即使临时取名其实也不算违规就是了。

    李挽髻却真正是原名了。这家人在高丽并没有显赫的权势,只是因为族谱可以溯到唐明皇,所以在高丽国显得十分尊贵,其家主历来就是国王身边尊贵的客卿,所以李挽髻也算得高丽国的贵女。在遴选进献大周的贵女时,徐熙打探到这个名字之后自然将她划入应选之列,李家虽然并没有像李兴祐那么兴高采烈,但是也没有什么不满的理由,毕竟再怎么算大唐苗裔,现在也是落魄到了藩国异域,自家的女儿能够被中原皇帝选中,对家族而言还是光彩的。

    对于这样选来的两个人相貌居然能够让自己满意,郭炜已经很感惊叹了,至于这个名字涉及恶趣味的问题,郭炜当然对任何人都不可能提及,只能是自个儿心中暗爽罢了。不过两人终究只是藩国贡女的身份,也不是郭炜主动选择的,没有需要郭炜着意拉拢的背景,所以入宫的时候想要让郭炜行纳妃礼却不太可能,最终两人也就是做了普通的宫嫔而已。

    殊不知普通的宫嫔才最合郭炜的心意,这样一来郭炜在白天忙政务忙得头皮发炸需要放松的时候,就可以把两个人同时召入侍寝了。要是两个妃子同时侍寝,多半会被起居注记一笔荒yín无道,甚至会被言官拿来说嘴,对于普通的宫嫔这么做就不会有这等烦恼了。

    白天rì理万机,晚还是rì理万机,这就是郭炜在这段时间的惬意生活。

    两个人确实是显贵出身,即使是流寓域外多年的唐室苗裔,即使只是海东小国的大臣之家,从小受到的教育却与中原一般无二,对于怎么侍奉天子,她们当然是不会缺乏相关教育的。因此像方才那样的情况,陪侍一旁闲看着的李万姬就这么毫无妒意地默默躺着,随时恭候着皇帝大驾光临,而刚刚才经历过一阵疾风骤雨的李挽髻尽管已经连手指头都不愿意动一动了,却还是要勉力说出谢恩的话语。

    “不用谢,爱姬如此温婉可人,朕一定会时常给你恩典的,怕是谢不过来诶”

    郭炜轻轻地拥着李挽髻,心里面也有些感叹,同样是生长于高丽的大富大贵之家,应该说饮食习惯和风土各方面都没有差异,但是这两个人的区别却着实不小。

    李万姬,尽管她的祖父在高丽国曾经位高权重,但是在郭炜面前就始终都是娇怯得很,一举一动简直从来就是任由郭炜来摆布,远不如李挽髻放得开,就像现在,正可怜兮兮地躺在一旁动也不敢动呢。而李挽髻的家族在高丽空有尊贵却无实权,但是她面对郭炜就要自然得多,即便没有摆出和后妃们争宠的样子来,举止之间却很让郭炜感觉舒适。

    这种差异到底是因为两人在xìng情方面的区别,还是因为两个家族在基本心理方面的不同呢?依照郭炜接触这个时代女子的经验,看去家族的影响因素要重一些。李挽髻的家族尽管只是自称唐室苗裔,但是确属中原移民无误,而且多半在内心里的确将自家视作李唐宗室了,这种心态无疑要比李兴祐那样的边鄙小国大臣大气得多。

    不过郭炜可不确定这样的家风还能够传承多久……现在李家只是迁居高丽不过百年,要是高丽一直这么僻处一隅下去,李家仍然寓居于高丽,再有个几百年乃至千年的时间,将来会不会泯然众人矣?变成一样的高丽人,一边继续夸耀着自己的祖宗,一边却开始变着法地说“唐明皇也是高丽人”?

    说实话,其实在一开始召两人侍寝的时候,郭炜还真有过这方面的顾虑——要是一不小心命中了几发,让她们生下女儿来倒是小,一旦让她们生下几个皇子来,特别是李万姬生下个把皇子,将来会不会出问题啊?虽然这种庶出的皇子多半封不了什么亲王,但是备不住史籍一定会记载进取的啊……将来的高丽人会不会以此为据主张“大周的一代雄主郭宗谊是高丽人”?

    只是郭炜这人有一点好,对于太过遥远的事情不会去做无谓的cāo心,儿孙自有儿孙福,更何况那种千百年之后的事情可都未必还是大周治下了,却哪里还担心得过来?自己能够管好眼下,然后再理顺大周的发展方向,那就已经很不错了。

    当然,郭炜也不会完全无所作为,至少在他看来,对于那样可怕的未来,现在倒是有些釜底抽薪的办法——只要大周继续这么兴盛下去,随着高丽北境的郡县化、内地化,随着提前启动的海贸和远洋探险,高丽将来多半是要被大周彻底融入的,那样就根本不用担心将来的世界还会出现如此奇葩的高丽人了。

    至于将高丽融入有没有难度?郭炜并不觉得难度很大。在另一个时空,高丽之所以变成那样,其实有很复杂的历史原因,自宋朝以后历代的不争气不能不说是其中的主因。如果自家争气一点,像这种官话说得比自己还要好的人,心态也是以华风为荣,怎么就不能成为汉人了?

