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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断空     九州飘红叶txt下载     九州飘红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章 移步金谷 野菜开席

    古心胜的亲信们与易天行见过面之后,并未多过寒暄,稍微交待了几句场面话,便各自散去。

    易天行等到诸人影迹全无,方才徐徐问道:“来都来了,为什么不一起吃顿饭?”就算是点头之交,初次见面,匆匆而别,也是大违常理,更何况古心胜特意召来心腹给自己认识,自然是想要让双方增进情谊,不应该连顿饭都不吃就散场走人,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人另有要事,不得不去的要事。.doulaidu.

    古心胜笑道:“来rì方长,今天晚上有事,大家没空。”

    易天行眉头一皱:“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自家兄弟,别把我当外人。”

    古心胜悠然走到窗边,双手按住窗沿,眺望着远方的宏伟宫殿,低声说道:“你远来是客,我这个做表哥的不能大摆筵席给你接风,已经是丢脸至极的事情,难道还好意思要你替我跑腿?”

    易天行道:“跑腿那么简单就行?”

    古心胜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长吁一声:“自然不会这么简单。”说罢转过身来,双臂伸展,靠着窗户苦笑道:“这京城挺有意思的,整个黑白两道都在达官贵人手中握着,不管你是行侠仗义的武士,还是横行不法的黑帮,背后没有权贵撑腰,随时死无葬身之地。换句话说,能够活在京城的江湖人士,没有一个是单枪匹马闯荡江湖的主儿,他们,或者说我们,每一个人都代表着朝廷中某一位大人甚至某一个派系。这些大官动动嘴,我们就必须动刀子,不动都不行。嘿,你七表哥是不是很没出息?想起这事儿,我就觉得对不住古家列祖列宗!几千年来,我们古家什么时候给人当过狗腿子?!”

    易天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施施然站起身来,走到古心胜身旁,将目光投向皇城,淡淡地道:“不丢人。将yù取之,必先与之,七表哥你既然志向远大,又何必拘泥这区区小节。”

    古心胜愣了一愣,霍地转过身来,沉声道:“你不会以为我想进去住吧?我可没有那么大的志向。”

    易天行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想不想都无所谓,那个位置不好坐,而且坐着也不怎么舒服,不坐也罢。”

    古心胜切了一声:“我看卢乾坐得挺舒服的,一点正经事儿不干,整rì里除了赏玩奇珍、游山玩水、大兴土木、广纳**,就是听听下面的官僚拍马屁,过得不知道多么逍遥自在。”

    易天行冷笑道:“所以他坐不久。要不是他一身狗屎运,祖上三代积德,给他攒下偌大的家底,哪儿经得起他这么折腾!不过也快了,这国家千疮百孔、风雨飘摇,亡国只在旦夕,就看谁点燃第一把火。”

    古心胜道:“那倒是,卢乾这家伙胡作非为,要不是大虞百年积蓄、国库充裕,估计早就撑不住了。”

    易天行哼了一声:“这小子弄得国家经济一片惨淡,全仗历代的国库盈余用来填补各种窟窿,迟早坐吃山空,弄得民不聊生,只是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古心胜道:“快了,卢乾奢靡无度,国库消耗rì盛,就算国内风调雨顺、边疆刀兵不起,内外均无另增的用度,也会在两年内花费一空。届时别说处理政事,就是要满足卢乾一人之需,也需要加重税收才能保证。重税之下,百姓必然不堪其苦,再加上层层官吏乘机渔利、别有用心者推波助澜,很快便会逼得老百姓走投无路。”说罢瞥了易天行一眼,没有继续说透。

    易天行没有问古心胜从哪儿来的消息,这种事他既然说得斩钉截铁,消息应该确凿无疑,也没有对卢乾可以挪用国库财资供给自己挥霍表示惊讶,虽然这是易天行一向深恶痛绝的行为,不过以卢乾的倒行逆施,易天行并不指望他有什么为君者的底线。

    沉吟半晌,易天行方才开口:“两年时间转瞬即逝,你有什么打算?”

    古心胜呵呵笑道:“你不开口,我也会叫你帮我。不过我们兄弟刚刚见面,先别说这些扫兴的话题了,好不好?”

    易天行闭着嘴巴,只是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直瞪瞪的看着古心胜。

    古心胜无奈的一挺身,站直腰板:“跟我来。”说完带着易天行走出朝天阁,沿着楼梯向下,一直走到九州楼第六层,进入一间名为“金谷园”的厢房。

    “金谷园”与“朝天阁”的布置大相径庭。

    “朝天阁”雍容典雅,所用器物毫无烟火气息,乍一看与普通人家的物件并无二致,但是仔细鉴别,便会知道桌上的茶杯乃是千年前就已绝产的明窑珍品,挂着的万里锦绣图乃是画圣吴大师的真迹,桌椅用料倒是不如何珍贵,只不过均是前朝宫中御用之物,主位的椅子后面甚至有晋元宗的亲笔题诗和印章……

    反观“金谷园”,则丝毫不加含蓄的透露着奢侈豪华的味道,所用之物,唯贵唯奢,三十六只南海火珊瑚,围绕着房间一圈,每一只都高达七尺、枝丫繁茂,更难得的是高度一致,看上去宛如三十六蓬火焰,照得房内红彤彤一片;房屋正中是一张足供二十人就餐的旋转圆桌,通体采用轻云木雕成,这种荆州特产的树木生具特xìng,不仅表面自然生成云纹,极具观赏价值,而且木质集轻盈、坚实为一体,向为荆州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贵族所喜好,用作餐桌,只是图它轻便利于转动,不过轻云木生长缓慢,百岁之木,也不过尺余方圆,而且树龄越大,树径增长越慢,所以多用来制作手杖,如果是制作家具,多是采用拼制,像这个圆桌整张桌面径约四米,恐怕得是五千年以上的古木才有可能,整个荆州估计都无法找出第二棵这样的轻云木;二十把椅子看起来也是轻云木所制,但是入手生温,坐在上面暖洋洋的如浴晨阳,竟是用整块sè泽接近木质的温玉雕琢而成,再由工匠巧手,模仿出轻云木的天然纹路出来;桌上的杯盘碗碟皆是羊脂美玉制成,杯碗浑然一sè,找不出半点杂质,盘碟金丝镶边,如若藤蔓,翠玉作叶,翡玉为花,点缀其上,就像是天然生成的碧叶红花。

    易天行甫一进门,就讶然叫道:“这房间也太俗气了,招待暴发户用的?”

    古心胜道:“打开门做生意,自然不可能只招呼一种类型。虽然能进九州楼消费的,非富即贵,不过富贵中人也不是个个都品位如一,我这里每层楼都有不同的风格,任由他们选择,当然,顶层是特例,能够去那里吃饭的,都是朝中的一品大员,就算是头猪,他也得装一头高雅脱俗的猪,他们没得选,不懂欣赏也得忍着。总体而言,九州楼越到下面的楼层,装修越是低俗。没法子,装逼也是门学问,你不能指望有钱人都有品位。”说着声音一低:“不怕告诉你,其实我也没有,九楼以上的装修全是城中几个所谓名士帮我拿的主意,下面几层我倒是提了不少想法,说起来,我特别喜欢这个金谷园的风格。”

    易天行呆了一呆,点头表示理解:“没事儿,你是对的,你做生意要像我这种品位,什么东西都卖不出去。”

    古心胜大有同感的拍手道:“说得对极了,我曾经与那些个名士谈过生意经,nǎinǎi的,这些家伙要么自命清高,避而不谈阿堵物,要么漫天鬼扯,一个比一个不靠谱。他们捣鼓出来的东西,除了他们那个小圈子的人互相吹捧、互相捧场,还有就是朝中官员会偶尔捧场沾沾名士的光,基本没有其他客源。”

    易天行听得额头青筋直跳:“我可不是什么名士。”

    古心胜大大咧咧的说道:“差不多了,都是读书读坏了……”忽然发现易天行双眼直yù冒火,这才干笑两声:“还是有区别的,还是有区别的……”

    易天行哼了一声,岔开话题:“酉时已过,安排上菜吧。”

    古心胜道:“好!开饭!顺便让你见识一下表哥的手段。”

    易天行心头一动:“什么意思?”

    古心胜神秘一笑:“等下你就知道了。”说着扬声喊道:“上菜了!”

    随着底下一声回应,楼梯上便传来细微的碎步声音,紧接着房门一开,八个美貌侍女鱼贯而入,放上凉碟后,娇滴滴的喊了声“公子请用膳”,然后整齐有序的退出门外。

    易天行瞥了一眼桌面:“就我们哥俩儿,你用不用弄得这么……不是我说你,这碟子也太小了吧?”

    古心胜招呼易天行坐下:“小什么小?来这里吃饭,吃的是饭吗?这里吃的是场面,辅菜要的是jīng巧玲珑,你要大盘,主菜上了就大了。”

    易天行目光扫视,随即惊喜叫道:“呵!这都是些什么稀罕玩意儿?我居然见都没有见过?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尝新鲜的?”

    古心胜嘿嘿一笑:“什么稀罕物件?”指了指其中三样冷盘:“其余的不说,这几样都是蜀州特产,你一定知道。”

    易天行咦了一声:“不会吧?”仔细看了看,指着其中一碟凉菜说道:“这菜看着像白麻藤尖蘸麻酱?”

    古心胜道:“答对一个。”

    易天行脸sè一变,指着另一碟凉菜:“那么这肯定是凉拌猪儿欢了?”

    古心胜点了点头:“继续。”

    易天行从第三碟蜀州特产中捻起一根形如签棍的食物,放入嘴中咀嚼,顿时一股味如嚼蜡,却又透着丝丝涩口的感觉弥漫整个口腔。

    “呸!”易天行一口吐在地上,勃然怒道:“古心胜!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在明白所尝何物的同时,心中怒火满盈无可遏制,顾不得亲戚之情:“白麻藤尖这种闹饥荒时贫民用来苦熬岁月的东西也就罢了,猪儿欢这种喂猪的野草你也端给我吃?还有这东西,是从栗枝树枝里面抽出来的树心吧?这东西喂猪猪都不吃的吧?!”

    古心胜似乎早就料到易天行的反应,笑吟吟的摆了摆手:“小表弟稍安勿躁,这些可都是我这里最热销的菜品,端上来给你见识一下,你不喜欢我立即更换便是。”

    易天行翻了个白眼:“中州的权贵中人都是味觉失衡、头脑如猪的怪胎么?这些野菜非但档次低劣,而且难吃得要死,他们居然喜欢?”

    古心胜悠悠地道:“纠正你一个观点,只有穷人才嗜美味,权贵吃的是健康和档次。”说着顿了一顿:“你说得不错,白麻藤尖、栗枝树、猪儿欢这些东西都是野菜粗粮,甚至连农户都不轻易食用,不过呢,就连你都要琢磨半天还不敢肯定,在这神州京城之中,谁知道?”

    易天行被哽得没话可说,缓了口气才道:“但是这些东西很难吃啊!”

    古心胜不屑的嗤了一声:“土了吧?我告诉你,在这中州上等人的圈子里面,你得专挑难吃的吃。”

    易天行嘟哝道:“集体脑袋进水了?”

    古心胜摇头笑道:“因为难吃啊,那就是平时没人吃的,没人吃的必然是有各种鲜为人知的特异功效的,就算不能壮阳补脑,那也必定能够延年益寿。”

    易天行愕然以对:“这是什么逻辑?”

    “养生家的逻辑。”古心胜乐呵呵的说道:“说起这养生家,也在中州流行了好几十年了,一大帮子不入流的赤脚大夫,cāo着各种不着边际的医学理论,专门吹嘘药疗不如食疗,把被常人忽略甚至被淘汰的食物翻出来当成灵丹妙药来兜售,在这中州比杏林国手还吃香。”

    易天行恍然道:“原来是他们啊?你一说我还真听过这种人,其实他们有些说法还是有点道理的,不过都是废话,只要没毒xìng、能入口的东西,对人体多少有些益处,这些家伙抓住想要宣扬的食物一点好处就夸夸其谈,对其缺点却避讳莫深,以此沽名钓誉混饭吃么。我以为他们只是下九流的旁门左道,想不到势盛若此。”

    古心胜笑嘻嘻的道:“你别小看了他们,越是富贵,越是怕死,他们的言论虽然不可深究,但是却迎合了权贵的心理,所以他们在权贵们选择饮食方面很有影响力。你表哥我就是充分利用了他们的影响力,才让这些城里人闻所未闻的野菜成为当世最为豪奢的菜品。”说着指着凉拌猪儿欢:“你知道这碟菜多少钱?”

    易天行撇了撇嘴:“难不成能卖五十两银子?”

    古心胜憋住笑意,一本正经地道:“一百两,黄金。”

    “什么?”易天行惊讶得险些跳起来:“他们当这是仙草啊?”

    古心胜淡淡地道:“差不多了,我告诉他们这是产自蜀山深处的灵草,生长在猿猴都不可攀援的峭壁之上,只有当地熟悉地理的巫族土著才能够摘取。考虑到采摘不易,巫族又凶残野蛮不好打交道,每年产量极少,我的商队深入蜀州巫郡面临诸多风险,动辄损失大量人手物资,所以收取一百两黄金真是一点都不贵。”

    易天行呆愣愣的望着古心胜,咬牙切齿的吐出一句:“jiān商!”

第六十一章 南富北贵 东卑西贫

    华灯初上,中州的夜晚就像是大虞的朝纲,呈现出不可逾越的阶层。

    北城区早已沉寂下来,静悄悄的,不带一丝繁嚣,仿佛一只无声潜伏、准备择人而噬的饕餮,将四分之一的中州都吞入无尽黑暗之中。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是因为四大城区中北城距离皇城最近,三品以上的官宦门第都云集于斯,又由于昔rì当朝大员要参加早朝的关系,大多不到戌末就已入睡,所以中州北城最忌讳的就是夜来喧哗,就算是官家子弟要去消遣热闹,也不敢打扰这片区域的宁静。这种惯例已经持续了很多年,深入骨髓,进而成为一种规则,即使是卢乾十余年不早朝,各级官员通宵达旦的笙歌艳舞、酒醉金迷,但是也没有人打破这个规则。

    其余三个城区倒是热闹非凡,与北城相比,恍如隔世,不过这三个城区也各有特sè,并不雷同。

    南城区是中州商贾聚居之地,凭着对聚敛财富的热衷,当地居民将中州千年古都的繁华展现得淋漓尽致。凡是能够在九州商铺中买到的商品,这里应有尽有,而且十二时辰不间断经营,大街小巷之中,各种通宵营业的酒楼、金楼、皮草行、笔墨轩、宠物店、古玩店……肆无忌惮的吞吐着巨额财富,炫耀着九州第一名城的昌盛繁荣,任凭谁看到这样的景象,也无法联想到大虞rì暮西山般的国势。

    中州东城的夜晚与南城一样喧嚣,甚至更加热闹。因为南城正对着皇宫正门,冲着正大光明的贵气,自然得经营各类正经的行当,否则玷污了龙眼,可是担当不起的大罪过。东城则不一样,偏离了贵人的视线,各类藏污纳垢却又盈利丰厚的生意便浮出水面,堂而皇之的呈现于世间。数之不尽的勾栏、瓦肆、青楼、赌坊、当铺,已经是其中合法的营生,更加yīn晦的是各种官方背景的地下黑市,各式各样见不得光的生意都在这里运作,比如倒卖军械军粮、赈灾物资,又比如拐卖人口,每一天都有大量的黑钱在这里洗白见光,重获新生,跟它们的主子一样道貌岸然,看不出半点骨子里的肮脏。

    中州西城到了晚上也热闹,但是却是被达官贵人们遗忘漠视的热闹,从很早以前开始,西城就是贫民窟,只有最为贫困潦倒的中州人才会居住在西城,稍有权势或者财富的人,又或者能够攀附上富贵人家的人,都会第一时间离开这里,最不济也要在东城置一处产业甚至寻求雇佣,哪怕晚上睡在东城的地窖、马厩、地铺,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待一刻。因为即使在东城的生活yīn暗委屈、上不得台面、犹如沟渠中鬼祟游走的老鼠,也绝不至于像这些在西城的人卑下如无知草木、生死无人过问。

    但是中州西城毕竟是热闹的,到了夜晚,劳累了一天的贫苦汉子纷纷呼朋唤友,聚在简陋的饮食摊点,喊上几碟下酒菜,就着一文钱一壶的劣酒,谈天说地,消困解乏,这边讨论昨rì看的戏文,那边就在谩骂昏君和jiān臣。另一方面,各种不同于东城的黑暗气氛也在这权贵止步的角落中弥漫,东城的地下黑市没有强大的官方靠山根本无法插手,否则不管你多有钱,也不管你多能打,第二天也会横尸街头,但是西城的地下黑市,是真正黑帮的天下,中州凡是没有官方背景的黑sè经济,都聚集在西城展开,甚至官方不会正式开展的业务,比如雇佣杀手,比如买卖情报,对于权贵来说,有钱大家挣,但是不能没有分寸和规矩,但是对于生活在最底层的民众来说,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违反的,没有什么是不能付出的,只看付出与收益的对比。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西城是官府的禁地,事实上,西城的黑帮也是官员们的棋子,只是由于最底层的百姓往往是朝政弊端的受害者,直接导致了西城百姓对官府的天然反感,所以拥有强大国家机器的官员,想要控制西城的事情,反而不如江湖中人方便,他们必须得通过江湖上的代言人间接插手,才能安安稳稳的在西城的黑sè经济中分一杯羹,否则必定会面对或明或暗的抗争,对于他们来说,这是智者不为的事情。

    此时的易天行,正与古心胜并肩走在西城的街道上面。两旁的摊铺虽然多,但是由于用不起中州其他城区常见、可以照得十丈方面明如白昼的夜明灯,只是稀稀落落的插了一些灯笼,走在宽阔的街道上,便显得照明严重不足,前路一片黯淡。与照明相反,嘈杂喧嚣的声音,汗水混合着脚臭的气息,却覆盖了整个城区,使得人避无可避。

    古心胜一路走来,一面不停与人点头打招呼,一面滔滔不绝的给易天行介绍着中州的局势和情况。

    易天行一言不发,只是静静聆听,他初来咋到,对于中州形势远不及古心胜熟悉,只要听着便好,直到看到对面有一座建筑雄伟壮观,与附近民居风格迥异,方才问道:“那是什么所在?”

    “哪儿?”古心胜顺着易天行的手指一看:“哦,那是宫廷铸剑坊。其实西城也不是一无是处,这里聚集着御用的各种作坊,除了宫廷铸剑坊,你看那边,那是宫廷织染坊……”

    易天行心头冷笑一声:“知道了,想必这些作坊的人不会住在西城吧?”

    古心胜呵呵笑道:“当官的肯定不在,做工的都在。”

    易天行眉头一皱:“这些工匠替皇室制造用品,待遇居然如此之差?”

    古心胜面露讥讽地道:“恰恰是因为替皇室打工,待遇差了你也不敢不做,甚至做差了都不行。当然,按照大虞的规矩,这些工匠的薪水还是挺不错的,不过这种作坊,正是铁公鸡过了都要掉一身毛的地方,总管克扣工匠银钱已成俗例,正常时期还好,总管贪墨总有个限度,一般不会做得太过火,免得激化矛盾,引得朝廷关注,如今卢乾昏庸,各大御用作坊的头目都是秦正道的人马,一个个有恃无恐、涸泽而渔,恨不得刮地三尺,哪儿会理会底下工匠的苦处?”说着压低了声音:“不过这样也好,他们对工匠待遇好了,我就不好收买这些工匠了。”

    易天行咧嘴一笑,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路边一个身形矮胖的摊铺老板高声叫道:“古七公子,带朋友来玩儿啊?要不要来我这里坐坐?”