    “嗯,今晚已经给过挽髻恩典,下面就该轮到万姬了”

    下一盘千年大棋可不是现在的郭炜要考虑的,他此时自有乐趣在。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议北伐

    “二弟,陛下能够在全力准备征辽之时,仍然为你出掌凉州选派jīng兵强将,还在通远军存下军器等你将来调用,可见君无戏言。!。只要二弟在凉州经营得法,待为兄协同北伐辽国之后腾出手来,河西成为大周藩镇指rì可待!”

    灵武城的朔方军节度使府衙,赵匡胤对着坐在面前的赵匡义沉声说道,尽管案几的酒菜正热,赵匡胤的紫膛脸已经被酒气蒸得泛红,他的话语中却没有一点醉意,

    平壤城边,大周的侍卫亲军冒着凛冽的寒风监督当地民夫凿冰卸货,洛阳宫中,郭炜正在夜以继rì地rì理万机,而此时的灵武城内,节度使府衙里面又是一场觥筹交错。

    和赵匡义三年多以前奉诏出使西域不同,倒是和赵匡义年中从西域返回时的情景仿佛,朔方军节度使府衙内灯烛明亮,筵席兵对兵将对将,不同身份的人聚成了不同的小圈子,正在那里交杯换盏吆五喝六。

    酒酣耳热之际,其他几席人大都在行酒令聊闲事,赵家兄弟所在的主席却转入了非常正经的谈话当中。

    “是啊,陛下这等气魄真是小弟想都想不到的。”赵匡义此时的脸sè略显困惑,眼神虚虚地凝注着一尺之遥的半空,点了点头说道,“辽主狂悖,居然派那个赵阔来游说阿兄,因此而激恼了陛下,这倒是并不奇怪。不过陛下只因为辽国这等失败的策略就愤然决定兴师北伐,却是小弟万万都想不到的……”

    其实让赵匡义万万都想不到的并不只是这一点。

    赵阔,对于这个人赵匡义原先是没有什么印象的,所以赵匡胤当初要他将赵阔押解进京的时候,他还没有觉得有多奇怪。但是到了洛阳将赵阔移交给锦衣卫巡检司之后,有些消息可就传出来了……

    不管采用何种保密措施,有些东西在某些阶层当中就不可能严格保密,更别说皇帝遣使赴辽国去斥责辽主这件事在洛阳几乎就是公开的秘密,那么这件事情的前因当然也就瞒不过官场层中人。赵匡义现在好歹也是刺史一级的武官了,而且和皇家沾亲带故的。即便最核心层的官员对赵家与皇家的复杂关系心中有数,但是这种一般xìng的秘密却根本挡不住七弯八绕的风声传入赵匡义的耳朵里去。!。

    辽国对大周野心未泯,辽主时时想着恢复耶律德光那时候的荣光。赵阔愿意为辽国做说客……这些赵匡义都能够想到或者理解,就算赵匡胤拒绝赵阔的游说,赵匡义在细想一番之后也是理解得了的,但是赵匡胤居然那么坦然地将赵阔交给朝廷。这件事却并非赵匡义想得通的了。

    不过自从在定力院逆案一事遭遇人生的重大挫折之后,赵匡义已经没有了青年时的自视甚高。他现在对这个兄长的为人处事保持着高度的尊重,相信赵匡胤看得比自己更为高远,若是一时理解不了其中的深意,那就慢慢地用阅历去揣摩。而绝不会贸然反对埋怨,甚至都不会开口询问一声。

    然而不就事论事主动询问,却不等于不会用其他办法旁敲侧击,赵匡义此时自承不理解皇帝对辽国的反应,其实除了想听一听兄长在这件事情的看法之外,也是在试图从侧面体会一下兄长告发赵阔的深意。

    赵匡胤仰头干了酒盏中的残液,看着赵匡义笑了笑:“陛下做事……可从来不会因为一时激愤,这一二十年来。为兄可从来没有看到过陛下在军国大事有过什么轻率的决定。因怒而兴兵这样的无谋之举怎么可能?所谓‘愤然决定兴师北伐’,即使二弟是这般看的,那也定然只是陛下要让辽主和其他人这么以为。”

    赵匡义遽然一惊,抬头看向赵匡胤,口中喃喃地说道:“阿兄的意思……陛下其实早就打算征讨辽国了?现在这么做,只是因为赵阔之事是一个讨伐的好借口。所以陛下要尽情的演戏,我其实是被诓了?”

    “有什么诓不诓的?”赵匡胤斜睨了弟弟一眼。脸浮现出莫测高深的笑容,“帝王家……表面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并不重要。也不会是为了要诓骗谁,其中自有帝王家的体统。至于陛下实际是怎么想怎么做的,你只要多看一看想一想就会明白的你且说说看,陛下声言要严惩辽主的挑衅,可曾立即点兵北伐?可曾命范阳军、卢龙军或者河东军立即出塞烧荒?可曾立即关闭北疆的诸多榷场?”

    听了赵匡胤一连串的问话,赵匡义默默地低下了头,两眼紧盯着案几的酒壶,眉头紧锁地思忖了半晌,这才摇了摇头说道:“没有……这些都没有,果然陛下被辽主的挑衅激恼这说法并不真实。如果陛下真的是气愤填膺,立即点兵北伐都是有可能的,以陛下的声威,群臣再怎么切谏都难以阻止的,而且秋后出塞也不算非时;就算是在京师的禁军准备不足,驻边的禁军和州郡兵总是时刻备战的,立即关闭北疆榷场,然后命令北疆戍军出塞烧荒以作报复却是一点也不难。结果这些都没做,可见阿兄的推测是对的。”

    赵匡胤举着酒盏听完了弟弟的一大段心得,这才将杯盏往案几重重地一放,屈指在案几敲了两下,然后沉声说道:“你要知道,陛下自小就聪明机变无双,那些火器说是出自军器监开发署,其实哪一样不是陛下亲自cāo持的?只不过陛下当皇子的时间不够长,经历的皇储教育可能会被人看轻,在先帝骤然崩逝时仓促继位或有不稳,但是这十多年过来,你还看不出陛下英睿不下于先帝吗?”

    “兄长教训的是!”

    “而且和先帝还有些不同……先帝更多的是依靠天生英睿,常常事无巨细都要过问,骤然遇敌也能随机应变迎难而。陛下却更能任用贤能,特别是运筹司与侦谍司的设置,集群英之力研判军国大事,因而当国以来时时处处都能够料敌机先,虽然此后征战再无高平之战那样的峰回路转荡气回肠,却也再没有了高平之战的仓促应战和惊险万分!就像当年唐国主趁我军陷于征蜀之际悍然出兵图谋吴越,陛下还不是用运筹司之谋于反掌之间将唐军灭杀?”

    看到弟弟欣然受教,赵匡胤深感欣慰,更是毫不吝啬地长篇大论分析起郭炜登基以来的种种施政征战,几乎每说到一个重要案例就会特别提点赵匡义一番,似乎是在告诫他不要再胡思乱想,又似乎是在指导他将来经略凉州的思路,不过更多的话仍然只是点到即止,也不知道是因为赵匡胤了解弟弟的聪明,还是因为他身处亲信之中依然万分小心。

    一大段话说完,赵匡胤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就随手把酒盏斟满了小饮一口,最后又总结了一句:“以陛下的英睿,一向谋定而后动的作风,又岂能因为一时的激怒就贸然兴师,而且要打的还是大周最强的敌手?赵阔之事纯然就是一个由头罢了,征伐辽国的方略恐怕是陛下筹谋已久的,大周经过六七年的休养生息,无论国力军力都是空前强大,军资粮草估计足以支撑数年征战,所以陛下才会被辽主的挑衅‘激怒’啊……”

    “兄长高见!”赵匡义这时候才算是心服口服了,不光是对赵匡胤的分析,也是对分析当中的那个皇帝,“这么说来,就算没有了赵阔这桩事,辽国在最近一两年之内也必然会有事触怒陛下了。不过……现在连阿兄都知道陛下预备伐辽,辽国岂能无备?陛下这般大张旗鼓地酝酿出兵气氛,以小弟看来却是利弊难料啊”

    赵匡胤又将酒盏往案几重重地一顿,叹了口气说道:“二弟你还是疏于行伍之事啊……真正的举国之战,哪里做得到不走漏一点风声?军队的调动和cāo练就不去说他了,或许还可以瞒骗外人,但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为即将出征的大军筹备粮草,必然会引起当地粮价走高,让当地粮源紧张,漕船车马向那些方向运粮也必然会被细作侦知,这类准备怎么瞒得了人?而且以往的备战,像先帝征伐淮南与北伐幽蓟那时候,因为周边敌对势力尚多,还可以耍一耍声东击西之计,如今大周仅剩辽国一个强敌,朝廷一旦备战,谁不会马想到辽国?”

    “不是还要定难军未服吗?”

    赵匡义心知兄长说得多半无误,嘴却还是不肯认输,当下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其实心头还是虚的。

    “定难军……定难军算个甚!”赵匡胤果然对此嗤之以鼻,“定难军之所以难整,那还不是因为中国一直北有强敌吗?若是契丹远遁的话,定难军这种只有粮道困难的小地方怎么当得住大周一指之力?而且朝廷此番备战必然包括了范阳军和卢龙军,打定难军用得到他们吗?就算辽主年少无知心存侥幸,他的那些辅臣也尽有老成持重之人,断然不会看不清楚的。”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知形势

    赵匡义眼睛盯着案几的菜碟,两手转着酒盏,呆呆地思忖着兄长的话语,心中总算是翕然有所开悟——自己距离那个比自己小了两岁的皇帝确实有些远啊……真要是照着自己的见识xìng情行事,这大周的国事还是当真拿不下来。&&

    当然,眼前兄长这般谆谆告诫,未必就是要打消自己深藏的野心,而且自己现在也未必还有这样的野心,不过仅仅是经略凉州,其难度就不是以往的差事可以比得了的,或许不需要打理大周这种大国的才干,但是独当一面的本事也是必须的。

    凉州……深处戎狄之间,虽然可以背靠大周,而且最近的朔方军还是兄长秉政,但是他们能够提供的支持终究是有限的,尤其是大周眼看着就要和辽国开战,朔方军也已经得到了备战的诏令,在自己经营凉州的开头这些年可未必能够获得很强力的支持。说到底,一切最终还是要靠自己啊……治民理政,赵匡义自问还行,不过如果说到军略与行伍之事,现在看来确实差得比较多,迫切需要长进。