    古心胜扭头对易天行笑道:“刚才没有吃饱吧?进去坐坐?你别看赵胖子的铺面小,厨艺可是一流。”

    赵胖子乐呵呵的朝着易天行嚷道:“这位公子第一次来西城吧?否则你一定听过我赵胖子的手艺。”

    易天行在刚才的“盛宴”上面的确没有捻几筷子,肚子里面空荡荡的,闻言一点头:“好!给我来一盘卤牛肉,一盘卤菜素拼,一碟凉拌笋尖,一碟油炸花生,一壶好酒!”

    古心胜愕然道:“你还真没吃饱啊?”

    易天行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废话,你上的菜是人吃的么?你爱糊弄谁糊弄谁去,反正别喊我去你那九州楼吃东西。”

    古心胜切了一声:“不去就不去,你以为我稀罕?请你吃顿饭,我少做几千两黄金的生意不说,还得免费给你提供几千两黄金的筵席,一来一去这上万两黄金就打水漂了,临了还落个没吃饱,你想再吃我还得认真考虑下才行。”

    易天行道:“我也不稀罕。”

    二人对话之间,路过的、邻座的人纷纷向古心胜行礼问好,易天行终于忍不住问出口来:“你人缘怎么如此之好?我见你一进西城,就像是万人迷一样,是个人都跟你打招呼!”

    此时赵胖子麻利的端上了卤菜、凉菜和酒壶酒杯:“公子你还不知道吧?古七公子可是我们西城的大善人、大救星啊!”

    古心胜摆了摆手:“去去去!你再闲扯花生就该糊了!”

    赵胖子嘿嘿一笑:“放心,误不了事。”一面说话,一面风一般跑到灶台面前,翻动油炸花生。

    古心胜斟了两杯酒:“我在西城有个善堂,专门施粥赠药,哪家有个急事,还能在我那里支借银两。当然,我也会核实借贷人的窘况是否属实。”

    易天行夹了五、六片牛肉一口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道:“嗯,味道不错。对了,你是秦正道的人,他们不排挤你?”

    古心胜还未说话,赵胖子就已经端着油炸花生过来,瞪着眼睛呵斥道:“哪个不长眼的说古七公子是秦老狗的人?秦正道能够使得动四知堂的人么?那可是杨公门下清流一脉……”

    易天行等到赵胖子噼里啪啦一阵训斥完毕,只觉汗流浃背:“受教了,受教了。”

    赵胖子意犹未尽还待再说,不过他的铺子生意不错,就这说废话的工夫,已经有三、四拨客人叫嚷怒喝,他只得扔下一句:“不许说古七公子坏话,否则我不做你生意!”然后快步跑去接单。

    易天行喃喃地道:“我听说秦正道在中州一手遮天……”

    古心胜道:“这话不假,不过那也得他插手管么。这平民百姓聚集的地方,抨击朝廷、官员甚至皇dì dū是家常便饭,为了这点小事就要严加惩处弄得老百姓闭声闭气、有怨气不敢吐也不是不行,但是秦正道估计还没有闲到这个地步。”

    易天行笑道:“看来陈诚替你赚取了不少声望。”

    古心胜点头道:“佛顶大师在平民中也是素有令名,济世堂有他和陈诚,便不怕人泼污水诋毁。”

    易天行低沉着声音道:“不过你这样收买人心,秦正道视而不见么?”

    古心胜道:“秦正道也有自己的算盘,我在虞国朝廷没有根基,又是被虞国士人看不起的商贾出身,基本没有可能在权贵上层组建势力,区区贫民的力量,他还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他每个月从我这里拿到的钱财不少,收入比起没有我的时候翻了一倍都不止,所以他还是挺照顾我的。”

    易天行却听得脸sè一变:“不好,这老小子已经在准备谋反,你的安排要抓紧了。”

    古心胜道:“这家伙不安本分是肯定的,不过何以见得他已经在做准备了?”

    易天行铁青着脸:“如果秦正道没有异心,以他的权势地位,维持现状远比挣钱更为重要,钱财的魅力并不足以让他纵容你收买人心,民心乃是治国者必争,他可以不要,但是决计不会容忍他人掌握。他肯如此容忍迁就你,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他现在急需用钱,已经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秦正道权倾朝野,他会缺钱?”

    古心胜悚然道:“原来如此。”随即吐出一口长气,转为传音入密道:“不过他怎么盘算,也影响不了我的大计。实话告诉你,我这几年聚敛的钱财、物资大部分都转移到了芫阳城,就算变生肘腋,我的损失也不大。”

    易天行仍然忧心忡忡,密语回道:“秦正道的优势在京城,一旦有变,你首当其冲,芫阳鞭长莫及,那是指望不上的。”

    古心胜傲然一笑:“当此乱世,但为天下取义,何计自身生死?”

    易天行道:“你现在在京城有多少嫡系人马?”

    古心胜道:“我从西城平民中挑选了不少资质出众的子弟,留了三千人给梦崖训练,其余都送往芫阳去了。其余么,府上心腹家丁加起来有个百来人,广宁子手下有一百多术士,济世堂、锦鲤帮的人也是信得过的。”

    易天行道:“没了?”

    古心胜道:“没有了。”

    易天行继续问道:“芫阳不论,在京城的人,战斗力如何?”

    古心胜道:“广宁子师徒擅长制造法器,如果有足够时间布下法阵,还是相当厉害的。”

    易天行听了暗自腹诽:“也就是说临时作战不行了!”

    古心胜接着道:“济世堂的人都信得过,人也不少,但是没有什么战斗力,锦鲤帮的人主要是熟悉江湖门道,能够协调各方关系,武功方面也没有几个好手,而且他们大部分人不在京城。”

    就在易天行越来越难看的脸sè中,古心胜终于给了他一点好消息:“梦崖训练的少年倒是不错,现在往荆州行镖都是依仗他们。”

    易天行长嘘一口气:“三千人少了点,不过如果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只要运作得宜,也不是没有逃出京城的机会。对了,他们多少人能够对付你?”

    古心胜道:“总得一百多人吧?”

    易天行沉吟道:“过得去,已经达到官军jīng锐士兵的标准了。不过要想在乱世中存活,还是差了些,这样,我回去会给你几个方子,你帮我搜集下药材。”

第六十二章 五龙堂 斩首战

    古心胜心中一动,密语说道:“你是想要……”

    易天行忽然脸sè一变,望向东面:“今天你的兄弟在这里动手?”.hahawx.

    古心胜徐徐望了东方一眼,然后转过头对着易天行:“不错,是我的人在动手。”

    易天行道:“对方是谁?”

    古心胜道:“五龙堂。”

    易天行咦了一声,讶然道:“似乎没有听说过。”

    古心胜笑道:“他们的堂口刚成立没有多久,你自然没听说。不过他们的老大、老二和老三你一定听过。”

    易天行道:“谁?”

    古心胜道:“他们的大堂主是赤甲龙王李承天,二堂主双头鼍龙张少虎,三堂主飞龙马琓。”

    易天行皱眉道:“他们的名号里面虽然都有个龙字,但是没有听闻有什么交情,怎么会混到一起组建帮派?还有,既然是五龙,还有两个无名小辈凑数?”

    古心胜沉声道:“他们此番进京,背后是太子一党在撑腰,如果不出我所料,应该是太子的门客把他们聚集在一起。至于五龙堂的四堂主郑云龙、五堂主妖龙白探幽,江湖上名声不显,但是都有一身不俗的本领,并非滥竽充数之流。”

    易天行道:“查不出来历?”

    古心胜道:“郑云龙使的‘云遮雾掩十七式’似是而非,不知道是嶂山剑派的记名弟子,还是从哪儿偷学的?至于白探幽,法术倒是厉害,但是明显不成系统,应该是旁门道术之士。”

    易天行匆匆扒了两口菜,起身道:“我们过去看看。”

    古心胜摆手道:“不需理会,李承天等人的武功、道法虽然了得,不过还轮不到他们在我面前嚣张。今rì一过,五龙堂必定会灰飞烟灭。”

    易天行道:“但是他们背后是太子的话,会不会有其他人插手?”

    古心胜笑道:“这点更加不用担心,庙堂上的大老爷们自然有他们的规矩,如果每个达官贵人看着手下养的狗打不赢就赤膊上阵,这朝廷不就乱了?大人们只关心他们的利益增减,我们的生死胜负,是没人理会的。正如我死了,秦正道绝对不会为我出头一样,区区五个江湖亡命,太子就算要利用也是遣人cāo纵,本人是否知道他们存在都成问题,怎么可能派人相助?”

    古心胜甫一说完,邻桌两名大碗喝酒的汉子毫无征兆的猛一扬手,数十道寒光如电,全然不管易天行,尽数朝着古心胜shè去。

    摊铺中的其余食客还未反应过来,寒光就已经到了古心胜眼前。

    古心胜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手中铜扇一张,一片黄光闪动,将暗器尽数拦下,瞥着那两名汉子:“五龙堂的朋友?”

    随着两声大笑,那两名汉子双双站起,其中一人将手往脸上一抹,露出一张略显稚气的脸庞,接着反手拍在身旁的扁担上面,扁担应手而裂,弹出一柄青锋剑,被他抓在手中,身上气息立时大变,眼中神光隐隐,衣衫无风鼓荡,端的气势凌人,另一人身上传来一阵劈劈啪啪的脆响,身躯一下子高了一尺,浑身肌肤透露出淡红sè的光芒,大声说道:“古七公子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这么看不起我们兄弟!”

    高大汉子话音刚落,赵胖子的摊铺顶端忽然嘶的一声,帆布洞穿,一道身影快逾疾风,夹着两道寒光,扑向古心胜。

    与此同时,街道对面猛然冲出两道人影,其中一个脖生肉瘤、面目狰狞、手持奇门兵器鳄首剪的粗短汉子,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另外一个目如鹰隼、身着yīn阳袍、头戴鲤鱼冠的马脸老道,跟在他身后,右手立在胸前,左手背在身后,一面跑动,一面口中念念有词。

    此时摊铺中的食客才纷纷反应过来,仓皇尖叫着夺路而逃。

    古心胜剑眉一挑,铜扇一合,举手点了两点,正好击中两道当头刺下的寒光。

    铮铮连声,摊铺顶上跳下的瘦消汉子翻了个筋斗,落在高大汉子身侧,两柄拐子刀一横一竖,守住中门,蓄势待发。

    易天行霍地站起身来,冷笑一声:“看来五龙堂的堂主都聚集到这里来了!”手臂一挥,盛放卤牛肉和卤菜素拼的两个盘子便呼啸飞出,朝着张少虎、白探幽shè去。

    张少虎怒吼一声,鳄首剪一扫,砸向凌空飞来的瓷盘,谁知那两个盘子到了中途,忽然转变方向,一个向右斜飞,shè向白探幽,一个向下一沉,砸向张少虎脚踝。

    张少虎猝不及防,仓促间被打得手忙脚乱,忙不迭的向后一跳,躲开攻击,白探幽眼中jīng光一闪,右手一探,手指点在迎面飞来的盘子上面,当场打得粉碎,口中咒语没有丝毫停歇。

    易天行见出手一击没有打断白探幽施法,长啸一声:“七表哥,铺子里面的归你!”说话间,身子已经箭一般激shè出去,迎着张少虎便是一记铁拳。

    张少虎被易天行一个盘子逼退,心中又羞又恼,大吼一声:“小子放肆!”鳄首剪分开,巨大的剪刀口内锯齿森森,犹如鳄鱼尖牙,狠狠剪向易天行手腕。

    此时白探幽也已念咒完毕,盯着易天行张口吐出一道火龙,接着嘎嘎怪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小子,我们本来没有想过对付你,死了就怪你自己多管闲事吧!”

    易天行嘿的一声,看似已经使老的拳头忽然变化,手臂一缩一进,腰肢一扭,身形转动,绕过鳄首剪一拳轰向张少虎面门,同时左手一扬,真气透体而出,弥漫开来,形成一道无形屏障,挡住气势汹汹的火龙。

    古心胜听到易天行的招呼,大笑道:“好!”也不与李承天说话,手中天宁扇上下翻飞,或开或合,攻势时而刚猛如巨斧开天,以硬碰硬,时而轻盈如穿花蝴蝶,择漏戳穴,以一敌三,将李承天、马琓、郑云龙三人生生压住。

    马琓的武功以轻功见长,并不擅长这种硬碰硬的套路,所以被古心胜压着打并无什么感觉,只是为着被古心胜缠上、无法抽身游斗而大感头疼。

    李承天和郑云龙却郁闷得想要吐血。

    李承天一身横练的赤蚌神功,一旦运起功来,周身澎湃的血气翻腾激荡,布于体表,当真是刀枪不入、箭矢不伤,所以一直以来,他跟人交手都是强力碾压,只有别人避他锋锐、从无自己节节退让的事情,偏偏古心胜身兼两家之长,家传的五丁神功刚猛绝伦,外公传授的大衍神功雄浑淳厚,手中天宁扇又是玄门至宝,非但质地坚愈jīng钢,更有破除外家横练功夫、内家护体罡气的功效,任是李承天的赤蚌神功早已练到登峰造极的地步,被天宁扇打在身上,也是一阵剧痛,不得不闪躲为先,动起手来夹手夹脚,一身本领不得舒展,气得哇哇直叫。

    郑云龙年轻气盛,他本是林州一个书香门第,只因幼年机缘巧合,得到了一本嶂山剑派的武学残篇,嶂山剑派的武功本就jīng妙,加上他禀赋过人,经过多年苦心修炼,武功小有成就,出道以来从无敌手,养成了一副目空一切的脾气,只是他家教甚严,不了解他的人初次见面,都会把他当成谦虚和善的小后生。不过郑云龙不知道他的不败战绩是因为林州偏僻荒凉,没有什么高人坐镇,加入五龙堂后,其余四人都是老江湖,谁也不愿意莫名其妙得罪人,都把他哄着托着,愈发让他以为自己已经是入海的蛟龙、下山的猛虎,天下随便去得。谁知古心胜一出手,就显出深浅,他的武功由于缺了师父指导,很多jīng妙细微之处都没有体会,平时打打庸手还不觉得,面对强敌就显示出种种缺陷,在古心胜的猛烈攻势下面表现得狼狈不堪、疲于奔命。巨大的心理落差使得他暴怒如狂,长啸道:“古心胜!吃我一剑!”

    郑云龙双脚蹬地,腾空而起,手中宝剑翻转,幻化出千百道锐气jīng光,朝着古心胜笼罩下去。他所修习的云遮雾掩十七式以变幻无方著称,这一剑名曰“瑞气冲霄”,已经是云遮雾掩十七式中最为凌厉的杀招,使将出来仍然是虚多过实。

    这种华丽的招式对于比自己弱小的人,十分有效,对手往往还未分清楚虚实就已经死于剑下,但是古心胜格斗经验丰富,目光一瞥,就看出其中虚实,心头暗道一声:“来得好!”身子一侧,让过李承天、马琓,天宁扇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穿过漫天华光,直接戳向郑云龙胸口。

    郑云龙脸上骇然变sè,他没有想到在他发出最强一击的时候,古心胜非但没有躲避,反而迎着自己的杀招发动了更加犀利的攻击,而且就像是熟知自己剑招的破绽一样,铜扇毫无阻滞的穿过繁密剑光,点到自己胸前。

    李承天、马琓双双叫了一声不好,李承天从古心胜背后猛然扑上,双拳流星般轰出,马琓则闪动身形,抓住郑云龙的领口向后一扯。

    但是李、马二人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拍,啪的一声,郑云龙胸口衣衫碎裂,化作漫天蝴蝶飞舞,郑云龙胸口发出骨折筋断的声音,口中鲜血狂喷,顺着马琓的牵扯,在空中留下一道血流。

    古心胜一击得手,洪声大笑着,转身一扇,劈向李承天额头,逼得他止步闪避。

    眼睁睁看着郑云龙被打得生死不知,被易天行拦住的张少虎把心一横,大叫道:“你还等什么?!”说罢不躲不挡,鳄首剪闭拢,标枪一般扎向易天行胸腹之间。

    旁边cāo纵火龙攻击易天行的白探幽闻言,脸上黑气一现,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猛然翻出,朝着易天行一扬:“敕!”在他左手掌心,一道鲜红如血的符箓异变骤生,符箓纹路里面无端端生出黑sè烟气,紧接着,符咒仿佛被注入了生命一般,一道道纹路相继亮起,最终形成一团血红光芒,飞将出来,打向易天行。

    易天行见状冷笑一声:“旁门左道,不知所谓!”左手一翻,食、中二指将张少虎的鳄首剪夹在中间,接着右手拔出白玉剑,在虚空中划出一道玄奥的轨迹,正中血红光球。

    血红光球应剑而破,爆散出无数漆黑如墨的烟气,其中鬼声啾啾,就像是有万千厉鬼被放出来了一样,最后聚合成一声凄厉的尖啸,烟消云散,湮灭得无影无踪。

    随着黑烟消散,白探幽惨叫一声,脸sè变得灰白,双手捂住胸口,颓然跌坐在地上,身体就像是患了伤寒一样战抖不止,就连一直cāo控着的火龙都无暇顾及,任由它直愣愣的掉在地上,由于街道zhōng yāng无甚可燃之物,在地上烧出一条焦黑的痕迹后,便就地熄灭。

    张少虎惊骇交加,连忙运力回收鳄首剪,谁知易天行的手指宛如钢钳一般,牢牢夹住他的武器,任他如何用劲,都无法撼动分毫。

    张少虎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惊惶大叫一声,松开鳄首剪,转身就跑。

    易天行冷冷一笑,左手轻轻一甩手指,鳄首剪呼啸着旋转飞出,插在张少虎的背心,猛烈的力量推动鳄首剪透体而过,将他钉在地上。

    李承天、马琓二人见状,只觉手足冰冷,生出落荒而逃的念头。他们也知道自己初来咋到、根基不够,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剿灭古心胜的手下,而是打算擒贼先擒王,让五龙堂的普通帮众牵制住古心胜的手下,集中堂口最强的武力一举拿下古心胜。

    谁知他们千般算计,还是两个犯了很大的错误。一是没有查到易天行这个变数,二是低估了古心胜的实力,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即使没有易天行,他们五人想要击杀古心胜也是一件难事,就算侥幸成功,恐怕也没有几个活口。

    古心胜将他们二人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扬声大笑道:“小表弟,帮我堵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一面说话,一面攻势大盛,使得李、马二人压力骤增。

    马琓首先心理崩溃,他本就不是豪勇之人,眼见大势已去,哪儿还有心思酣战?双刀一分,挡开古心胜的扇子,扭头向外飞奔。

    易天行脚步轻挪,拦在马琓面前:“此路不通,请回。”

    马琓嘶声叫道:“挡我者死!”双刀飞舞,斩向易天行。

    易天行长叹一声:“何苦呢?又要我杀人。”一掌平推,从双刀间隙中穿过,正中马琓前胸,打得他七窍流血,飞了出去。

    古心胜骂道:“孬种!跑什么?赶着投胎么?”说完恶狠狠的盯着李承天:“你可别想跑,跑也跑不了!”

    李承天自知不免,反而抛下顾虑,涌起困兽犹斗的战意,对着古心胜暴喝道:“来!”双臂挥舞,连环砸出,看上去悍勇无畏、神威凛凛。

第六十三章 绝杀密令 养士计划

    天sè微明,中州皇城内的一座书房内,卢汤坐在书桌前,轻轻合上读了一宿的《齐民策》,揉了揉太阳穴,以略带疲倦的声音说道:“进来吧。”

    一个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青衣少年踱进房来,大礼参见卢汤之后,满脸羞愧,yù言又止。.haHawx.net

    卢汤不禁大感奇怪:“幼卿,什么事儿?吞吞吐吐的,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青衣少年名叫林幼卿,由于当选太子侍读的关系,与卢汤自幼相熟,交情匪浅,他的祖父是鸿儒林颢,在士林中德高望重、一呼百应,母族是闽州世家,在闽州拥有绝大势力,有私谊,有实力,所以颇受卢汤器重,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太子一系中的中坚人物。

    林幼卿道:“微臣透过三舅扶持了一众江湖人士,想要利用他们打击jiān相的爪牙,谁知道那些人烂泥扶不上墙,竟然输得一败涂地。”

    卢汤闻言摇了摇头,莞尔笑道:“我早就叫你们不要把jīng力放在这些小事上面,你们一定要记住,江湖始终是不入流的地方,庙堂之上,结交大儒名士可以获其名,结交豪强世家可以获其士,结交文官武将获其权,结交江湖草莽有什么?搞暗杀么?”