    呆想了一会儿,赵匡义这才缓了过来,忽然醒觉自己冷场了,于是抬头看看兄长又问了一句:“这样说来,大周备战辽国必知,今后的北伐岂不是毫无突然xìng可言?尽管我军比辽军强得多,这等硬碰硬的打法也不见得好啊……”

    “突然xìng?突然xìng也有很多种的……”

    赵匡胤对弟弟方才陷入沉思的举止倒是挺欣赏的,听到他又提出了新的问题,嘴角勾了勾,摇了摇头说道:“靠着七年来的通好互市麻痹辽国,然后以雷霆之势发起突袭,实现完全的攻其不备,这自然是最好的前景……然而这也不过就是一厢情愿而已。大周和辽国再怎么通好,那也是这片土地最大的两个国家,相互之间的征伐已有数十年之久,两国之间再怎么都不会松懈了戒心。看辽国在丢失了幽蓟之后又把燕山北面的大定府一带设为新南京就知道了……”

    又费了一些唇舌,赵匡胤才算是给弟弟讲解清楚了战略突然xìng和战术突然xìng之间的区别,强调指出了以周、辽两国之间的关系和地理。&&加举国之战的备战要求,要在这两国之间实现战略突然xìng几乎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但是这并不妨碍某一方通过种种手段来获取战术突然xìng。

    “……辽国确实能够知道大周必yù攻之,却无法确认大周何时出兵、自何处出塞。即便辽主吩咐守边部族加强戒备,以辽军善骑shè而不谙城战的特xìng,沿边数千里也是备无可备。燕山、恒山等关塞尽在大周掌握,大周可以守塞以备辽军,辽国却无能以此阻绝大周进军。而只能选取退守城池要点……”

    其实说到这里的时候,赵匡胤自己都有点佩服皇帝了。两代皇dì dū以攻取幽蓟地区为优先,以前的自己和不少禁军将领或许还有些不理解,总以为他们是好大喜功,做事偏要拣难办的去做,到了这种两国又要面临交兵的局面时,才能看出来幽蓟地区的得失对双方的影响,那简直就是攻守易势啊!

    想一想从前。当幽蓟地区仍然是辽国的南京道的时候。平rì里辽国就只要屯兵幽州并且控制住燕山的几个山口,其他地方几乎就不需要严加设防,辽骑自然可以来去自如。而晋、汉、周三朝呢?河北平原简直就是处处敞口,就算是在先帝疏浚葫芦河之后,以宽敞平原的少量城寨、塘泊与河流也是根本就构不成完整防线的,辽骑随时都可以穿透两国边界深入到二线州郡去。这也就是当时义武军、成德军、横海军后面的邢、洺、磁、棣诸州都还要备有jīng兵强将的原因所在,即便如此。时时担惊受怕的还多半是中原一方。

    自从皇帝亲征夺回了幽蓟之后,燕山的几个山口尽归大周掌握。从此河北大地就不再需要那样处处重兵设防了,只要成德军堵住土门,义武军封闭飞狐口,范阳军和卢龙军守住燕山几大关口,河北州县就不必担心辽骑的sāo扰了。辽骑想要翻越无人守备的山岭?就算是他们可以依靠打草谷生存而完全不需要考虑后勤,那难度也比单纯的步军翻越山岭大得多啊……再说这种不要后路的行为根本就是自寻死路,只喜欢打草谷捡便宜的辽骑才不会干呢。

    其实征河东之战就颇得益于收取幽蓟了。辽国的援军只能从雁门关一带过来而无法取道河北,更不可能用什么围魏救赵之策,辽军进退道路选择的局限不仅使得他们的威力骤降,而且也让周军围歼辽军的计划有了实施的空间。另外,周军在河北方向不需要屯驻大军防备辽国,也更方便集中力量攻打太原和围歼辽国的援军。

    当然,等到皇帝的再一次亲征把河东都拿下之后,北疆的防线无疑更为巩固。经过对河东原北汉地区的抚绥,建雄军、昭义军不再是边境重镇了,就连成德军都可以成为二线军镇,河东节度使配合府州、麟州就可以轻松守卫大河与北方群山,再与义武军协力控扼西山道,加范阳军、卢龙军原先的配置,边镇军力可以说是不增反减,朝廷可以把更多的人力归田,这其中的好处难以尽述。

    现在再来看看周、辽两国边境的局势,大周这边只需要沿着山脉少量设防关塞,就可以堵住辽军的进军道路,而辽国那边却是一片通畅开阔,仿佛多年以前的河北平原,可以任周军来去自如。这也就是幸好辽国一向以游骑为长,北面又主要是利于骑兵驰骋的广袤草原,耕地不多,城池稀落,长于攻守城的周军其实也没有多大的用武之地,否则的话辽国恐怕就要防不胜防了。

    赵匡义越听越觉得衷心佩服,眼睛越来越亮,脸越发地神采焕发,他倒不是为了皇帝和大周的光辉前景而兴奋——当然,现在大周和他的命运是正相关的,大周的未来越光辉,他在凉州的经营肯定就越有可能成功,将来继续向西开拓的希望也就越大——而是因为经过兄长的细心提点以后,自己对各种军略有了更深的认识,特别是有这么多活生生的例子做示范。

    “阿兄的意思……”赵匡义一边极力领会着兄长教诲的苦心,一边仍然试图通过这样的讨论探明皇帝的思路,“如今的周、辽两国之间,仅从地势而言的话,大周是能攻善守,而辽国则是既攻不出去也守不好?眼下两国尚能维持平衡,其实是因为周军缺乏足够数量的马军,而辽军主要依靠骑兵作战和游牧畜群供给,即便丢失一些城池也无损大局?所以大周要对辽国出兵其实无所谓突然xìng?”

    赵匡胤点了点头,又拿右拳敲了敲案几,大声地感叹道:“正是如此!陛下两番亲征拿下幽蓟与河东,将边防推至古长城一线,以群山为障而利于守,以关塞为凭而便于攻,若非辽国以游牧为业,燕北以草原为主,辽国恐怕都已经手足无措了……所以对大周此次北征,辽国知与不知都不要紧,反正他们也是防不胜防。”

    歇了一口气,赵匡胤向前探着身子,紧盯着弟弟继续说道:“不过陛下给朔方军的诏令只是备战而已,命令我加紧cāo练士卒、筹备粮草,随时待命向北攻击,但是并没有定下具体的出兵时间,也没有下发各路大军的配合计划……想必其他军镇也是一样的,所以突然xìng依然有”

    “朔方军也是随时待命向北攻击!”赵匡义闻言就是一惊,“那定难军就不要防备了?”

    赵匡胤又是一笑,很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说道:“早说了定难军不足为虑!而且陛下也没有要朔方军全力参与北伐,为兄自然会有备御定难军的布置……再说了,未必朝廷就不会诏令定难军一起去伐辽?你可要知道!定难军这些年被辽人sāo扰得很苦恼,应该会很痛恨辽国,就算他李光睿不为了效忠朝廷,只为了他党项同族,也应当会欣然起兵的”

    “阿兄说的……还真是啊!大周对辽国有这么多的优势,李光睿就算比阿兄的能耐要差一些,也应该可以看得出来。那么趁机偷袭大周的军镇就显得相当不智了,捞不到多少好处不说,异rì大周从辽境收兵回来定然会强烈报复,明显的得不偿失;而跟着周军一起伐辽则属于趁火打劫,反正定难军和辽国的关系也不会更糟了,那确实不如借着大周兴兵北伐的势,既能报复之前被辽人掳掠的旧恨,又能抢些实惠回去。”

    兄长一会儿敲击案几,一会儿又是拍掌的,开始倒是挺让赵匡义听得心跳,不过这一段时间习惯了,反而觉得这种声音的节奏颇似金鼓,听得让人心cháo澎湃跃跃yù试的,不期然地还让他对行伍之事加深加快了理解。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窥凉州

    “所以说……”赵匡胤微微一笑,手底下却又是在案几重重地一拍,“朝廷现在只是定下了北伐辽国的基本方略,而且沿边军镇都有份参与,连定难军都不例外,这让辽国应该怎么防备?他们还能把几个大部族平铺到两国边界不成?至于朝廷何时北伐,禁军主力从哪里出塞,到现在为止恐怕也只有陛下和两府重臣才知道,底下都被瞒得死死的,打辽军一个措手不及仍然大有可能!”

    尽管已经习惯了把兄长对案几搞出来的动静当作金鼓之声处理,赵匡义还是被赵匡胤配合着这段话的前后两次重击震得一愣一愣的,不过也因此而把赵匡胤的这段话完全听进去了,细细思忖片刻,心中不由得暗自点头称是。

    周、辽两国现在接壤的边界说起来可有数千里呢,当然西边不少地方是砂碛瀚海与大河阻隔,并不适合大军通行,而且两国在西边也都没有什么重兵,各自疆域内的城池、百姓都不多,得失之间的利益不算很大,只可能成为双方偏师角逐的战场,两国主要的作战地域还是在河套以东,从河东开始直到山海之间的渝关。

    然而光是这一段边界也有很长,沿线虽然多为崇山峻岭,不过利于大军通行的山口还有那么十几个,而且这些山口还都处于周军控制之下,对于并不擅长守城的辽军而言,如果找不准重点布防位置的话,确实不是那么好守的。

    在辽国而言,渝关东北面的润州今河北省秦皇岛市西北、得胜口外的儒州今běi jīng延庆县还算是比较好守的,前者只需要防备渝关这一条路,而且守军又多有懂得守城的渤海人,后者是儒州距离山口极近,守军也是当地的汉儿为主,加被汉儿熏陶过多年的契丹军,顶住从得胜口出击的周军还有些希望。

    卢龙塞北面群山之间的松亭关今河北喜峰口的北口、雁门关北面雁门山北麓的广武城寨的守御难度则在其次,两座关城险则险矣。不过距离辽军驻扎的主要据点却偏远了一些,辽国的泽州今河北省平泉县西南距离松亭关有数十里地,朔州距离广武城寨更有近百里。而且驻军以不擅守城的契丹军为主,届时可未必关得住门。

    至于面对西山道巡检使所率周军的蔚州今山西省蔚县,还有古北口北面思乡岭下的新馆城寨,防守的难度又要高了一截。-前者是需要面对大周占据的灵丘县今河北省灵丘县、飞狐县今河北省涞源县。缺乏关键险隘可以赖以阻击周军,而且地势不平不利骑兵出战,反而最有利于以步军为主的周军攻城拔寨;后者则是整个北安州都处于山洼,同样不利于骑兵驰骋,偏偏新馆城寨和北安州之间还有山川障碍。古北口的山陉至此还宽敞起来了,同样不利于辽方的坚守。