    林幼卿摇头道:“太子殿下,人多贪婪无耻,只知追逐名利,谁能给予他富贵,谁就是他的恩主。jiān相蒙蔽今上,大权在握,朝中文武,泰半出自秦家门下,庙堂之上,可谓一手遮天,私下又勾结党羽,贪墨国家财富,收刮民脂民膏,除去自身的豪奢用度,其余都花在yīn谋养士、暗蓄甲兵上面,其心可诛。殿下尚未亲政,对文武臣子没有任用提拔之恩,对豪强世家没有予实际之德,对黎民百姓没有安居乐业之泽,在朝廷之上无法与jiān相抗衡,要想在和jiān相的斗争中获胜,便只有从私利入手,一方面开源牟利,用以赏赐臣下、劝励功劳,另一方面要用尽手段去打击jiān相的产业,削弱他的实力。”

    卢汤闻言沉吟片刻,对着林幼卿施礼道:“是我考虑不周,还好我有幼卿。”

    林幼卿连忙还礼:“殿下言重了。”

    卢汤继续道:“烦请幼卿说明一下形势。”

    林幼卿应声道:“天下之富在大虞,大虞之富在中州。jiān相获利渠道虽多,但光是一个中州就占了他十分之一的财富来源。jiān相门生满朝,爪牙盈野,挣钱的路数多不胜数,我们势单力薄,不可能每个方面都和他竞争,所以首要之务,就是将jiān相在中州的产业侵吞,断其一臂,增益自身。”说着顿了一顿:“目前在中州为jiān相挣钱的走狗之中,有一个叫古心胜的人,此人来自芫阳,家中世代经商,jīng于买卖之道,来到京城短短三年,就已经成为jiān相最为得力的走狗之一,光是他一年之获利,便足以抵我大虞一州的赋税,此人非除不可!”

    卢汤心头一震,他贵为太子,从小就接受治国之道的教育,自然知道一州赋税集于一人是何等可怕的事情,虞国八十一州,听起来区区一州无足挂齿,但是国库的钱财是用来从事养兵戍边、兴修水利、赈灾安民之类的国家大事,还有许多事出突然却必须要花钱应对的巨额开销,所以每年赋税都难有剩余,加上卢乾这些年倒行逆施,奢靡浪费,私库不足,便调用国库供给个人挥霍,昔rì卢勇千辛万苦攒下的陈年积蓄,都已经快要使用一空,反观秦正道,他不需要任何公事支出,只需要把钱财聚敛起来私募青壮、招揽亡命,充实自己的私兵。

    卢汤静静站在那里,心中越来越寒冷,双手竟然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jiān佞怎敢如此?”忽然如梦初醒般望向林幼卿:“中州虽然富有,但是怎么可能一个商人就能盈利如此之多?”

    林幼卿道:“古心胜深悉权贵人心,又有jiān相作为靠山,想出各种奢靡之举,煽动京城豪门大户竞相消费。这些人有的舍不下面子,有的是借他之手向jiān相示好,总之每天都有不尽钱财从京城权贵手中流向古心胜的口袋。”

    卢汤面sèyīn沉下来,寒声低吼道:“可是京城权贵又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林幼卿低头不语,卢汤虽然是太子,但是xìng格谦和,从不凶颜厉sè,像现在这种低声怒吼,就已经是心头怒极的表现,不过权贵的巨额财富从何而来,这个话题实在不宜搭嘴。

    卢汤见林幼卿不说话,瞪了他一眼,心中苦笑一声,只得无奈放下。林幼卿的父祖都是士林领袖,以清廉高洁自诩,自然无需忌讳,但是他的母族雄踞一方,底子想必也不干净,想到自己推心置腹、倚为肱股的亲信也不能够避得开这世间的污浊,顿时一阵心灰意冷,不想再说什么。

    林幼卿感受到卢汤心情不佳,惶恐的拜倒在地:“微臣死罪!”

    卢汤冷冷的道:“起来吧,不关你的事情。”他也是意志坚定之人,转瞬间就已经从沮丧中清醒过来,把对国家前途命运的担忧转向当前实务:“古心胜可知君臣之别?”

    林幼卿摇头道:“市井草民,见利而忘义。”

    卢汤道:“一人之盈利可抵能够一州之赋税,这样的人,秦正道需要,我也需要。”

    林幼卿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微臣派人去接触过他,去的人被他杀了。”

    卢汤脸sè一沉:“为什么?他只不过一个区区小民,居然死心塌地甘心附贼?秦正道能够给他的,我一样能够给他。”

    林幼卿心道恐怕古心胜就是认为你给不了,不过这句话怎么也是不能说出口的,木无表情的绷着脸:“鼠目寸光的小人而已,殿下无需多想。”

    卢汤心中一动,脸sè更加难看,顿了一下,方才道:“你派的谁去对付他?”

    林幼卿道:“赤甲龙王李承天,双头鼍龙张少虎,飞龙马琓、妖龙白探幽,还有一个叫郑云龙的小伙子。”

    卢汤皱眉道:“江湖中人,动不动就用龙为外号的么?”

    林幼卿道:“微臣想着替真龙天子做事,沾个龙字贴切一些,所以特意搜罗的。”

    卢汤哼了一声:“以后别干这种无聊的事情了,我要的是能够办事的人才,不是讨彩头的噱头。这几个人连个做生意的小商人都收拾不下,真是废物!”

    林幼卿见到主子的脸sèyīn沉得就快滴出水来,哪儿还敢解释这几个人都有真材实料什么的废话,附和着道:“是,是!以后再不敢使用这种废物。”

    卢汤觉得一大早诸事不顺,不禁大为恼火、杀意萌生,提声叫道:“沈嵪!”

    门外传来一声刚劲短促的声音:“微臣在!”

    卢汤深吸了一口气,平缓了一下心情:“安排人手,杀了古心胜。有什么需要了解的,找幼卿。”说着对林幼卿摆了摆手:“下去吧,我困了。”

    相比皇宫中的压抑和愤怒,古府却一片欢腾。

    五龙堂排名靠前的三位堂主凶名远播,古心胜的手下原本做好了伤亡惨重的准备,谁知道一路冲过去,遇到的全是武功低微的小喽啰,打杀起来如同斩瓜切菜,没有任何难度就把五龙堂夷为平地。开始都还以为是自己运气好,李承天等人被拦在了其他地方,回到古府才知道李承天他们竟然孤注一掷,用自己的基业作饵,调开古心胜的人马,直接伏击古心胜去了。

    刚刚听到这个信息,任谁都是心头一惊,古心胜可是这个团体的核心和纽带,一旦他出了事,这个团体就算不分崩离析,也会乱成一团,好在随即就听到五龙堂五位堂主尽皆伏诛的结果。

    再下来,自然是口口相传易天行和古心胜如何威风和强大的细节,虽然口述的人都没有亲临其境,版本越传越走样,但是对于这个在易天行看来,战斗力惨不忍睹的团队来说,他们需要一个碾压式的胜利来鼓舞人心,所以没有人在意真伪。

    看着府中喜气洋洋的脸庞,易天行叹了一口气,瞥着身旁的古心胜:“你们以前跟人打架都是惨胜?赢了一把不用这么高兴吧?”

    古心胜略带一丝尴尬:“以前如果需要主动出击,都是我和梦崖作主力,有时还邀约丐帮和神鹰帮的兄弟帮忙。如果别人主动的话,麻烦就大了,我这里不缺人手,但是缺高手,别说被人埋伏,除了几个重要的地方我安排了护卫,其余铺面根本没法照应,如果被人冲过来打砸抢烧,我都告诉店员立即逃跑别还手,事后我自会找回场子。”

    易天行摇了摇头:“我写的方子……”

    古心胜道:“交给药伯了。”

    易天行嗯了一声:“尽快吧,你的手下我看着揪心。”

    古心胜苦笑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中州藏龙卧虎,九州之内,有钱有势的人都往这里挤,想要出人头地的家伙也都往这里挤,我们古家也就在芫阳算个人物,扔中州来什么都不算。说利益,这中州的能人,有的是高门大户可以攀附,我收买不了。讲交情,我们跟中州的达官贵人素昧平生,搭上了关系,也是相互利用,人家也不在乎我们的生死。更恶心的是那些所谓清流名士,一个个目高于顶,嫌弃我是商贾出身,要钱的时候还给你个笑脸,一旦没有什么需求,立马翻脸不认人,对面见到了连招呼都不打一个。你说说,我还能靠谁?”

    易天行冷笑道:“人才么,找不到,就自己培养。人这东西,蠢货我见过,天才我也见过,少得很,搁人堆里浪花都不冒一个,可以直接忽略不计。绝大多数人都是一个头两只手,没啥区别,有的人能干点,有些人无能点,根源不过是有没有知识、有没有经验。没有知识就教育!没有经验就锻炼!你在西城收买人心,难道就为了获取一群废物的支持?人多了,出人才的几率就高!去把有潜质的人招揽下来,悉心教导,这就是你以后安身立命的本钱。”

    古心胜辩解道:“我也知道,你没见我招揽了不少人马?”

    易天行不屑的撇了撇嘴:“就你那些手下?仗着年轻有两膀子力气可以挖煤是吧?”

    古心胜听得刺耳:“他们武功底子还是有的。”

    易天行道:“武馆门徒的水平,算什么武功底子?一百人聚在一起,能够把我逼退,就算武功底子不错。”

    古心胜怒道:“你这要求,就算是军中jīng锐也办不到!”

    易天行幽幽的道:“乱世将至,你如果连这种要求都觉得高,不如激流勇退,找个安稳一点的国家了此残生。荆州应该是个好选择,最近似乎没听到要动乱的样子。”

    古心胜听了此言,顿时觉得扬眉吐气的机会到了,大声讥讽道:“荆州时局安稳?天竺三国宗教派系林立,无rì不休,每年都有不同教派之间互相屠城灭族的惨事。鄯叶近十年来天灾不断,贫民与富人誓不两立的局面越演越烈,大秦天教行为乖僻,惹得天怒人怨,国内反天教的言论此起彼伏,随时可能先大虞而乱,就连极西之地的永生,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似乎都在争夺皇权,去荆州避难?哈哈!”

    易天行闻言一愣:“这我倒是不知道。”

    古心胜佯怒道:“你居然一点都不羞愧?”

    易天行切了一声:“书有我未曾读,事有我未曾历,人有我未曾见,理有我未曾明。以前不知道的,知道了便好,有什么好羞愧的?”

    古心胜半晌无语,最后挤出一句:“你这算是豁达还是无耻?”

    易天行道:“如果我说无耻你会开心的话,就无耻吧。不过我如果是你,会花更多时间去考虑先培养哪一些人?”

    古心胜愕然道:“不是所有的人么?”

    易天行道:“这种通过药物激发潜力的方式又不是我发明的,你就不好奇这方法为什么没有普及到军队?”

    古心胜道:“你不说我还不觉得,难道不是因为药方掌握在极少数人手中,秘而不传么?”

    易天行翻了个白眼:“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如果皇帝非要弄到这种药方,我估计也没有几个门派会为了这种华而不实的配方跟国家对抗到死。更重要的原因是药物难寻,炼制火候也难以把握,只有很少数人才能掌握,根本无法大规模应用。我如果不在,你就算拿着药方也没什么用途,因为炼出来的药,你根本就不知道能不能吃。”

第六十四章 比武 选拨

    “呵!”古府后院的练武场中,十名手持缠丝木棍的劲装少年,齐声大喝,十道棍影犹如十条黑蟒,纵横交错,从年国强的上下四方抽打过去。

    年国强眼中jīng光乍现,宛如两道电光,长啸声中,右臂一转,舞出一轮冷冽如霜的白光,护住身体。.zhuixiaoShuo.

    啪啪连声,九道棍影被雪刀封住,唯有一名少年不等招式使老,棍至中途,突然势头一滞,错过年国强的刀光,然后猛然加速,一棍砸在他的左肩上面。

    年国强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一丝痛楚,但是一声不吭,迎着那名少年便是一个大步抢出,欺进那名少年身前三尺,反手一刀背劈向少年颈项之间。

    那名少年反应甚快,自度来不及收回木棍格挡,便立即毫不犹豫的松开棍子,双拳紧握,怒吼一声,双臂肌肉凸起,撑得衣袖紧绷着手臂,左手一扣,拇指与食指、中指形成一个钳形,迎向刀背,右臂一伸,直捣年国强胸口。

    与此同时,另外九名少年重又挥出木棍,朝着年国强后背打去,这些木棍的势头缓急不一、上下各异,但是组合在一起,恰好形成一轮连绵不绝、滴水不漏的棍墙。

    年国强眼中厉sè闪动,不躲不避,布气于身,浑身衣服鼓荡如球,身形骤然加快,连人带刀冲向对面的少年。

    蓬!年国强的胸口被少年拳头打中,发出一声闷响。

    年国强只觉胸口如中巨锤,气血激荡,直yù吐血,不过他曾经戍边龙城,经历过数十场恶战,无论临敌经验还是顽强斗志,都远胜寻常武士,身体受到猛烈冲击,不但没有受到影响,反而犹如受伤的野兽,凶xìng大发,喉咙中一声低吼,雪刀狠狠一压,硬生生从少年指间划过,劈在他的脖子上面。

    那名少年内力不够深厚,无法运用罡气护体,虽然仗着熬炼了几年筋骨,一遇到外力就从肌肤中自然而然的生出一股坚韧弹力,卸去了三分雪刀的力道,仍然被劈得两眼泛白,飞了出去。

    年国强一刀得手,脚下一用力,箭一般shè出三丈,甫一落地,便闪电般转过身来,舞出一幢刀光,紧守门户,将九道棍影一一拦下。

    不过年国强仓促防御,九道木棍蓄势已久,虽然年国强刀不落空的截住了对方的攻击,但是九道巨力宛如浪涌一般,一波接一波的传输过来,震得他右臂隐隐发酸。.

    盯着年国强后退的身形,九名少年中的一人突然拔地而起,双手紧握木棍一端,高举之后狠狠砸下,仿佛倾尽全力一般,接着,就像是引发了连锁反应一样,其余八名少年一个接一个的纵身跃起,悍然挥棍猛砸。

    年国强心中暗自发苦,作为古心胜的心腹,他早就知道易天行举办此次比试的目的,所以他绝对不甘心输给这些刚刚训练过几年的少年。

    年国强虽然看似正当壮年,武功修为还有潜力,但是实际上他很清楚自己的情况,由于他出身贫寒,没有什么家世背景,所以自幼就无法接触什么武学名师,一身武功全靠军中训练所得,纵然这些年辛苦修行不曾懈怠,始终先天不足,只能落得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境况,在江湖上也能混个名堂小有名气,可是面对真正的高手,比如古心胜、易天行之流,他又差了不止一筹。

    对于年国强来说,他习武筑基的黄金时代早已过去,就算得到上乘武功心法重头开始,也难以大成,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打算成为易天行激发潜力的对象之一,为了得到易天行的认可,他下场之前就已经有了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成为场中胜者的觉悟。

    但是这些经过古梦崖训练的少年,习武年限不长,但是个个进境神速,竟然比虞**队培养jīng锐士兵的速度还要快,更加可怕的是,不知道古梦崖哪儿找来的合击之术,训练得这些少年上阵配合得宜、如若一人,以他的本领,对上五名这样的少年便疲于应付,达到十人几乎没有任何胜算。

    不过一想到只要被易天行看中,施以秘术,自己的武功起码能有十倍提升,年国强心中的渴望便将一切杂念压下,战意涌动如cháo,昂首望着漫天棍影,长啸道:“来!”双手持刀,扭腰旋转发力,接连九道雪白刀光冲霄而起,迎向当头砸下的木棍。

    刀棍相交,发出阵阵轰鸣,一截截断裂的棍梢冲天而起,九道人影被昂扬激荡的刀光逼得倒退回去,跌倒在地。

    年国强双脚牢牢扎根在地上,一动不动,胸口剧烈起伏着,忽然口一张,吐出一口鲜血。

    古心胜见状心生不忍,扬声道:“此战平局!”

    年国强闻言怒吼道:“我还能战!岂能轻言胜负?”说罢圆睁怒目,大步走向手握半截木棍、虎口开裂的九名少年。

    那九名少年也是勇悍无比,一个打滚就从地上翻身站起,背对背围成一个半圆,神情肃穆的注视着渐渐走近的年国强,蓄势待发。

    古心胜转向易天行:“终止吧。”

    易天行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经过这两rì来的比试,他将古心胜京中的班底彻底了解了一遍,心中也就有了对症下药的主见:“停手吧。”

    年国强顿了一顿,犹有不甘的说道:“不用打了?”

    易天行扔过一粒丹药:“我只是要看下你们的底子,都是自家兄弟,切磋一下而已,又不是敌人,干嘛弄得誓不两立的样子?”一面说一面走向场中,来到晕倒的少年面前,蹲下身子,徐徐伸出右掌,随着手掌的移动,一缕缕青烟随手而生,轻轻搭在少年脖子的淤痕上面。

    少年微微呻吟一声,睁开眼睛,看见易天行,顿时脸sè一红:“易二公子!”

    易天行含笑道:“起来吧,你什么名字?”

    自从易天行连同古心胜格杀五龙堂五位堂主之后,他便成为了这些少年心目中的偶像,听到他亲口询问姓名,少年心中又是高兴又是兴奋,也忘了起身,双手撑着地面,昂首挺胸,激动的大声说道:“覃志!”

    易天行呵呵一笑,朝着他伸出右手。

    覃志嘿嘿傻笑着伸手与易天行相握,方才借力站了起来。

    易天行松开覃志,大步走回古心胜身边,转身说道:“我为什么要大家比试,想必大家都知道了。”目光一扫,发现场中诸人的眼中大多满怀期待,不禁心下微叹,用药物秘法激发人体潜能,实属不得已而为之的方法,大幅度提高一个人能力的同时,也就断绝了该人继续向前的道路,古心胜手下迫切提高自己武功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没有自强之心,不仅仅是身体素质、内功修为会在药物催逼下达到瓶颈,以后的武道领悟也不会太深,今生武学成就便已经定型,再无上升的空间。

    这样一来,自己虽然替古心胜快速培养了一批高手,但是古心胜身边仍然缺乏可以独当一面的顶尖高手,想到这里,易天行的目光落在季如兰身上,心想也就这个姑娘还有些心气和天资,古心胜以后多半要沦落到靠女人保护的地步。

    想到这里,易天行情不自禁的露出笑意:“药伯、季如兰、覃志、罗横、普世杰、谢元举,你们六个留下,其余的人散了吧。”

    年国强听了心头一急:“二公子!”

    易天行嗯了一声,疑惑的望向年国强。

    年国强涩声道:“在下恳请二公子再给一次机会?”

    易天行情知年国强误会了,双方并不熟稔,他也不好开玩笑,直接解释道:“年兄恐怕误会了,他们五人,我不会替他们激发潜能。剩下的各位,才是我施展秘术的目标。”

    年国强闻言脸如火烧,一时间不知如何说话。

    古心胜连忙出来圆场:“药物的炼制还需一些时间,还请各位回去安心等候,二公子这边准备好了会通知大家的。”

    白无夜冷冷的说道:“药伯也不需要服药么?”他虽然号为冷面煞星,出了名的面无表情、心狠手辣,但是对待朋友却是面冷心热,心想其余几人也就罢了,古药年事已长,依靠自身修行已经没有什么武功jīng进的可能,难道易天行是嫌弃他年纪太大、舍不得将药物用在他身上?

    易天行倒是没有想到有人会如此揣度自己,摆手道:“我留下药伯另有原因。”

    古心胜倒是看出几分端倪,心中暗自好笑,不过他也不想挑明了反而让易天行心生芥蒂,只是笑吟吟地道:“这两天大家辛苦了,除了二公子点名留下的人,都回屋休息去吧!”

    白无夜狠狠盯了古心胜一眼,一言不发的扭头就走。有他带头,其余诸人也就纷纷离去,不一会儿,练武场中就只剩下寥寥八人。

    易天行闭目凝神,查探了一下周围的动静,这才开口道:“知道我留下你们干什么吗?”

    古药老成稳重,覃志、罗横、普世杰、谢元举四人都是古心胜网罗招揽的贫民少年甚至孤儿,平rì谨言慎行,也不怎么喜欢出头搭话,唯有季如兰俏脸一扬:“二公子是想传授我们武学?”

    易天行点头道:“不错。”

    季如兰道:“二公子好意,婢子心领了,不过婢子修炼的九畹晴芬诀博大jīng深,已经无力再多涉猎,所谓贪多嚼不烂,还是就此作罢吧。”说着望向古心胜。

    古心胜摇头道:“你别浪费良机,小表弟不仅自身武功高强,还有一项我不可比的优点,那就是他接触的名师甚多,对于各派武学,不分正邪均有了解,无论你修行的何种功法,有他指点传授,必定可以获益良多。”

    易天行道:“九畹晴芬诀固然是一门上乘武学,不过这武功失传已久,你照书修炼,无人指点,容易走弯路。另一方面,与之相配的朱蕤七式如果能够与秋芳剑、幽客掌相互借鉴,也有不少好处。”

    季如兰闻言不再说话,心中却不甚了然,她自从得了九畹晴芬诀,修行进境堪称飞速,三年不到就已经能与古药、古飞这样的成名高手并驾齐驱,难免有些心高气傲,而且九畹晴芬诀乃是女子修行的功法,就连收藏该秘籍的古心胜也只能带领她入门,无法给予更多指导,易天行能够略有了解就已经算是博学广闻,对这功法的了解胜过亲身体验的自己绝无可能。

    易天行看她脸sè便知道她的想法,不禁莞尔一笑,季如兰是他表哥的婢女,而且也是他看好的人才,所以他倒也不会因此生气,心想多说无益,有了成效你自然知道好歹。

    季如兰xìng情执拗,古心胜拿她也没有办法,见状也只得对着易天行苦笑道:“这四个小家伙你打算如何教导?”

    易天行对着覃、罗、普、谢四人,淡淡问道:“你们自己说说,为什么我会挑选你们留下?”

    四人中罗横最是耿直,见到其余几人还在深思,便当先开口:“我没有什么优点,就是不怕死,想必二公子就看上了我这点。”

    易天行瞪了他一眼:“不怕死算什么优点?活腻了去投河也行,上吊也行,反正别浪费我时间!你的优点在于力大身轻、勇悍无畏,修习刚烈勇猛的武功事半功倍。”

    罗横嘟囔道:“勇悍无畏不是不怕死是什么?”

    易天行道:“不怕死是陷身死地而不知恐惧,无畏是面临绝境也要死中求生,二者并不相同。不知道生命可贵的人,表现得再勇敢,也只是憨傻而已,只有知道珍惜生命而敢于直面死亡的人,才是勇士。”

    谢元举道:“我的优势应该是组织。”

    易天行道:“嗯,你们十人迎战白无夜,能够战而胜之,全仗你主导大势,如果没有你,你们的阵势早就被他击溃了。不过组织能力适用于战阵,武道修行方面,我看重的是你在战斗过程的大局观。”

    覃志、普世杰也反应过来,纷纷从自己的战斗中总结优点:“我的优势是反应迅速。”“我的优势是出奇制胜。”

    易天行道:“你们几个里面,覃志的武学天赋最佳,他的战斗本能比你们都强,可以靠着直觉去应对敌人,学什么武功都容易。普世杰出手刁钻毒辣,专一jīng研招式的话,有很强的成长xìng,不过你心思太过跳脱,内功方面难成大器,我会设法替你弥补。”

第六十五章 梦崖归来 董党设伏

    正午时分,火辣辣的太阳光暴晒下,中州的空气仿佛燃烧起来一般,呈现出虚实不定的扭曲。

    古心胜站在中州西门的城楼上,举目远眺,燥热的暑气似乎被他手中铜扇扇灭,额头上滴汗不出,对比屹立城墙、大汗淋漓的虞国士兵,一派恬淡惬意的风范。book.zhuike.net

    易天行站在古心胜身旁,饶有兴致的望着城外的太乙大道。他这些rì子忙于帮助古心胜打造班底,抽不出时间游览中州胜景,这还是第一次来到中州西门,所以面对气象恢宏的中州官道,心中还保持着浓烈的新鲜感。

    与离火大道不同,太乙大道的地砖尽皆采用荆州秘银熔炼铸造,在阳光映shè下,就好像是一条流淌着液态白银的长河,荡漾着刺眼生盲的粼粼波光。

    秘银并非天然生成的金属,而是经由天教术法高手融合多种金属制造而成的特殊合金,功能辟魔,尤其是针对荆州的旁门术法,抗xìng极为强大,几乎所有的荆州道术都无法破坏或者穿透秘银,其余诸州的道术稍好一点,但是受到秘银抗xìng影响最小的法术也会被抵消掉一半以上的威力,天教能够力压荆州各派道术之士,圣殿骑士团居功甚伟,而圣殿骑士团的标准盔甲,就是使用秘银覆膜的惩戒圣铠。由于秘银对制造者的法术功底要求很高,而且制造过程中容易出错报废,所以产量极低,荆州也只有圣殿骑士团可以大规模使用,即使是天教长老级的法师、为天教做出过卓越贡献的老牌贵族也只有少量的秘银法器、武装可以拥有和传承,除了中州,再无任何地方可以豪奢到用秘银铺路。

    道路两旁的光明木,白天倒看不出什么,到了晚上,储存在树叶之中的太阳光能就会释放出来,光明大放,照得四周明如白昼,因而得名,也因为这样的特xìng而被圣光教尊为圣树。不过这种树木也就看着唬人,并没有什么使用价值,就连成年后高达二十余丈、粗约合抱的树干,也由于木质疏松,不堪大用。不过光明木树形挺拔,劲直如松,银白sè的阔叶密布如云,种植成行列,连绵三十里,远远望去犹如两条银龙悬空飞舞,蔚为壮观。

    “来了!”随着远处的烟尘飞扬,古心胜满怀喜悦的轻声叫道。

    易天行凝目望去,远方一列人马刚刚出现在地平线,人如蝼蚁,根本分不清楚面目:“你就这么肯定?”

    古心胜哈哈大笑道:“那是自然,你且看看货车上面插的旗帜。”

    易天行闻言再次仔细看去,果然发现了其中异处,那队伍的火车上面插着的旗帜甚为奇特,其上图案虽然因为距离太远而看不清楚,但是赤红如火的sè泽,艳丽无方,即使远隔数十里,也仍然十分扎眼:“布料还是染料的原因?”

    古心胜铜扇轻摇,笑盈盈地道:“二者都有,我这商旗的旗面布料乃是将上等赤麻浸在屈夫人秘制的红sè染料中煮炼而成,近观倒也不比其他的优质红布鲜艳许多,但是远观亦如近时,并不因为距离增加而影响sè泽观感,却是其他布料所没有的特点。此物全仗我的私人交情,才请动益州天锦绸庄的首席锦师屈夫人为我特制,天下间独一无二,一看便知。”

    二人说话之间,古梦崖的商队渐行渐近,形象也随之清晰起来。

    易天行脸上笑容收敛,露出严肃的神情,沉声道:“这一路似乎并不太平。”

    太乙大道上,连绵三里的商队浩浩荡荡,不急不缓的前进着。

    商队zhōng yāng部分是各种车辆,根据车辆大小不同,拉车的动物从骡马牛驴到荆州特产的棕牦、三角巨蜥,不一而足,商队的赤红旗帜便插在这些车厢的顶部。

    商队外围,许多英挺少年身披甲衣,手持刀枪,骑着骏马,三或五人组成一个小队,与车辆保持相同的速度亦步亦趋,显示出良好的军事素养,但是令易天行笑不出来的却是他们的状态。

    除掉赶路带来的风尘仆仆,这些少年护卫身上满是亡命厮杀的痕迹,几乎没有一件战袍还保持着完整,就连身上的皮甲也大多残破不堪,刀剑崩裂了缺口,枪杆留下了劈砍的印记,有些人脸sè苍白,有些人缠着绷带,有些人甚至瞎了眼睛、断了肢体。

    商队最前方,古梦崖头戴蟠龙逐rì盔,身穿鎏金映rì甲,骑着一匹踏火赤龙驹,提着一柄金枪,昂首挺胸,威风凛凛引领着队伍,但是胸口一道劈痕,竟似将铠甲一分为二一般,触目惊心。

    感应到古心胜和易天行的目光,古梦崖抬头对着中州城墙,灿烂一笑,高举金枪,舞出一朵枪花,爆shè出太阳一般的光芒。

    易天行长啸一声,拔剑在手,亦是一招剑花抖出,在中州城墙上面绽放出一朵丈许方圆的白梅。

    一时间,易、古二人心中充满了良友重逢的喜悦,古梦崖忘记了一路的辛苦疲惫,策马朝着中州奔驰而来,易天行也毫无顾虑的从城头跳下,侧脚借力,在城墙壁上几个纵跃,便轻飘飘的落在城下,迎着古梦崖跑去。

    古心胜见状,心中暗骂一声,连忙快步赶到镇守西城门的小吏面前,又是陪笑,又是给钱。

    看门那小吏早就与古心胜打过不少交道,一方面平rì里收了不少好处,拿人手短,一方面知道古心胜背景深厚,真要闹翻了对大家都没有好处,所以也不刻意刁难,只是轻车熟路的将阿堵物接过,揣入怀中,埋怨道:“这大白天的,你那尊亲就不能收敛点?这翻墙越境之事可大可小,我这里给你担待了,但是被人告到上面,你可不能袖手!”

    古心胜自然拍着胸脯说绝无此理,那小吏也知道这等小事揭发出来也伤不得当事人分毫,不大可能有人如此无聊,不过嘴巴上总要落个天大的人情,反复唠叨着自己要承担多大的风险,听得古心胜烦不胜烦,却又只得连连点头敷衍。

    那一边,易天行与古梦崖已经会在当道。

    仔细打量着古梦崖,易天行道:“有没有受伤?”

    古梦崖低头看了眼胸口的剑痕,大笑道:“你说这个?放心吧,这剑痕看着吓人而已。其实那家伙只劈开了我的衣服,却没有攻破我的护体罡气,我连根毛都没有被伤掉。嘿,烂一件衣服换人一条命,怎么看都是我赚了。”

    易天行瞪了他一眼:“口气不小,什么时候我们练一练?”

    古梦崖苦着脸说道:“算了吧?我们不是才切磋没有多久?我们这么熟了,彼此什么手段一清二楚,翻来覆去就那几招有什么好打的?”

    易天行一本正经的道:“也不是啊,其实上次我还留了几手,你也知道我的xìng格,不太喜欢把压箱底的功夫显露出来。”

    古梦崖点头道:“你是对的,每个人都应该留点后手,所以就不要再打了吧。”

    易天行笑眯眯的道:“这么说,你也有点新鲜货了?”.

    古梦崖立即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是说你应该留点不为人知的后手,我哪儿有那个本钱?早就已经被你逼得手段尽出了。”

    易天行不死心的问道:“真没有了?”

    “真没有了。”古梦崖一脸严肃:“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经常吧?”易天行露出回忆的神情:“五年前,我们约着去踏青,你迟到后解释说出门时被叔叔逮住训话,但是我后来知道其实是你起床起晚了。四年前……”

    “打住!”古梦崖叫道:“好吧,我骗过你,你别这么翻旧账,我怕了你了。”

    易天行淡淡的道:“我这人优点不多,不过记忆力还行。”

    古梦崖怒道:“这种鸡皮蒜苗的小事儿你也记在心里,可见你心胸之小!”

    易天行露出温和的笑意:“你这是说我气量小了?”

    古梦崖见状脸sè骤变,怪叫一声,从骏马上面翻身跃起,远远落在三丈开外:“我开玩笑的。”

    踏火赤龙驹的马鞍上面,一股淡淡绿sè烟雾飘过。

    易天行身形一晃,已经来到古梦崖身后,一指点向他的后颈:“反应挺快么。”

    古梦崖头也不回,右手向后一扫,金枪带着一股炽热气流抽向易天行腰杆。

    金枪逼近易天行身前三尺,忽然气息躁动,仿佛火药爆炸一般,轰的一声,当空一个霹雳,滚烫的金红sè真气喷涌出来,朝着易天行激shè过去。

    易天行轻声一笑,收回指头,反手一拍,一蓬五sè烟云随手飞出,在他胸前凝聚成一朵氤氤氲氲的彩莲,将金光红气挡在外面。

    古梦崖趁着易天行变招的当儿,快速转过身来,大喝一声,挺枪直刺,毫无花俏的捅向易天行胸口。

    枪风呼啸,一道金sè闪电掠过,五sè彩莲顿时风流云散,化作漫天彩丝。

    易天行望着这唯快唯刚的一枪,面sè凝重,他知道自己纵有万般法门,对待这种简单到极致的武道,也唯有硬拼一途。

    易天行右手一伸,浑身肌肤瞬间散发出白玉般的sè泽,食指、中指一夹,夹住枪柄与枪头的衔接处,任凭古梦崖如何用劲,也无法使金枪向前突破一寸。

    古梦崖深吸一口气,浑身真气鼓荡,闪烁金光赤焰,易天行也运气调息,周身经脉中传出激流喷涌的声音,眼睛碧芒大盛。

    就在易、古二人蓄势已足的时候,易天行忽然松开手指,身体一倾,右膝跪地,狠狠一掌拍在地面之上,古梦崖也同时变招,竟然在那么刚猛的直刺势头之下,猛然向左一摆,一团金红焰光从枪头shè出,转眼间化为一条金红火蛇,朝着一株光明木后方shè去。

    蓬!大地在轰鸣巨响中颤抖,地下回音隐隐,有如奔雷,距离易天行三丈之地,一道黑影破土而出,飞一般向后退去,洒下一路血迹。

    光明木骤然开裂,一道匹练般的剑光飞出,正中金红火蛇,接着剑光崩溃,火蛇光华黯淡,却挟着余势继续飞shè,击中光明木后方的潜伏者。那名潜伏剑客在尖叫声中飞身急退,甫一落地就滚倒在地,企图扑灭身上的火焰,显得狼狈不堪。

    城头上,守城小吏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切,忽然叫道:“光明木!他们毁了太乙大道的行道树!”中州四道,极尽奢华,每一块砖、每一棵树,都是当世奇珍,光明木虽然谈不上罕有,但是像太乙大道两侧这样高矮如一、粗细相同的千年古树,即使找遍荆州,也未必能够凑得出来。

    一想到太乙大道行道树毁坏导致的后果,守城小吏的脸sè变得惨败,恶狠狠的望着古心胜:“姓古的!你们是不是疯了?”

    与他想象中的诚惶诚恐不同,古心胜理也不理他,瞥着城墙的阶梯:“出来吧。”

    一个少年书生徐徐走将上来,右手把玩着一支文昌笔,盯着古心胜:“孔谦见过古七公子。”

    古心胜yīn沉着脸:“古梦崖与董仲达签了生死状,生死各安天命!董仲达败亡在古梦崖手中,只不过是他技不如人,与人无尤!你们这么做,还讲不讲江湖规矩?!”

    孔谦冷笑道:“我们本就不是江湖人,讲什么江湖规矩?董大哥原本有着大好前程,谁知竟然死在古梦崖这种山野匹夫之手,作为兄弟,我不为他报仇,还算是人么?”

    古心胜折扇一合:“既然你这么说,我们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请。”

    孔谦嘿的一声:“自然有人招待他们,我只需要看住你。你不动,我便不动。”

    古心胜瞠目大喝道:“那我就动吧!”说到最后一个字,他运气吐出,声如惊雷,震得附近的虞国士兵耳中嗡嗡作响,几乎立不定身形。那名守城小吏功力略高,也被震得头脑一晕,忍不住后退三步,等到他站稳身子,只见眼前星丸跳跃,古心胜展开铜扇,如同挥舞一柄短斧,招式大开大合,步步抢攻,孔谦在他的攻势下穿梭游走,一支文昌笔守得滴水不漏,丝毫不落下风,双方一攻一守,已经打得难舍难分。

第六十六章 玄阴克纯阳 毒针透宝

    叶宏捂着胸口真气从掌心涌入体内企图压制住浑身翻腾如沸水的血气眼中露出又惊又怒的神情。

    他实在想不通易天行和古梦崖怎么会知道己方的布置:“难道有内jiān给他们通风报信?”

    他那心中念头刚刚转动便感到头顶一阵压抑易天行凌空跃起飞到他的方一腿狠狠劈下。

    风声呼啸来势汹汹叶宏顾不得多想怒吼一声双手一抖两柄长约尺半、一金一银的短棒就滑落他的掌心接着双棒交叉一举封住易天行的腿路。

    易天行不等招式使老忽然收回右腿身体猛然一沉像一颗秤砣般坠落下地侧身一腿直踢动作转换之间犹如行云流水毫无阻滞。

    叶宏嘿的一声吐气发力身子含胸收腹双臂朝着胸前一并。

    轰!叶宏虽然用双棒挡住了易天行的踢腿但是一股巨大力量透过他的双棒侵入双臂两条胳膊顿时被震荡得又酸又麻险些拿不动金银双棒好不容易控制住的气血再次躁动起来一面向后飞出一面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易天行撇嘴冷笑道:“你这种废物也敢偷袭老子!”脚步一跨看似幅度不大但是瞬间就追叶宏的身形右掌竖立如剑狠狠劈下。

    叶宏身在半空难以用力加双臂酸麻难忍根本无法顺畅的挥动手中短棒眼见死在旦夕顿时吓得亡魂丧胆尖声叫道:“三哥!”

    他的声音刚刚扬起三丈开外的一棵光明木后面便升腾出一股寒气将盛夏的酷热都冲淡了三分一道凌厉杀机将易天行牢牢锁定。

    易天行浑若无觉继续一掌劈下同时扬声笑道:“总算来了个像样子的!还不滚出来?!”

    光明木后面薛小楼心中惊怒交加他一向自负剑术高明目无余子所以没有参与到叶宏等人的偷袭中去只是远远埋伏着以为接应。想不到这一托大竟然将叶宏置于九死一生的险境当先暴喝一声周身真气全力迸发无数剑气向前喷shè将拦在他和易天行之间的光明木绞为碎屑势头不竭箭一般shè向易天行接着左手捏了一个剑诀右手挽了一朵剑花遥指易天行。

    剑气漫天易天行却丝毫没有避让之意但是被薛小楼宝剑一指他却感受到一股透体生凉的寒意不由自主的心生忌惮手下一缓。( )

    叶宏虽然武功比不易天行却也并非庸手立即抓住机会咬破舌尖强自振奋jīng神呀的一声怪叫将全身真气灌入双臂横持双棒护住胸口。

    天地间一声闷雷响过叶宏双臂衣衫尽碎化作满天蝴蝶飞舞身躯如同陨石飞降轰的一声直接撞在地砸出一个大坑。坑中的叶宏看去极其凄惨生死不知两柄短棒弯成两个月牙就连金属短棒那光滑如镜的表面也被横切出一道鲜明的裂纹短棒弯曲的圆弧顶部嵌入胸口半寸血污一片也不知道撞断了多少根肋骨脸sè苍白毫无血sè口中鲜血已经无力喷吐而是顺着嘴角泉涌一般流淌下来双眼呆滞的望着天空已经没有了平rì亮如电光的神采。

    易天行击倒叶宏后双手挥舞长袖翻飞一道道汹涌激荡的气流纵横交错在自己身前布下天罗地网薛小楼的剑气刺入其中顿时被绞成一团乱絮挣扎了两下就彻底消灭不见。

    似乎没有感应到叶宏的状况薛小楼神sè自若自顾自的盯着易天行。

    易天行心中jǐng惕愈发浓烈作为一名修炼有成的剑客他自然知道这不是因为薛小楼天xìng凉薄而是他已经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挟怒而出却能瞬间将剑心调整到绝对冷静的境地这种心法虽然不为正宗剑道所推崇但是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剑客毫无疑问都具有极其彪悍的战斗力。

    不过易天行自幼好斗见状并不惊惧反而生出跃跃yù试的心情反手握住背后的白玉剑柄身形微屈迎着薛小楼笑道:“来!”