    这一切,其实都是因为周、辽双方各有所长,而大周这边充分利用了自己的长处,在几次征伐的过程当中迅速地抢占了几个隘口的有利地形,不光是增强了己方的防御能力,同时也削弱了敌方的防御优势。

    而且除了这几条主要通道之外,燕山、恒山之中还有一些更为狭窄险峻的山路沟通南北。对于以步军为主并且人多善守的大周来讲。既容易防守又便于以此出击,对于以骑兵为主并且不太懂得守城的辽军,却真是不知道应该把部队撒出去守点还是应该驻扎州城待机而动。

    想通了这一层,赵匡义也就点了点头赞叹道:“阿兄说得是。这么些山陉,辽国如果想要处处设防,以其兵力和守城能力而言。只怕会变成处处都难以防备,一旦被我军突破一点。整条防线就都有可能崩溃。而要想抓准我军出塞的时间和方向,显然辽国并没有这么强悍的细作和斥候。”

    “就是这样的!辽军一向以游动为能。以回避正战而选择sāo扰侧击为能,习惯劫人粮道,自己却不依赖粮道而以打草谷为务,祸乱中原的能力是一等一的,要想长期据守山口……却是未必有这个能耐”

    简单地点评了辽军两句,赵匡胤又补充道:“如若是我来向辽主献策,那么面对周军可能的进攻,着力死守几个关口意图拒敌于国门之外是不必奢望的,只能集中兵力于京、东京、南京、西京等主要大城,坐等周军的攻势起来,然后再根据周军的兵力部署决定对策。当然,以陛下的谨慎和运筹司的谋划能力,北伐的每一路应该都不是辽军集中主力就可以对付的,所以辽人未必能够找到主力决战的机会,以禁军的战力水平,多半辽军还会极力避免主力相会。这样的话,辽人只怕要寄希望于大周的粮馈不济了……那就是尽力避免决战,必要时甚至放弃城池,退入草原与敌周旋,一边拉长我军的粮道,一边反复派遣小队sāo扰袭击粮道,如果能够在消磨双方耐心的拉锯中围住一部缺粮部队战而胜之固然最好,就算是不能,那么只要可以迫使我军因为缺粮而退军,辽人也勉强可以说获胜了。”

    “如果照阿兄说的推算……”赵匡义沉吟着,“阿兄可是说过陛下向来谋定而后动,行军布阵极为谨慎,辽人的这种战法多半也会被运筹司考虑进去,即使没有好的应对办法,我军总也不会因为粮道的问题而被辽军分割乃至重创?顶多就是因为不能坚持扫荡草原而持重退军,辽国的疆土却还是会被我军横扫一遍,这样的结果对辽人怎么能算是胜了?”

    赵匡胤笑了笑:“陛下兴师伐辽为的是什么?难道真的是为了赵阔之事而惩罚辽主?如果辽军不会伤筋动骨,如果大周依然无法在草原站住脚,如果大耗钱粮的北伐到最后也还是恢复到现在这种两国对峙的疆域和局面,大周安能言胜?以保存军力为目的的辽人又如何不能说是获胜了?”

    “听阿兄这么说,那……岂不是我军此次北伐并无胜算,阿兄却怎么对朔方军参战甚为积极?”

    赵匡义有点被兄长说服了的意思,然而他毕竟不是那种耳朵根子软的人物,只是回思了一下,马就对赵匡胤态度之间的矛盾之处提出了疑问。

    赵匡胤伸手在案几敲了两声,这才缓缓地说道:“我在这里判断胜负的标准,自然是以各方是否达到出兵的目标而言。大周不能灭辽、不能占住辽国的四京,那就不好说胜,但是我朔方军出兵就一定抱着和朝廷一样的目标吗?对于各个军镇来说,定难军只要能从辽人那边报复回来,再多少掳掠些人口牲畜,那就算大获全胜了;其他军镇只要出战有所斩获而自身损失轻微,那就有相当的战功;朔方军同样如此……若是能够北击辽国直取大河曲,朔方军的实力就能大增,朔方军在西域的威名就能响震一方!”

    一大段话说完,可能是说得有些口干了,赵匡胤这才暂时住口,低头小抿了一口醇酒,然后抬头说道:“到了那时,我以朔方军助你在凉州立足才能事半功倍,继续向西抚绥甘州、肃州也未尝不可,做得好了,朝廷未必就不会许可重建河西军镇,甚至归义军都会附我骥尾。”

    赵匡义这才心中一震,原来兄长对依从朝廷伐辽如此热衷,其实并不是因为收起了傲气从此对皇帝俯首贴耳啊……归根到底仍然是对赵家的前途心怀期待,这是要从侧面加强对自己这个凉州刺史的支持啊……

    凉州、甘州、肃州……河西节度使……就算是自己的品秩升不到这么快,让兄长过来兼这个节镇也是不错的啊……如果真的能够以武功威名和朝廷的支持折服归义军,通往西域的道路可就通畅了,那么光是占据商路中转的税钱就相当可观了,再有乌孙马、大食马的引进和贡,自己兄弟在西北的地位财富多半就有了保证。