    薛小楼仿佛好发条的机关被易天行一句话激发长啸一声贯彻云霄连人带剑化作一道白虹shè向易天行。

    易天行扭身侧步白玉剑出鞘一挥也是一道简单到极致的白sè剑光刺出正中薛小楼的剑尖。

    铮!悠长鸣声中易天行一步不退身体稳如山岳白玉剑坚如磐石将薛小楼死死挡在一剑之外而薛小楼剑势受阻身体却继续前飞手中宝剑承受不住前后两面的巨力弯曲成一个半圆弧形两柄宝剑之间绽放出璀璨的火花。( )

    薛小楼的宝剑越来越弯身体去势终于支撑不住颓然落地。

    脚步甫一沾地易天行便大喝一声手腕猛力一抖真气透于剑尖轰的一声爆炸开来汹涌的气流将薛小楼震得飞退三丈手中宝剑不住颤抖一道道裂纹相继出现。

    薛小楼看着相随自己十余年的白麟剑心中如在滴血瞪着眼睛望向毫发无伤的白玉剑嘶声吼道:“易天行你不过依仗宝剑锋利算什么英雄好汉?”

    易天行撇嘴道:“果然修炼忘心剑道的人脑子都有病!难道我拿一柄比你手中破剑更烂的剑跟你动手才算是英雄?”口中说话手却毫无容情冲到薛小楼身前便是一轮快剑。

    薛小楼只觉眼前剑光耀眼连忙挥剑格挡但是他宝剑受损严重未得修复就乒乒乓乓一阵硬拼剑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开去不消三个呼吸就如银瓶崩裂散作一地银光。

    薛小楼又是心疼又是惶恐他一身本领尽在剑法之失去宝剑就像是老虎失去了爪牙威风不再只能展开身法一面躲避一面后退。

    易天行虽然不明白薛小楼等人围攻自己的缘由不过他一向是对敌辣手的主儿只要有人对自己不利才不管原因为何一定穷追猛打、绝不留情见到薛小楼窘况愈发得势不饶人剑光运转一剑接一剑的刺向薛小楼逼得他串下跳好不狼狈。

    易天行这边打得畅快古梦崖却陷入苦战之中由于他的武功底细早已被孔谦等人摸到清清楚楚加双方仇恨症结也集中在他身所以出手围攻他的人手最多针对xìng也最强。

    除去还未出手就被他重创的黑衣剑客覃赟另有三名高手从光明木后面窜出将古梦崖团团围住其中一个五短身材的劲装汉子右手持刀左手拿盾正面挡住古梦崖的金枪宝刀弯如明月、雪亮如霜切割空气发出嗖嗖鸣声盾牌质地犹如rǔ白冻石从内里沁出一个模模糊糊的玄龟图案古梦崖的金枪刺击去发出金石交击的声音炽热如火的真气一接触到盾牌表面就纷纷爆散为朵朵残云般的余火另一个脸sè白皙得有些透明感觉的少年身穿一件银光闪闪、寒气四溢的金缕衣空着双手运掌如风绕着古梦崖游斗每一出手便有一道白蒙蒙的雾气从金缕衣面涌起顺着掌风shè向古梦崖那些雾气看似不起眼但是古梦崖却像见了鬼一样避之唯恐不及更可怕的是雾气没有击中敌人也不消散就那么在半空中存留着一道雾气状的白痕将古梦崖的行动空间限制得越来越小还有一个头戴鲤鱼冠、身披yīn阳袍、手持白绸伞的长须道士远远脱离战团神情肃穆的盯着古梦崖口中念念有词双手撑开大伞徐徐转动一道道白sè光针雨一般飞出撒向古梦崖不过这种光针似乎威力不大古梦崖也不格挡躲避只是催动护体真气将自己全身笼罩在一片烈焰般的赤红光华之中白sè光针落在面犹如一枚枚烧红的铁针坠入冷水之中发出咝咝声响然后消没无闻但是随着光针不断攻击古梦崖身外的红光越来越黯淡显然损耗还是不小。

    古梦崖的攻势被盾牌拦住防守又被无孔不入的攻击消耗内力就像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心中又是郁闷又是烦躁不禁长啸一声真气全力迸发滚滚热浪席卷而出将方面二十丈方圆笼罩在内。

    围攻古梦崖的三人不仅功力深厚而且经验老到虽然感受到身外热浪滔天灼得自己肌肤生疼甚至烫起一个个水泡但却知道越是如此越是证明古梦崖难以为继想要通过瞬间爆发来改变局面。

    所以持盾汉子和银衣少年不进反退迎着以古梦崖为中心喷涌激shè的炽热真气合身扑刀光如练掌风带雾三条白龙电一般飞向古梦崖。

    持伞道士禁受不住古梦崖强横真气的侵袭快步后退不过他后退的同时手中白伞转动毫不停歇白sè光针反而激发得更加密集。

    易天行与古梦崖从小相知也不知道交过多少次手感受到身后空气莫名一热根本不用回头就知道了古梦崖的用意进而推导出他的窘况因此毫不犹豫的放弃追击薛小楼剑眉一挑转身挥臂一蓬碧油油的光华电shè而出朝着围攻古梦崖的三人shè去。

    薛小楼得此良机心中大喜就地一滚脱离易天行的剑光笼罩一把抓起被热气烫得周身火热、已经晕将过去的叶宏飞身后退。

    持盾汉子和银衣少年几乎同时察觉易天行的飞针袭来不过应对各自不同。看似豪勇彪悍的持盾汉子身体一屈转动盾牌挡住飞针刀光如同白云归岫返还身边将盾牌不及的空隙护住银衣少年却大喝一声浑身真气鼓荡身子仿佛变成一个寒穴风口一股股yīn寒刺骨的雾气从他身的金缕衣表面喷吐出来护住身体双掌去势不竭继续朝着古梦崖击去。

    铮铮连声数十枚碧sè飞针shè在盾牌面直没其尾只剩下几十个针孔透露出磷火般的光斑。持盾汉子见状不禁骇然他那手中盾牌乃是他的家传异宝通体由一整块玄心冻石雕琢而成不仅功能避火生寒而且坚逾金刚就算是被巨斧重锤猛攻也不会损伤分毫想不到竟然被如此细小的飞针透入其中若是换成易天行手中利剑还不得一剑两半?他与孔谦等人并非生死之交此番要他出手帮忙孔谦不光是许了人情而且予以重利他也是想到自己对付纯阳真气别有特效自觉胜券在握方才答应现在被易天行一吓心中顿时生出退意。

    比起持盾汉子银衣少年的下场便要凄惨得多他一时托大以为自己借助yīn灵缕衣可以激发十二分的功力加yīn灵缕衣特有的yīn寒之气看起来是雾气实际凝聚如实质飞针这种细微暗器被它一挡就算不跌落当场速度也会滞缓许多自己击杀古梦崖之后再作闪避也来得及。谁知易天行内力之雄浑当世罕见飞针过处寒雾没有起到阻挡丝毫作用便被洞穿十余枚毒针无一落空尽数shè在银衣少年身。银衣少年只觉身体一麻然后浑身力量尽失伸出的双臂僵直在半路顺着手掌向前奔腾的白sè雾气失去了他的真气驱动控制滞留在半空中朝着他的双臂渗透。银衣少年双臂如同置于万年冰窟一样冷得失去知觉身麻痹一过脊髓中生出一股酸痛难禁的感觉就像是无数石磨在碾磨他的脊椎骨一样痛苦已极忍不住惨叫出声。

    而持伞道士武功较差等到发现易天行偷袭毒针已经临近身体不到一丈当下狂吼一声右手松开伞柄狠狠拍在自己腰间的一个玉符面。

    一声脆响玉符应手而碎一幢白光升腾而起将持伞道士笼罩在内易天行的毒针shè在面就像扔在鼓面的小石子儿纷纷反弹坠地。

    不过持伞道士右手松开的同时白伞的转动也随之缓慢了许多白sè光针立即由密集转为稀疏威力愈发弱小shè在古梦崖的护体真气面仿若飞蛾扑火再无半分威胁。

    远方城楼守城小吏已经处于呆滞状态盯着一株株在热浪中渐渐枝叶焦黄甚至冒出袅袅黑烟的光明木喃喃低语道:“你们这群疯子你们死定了你们死定了。”

第六十七章 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

    忽然间远处传来一阵密集马蹄声宛如鼓点敲击在守城小吏心头。*

    守城小吏转身望去只见一路烟尘滚滚五骑威风凛凛的带刀侍卫策马扬鞭以绝快的速度奔向中州西城门。

    守城小吏心中涌起一丝希望光明木在他守城期间大量损毁如果案犯逃脱论罪报他就算侥幸不死也会被流放边疆但是如果拿下肇事的要犯罪责就会减轻不少。

    无论古心胜一伙还是孔谦一党光凭这守城小吏是没有任何擒拿法办能力的但是如果能够鼓动带刀侍卫出手这事情便有了着落而且只要带刀侍卫出手成与不成自己的责任都要减轻许多到时候搭这许多年的积蓄保命应该是没有问题的现在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煽动这五个带刀侍卫出手虽然古、孔两帮人不是皇宫一脉靠山也都硬扎不动点心思估计带刀侍卫也不愿意招惹他们。

    且不管守城小吏如何盘算五名带刀侍卫一路狂奔片刻之间就已经来到西门城墙之其中一个身材高大、肌肉虬结的魁梧大汉指着古心胜和孔谦喝道:“住手!”

    古心胜心中隐约感觉不妙自从他傍秦正道这棵大树以来不管京城哪一派系的人马见到他都是避让三分甚少如此声sè俱厉一张口就像是挑事的态度。

    孔谦眼珠一转昌笔挽了个笔花身形同时向后跃出跳出战团落地后走向五名带刀侍卫抱拳笑道:“不知五位大人怎么称呼?在下……”

    随着一声冷哼一名带刀侍卫快步抢双手向前一伸状如鹰爪抓向孔谦双肩。

    孔谦见状大惊他一向谋定后动凡事都留着一招后手这次伏击古梦崖他做足了准备仍嫌不够把稳事先就安排了人手去宫中寻求后援按照道理这五个人应该是前来帮助他镇场子的谁知一言不发就向他出手。

    孔谦不明所以也不敢对带刀侍卫动手一面闪避一面大声叫道:“各位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是……”

    “李烨的朋友么。”那名带刀侍卫声音冰冷双手一分劲风霍霍刮得孔谦脸颊生疼。

    孔谦心中寒意更盛:“各位大人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李烨虽然不是董仲达的结拜弟兄但是李、董两家世代交好乃是董仲达一党在宫中的重要依仗之一与他们无端交恶绝无可能可是现在这些带刀侍卫明知自己与李烨的关系仍然毫不买账其中必然出了自己始料未及的问题。( )

    “没有误会。”另一名带刀侍卫开口道:“也不是因为李烨的关系你以为我们出手还会如此温和?!乖乖束手就擒否则格杀勿论!”言罢手一扬一道银sè丝光电shè而出绕着孔谦脚踝一缠然后手一提。

    孔谦只觉脚下一阵猛力传来登时立足不稳跌倒在地还未起身便被那名施展擒拿手的带刀侍卫点了穴道。

    孔谦心中憋屈无比若是正经交手这两个侍卫武功比他高强也有限可是对方肆无忌惮他却不敢还手两三下就被弄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孔谦退开后古心胜便立即放弃追击只是冷眼旁观此时见到带刀侍卫的目光扫来微微一笑将天宁扇插在腰间伸出双手:“几位官爷。”

    魁梧大汉楞了一下咧嘴笑道:“算你识相。”大刺刺的走过来给古心胜了镣铐:“你们几个好大胆子居然敢破坏官道可知后果?”

    古心胜躬身道:“所有损毁尽皆落在草民身其余诸事还望各位大人替草民担待一二。”

    魁梧大汉哈哈一笑扭头道:“申队你怎么说?”

    申无极淡然道:“这么大的光明木有钱也不好找到此事就落在古心胜的身。”说着徐步踏出来到城墙边盯着城外酣战的诸人张口一吹一蓬颜sè极淡的黑烟便在他的眼前凭空生出略微随风荡漾了一下就消散在空气之中再没有一丝痕迹。

    此时西城之外易天行和古梦崖已经完全掌握了战局的主动权。自从易天行偷袭得手银衣少年中针倒地不起持盾汉子和持伞道士也被毒针逼得分离两边乘着这个机会易、古二人各自挑对手穷追猛打。

    也许因为自幼跟有着远超同龄人内力修为的易归藏打架打顺了手的关系易天行向来喜欢跟天生神力、内力雄浑的高手对决所以直接挑持盾汉子运掌如风以蛮横彪悍的姿态招招拍在盾牌面拍得持盾汉子节节后退毫无还手之力。

    而古梦崖则闪身来到持伞道士身前拉近距离长枪挑下刺枪枪不离持伞道士要害杀得他左支右绌、汗流浃背。

    就这一会儿工夫若非薛小楼奔驰往返、相机援手持盾汉子和持伞道士早已不知道死了多少次就算这样薛小楼两边救火疲于奔命已经累得鼻中粗气吞吐宛如风箱鼓荡右手肌肉不自禁的微微颤抖着显然有些难以为继。

    城楼黑烟乍现易天行便有了感应目光一瞥正好赶黑烟彻底消散前的一缕残影心头冷笑一声口中大吼道:“滚!”双手高举过顶然后狠狠砸下同时拍在持盾汉子的玄龟盾面。

    持盾汉子本来也是豪勇之人被易天行压着打了半天憋屈得只yù吐血此时见到易天行越战越勇心中顿时凶xìng激发把牙一咬大叫一声左手把盾牌一横右手扔掉单刀紧紧握拳抵住盾牌后方双脚用力一蹬地面强大的力量踩得脚下野草纷飞、尘土喧天身子忽的一声冲前去不退反进悍然迎易天行的双掌。

    轰的一声巨响其中夹杂着瓷器破裂一样的清脆声音以易天行双掌拍击处为中心坚如jīng铁的玄心冻石龟裂开来在玄龟盾表面绽放出两朵盛放的菊花。

    持盾汉子还来不及动念身体就在一股不可抗拒的巨力推动下飞了出去耳朵中满是嗡嗡轰鸣听不见任何声音眼前茫然一片分不出景物变换双臂就像是脱离了自己的躯体失去了知觉。

    直到后背狠狠装一棵光明木持盾汉子的去势方才被打断背后脊柱一阵剧痛仿佛断裂了一般他的身体被反弹回来坠落在地。

    持盾汉子强忍着浑身的不适低吼一声双手撑着地面缓缓站起摇了摇头盯着前方犹自模糊不清的影像真气一转顿时觉得五内俱焚浑身经脉都透着火辣辣的气息就像被烈rì烤干的干涸河流内里滴水也无真气运行期间犹如粗糙尖锐的石块从经脉内壁刮过疼痛难禁忍不住呻吟出声一口真气顿时失去控制在经脉中横冲直撞胸口如同被千钧大石击中眼前一黑张口就是一蓬鲜血颓然倒在地。

    薛小楼见状大惊长啸一声身剑合一化作一道瀑布般的白虹shè向易天行。

    古梦崖没有了薛小楼的牵制朗笑一声手中金枪一展舞出一朵枪花直刺持伞道士。

    持伞道士吓得亡魂丧胆怪叫一声右手撑开白绸伞向前一伸挡在金枪的去路同时左手一抖从衣袖中滑落出一把大如鱼眼、sè泽乌黑的圆形小珠嘴唇急促翻动。

    嘶!金枪势如破竹轻松穿透白绸伞的伞面继续刺向持伞道士。

    持伞道士脸sè肌肉抽搐露出心疼已极的神情但是形势紧急已经轮不到他多想忙不迭撒出黑sè圆珠:“敕!”

    黑sè圆珠甫一离开持伞道士的手掌便化作一团浓稠如墨的烟光罩住古梦崖的金枪。

    这团烟雾凝如实质粘在金枪面发出咝咝声响古梦崖的金枪枪头乃是金乌神枪枪头百邪辟易出入妖烟之中毫无阻滞但是他的枪柄却非金乌神枪枪柄只不过是利用好jīng钢打造杂以明光铜sè看起来金光闪闪面相倒也不输给金乌神枪原件但是遇到这种邪术顿时现出原形碗口粗的枪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起来前进不到一尺就已经快要被邪烟蚀断。

    持伞道士刚刚松了口气扔掉只剩下一根光杆的白绸伞打算抽身离去却听对面一声大喝金光闪耀宛如从中升起一轮烈rì所到之处邪烟如同雪入沸汤瞬间融化。

    持伞道士手段尽出已经无力再作抵抗眼睁睁看着古梦崖一枪把他刺了个透心凉瞪着一双混杂着惊恐与懊悔的眼睛向后仰面倒去。

    古梦崖一击得手把枪一抖从持伞道士体内抽回正要与易天行合击薛小楼便听得铮的一声易天行拔剑拦下薛小楼的杀招高声叫道:“运气护体!”

    古梦崖几乎不假思索的真气迸发道道金红sè的真气吞吐如电就像是万千火蛇出入大rì声势甚是骇人:“怎么了?”

    易天行连环三剑逼退薛小楼抬头望东面城墙:“是哪位朋友不吝赐教?黑魇神烟难不倒我换点新鲜的!”

    申无极望着古梦崖汹涌真气外面若有若无的丝丝黑烟心头暗自皱眉:“古梦崖这小子修炼的纯阳内功正是我毒门克星没有防备还好及时运气护体想要暗算他就难了。”目光落在易天行身:“但是易天行似乎更加可怕我都看不出来他怎么样化解掉黑魇神烟的。”

    魁梧大汉从腰间扯下带刀侍卫的金牌抬手亮出洪声笑道:“你们聚众滋事毁坏官道当街杀人罪大恶极我们带刀侍卫吃的是皇的俸禄自然要替皇分忧你们是束手就擒随我们去衙门还是打算负隅顽抗自寻死路?”

    易天行昂首望着双手被拷的古心胜眼底闪出一丝怒火:“此事与你们无关损毁官道的事情我们自会赔偿还望各位兄台高抬贵手。”

    魁梧大汉呸的一声吐出一口唾沫:“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叫官爷高抬贵手?”

    易天行冷冷的道:“老子不是东西你也不必高抬贵手了。”寥寥几句话工夫他便已经理清了思路中州之内关系盘根错节每一个看似平凡的人身后都有可能依靠有强大靠山所以京城中人无论官位多么高、背景多么深做事都很谨慎不会轻易作出判断更不会一见面就恶语相向既然对方现在如此态度那么必然是蓄意针对自己一行决计不能善了。

    魁梧大汉没有想到易天行回答这么冲愣了一愣方才勃然叫道:“好你个刁民!”双手按住城墙奋力一跃就从城墙跳将下来。

    嘭!魁梧大汉落在地大地仿佛被一颗陨石砸中颤抖了一下。

    申无极头一撇:“张逡、吴建谷帆跟陈莽。”另外三名带刀侍卫应声而动张逡双手扣住城墙的缝隙借力攀援而下吴建发出一条银sè细丝缠住城垛一纵跳下谷帆双臂伸展背后打开一双制作jīng巧的绸缎飞翼滑翔而下后发先至抢先冲向易天行。

    易天行嗤道:“鸟人找死!”脚踏天罡身形扭转绕开谷帆的正面反手一剑刺向谷帆的飞翼根部。

    谷帆冷哼一声身体一侧面目正对易天行身后双翼一扇只听嗖嗖连声一阵寒星闪烁从他那飞翼骨架中shè出数十枚铁蒺藜来。

    易天行顾不得攻击对方双脚蹬地后退三丈手中白玉剑舞出一幢屏障将迎面shè来的暗器尽数击落但是就这一耽搁陈莽已经大踏步冲杀来声如霹雳拳似流星砸向易天行背心。

    古梦崖怒吼一声正要前援手只见眼前银光一现吴建的银蛛丝已经shè到他的面前。

    另一边张逡徐徐走向不知所措的薛小楼满脸都是不屑鄙夷:“如果你不想杀官造反最好不要反抗。”

第六十八章有顾虑英雄气短 无牵挂天下横行

    虞国承平rì久加卢勇当年铁血治国对外征戮四方对内清剿异己除去一些半出世的门派或者极其强大的独行侠神州江湖势力在皇权面前要么俯首听命要么便会遭受灭顶之灾卢勇在位十年不到神州便找不到任何敢于反抗皇权的江湖势力即使那些强大到不屑理会世俗权力的古老传承和高手也只能在卢勇的强大意志下面保持足够的低调。

    到了卢乾当政江湖绝对听从于朝廷的情况方才略有好转随着虞国国力rì渐衰敝别说对外用兵屡战屡败已经无法扬威域外就算是对于国内地方、江湖的控制力度也大大削弱很多人开始重新经营自己的地下王国、勾结地方官员雄踞一隅、对于朝廷的指令阳奉yīn违甚至建立山寨不服王化但是虞国朝廷余威尚在宫廷带刀侍卫这种官职说大不大却是可以直接与皇帝说话的职位行走江湖明面谁也不敢得罪说到底跟整个国家机器对抗的代价太大大到活在人世间的人谁也不能无视朝廷的存在。

    因此横行已惯的陈莽等人并不认为易天行、古梦崖有什么选择在他们看来秦正道的确是他们惹不起的人不过并不等于秦正道的狗他们也不能惹只要古心胜能够活下来替秦正道继续挣钱沦为废人的易天行、古梦崖并不值得秦正道替他们出头所以他们一言不合便不再多说直截了当的杀向易、古二人打算先把他们废掉再说。

    可惜他们运气不好对于他们的身份古梦崖的确有所顾虑易天行却并非想象中那么好相与。

    这也与古、易二人出身和生长的环境有关古梦崖父亲是白象王朝重臣家中训诫都是忠君爱国、奉公守法那一套遭逢剧乱逃到神州后大部分时间都在与古心胜一起打拼一方面与古心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偌大家业摆在中州面对官员难免夹手夹脚另一方面中州这种千古dì dū运行的规则就是权势个人的能力在这样的环境微不足道古梦崖这些年见多了自负强力、桀骜不顺的英雄豪杰被国家机器碾得体无完肤、尸骨无存面对代表虞国朝廷的带刀侍卫早已泄了“豁出一身剐敢把皇拉下马”的锐气。尤其是看到束手就擒的古心胜他心中更加没有斗志他自然知道古心胜xìng格刚烈从不向人低头现在居然如此忍气吞声其中原因和想法不言而喻他也不想让古心胜为难。

    易天行却不一样他家祖祖辈辈都是游侠也就是母亲家里家境好一些这才能够拥有一个安定成长的童年否则的话多半只能像父祖一样在江湖漂泊中长大。所以从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他就从来不觉得皇权有什么好尊重的也不觉得国家机器有什么了不起的。既然自己的祖祖辈辈都不买朝廷的账那么自己理所当然的不用买朝廷的账。至于得罪朝廷的后果对于别人很严重对于易天行却缺乏威慑力度。要抄家么?别人有家有业是常态他们家无家无业才是常态。要牵连父母么?好像他老爹就是通缉犯谁连累谁还不知道呢?易家的儿女天生就得有自己保住自己命的觉悟。

    所以古梦崖面对吴建的银蛛丝脚尖一蹬地后跃一丈反手一掌一股热浪涌出将银蛛丝挡开同时洪声叫道:“有话好说!”

    而易天行却毫不犹豫的展开了反攻霍的转过身来迎着陈莽的铁拳狞笑道:“**你nǎinǎi的给老子滚!”反手把宝剑归鞘双臂一振嗖嗖声中两排银针冲天而起shè向作势yù扑的谷帆逼得他展翅高飞然后深吸一口气左脚扎根地面右脚在身前划了一个半圆腰一扭:“喝!”拳随声出霹雳一声已经轰在陈莽的拳头面。

    两拳相交发出沉闷而巨大的声音既像是两头蛮牛血肉撞击产生的闷响又隐隐透露着金铁之声。

    陈莽和易天行感受到拳头面传来的剧痛心中俱都一凛。

    易天行血气方刚拳头的痛楚反而激发了他的悍勇之xìng嘿的一声双脚踏出玄奥莫名的步伐身体滴溜溜一转卸去冲击自己右臂骨骼经脉的巨大力量浑身一抖二百零六块骨骼之间发出密集如战鼓、清脆如炒豆的声音身子一侧右臂长鞭一般抽向陈莽。

    陈莽天生神力更兼练得一身炉火纯青的外家功夫平rì自负铁拳无双在宫中除了大内八大高手就连申无极这些侍卫队长也找不出可以硬接他全力一击的人物想不到易天行居然能够与他打个不分胜负想到易天行还有其他手段心中不禁有些忐忑不过他的功夫走得是刚猛无畏的路子心中怯意刚刚萌生便被他强自压制下去大喝一声气沉丹田使出个千斤坠的身法双脚牢牢抓住地面一步不退脚下砰砰两声陷入地面尺许。( )但是他的力量虽然不比易天行弱运用方法却不如易天行身体硬生生承受了易天行所有的拳力被震得周身骨骼yù裂、苦不堪言还未来得及喘气易天行的鞭拳又自临头不得已怒吼一声双拳交错封住易天行的拳头。

    这种以硬碰硬的局面胜负除了本身实力气势也是很大的一个因素陈莽专攻为守看似不落下风实则已经将自己立于被动挨打的局面。只见易天行一拳打在陈莽交错的双腕之间长笑一声身形转动左右双拳连环抽打过去宛如擂鼓打铁一击快似一击一击猛似一击连绵不绝密如骤雨。

    陈莽一着错满盘皆输耳边满是易天行的拳风呼啸眼中满是易天行的拳影如山疲于招架根本抽不出时间还击心中郁闷得直yù吐血双臂衣袖在易天行的击打下早已化为飞屑露出两只sè如jīng铁、坚逾金刚的臂膀勉力格挡着易天行的猛攻。

    张逡见状又惊又怒快步走向薛小楼面sèyīn沉地道:“你敢反抗朝廷命官本官一定奏明圣诛你九族!”

    薛小楼微一犹豫便被张逡拿住双腕卸掉关节接着点了十余处大穴:“滚到城墙边听候发落!”

    薛小楼暗骂一声小人得志带着苦涩无奈的心情走向城墙走到半路转头看了看威风凛凛犹如天神的易天行不自禁的生出一丝羡慕与期待恨不得任他发威将这几个狐假虎威的带刀侍卫尽数杀死才顺心意。

    谷帆眼见陈莽形势危急重新振翅俯冲过来双肩摇动两道尺余长的梭形青光激shè而出朝着易天行面目shè去。

    张逡解决了薛小楼也加入了对易天行的夹击只是脚步一跨便仿佛踏过了千里风尘来到易天行身侧双手向前高举各出四指如擒拿状然后狠狠抓向易天行。

    另一边吴建将手中银蛛丝一收笑着走向古梦崖:“立即束手就擒到了公堂之自有公道。”

    古梦崖面露犹疑之sè:“我随你们走不过我是当朝武状元依律未定罪前不受刑罚你不许对我动手。”

    吴建点头道:“好。”声音刚落他袖中银丝一善已经缠古梦崖的脚踝然后用力一扯口中朗笑道:“倒下!”

    铮!银丝拉得笔直古梦崖却未应声而倒。

    吴建骇然望去只见古梦崖双眼怒睁浑身金红真气飞腾如火缠在他脚的银蛛丝前端已经被烧得通红不时绽出一朵朵火星。

    吴建怪叫一声手一抖想要收回银蛛丝重做计较不想他的银蛛丝就像是吸附在古梦崖身体面一样无法抽出一道红通通的火流顺着银蛛丝蔓延过来转瞬间就要抵达他的手掌。

    吴建还未想出应变之策银蛛丝面的热气已经烘得他虎口生烫不及细想他只得松手扔掉自己赖以成名的兵器双脚蹬地急速后退同时双手一扬shè出六柄亮晃晃的飞刀呈两个品形飞向古梦崖。

    古梦崖冷笑一声双掌翻飞两道金红光芒从他掌心喷出迎着六柄飞刀一卷顿时融成六滩铁水坠落接着双掌平推两道金红光芒合而为一箭一般shè向吴建。

    城墙的申无极看得暗自皱眉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四名带刀侍卫对付两个人竟会落入下风转头对着守城小吏喝道:“看好罪犯!”说罢也不理会城楼面的古心胜等人纵身跳下城楼身在半空扬手就是两道黑光一shè易天行一shè古梦崖。

    古梦崖心有顾虑但是并不等于软弱可欺一旦察觉到事态存在失控的危机马当机立断绝了走官面章的念头。大喝一声双目透出赤红焰光右手一伸幻出九道臂影三道臂影击向吴建六道臂影交错纵横将申无极shè来的黑光笼罩在内。

    申无极的黑光在半空中被六条火龙锁住金红光焰环绕灼烧仿若滚油中溅入了几滴清水一般发出咝咝异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消磨淡化。

    吴建刚刚躲过交剪而至的两道气流还未来得及喘气古梦崖的三只掌影已经临到近前以他的目力竟然无法分辨这三掌之中何虚何实?

    危机关头吴建顾不得多想大叫着双手一翻抱住脑袋身体一卧向后滚了出去但是仍然晚了一步被古梦崖的掌风扫到炽热的真气席卷而过顿时浑身火发化作一团火球被烧得惨叫连连。

    申无极见状大惊连忙前两步呼呼两掌yīn寒刺骨的真气应手而起将吴建身火焰扑灭但是吴建转瞬间经历剧热剧冷的转变整个半身就像是烧焦了还在冒烟的猪肉被扔进冰水里泡了一遍血肉崩裂惨不忍睹两股秉xìng截然相反的真气憋在胸口冷热交加肌肤又是撕心裂肺的剧痛饶是他意志坚定也经受不住如此折磨闷哼一声当场闭过气去。

    另一边易天行正打得心身俱爽见到谷、张、申三人出手救援陈莽不但不惧反而生出纵有千难万险也要火中取栗的豪情大笑道:“来得好!”真气一提运浑身毛孔顿时散逸出淡淡的五sè彩烟接着张口一吸将申无极发出的黑光吸入体内同时身体一侧宛如莽牛冲阵一般撞向张逡趁机躲过谷帆的飞梭。

    谷帆见状尖啸一声眼见就要落空的两道青sè飞梭忽然转向朝着易天行背心shè去。

    易天行不虞有此已经来不及变招躲避当下嘿的一声五sè彩烟骤然大盛从他背心涌出形成一道彩云屏障同时势头不改一头撞入张逡的双手控制之内。

    张逡眼中闪过一丝厉sè:“找死!”双手一压施展大擒拿手扣向易天行琵琶骨这大擒拿手在神州北方流传甚广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功夫但是张逡心思独具自创的独门大擒拿手融合了刘氏拍穴、封筋截脉手的jīng髓一旦被他双手沾身拍击之处即使不是穴道、关节也会造成气血不畅、筋带扭曲、骨节松动yīn毒异常看见易天行企图用蛮力对抗自己的擒拿不由心中暗自得计。

    谁知张逡的双手扣在易天行双肩感觉甚是奇怪就仿佛是捏中了两块浸满菜油的jīng铁不仅坚硬无比而且滑不留手不等自己发力便从自己指尖滑了出去。

    不等张逡反应易天行的右肩就已经顶到了他的胸口只听劈劈啪啪一阵骨折声音张逡惨叫着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谷帆的两支飞梭已经急速shè至穿入易天行背后的五sè彩云之中。

    烟云翻滚之间飞梭势头缓了一缓然后双双刺中易天行背心。

第六十九章 杀侍卫 中暗算

    易天行大喝一声,双臂向前一抱,整个背部的肌肉被拉撑绷直,凝如一体,浑身肌肤都被一层隐隐金光笼罩,臂弯之中真气汹涌鼓荡,生出一股旋转不休的龙卷风来。

    只听噗噗两声,谷帆发出的青sè飞梭双双命中易天行的后背。

    随即嘶啦一声轻响,飞梭刺破易天行的衣衫之后,顺着他的拉伸之势,上衣立即分裂成两片,露出晶莹如玉、外蒙金光的肌肉,两枚飞梭插在上面,犹自微微颤动,仿佛想要钻进去一般。

    易天行怒目圆睁,大叫道:“去!”双手一翻,向外推出,怀抱中的龙卷顿时发出轰隆隆的雷鸣声,朝着刚刚挣扎着起身的张逡压去,接着双手朝着背后一抓,抓住两枚飞梭,狠狠拨出的同时转身挥臂,两道青光如电,激shè飘浮空中的谷帆。

    陈莽好不容易换过劲儿来,却见吴建、张逡接连遭受重创,心中又惊又怒,正待朝着易天行扑去,谁知刚一提气,便见易天行向张逡发出一股气势汹汹的龙卷风柱,而张逡一面咳血,一面颤悠悠站起来,显然已经无力抵挡,只得改变主意,怒吼着冲到张逡面前,吐气发力,手臂上面的青筋宛如疯狂生长的藤蔓,极其快速的浮现在体表,高高凸起,双掌瞬间涨大一倍,巨灵降世般拍向迎面而至的龙卷。

    谷帆见到易天行反shè回来的飞梭,心头暗自冷笑,不慌不忙的怪啸一声,两枚飞梭shè速顿时滞缓下来,然后伸出双手,轻轻捻住飞梭,扬声大笑道:“黄口小儿,你可知道青灵梭与本官心灵相通,非是旁人可以使用的?”

    不料目光所及,谷帆发现易天行不但没有惊讶愤怒的神情,反而在眼中流露出不尽的讥讽,心中不由得一凛:“难道另有蹊跷?”他素来谨慎小心,一察觉异样,也不管是否真有问题,毫不犹豫便将手中飞梭重新shè出。

    谁知青灵梭甫一离开谷帆的手掌,便轰然爆炸,无数飞屑漫天激shè,将谷帆全身笼罩在内。

    谷帆被眼前匪夷所思的情况震骇得大脑一片空白,他身上安装的双翼虽然灵动,速度却非所长,根本来不及反应,只得拼命催动自己的真气,企图护住自己的身体,但是他本就不以内功见长,也没有修炼过外家横练功夫,即使不遗余力的调动喷发内力,也只能在体外形成一幢聊胜于无的无形气罩,瞬间便被急速飞shè的飞梭碎片穿透,双翼更是不堪,毫无阻挡的被飞梭碎片打成筛子,连骨架都断裂成十多段,完全失去了悬空的能力,连人带翼坠落下来,当空洒落一蓬血雨。

    此时申无极终于赶到,他也顾不得去照应生死不知的谷帆,瞠目喝道:“你好大胆子!”身随声动,右臂一伸,一条五彩斑斓的长鞭夹着一股腥风抽向易天行。

    易天行一面闪避,一面撇嘴道:“老子胆子一向很大,你才知道?”

    轰!旁边传来一声巨响!暴戾的气流澎湃四溢,冲得易天行和申无极各自退后三步,拉开了距离。两道人影从气流zhōng yāng飞了出来,重重摔倒在地,正是陈、张二人。

    陈莽浑身衣衫碎得不成样子,只剩下些许布条挂在身上,古铜sè的胸膛上呈现出成片的紫红淤青,双臂颓然耷拉在地上,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连以手撑地的动作都无,只是身子在地上滚了几滚,企图反身起来,最终竟然未能如愿,反而因为触动伤处疼得呻吟不断。但是比起张逡,陈莽却又要算幸运的,张逡先前被易天行撞断十几根肋骨,无论活动肢体还是运气行脉,都会牵扯到伤处,基本已经失去了抵抗能力,身处爆炸zhōng yāng,被无数紊乱急劲的气流直接冲击在身上,就像被一群jīng通劈空掌的内家高手群殴,当场就被打得筋骨寸断、狂喷鲜血,哼都没有哼一声,在身体飞出的那一刻就晕死过去。

    申无极心中又悔又恨,悔的是不该轻举妄动,带刀侍卫并非铁板一块,其中派系林立,自己好不容易笼络到陈莽四人,在侍卫派系中虽然排不上号,但是也算略有名气,说不得以此为阶可以发展壮大,可如今这些人跟随自己出来办事,自己毫发未伤,他们却落得不死也是半残,别说多年苦心经营付诸流水,此事传将出去,以后谁还愿意跟随自己?恨的是慕彰同为毒宗一脉,竟然对北毒宗的敌人袖手不理,如果慕彰肯出手,自己一党怎么可能落得现在这幅田地?

    不过事已至此,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申无极一个闪身,一鞭横扫过去,及至易天行躲避,他骤然发力,将手臂一抖,整条五彩长鞭就像是灌注了生命一般,凌空转折,追击易天行,任由他变换七八种身法,都锲而不舍的尾随而至,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易天行眼见躲避不过,右脚一点地,反手斜斜切向长鞭。

    申无极眼中jīng芒一闪,一道暗劲透过长鞭传出,就在易天行手掌击中鞭子的那一刹那,长鞭宛如灵蛇一样绕着他的手掌一缠,与此同时,申无极展开身法,欺近易天行身旁,左手一扬,匹练般的刀光亮如明月、快如疾风,从他腰侧腾起,由下而上,飞斩易天行的右臂。

    击伤吴建之后便空闲下来,在一旁替易天行掠阵的古梦崖见状双眉一挑,身子微微一倾,便yù施以援手。

    易天行冷笑道:“不用担心!”止住古梦崖的同时,身子一转,左手双指一夹,将申无极的凌厉刀光夹住。

    申无极出身北毒宗,刀、鞭上面均有剧毒,所以兵器被易天行赤手制住,心中不惊反喜,不过他刚才也见识了易天行对付毒药的本领,没有想过一举奏功,当下一振长鞭,将易天行朝着自己方向拉扯,左手钢刀变斩为刺,捅向易天行左肋,看似凌厉反扑,实则只是希望与易天行僵持下去,让他抽不出空服用解毒药物,以他数十年的炼毒经验来看,这世间根本没有百毒不侵的说法,易天行能够吸入他的毒烟安然无恙,多半是练就什么奇门毒功,擅长化毒抗毒,只要肌肤与他的刀、鞭接触时间长了,肯定会抵御不住,栽在他的手上。

    易天行本来打算抽身后退,再作计较,谁知申无极的长鞭甚是奇异,缠绕在他的肌肤上面,就像是附骨之疽,任他运用弹、震、卸等诸多内力运用法门,都无法将其摆脱,钢刀上面的劲力又如同长河浪涛,一浪接着一浪,双指力量稍弱,便有利刃加身的危险,所以略一思索,便跟申无极耗上了,一面与他比拼内力,一面运用百毒神功,吸收刀、鞭上面的剧毒。

    古梦崖见状不禁皱眉道:“老大,我们没空跟他纠缠,待我上前结果了他。”

    申无极闻言吓得脸sè惨白,这才想起忘了古梦崖在侧,倘若是大家撕破脸之前,倒是不惧古梦崖,现在古梦崖已经打伤吴建,再无什么顾忌,此时插手战局,自己反倒被易天行牵制住难以还手,岂非作茧自缚?