    而且……兄长对周军进攻辽国之后可能在草原形成的战局分析得那么细致,恐怕主要目的并不是在就事论事?其实自己率数百劲卒经略凉州,和大周进军辽境差相仿佛啊不管是以军力战力对比而论,还是以地势优劣而言,自己的部伍对当地的羌戎,其实和周军对辽军很相似的,兄长这是在侧面敲打自己啊……

    赵匡义端正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正sè向赵匡胤拱了拱手说道:“小弟聆听兄长教诲受益匪浅,此去凉州为国拓边,弟一定谨记最终目标,每一次决策定计都不敢或忘!绝不会急于求进,绝不做超出自身能力的妄想,依托朝廷的支持和朔方军的援助,稳扎稳打安定凉州,然后再徐图整个河西。一旦功成,河西节度使还得要兄长来做。”

    “呵呵,真有那个时候,只怕为兄确实要卸下朔方军,好移镇去河西了……陛下将凉州以西许给我赵家,此事应当不会有变,毕竟这些地方并非朝廷实控,需要我等尽力拚来,不过那时候朔方军就一定会另行安排节帅了”

    赵匡胤敛容回应着弟弟的表忠,言谈间仍然显示着他的思虑更为深远。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群心鼓动

    赵家兄弟在那里说得热闹,案几时时砰砰作响,不过和赵家兄弟比起来,凑在下首斗酒的一群武夫闹出来的动静却是要大得多了,更不必和旁边的王仁瞻、楚昭辅两个文吏对比。!。这些个武夫互相吆喝着行令、劝酒,间或聊一下时事,倒也自有乐趣,不过赵家兄弟之间出现的那点神态变化依然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节帅那样激动兴奋,定然是为了即将到来的征辽之战……”朔方军节度使都押衙郭延赟趁着给凉州兵马都监刘循臣斟酒的机会,歪到他的耳边说道,“这等规模空前的两国大战,就连远在西北的朔方军都有份参加,历来是同为边患的党项人和契丹人也会兵戎相见,几乎是世仇的夏州李家和府州折家可能会协作对敌……这些事情想一想就可以让人激动得发抖啊”

    刘循臣收回了目光,伸手止住郭延赟将自己的酒盏斟满,点点头笑着说道:“确实是规模空前,动用的兵力或许还及不汉武北伐匈奴,但是整个北疆全为此战而动,估计是第一遭了……不过这也是因为辽国与匈奴、突厥大为不同,毕竟匈奴和突厥都不曾占据渤海之地,治下不曾有这么多城池农夫,如今的辽国……怕是要用突厥加高句丽才能相比,攻击之难迥异于古来北狄。”

    郭延赟斟完酒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听了刘循臣的话大为赞同,更是感叹了一声:“是啊!汉武北伐匈奴的时候,渤海国那一块可没有什么强国,西域绿洲诸国虽然为其藩属,却也不是匈奴人可以任意调遣的;至于突厥和高句丽就更是不相统属了……即使这样,唐击突厥也费了许多气力,高句丽就更是顶了两朝三帝,若非有李勣之策,恐怕还是难灭得很呢”

    “有什么难灭的?今时不同往rì,现在我军火器犀利。步军野战不畏敌骑包围,攻城无视深沟高垒,无论是草原游骑还是渤海故地的坚厚山城都挡不住禁军的脚步。就算那辽国相当于突厥与高句丽合力。禁军一样可以手到擒来!”

    插话的却是预定要做凉州马步都指挥使的米信,或许是和其他几个人斗酒斗得无聊了,眼看郭延赟和刘循臣凑到一起说话,他也就带着醉意凑了过来。传更新正好听见两人后面的那点对话,当下就有些不服气,醉醺醺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米都校说得不错!隋炀无奈高句丽何,那是因为他胡作非为,也是因为当时辽东道路泥泞。大军和粮草都要仰赖于新修的运河与海运;唐太宗伐高句丽无功,除了受限于和隋炀类似的情况之外,围其山城而不能克更是主要原因。如今渝关以内驿路宽阔河渠畅通,渝关外的海滨走廊也甚是干爽,海运更是我朝强项,出击契丹的东京道可不会像隋唐攻高句丽时那么处处受制了至于山城之坚?且不说辽人远不如高句丽那么重视城防,即便当地还有高句丽式的山城,又岂能当禁军的火器破城之法?”

    有一个凑热闹的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筵席喝得兴起的武人自然是哪里热闹就往哪里去。一点都不会冷场的,接米信话头的却是通事舍人靳承勋。作为进过武学、出使过高丽的人,而且又曾经在侦谍司历练,靳承勋对这些掌故可了解得很,米信或许只是对禁军的装备和战斗力有信心,靳承勋则是对大周的全面优势有信心。

    张琼羡慕地看着靳承勋。咋了咋舌说道:“进过武学的人就是不一样!俺可说不来这么多的道理,怕是连想都想不全……俺只知道留在禁军的那些袍泽如今根本就不怕辽国的骑兵。就算是辽主最jīng锐的皮室军,在他们嘴里都稀松寻常得很。”