    幸好易天行并不赞同:“你不要管我,赶快去带领商队入城,然后连同七表哥主动投案。”

    古梦崖闻言一愣,随即醒悟过来,申无极一党也好,孔谦等人也罢,都只敢在城外痛下杀手,到了京城上了公堂,自然有秦正道一系的官员替他们撑腰做主,绝对没有人敢在中州城内对秦正道的手下使yīn招,也使不出yīn招,大不了亏损些银两,人是不会出事的:“那你呢?”古梦崖在京城迹多年,心xìng早已不是当年的懵懂之态,古心胜能替秦正道挣钱,自己背着武状元的名声,也有不小的价值,反观易天行,对于秦正道的利用价值最小,而且还未必能够为其所用,如果申无极或者孔谦方面在朝廷中有强力靠山出面周旋,秦正道很有可能把易天行推出去当替罪羊。

    易天行嘿嘿笑道:“我就不进城了,死伤多名带刀侍卫,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总得有人抗下这个罪名。你们投案之后,抗得下的罪名抗,抗不下的尽管推给我!”

    古梦崖急道:“那怎么行?!你把我和七哥当成什么人?”

    易天行瞪眼道:“蠢货!我就一时心血来cháo想来京城看看你和七表哥而已,又不打算常住,不进京就不进京,于我有什么损害?你们几年心血难道甘心付诸东流?再说了,你们安全,官府方面才能替我打点,我就算背上罪名也不会被满世界通缉,我们都陷进去了,你是不是要我们三个亡命天涯才算舒坦?这家伙交给我!你快去!”

    古梦崖略一转念,咬牙道:“老大你放心,我们会尽快处理好这件事,倒时再联络你。”说罢转身朝着停滞不前的商队飞奔而去,古家商队除掉护卫乃是古心胜一手栽培的亲信,伙计都是中州城内的普通百姓,虽然古心胜这个东家对他们不错,但是有家有室的寻常百姓怎么也不可能为了他跟朝廷作对,看见中州城外的厮杀,他们俱都猜测是城内某位大人要对古心胜下黑手,心头愤懑之余,却都不愿意再进一步。

    易天行扭头扬声喊道:“别担心我!顾好自己!我这些年跟官府打交道都习惯了,天大地大,惹不起我知道躲,我还不信哪家官府能奈何得了我?!”说着目露凶光,盯着申无极狞笑道:“万一我兄弟投案后被人暗算,我在外面也好办事,嘿嘿,我有亲戚朋友,难道你们这些兔崽子就没有亲戚朋友了?”

    申无极闻言心底一寒,心道易天行这人如此凶残暴戾,既然已经结下梁子,便要有个结果,否则自己以后的岁月必定寝食难安,想到这里,他大叫一声,左脚狠狠一跺,踩得地面龟裂、尘土飞扬,腰身一转,右脚借力横扫而出。

    易天行右脚一定,左脚侧抬,小腿挡住申无极的腿势。

    双腿交击,发出沉闷扎实的打击声,易天行只觉小腿一麻,顿时知道中了暗算,不由得怒吼出声,左手食指、中指用力一拨,将申无极的钢刀引开,手臂一缩一伸,直插申无极胸膛。

    申无极一击得手,长笑出声,长鞭一松,身形向后飞退,躲开了易天行挟怒一击。

    易天行望着申无极右腿小腿处探出的一列黑sè小刺,沉声说道:“你敢yīn我!”

    这种暗藏机关的yīn险招数只有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使用最为有效,一旦传扬出去便会被人防备,效能大减,所以申无极练成之后就从来没有在人前用过,此番第一次用以对敌就得手,心中顿时畅快之极,觉得不枉自己一番苦心:“小子,你中了本官的独门毒药,还不乖乖受擒!”

    易天行低头看了自己的小腿一样,只见密密麻麻一排小孔中渗出一粒粒黑sè小水珠,微微一笑,昂起头来:“你小子本事不错嘛,居然让我中毒了。”

    申无极没有注意到易天行说话之间,有一缕缕淡薄到肉眼几不可见的五彩烟气从他口中飘逸出来,得意地道:“你的解毒本领也不赖,本官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接触了五sè百花露、银蜈粉这么久竟然若无其事的。可惜啊可惜,你终究还是嫩了点。”

    易天行徐徐抬起双手,平静的说道:“是么?”

    申无极也不介意拖延时间,时间过得越久,毒xìng就越是深入骨髓,他对他一手钻研出来的乌骨酒有绝对的信心,这种毒药使用的主药乃是他偶然从山中得到的一种不知名毒石,这种石头就连慕彰都不认识,而且这种毒石的毒xìng十分特别,毒宗通用的解毒药物对它都不起效果,就连申无极研究了这么多年,也没有研究出解药来,所以他看易天行的眼神宛如一个死人:“你以为呢?”

    易天行咧嘴笑道:“我以为你运气真是不好。你的这种毒药不仅毒xìng猛烈,而且刁钻古怪,普通解毒药物根本不起作用,可惜你遇到了我。”

    申无极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正待开口,却见易天行已经腾空而起,身躯凌空旋转,无数五彩飞烟从他周身涌现,转眼间就将他笼罩在一团莲花形的五彩浓烟之中,忍不住骇然尖叫起来:“百毒神功!”

第七十章 验尸 留书

    纪连师跟随着一名捕快,快步走在大理寺的走廊上面,心情与脸sè一般的yīn沉。光天化rì之下,中州城内,接连死了五名带刀侍卫,还需要验尸么?直接就该发榜文通缉罪犯!生在神州仵作世家,纪连师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这世界上有些案子,事实并不重要,证据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得出某些人需要的证据。

    可是这件案子,需要得出什么证据?谁需要这些证据?临时接到通知,一头雾水的纪连师只觉头大如斗,茫然不辨方向。这可是中州啊!大虞京城,走街上一个馒头能砸死三个一品大员的dì dū!不明大势这怎么行?如果自己得出的结论出了偏差,满门抄斩都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不出结论,别说自己神州第一仵作的牌子保不住,就连纪家也不用在朝廷中混了。

    想到这里,纪连师拉了拉前面的捕快:“陈捕快,谁干的?”

    陈捕快也是一脸的愁苦:“易天行。”

    “易天行?”纪连师惊讶问道:“是不是那个蜀地要犯?”

    陈捕快点头道:“谁说不是呢?除了这种蛮荒小国来的土包子,谁敢在中州城下杀害宫里的大爷?”

    纪连师道:“陈捕快可知此事有何背景?”神州案卷中搜集了各国通缉要犯的资料,不过数据繁杂,像这种别国的要犯,纪连师平rì并不怎么注意,只是记得易天行的名字,印象中此人似乎年纪不大,家世也不显赫,照理没有什么靠山才对?难道此番是京城某位显要与这几个带刀侍卫有仇,买凶杀人?不对啊,如果是这样更应该把罪名扣在易天行一人身上,还验尸干什么?

    纪连师正思索间,陈捕快急匆匆说了句:“易天行是古心胜的表弟。”说着声音一低:“到了,快进去。”

    纪连师心头一凛,暗自揣测道:“古心胜乃是秦相爷门下,难道这事儿是秦相爷的授意?”想到这里,他背心一阵发麻,秦正道权倾朝野、一手遮天,带刀侍卫是皇帝的亲卫,言可通天,这两方面可都不好得罪啊!

    任他心乱如麻,跨过门槛也就是一两个呼吸的事情,门一开,一股腥臭立即扑面而来。

    纪连师闻到鼻中,脸sè又苦了三分:“完了完了,死的竟然是毒宗门下,如果我不说出真相,慕大人那里怎么交待?”

    “愣什么呢?”耳旁一声大喝,惊醒了纪连师的心猿意马,抬头一看,赫然见到大理寺卿李焕,带刀侍卫统领樊升坐在上位,开口说话的正是樊升。

    心下暗叹一声,纪连师朝着李、樊二人拱手行礼:“小人纪连师,参见两位大人。”

    樊升摆了摆手:“赶快验尸,带刀侍卫被歹徒击杀,事关重大,我查明缘由之后还要去禀明皇上。你可要认真检查,不可信口开河,否则皇上龙颜一怒,你担待不起!”

    纪连师连忙点头:“小人不敢。”

    李焕冷不丁的插了一句:“你放心,皇上圣明,只要你说的是事实,谁也不能栽你不是。”

    樊升瞪着铜铃大的眼睛:“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焕皮笑肉不笑地道:“有秦相爷替皇上分忧,天下承平多时,怎么会有如此恶劣的案件发生?此事可疑,需要认真核实,不要冤枉了好人。”

    樊升心中勃然大怒,不过他与申无极不过普通同僚的关系,犯不着替他强出头,只是因为觉得此事伤了带刀侍卫的面子才特意施压,本意也就想把易天行绳之以法、以儆效尤,绝对没有扩大事态的想法,所以就算被李焕挤兑,他也不敢乱说话牵扯到秦正道,只能强笑道:“秦相爷治下,自然是不会冤枉好人的。”说罢恶狠狠对着纪连师吼道:“还不快点验尸!”

    纪连师听了李、樊二人的说话,总算放下心头大石,心中暗自埋怨道:“嘿,我这也是胆小谨慎惯了,古心胜的背后既然是秦相爷,调子便已经确定,只看尸体上面能否找出证据将易天行撇清了,这小子跟秦相爷关系不大,能脱罪自然是好,万一脱不了秦相爷那边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意见。”想到这里,他脸sè渐渐恢复正常,大步踱到一排平躺的尸体面前,逐一检查。

    “死者申无极,胸口骨折十三处,被内家高手震断心脉致死,另外,他肤sè如常,眼底隐泛五彩,凶手使用的乃是百毒神功。”

    “死者陈莽,身上共有四十七处骨折,一百三十六处瘀伤,但是致命伤是喉骨粉碎,以陈大人的横练功夫,竟然能将他的骨头一击捏成碎屑,凶手应该jīng擅擒拿、鹰爪之类的功夫,指力极其惊人。”

    “死者谷帆,被三百一十二枚金属碎片贯体而入,周身要害尽数洞穿而死。唔,这些金属碎片应该是源自谷大人的青灵梭,只是不知道被凶徒用什么方法引爆,又或者是谷大人自行引爆结果伤到自己。”

    樊升哼了一声,不满地道:“你是怀疑带刀侍卫被自己的武器误伤丧命?”

    纪连师满面惶恐地道:“小人不敢。”

    李焕道:“樊大人,本官听说谷大人师承公输家,jīng于机巧之物,可有此事?”

    谷帆乃是公输家的记名弟子,没有得过真传,所制机关器物曾经出过差错,在京都引为笑谈,此事知者甚众,李焕这句话无疑是暗讽谷帆学艺不jīng,出错也是正常,偏偏此事没法反驳,樊升听在耳中,直气得脸sè发紫,却又无法反驳,只得拂袖不顾。

    李焕冷冷一笑,便不再言语,他乃是秦正道一扶持的嫡系亲信,平时得了古心胜不少好处,如今别说古心胜被人陷害,就算是古心胜陷害别人,他也要颠倒黑白,弄出个证据确凿出来。本来带刀侍卫一下子死了五名,刑部一定要给个交待,但是这樊升忒不懂事,非要在他眼皮底下给古心胜的表弟定罪,未免太不识相。

    纪连师看着李、樊二人针锋相对,自己可不敢掺和进去,装作没有听见般转向第四具尸体:“死者吴建,浑身肌肤溃烂,应该是被烈焰焚烧后又被冰水浸泡……不对,是先人先后用纯阳、纯yīn两种截然不同的真气攻击,yīn阳二气透骨蚀经而死。据小人所知,易天行并不通晓纯阳、纯yīn真气。”

    樊升道:“你别忘了易天行与古梦崖私交甚笃,古梦崖的金乌九转功可是一等一的纯阳内功!”

    李焕yīn笑一声:“樊大人的意思,杀害五位大人,古梦崖也有份儿?”

    樊升心头一个激灵:“我可没有这么说。”古梦崖可不比易天行,作为武状元,虽然现在还没有正式官职,对于秦正道来说,也是个大有潜力的棋子,自己真要把他给拖下水,惹恼了秦正道,最后倒霉的肯定是自己。

    李焕幽幽的道:“那就是说吴大人死在易天行手中的可能xìng不大?”

    樊升心中不由得怒气渐生,心想其他人也就罢了,易天行一个初来咋到的毛头小子,跟秦正道的关系七弯八倒拐、隔了不知道几重山,跟你李焕更是狗屁关系没有,这种人连杀五名带刀侍卫你都要包庇,你还把我们大内行走的人放在眼里么?当时就扬眉怒目的喝道:“易天行jīng通毒功、指力了得,与杀害申、陈两位大人的凶手相符!”

    李焕摇头道:“到场的官兵众口一词,凶手仅有一人,岂能既是易天行,又不是易天行?”

    樊升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他心中深知所谓官兵赶到是怎么回事,当时古梦崖把自家商队安顿好了,连同古心胜一起去衙门投案自,然后衙门才通知中州兵卫,再由羽林军出兵追缉,中间不知道耽搁了多少时间,等到尸体抬回来,早就已经僵直冷透了,鬼知道出手杀害他们的是几个人?可恨李焕反应迅速,不等自己得报过来,就已经做好安排,不但与古梦崖一同投案的孔谦等人不肯透露真相,就连守城的小吏、官兵都一致口径,凶手只有一人,而且白衣蒙面,身份不明。自己纵有千般疑惑,证据全无之下,也只能徒叹奈何。

    纪连师偷偷瞥了瞥脸sè越来越差的樊升,小心翼翼地道:“死者张逡,浑身骨折六十八处,前身大面积瘀伤,五脏六腑尽数内出血,咦……好奇怪。”

    樊升皱眉道:“奇怪什么?”

    纪连师道:“张大人唇齿间残留药香,似乎被人抢救过,而且所用药物灵验无比,张大人身负如此重伤,都几乎被保住xìng命。”

    樊升怒道:“胡说八道!官兵赶到的时候,见到凶手刚刚从张逡尸体旁离开,再无他人在场,难道凶手打伤张逡然后施药救治,最后又将其杀害?你想说易天行神智不清、发狂杀人么?”虽然听了李焕的表态,他已经对验尸结论有了一定的预计,但是怎么也不能接受如此拙劣的开脱,心想这种借口都能把杀死带刀侍卫的重案敷衍过去,自己回去怎么给同僚交待?

    纪连师摇头道:“不是这样,而是张大人服药之后,又被人用真气侵入经脉,如果小人没有猜错,这应该是一门刑讯之法。”

    樊升怒极反笑:“你的意思是凶手使用珍贵药物留下张大人的命是为了逼供?你知不知道申大人才是他们的头儿?!”

    纪连师道:“樊大人所言不错,此事的确奇怪,也不知道凶手想要从张大人口中获得什么情报?”

    樊升道:“够了!说说张大人致死原因!”

    樊升激怒之下,声音中带着真气鼓荡,宛如平空响起一个霹雳,吓得纪连师一个哆嗦,就连李焕也身躯微颤,羞怒之下,大声呵斥道:“樊大人!你yù恐吓朝廷命官么?”

    樊升也被李焕顶出了火气,气冲冲地道:“俺就一粗人,天生嗓门大!怎么?大理寺不许人大声说话的?”

    李焕气得脸sè发白:“你再敢无礼!本官便治你一个咆哮公堂之罪!”

    樊升冷眼斜视着李焕:“爷怕你不敢!”

    李焕脸sè由白转青,又复转成通红:“大胆!”气冲冲的便要敲击惊堂木,却被樊升一把抢过。

    李焕又惊又怒,大叫道:“来人!”

    樊升跟着叫道:“拦下!”

    谁知樊升语音刚落,便有一个带刀侍卫推门进来,急匆匆走到他面前:“樊统领!信!”

    樊升被弄得丈八罗汉摸不着头脑,茫然接过手下递过来的一叠信件,匆匆一翻阅,脸sè顿时变得十分jīng彩。

    李焕见状不由大奇,同时心情因为樊升显而易见的不爽而愉悦起来,笑呵呵地道:“怎么了?樊大人?”

    樊升狠狠瞪了他一眼,将信件揣入怀中,打发掉送信的侍卫,转向纪连师,低声说道:“说说张大人的死因。”

    纪连师看着面部肌肉抽搐,显然强忍着怒火的樊升,心惊胆寒的答道:“一掌切断了喉管。”

    樊升道:“那么你的结论呢?你认为是谁干的?”

    纪连师陪笑道:“小人只是个仵作,追凶断案非我职责。”

    樊升盯着他,一字一顿的道:“我就要你的判断。”

    纪连师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凶手如果是一个人,那么他不但练就百毒门的独门功法,还兼修纯阳、纯yīn内功,而且功行俱都不浅,据我所知,江湖上并无此样的成名人物。”

    樊升冷笑道:“那你的意思凶手不止一人?”

    纪连师道:“数百名官兵亲眼所见,仅有一人。”

    樊升暗骂一声老狐狸,知道自己不可能套出什么有用的话来,深吸一口气,然后笑着对李焕道:“断案缉凶,乃是大理寺的本份儿,本官由于事关同僚,一时激愤,倒是僭越了。还望大人早rì破案,还我死难的弟兄一个公道,就此告辞!”说罢一拱手,竟然转身走人,丝毫也不拖泥带水,看得李焕目瞪口呆。

    等到樊升及随行的侍卫尽数远去,李焕的师爷柏长青笑吟吟的走了进来:“大人。”

    李焕见状心中一动,挥手将纪连师遣走,然后问道:“柏师爷可有好消息?”

    柏长青呵呵笑道:“易天行好生了得,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已经拜访了三十九名带刀侍卫的嫡亲,给他们玩儿了一手飞镖留书,其中不仅有五名死者的家眷,还有樊大人的妻儿。”

    李焕眼睛一亮:“此人可用,不妨推荐与相爷。不过这个案子……”

    柏长青道:“百毒门弟子jīng于毒物,武功却不怎么样,门中能够以一敌五击杀带刀侍卫的高手,唯有天毒子一人,想不到他隐匿江湖二十年,竟然修炼成了玄冰烈火掌。”

    李焕皱眉道:“这不是变成一桩悬案?”

    柏长青道:“只是死了五名普通侍卫,又不是死了大内八大高手,有秦相爷发话,足以震慑多事之辈,皇上应该不会知道,也就不会龙颜震怒。”

    李焕展眉道:“也就是说此案了不了结,都已毫不重要。”

第七十一章 密室 窥视

    夜已深沉,中州北门早已沉寂下来,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不过与这世间绝大多数人的认知不同,丞相府邸中每晚例行的腐靡歌宴并不是夜生活的全部,繁华过后的秦正道,反而比朝廷中自诩勤政的官员还要兢兢业业,一如此刻,时过三更,他还在密室中辛苦工作,一面批阅公文,一面聆听亲信的汇报,当然,这些公文、汇报与报与朝廷的奏折出入甚大,内容不止详细得多,还要全面得多。

    粉面杏腮、秀须如月、眉心印着一点桃花的秦东楼静静立在秦正道身后,神情肃穆,全无半分易天行看到的yīn柔之态。

    侧立在秦正道身前汇报要事的人名叫公子进,在丞相府中挂了个门客的闲置,表面上整天无所事事、混吃等死,但是朝廷中、江湖上,很多人都知道他是秦正道真正的亲信,天下间的事情,无论轻重大小,都要先经过他的手眼梳理一遍,才能传到秦正道的耳中、手上。

    坊间无数传言,但是事实上几乎没有人知道秦正道无条件信任公子进的真正原因,唯独可以确认的,就是公子进绝对忠于秦正道,就连生xìng多疑的秦正道本人都不怀疑。

    “嗯?”秦正道一笔勾下,定下了辽州蝗灾的赈灾拨款金额和各级各司克扣比率,徐徐抬起头来:“易天行在郊外替古心胜训练兵马?”