    从朔方军中转到赵匡义麾下之后。张琼才跟着赵匡义回了一次京城,自然也拣着机会和昔rì殿前司的袍泽厮会过几回,听到的各种战场见闻和对不同敌军的评价多了去了。十多年间禁军屡经整编,那些原先同属殿前司的人已经散布到了各个军司,张琼听来的战场见闻自然不仅是殿前军的,不过无论是哪一个军司,言谈间对辽军都已经是毫无敬畏之感,这一点张琼的感受还是很深的。

    说实话,对于昔rì袍泽的经历和战功,张琼自然是艳羡的,不过他投军之后就是赵匡胤的亲兵,淮南之战围攻寿州城的时候更是结下了血染的情谊,所以当年跟随赵匡胤退出禁军转任方镇,张琼固然是毫不迟疑,现在依然没有一丝的后悔,赵匡胤需要他去帮助弟弟,他同样没有丝毫的犹豫。

    不过……对于昔rì殿前司的袍泽有机会横扫朔漠建立殊勋,对于朔方军的袍泽都有机会北伐辽国,张琼还是有几分眼馋的。

    “可惜你们去的是凉州,和辽国隔着沙漠瀚海和各sè羌戎,这一次是没机会一起去打辽国了……倒是抚绥那些羌戎很是伤脑筋。”

    说这话的却是杨嗣,灵州马步军都指挥使杨义身染喑疾说不成话,他的弟弟杨嗣虽然只是个都头,却因为兄长的地位而厕身其间,并且话还不少,众人看在杨义的面对他也相当客气,倒是什么地方都有他参与的份。不过同样是杨义的弟弟,杨赞虽然一直都跟着杨嗣在筵席到处打转,却并不贸然插话,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眨眨眼睛思索一会儿。

    “无论是打辽国还是抚绥羌戎,那都是为国效命,无论做哪一样都谈不什么可惜,更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刘循臣仍然是那么清清冷冷地说话,“辽国虽然是大周的劲敌,却也用不着大周以举国之力来对付,北伐很重要,抚绥四夷拓边八荒同样重要,我辈切不可因为羌戎之名不如契丹就小看了凉州之行!”

    “那是那是……刘监军说的甚是!北伐辽国是为国效命,西定凉州一样是为国效命;在禁军由天子驱策驰骋疆场横扫朔漠是尽忠陛下,在各个军镇随同节帅、镇将牵制辽人部族一样是尽忠陛下。”

    “是极是极!羌戎固然没有辽国的那种强大和威名,麻烦处却并不次于契丹诸部,而且无廉耻无信义或有过之……此行凉州未必有北伐那么威武轻松,一旦功成给朝廷立下的功勋却不会小了,我等确实应该小心从事,对西行郑而重之,绝对不能轻视了羌戎诸部。”

    刘循臣说的当然是正理,而且他又有着凉州兵马都监的职司,众人怎么也不可能在这话面与他辩驳,当下一个个连声称是,朔方军的人固然不再因为自己有份伐辽而面带矜sè,预定去凉州的众将也一扫方才略显颓唐遗憾的模样。

    朔方军的人再怎么有优越感,在刘循臣说出这番话之后也不好表现出来了,因为再要露骨地表现下去,那就未免有扰乱军心之嫌,这种罪名可不好担的。

    至于奉命去凉州的那几位是不是真的冷静地看待了自身的使命,对自己未能从征伐辽是否心存遗憾,这已经不重要了,毕竟皇命难违,既然去凉州之事已经定下来了,那么在明面、口头就不好弱了自家的气势。

    …………

    “真是羡慕你啊……戍边十年,总算等到了一场大战,在这一战当中,要是你经度粮草无碍,节帅向北拓土有功,赴阙受赏是必然的,就是移镇京辅节度也未必无望,你也能跟着邻近乡里为官了。”

    六十多岁的文吏楚昭辅的感慨自然与那些正当壮年的武夫不同,也就是对面比他小五岁的王仁瞻有些共同语言。

    虽然作为宾幕来说,跟随主帅乃是天经地义的,不过到了这样的年纪,恐怕谁都会有些念家,宋州宋城今河南省商丘市一带人楚昭辅此刻就很羡慕唐州方城今河南省方城县人王仁瞻,看样子对方戍边十年就要功德圆满了,别说赵匡胤在立功之后很可能移镇内地,即使不移镇的话,这么大年纪的宾幕,又是跟着立了大功的,朝廷多半也会怜其忠勤而召入朝中或者移官内郡。

    哪像自己啊,本来也可以赶这一场大功劳的,却偏偏被转去辅佐赴任凉州刺史的赵匡义,而且自己作为跟随赵匡胤十多年的宾幕,还不好发什么怨言。唯有寄望于凉州的羌戎好对付,加朝廷北伐顺利的话,武功声威多少对那些羌戎是一个震慑,从而能够在几年之内将凉州安定下来,那样的话自己就还有希望在有生之年衣锦还乡。

    王仁瞻举盏敬了一杯酒,压抑住笑容说道:“朔方军参与伐辽其实也就是打边鼓而已,功劳都未必及得定难军,就算朝廷看待朔方军与定难军大为不同,恐怕也没有多好的封赏。倒是拱辰兄辅佐赵二郎去开拓凉州,此事一旦功成就肯定是大功一件,那时候赵二郎升团练使、拱辰兄入朝为大理寺丞都未必无望啊”

    对自己的前程有着同等判断的王仁瞻自然不会在楚昭辅面前表露太多的得意,相反还要恭祝一下对方的前程。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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