    公子进一脸恭敬的道:“是。”

    秦东楼轻笑一声:“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易天行就没有进过中州吧?”

    公子进一躬身,完美得就像一个机械:“是。”

    秦东楼冷笑道:“当rì我在街上见他,还以为他是个人物,想不到如此不堪。”

    秦正道眼皮挑了挑,淡淡地道:“怎么个不堪法?”

    秦东楼道:“不顾后果,当众击杀带刀侍卫,是为莽撞,案子平复后,仍然怕得不敢踏足中州,是为怯懦。这样的人,不是不堪是什么?”

    秦正道道:“你焉知他不是算准了我们会出手保住古心胜?至于不敢进中州,如果卢勇现在下令杀你,你有多大把握安然脱身?”

    秦东楼道:“就算不是莽撞出手,现在他明知我们已经插手,他的安全已经不需要考虑,还鬼鬼祟祟躲在郊外算什么?”

    秦正道身子一仰,靠着椅背:“他怕的是我们。”

    秦东楼眼中jīng芒一闪,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秦正道闭着眼睛,幽幽地道:“阿进,易天行的训练方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别人不知道他为什么看重公子进,就连教中也有不满的声音,认为他重用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耽误大事,但是他并不这么认为,公子进最大的才能就在于能够从千头万绪、纷繁复杂的信息中抓住重点,为他剔除垃圾信息、节约时间。古心胜豢养私兵的事情,并非新闻,公子进特意提起,必然其中另有蹊跷。

    公子进道:“易天行是通过药物激发人体潜力的方式练兵,现在古家私兵的素质整体大幅提升,就连官兵jīng锐也不能比。”

    秦东楼惊讶说道:“药物激发潜能,似乎不能持久?”

    秦正道摇了摇头:“不然,你说的是通天丸、圣王丹这种虎狼之药,通过药物刺激让人在短时间内爆发潜能,但是这世间还有一类药物,可以平和稳定的将人体潜能激发出来。”

    秦东楼眼睛一亮:“易天行竟然有如此秘法?父亲……”

    秦东楼话只说了一半,但是秦正道一听就知道他的意思,不禁莞尔笑道:“这种药物温和激发潜能的方法,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限制甚多,不能普及。呵,如果吃药就能吃出一支劲旅,为父早就请教中长老出手了,你以为这种旁门左道的本领,本教就没有么?”

    秦东楼犹疑道:“可是易天行……”

    秦正道也不答话,转向公子进道:“易天行训练了多少人?”

    公子进道:“大约五百。”

    秦正道脸上露出果然不出所料的神情,朝着秦东楼说道:“现在明白了?用药激发潜能的方法,需要jīng通此法的药师针对个体调制药物,辅以特殊手法刺激,方能奏效。古心胜手底下私兵不多,再从中jīng选一下,人数更少,易天行劳点神、费点力还能忙得过来,为父私兵何止十万?除非将他禁锢十年专心为我训练私兵,否则要他又有何用?”

    秦东楼狞笑道:“如果对我们的大事有帮助,禁锢他十年又如何?”

    秦正道平静地道:“所以他不肯再进中州。”

    秦东楼笑容一敛,露出沉思之态:“如果从古心胜或者古梦崖入手……”

    啪的一声,秦正道怒目圆睁,一掌拍在桌上:“混账!为父怎么教育你的?见小利而忘大事,如何指望你成大器?”

    秦东楼满面惶恐,跪倒在地:“父亲息怒!”

    秦正道盯着儿子,寒声道:“你可知自己错在哪里?”

    秦东楼心思百转,垂头不语。

    秦正道冷哼一声,拿过一份宁州有邪教徒聚众滋事的公文,继续批阅,同时对公子进道:“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说话间快速一瞥,发现只是乡下神棍骗财骗sè,搞大了某位乡绅媳妇的肚子,那位乡绅知道真相后勃然大怒,发动族人要将jiān夫yín妇浸猪笼,神棍不甘受死,教唆门下教徒暴力抗击,结果事态扩大、越演越烈,弄得当地十三个城镇邪教教众闹事,到处一片乌烟瘴气,不过那个叫做五通教的邪教,从上到小都是些乡下愚民,只有教主还算读过书,就这样还是一个连秀才都没有中过的穷酸,没有什么收编或者扶持的价值,毫不犹豫下笔批道:“无用,平之。”

    公子进道:“依附太子的将领们似乎有些异动。”

    秦正道头也不抬拿起另一份公文:“哦?现如今还有人敢在中州调动军队,看来我们这位太子胆子不小啊。”

    公子进道:“也不算调动军队,只是极少数的军中高手。”

    秦正道道:“哪些人?”

    公子进道:“前锋营的夜无昧、章大山,百胜营的王横,翠羽营的马剑。”中州御林军九营,其中五营都在秦正道一手掌控之中,另外四营关系却比较复杂,秦正道在其中虽然安插了人手,但是未能做到一手遮天,前锋、百胜、翠羽三营便有忠于太子的将领置身其中。

    秦正道停下笔,略一皱眉:“才这几个人?”

    公子进道:“联络人是林幼卿,应该是想在庙堂之外争夺一些利益。”

    秦东楼插嘴道:“也可能是刺杀。”

    秦正道瞪了他一眼:“安心想你的问题!”声音顿了顿:“林幼卿最近似乎搞过一个什么五龙堂?”

    公子进嘴角浮现一丝笑意:“是,不过没有多久就被古心胜给灭了。”说到这里心头一凛:“难道……”

    秦正道冷笑道:“好,好,好,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羽翼未丰就敢触我逆鳞。”

    公子进低声道:“我们可要……”

    “不必!”秦正道摆手道:“古心胜不是刚刚提升了私兵的实力么?就让我看看他的实力到底有多强。哼!如果他被林幼卿这种眼高手低的废物算计到了,也就该死了!”

    公子进心念一转,便知道秦正道口中不说,对于古心胜此番举措还是不满得很。

    就在此时,秦东楼已经想通了关节,仰头说道:“父亲,孩儿之错有三。一,眼界太低,把易天行提升私兵战力的能力看得太重要。二,不识人心,易天行此人桀骜不驯,以力压之、以威胁之,只能适得其反。三,舍本逐末,忘了我们的目标。”

    秦正道欣慰一笑:“起来吧!以后遇事不要被表象迷惑,乱了分寸,这天下间的事情,再稀奇,再厉害,终究离不了大势所趋。古心胜私兵再强,强得过我随时调度的百万大虞jīng兵?易天行再有才华,比得过我一声令下,满朝文武百官齐心协力?区区一介商人,纵有异心,也不过藓疥之患,覆手可灭,何足挂齿?更何况,我们要的,是这个国家乱起来,谁让它乱起来,并不重要,所以就算古心胜与我们离心离德,对于我们达成目的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我们又何必自己给自己找事情?”

    秦东楼道:“父亲高见。”

    秦家父子高谈阔论,却不见远在中州西郊的一处农舍地窖之中,易天行正与一名年约四十的锦衣胖子并肩而立,眼前的水晶屏幕上面显示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等到秦正道等人的话题转向与易天行不相干的事情,中年胖子方才笑眯眯的开口道:“如何?这一百万两白银,花得物有所值吧?”

    “值!”易天行道:“如果我能够知道秦正道所谋何事就更值,这个问题你开个价吧。”

    中年胖子闻言一愣,随即尴尬一笑:“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

    易天行哈哈笑道:“想不到商家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中年胖子怒道:“笑什么?你以为听评书么?这世界哪儿有全知全能的人?”

    易天行拍了拍中年胖子的肩膀:“老商,别这么敏感嘛,其实我很佩服你们。秦正道可不是好糊弄的,你们居然能够在他的密室里面安装机关,更重要的是还能不让他发现。能不能告诉我怎么办到的?”

    中年胖子伸出右手,五根胡萝卜一样的手指向上托了托:“事关机密,承惠两百两黄金,谢谢。”

    易天行翻了个白眼:“你知道你们这家人最惹人嫌的是什么吗?”

    中年胖子不为所动:“谢谢。”

    “**!”易天行甩手扔出两张一百两的金票:“拿去!”

    中年胖子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一招手,金票便凭空消失:“很简单,秦正道是魔教中人,这点你知道吧?”

    易天行没有好气地道:“我以前不知道的话,是不是现在要另外算钱?”

    中年胖子嘿嘿笑道:“我可以当成附送的添头。”

    易天行强忍住一脚踹出的冲动,咬牙说道:“老子早知道了。”

    “哦。”中年胖子以一种欠抽的遗憾语调说道:“既然秦正道是魔教徒,那么他打造密室必定会用魔教徒。这点你可以理解吧?”

    易天行只觉额头青筋隐隐跳动:“你们家卖消息的是不是都这么讨人厌?”

    中年胖子一脸无辜的道:“好吧,我就长话短说。魔教各门各类的人才都有,有的人擅长杀人,而有的人擅长建筑,秦正道要修房子,当然不会找擅长杀人的魔教徒,而是会找擅长建筑的魔教徒。而我们,只不过恰恰擅长花钱收买人,尤其是收买脑子正常的人,通常来讲,擅长建筑的人比擅长杀人的人脑子正常,不管他信教不信教,嗯,就这么简单。”

    易天行道:“听说魔教徒从不背叛。”

    中年胖子露出思索的神情:“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来着?唔,我想想,哦,对了,一千一百二十五年以前的确是这样。”

    易天行的脸上露出一丝讽刺:“看样子时间真的会改变一切。”

    中年胖子叹气道:“是啊,人总要活下去。魔教徒的确很偏执,可是自从魔族堵塞了焱州、神州之间的通道,不再与神州往来,至今已经三千余年,神州的魔教余孽都是赤帝族人,本身就很难做到魔族那种融入骨髓的狂信,尤其是从事工匠业的魔教徒,除掉少数研究技术到了做火入魔地步的人,贪图魔教秘技投身魔教,绝大多数都是武学、道术方面资质不佳淘汰下来的可怜虫,魔教内部自己都不重视他们,他们的忠诚度比起魔教武者往往也就要低一些。加上工匠跟钱财打交道久了,也要比或如强盗、或如隐者的魔教武者更加明白钱财的好处。”

    易天行道:“所以你们在一千多年以前就打开了魔教的缺口。”

    中年胖子得意点头:“钱能通神,魔教徒有信仰,我们也有。对了,你看了半天,有什么对策?”

    易天行耸了耸肩:“秦正道不屑管我和七表哥,正合我意,我为什么要思考对策?既然我们都着眼未来,那么就各自准备各自的事儿,以待未来的变局吧!”

第七十二章 黄雀之后 另有黄雀

    天sè微明,中州城郊,古心胜和易天行二人并肩而立。

    “这么快就要走?”古心胜依依不舍的挽留道:“其实那件事已经摆平了,你留在中州没有什么危险。”

    易天行摇头道:“该走了,一方面,你的人马我已经替他们打下了底子,接下来的教导和训练,老三就能搞定,我已经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另一方面,我已经联络到了七舅,我和他还要赶去渭州办点事,总不能让他久等。”

    古心胜闻言心头一震,他自然知道易天行和古灵岩要去渭州干什么,强自镇定的说道:“这事儿应该你应该告诉大伯,由他拿主意,而且,姑妈知道么?”

    易天行道:“古灵崖做的好事,我妈知道了只有惹她生闷气,于事无补,我还没有告诉她。至于大舅方面,由七舅去解释吧,我一个小辈总不好太过越俎代庖。”

    古心胜哼了一声:“你还没有越俎代庖?三伯再怎么不好,也是我们长辈,你都不问其他长辈意见,便自作主张去杀他!”

    易天行道:“古家各支距离太远,等大舅拿定主意,黄花菜都凉了,而且除了七舅,其他几个舅舅武功差了点,又有稳定的家业,不适合远渡重洋去杀人犯案,要清理门户,自然还是交给我跟七舅好点。既然告诉不告诉大舅都是这样的结局,又何必浪费时间?”

    古心胜道:“万一大舅念及兄弟之情,放他一马呢?”

    易天行面寒如冰,冷笑道:“古家自有家训家法。”

    古心胜叹息道:“要不你不去了?七叔应该可以搞定,你不姓古,替古家清理门户很容易惹人诟病的。”

    易天行撇嘴道:“我怎么可能介意这点风言风语?”说着眼中jīng芒爆shè,恶狠狠地说道:“出卖我兄弟,害死我表姐,我管他是谁?先砍了再说!”

    古心胜道:“要不等梦崖回来告个别。”

    易天行道:“不用,他去夏州进货,起码还有三天才能赶回。嘿,江湖离别,总有相见之rì,何必弄得那么扭扭捏捏?”

    古心胜苦笑道:“看来你去意已决,多言无益。”

    易天行微微一笑,一抖手,将肩上挎着的包裹扔在地上,然后闪电般转过身来,双掌之间银光大盛,无数细如游丝的光华激shè而出,罩向前方十余丈方圆。

    早已得到易天行密语传音的古心胜同时动作,身形冲天而起,手中铜扇张开,口中暴喝一声:“敕!”向下狠狠一扇,顿时狂风大作,刮得飞沙走石,木折草低,易天行发出银针顺着风势,舒展开来,宛如一朵朵银sè小花,旋转着漫天飞舞。

    原本浓密的野草丛中,发出几声仓促而惊惶的怒吼,几道人影像是屁股后面着了火的耗子,窜了出来。

    易天行身形一展,已经来到一人身后,狠狠一拳击出,古心胜腰一扭,飘然落在一人面前,铜扇一合,点向那人眉心。

    就在古、易二人对刺客们展开反击的时候,远方的一处山林中,沈嵪面sèyīn沉,暗骂了一声废物,这些rì子古心胜足不出中州,身边护卫众多,而且中州人多眼杂,各方势力又多暗桩,展开刺杀后无论成败都不容易抹去痕迹,容易被秦正道逮住把柄,所以他也一直隐忍不发、坐等时机。

    不过沈嵪能够得到太子重用,本身能力固然卓然出众,身后的背景也是极不寻常。作为虞国名门沈家的一员,沈嵪自幼接触的人非富即贵,就连聘请的武学师父都是中州城内的著名武师,武功虽然高强,骨子里先是一个脱离社会底层的世家子弟,其次是位高权重的太子近卫,跟江湖人扯不上半分关系,哪儿有什么耐心为一个商贾浪费时间?所以今天好不容易看到古、易二人出城,沈嵪便毫不犹豫的调集人手,准备了结太子交予的任务。

    按照他的计划,这场伏击应该发生在古、易二人分别之后。太子只要古心胜的人头,易天行这段时间声名大噪,沈嵪并不想把他卷进来,以免多生变故,谁知古、易二人竟然察觉到有人潜进,先下手为强,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沈嵪瞪了身旁的马剑一眼,齿缝中蹦出一个字:“杀!”

    马剑面不改sè,淡定的弯弓瞄准,作为翠羽营排名前三的神箭手,他手中一副强弓,不知道狙杀过多少武功远在他之上的强敌,他有足够的底气蔑视群雄,尤其是古心胜也好,易天行也好,不过是江湖上薄有虚名,怎么必得上于千军万马中厮杀出来的铁汉?

    弓弦拉到极限,马剑的眼睛亮得宛如夜空中的星辰,在他眼中,古心胜已经是个死人。

    嗖的一声,血花飞溅,羽箭离线,马剑自信满满的眼神变得满是疑惑、震惊和绝望。

    马剑的脖子上面开了一个口,血如泉涌,由于突如其来的暗算,他发出的飞箭偏离了原本的线路,破空而出,却不知道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望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沈嵪惊怒交加,全力催动内力,汹涌澎湃的真气在他的经脉中鼓荡着,使得他的身形骤然增大了许多,凸起的肌肉上面青筋浮现,宛如攀爬在花岗岩上的老藤,一拳击向马剑身旁的黑影。

    黑影发出老鸹一样难听的笑声,向身后的大树一靠,就隐没其中。

    沈嵪拳如惊雷,轰的一声,将整棵大树打得支离破碎,但是残屑飞舞之中,却没有了黑影的踪迹。

    沈嵪深吸一口气,发出震天价的吼声:“滚出来!”

    一圈无形的声波荡漾开来,震得山林中的树木飒飒作响、叶落如雨,虚空中一声闷哼,显出一个黑衣蒙面、手持双匕的瘦消人影来。

    沈嵪怒目圆睁,双臂一拢,顿时风声四起,蒙面人身外的空气仿佛凝固成实质,将他定在半空之中:“你是什么人?”

    蒙面人轻声笑道:“沈大人好大官威,不过耍威风还是等抓住我再说吧。”

    沈嵪勃然大怒,双掌一伸一收,仿佛推动磨盘一样,围绕在蒙面人四周的空气也随着他的掌势流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气旋。

    蒙面人发出讥讽的笑声:“用力点,再用力点,呵呵!”

    沈嵪震惊的望着蒙面人,这虚空磨手法运用的乃是一种四两拨千斤的巧劲,用自身的真气牵动天地之气,身处气旋zhōng yāng,受到的碾压力量何止万斤,平rì他练功之时,就连jīng铁顽石也无法抗衡这种巨力,不是扭曲变形就是直接化为齑粉,可是这蒙面人似乎没有一点感觉,人类血肉之躯怎么可能强横到这种地步?

    忽然间,沈嵪发现了蒙面人另外一个奇异之处,如果说这人有什么护体气功,怎么也不可能连衣衫都护住吧?刚猛绝伦的气流旋转之中,蒙面人竟然连衣角都没有飘动一下。

    沈嵪猛然想起一个可能,以颤抖的声音大叫道:“幻影魔功!你是魔教妖人!”双手接连挥动,一道道寒光绕着他的身体向着四面八方连环shè出,接着头也不回朝着中州奔去。

    魔教向来以心狠手辣、yīn险jiān诈闻名,对于任何人来说,遇到魔教徒都是一个噩梦,但是对于朝廷又或者正经的江湖人来说,魔教徒并不算可怕,魔教很强大、很暴戾、很团结、很疯狂,但是在世间神憎鬼厌,就像是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只要被人揭穿身份,天下之大根本没有他们容身之地,任他如何强横,就算做到天下无敌、智慧通天,总没有可能一个人推翻整个人类社会。

    但是此刻的沈嵪心中满是恐惧,甚至使得心志坚韧如钢的他不自禁的颤抖着,因为他想到一个可能,谁不愿意古心胜死?谁会派人保护古心胜?如果是古府的人还好,区区一个商贾世家,对于整个国家微不足道,但是,如果是另外一个强大到足以影响虞国国政的人呢?

    一圈飞刀漫无目的的激shè着,所到之处,穿过树木,透过坚石,留下一个又一个的孔洞。

    没有惨叫,没有征兆,其中一块被洞穿的岩石背后,流下几滴鲜血,随即一个yīn惨惨的声音响起:“伤了老夫还想跑?”声音甫一出现,半空中的蒙面人就像是爆裂的肥皂泡,波的一声轻响,就彻底消灭在空中。

    紧接着,岩石后面发出怪异的嘶嘶声响,一道道黑sè的影子蔓延出来,宛若一条条黑sè的毒蛇,飞速爬向沈嵪。

    沈嵪正在飞跑,忽然眼前一黑,一个漆黑如墨的光团突兀的显现出来,拦在他的前方,沈嵪见状大骇,连忙吐气发力,全身真气灌注在双脚,轰的一声,尘土飞扬,硬生生将自己扎在土地中,直没膝盖,上半身由于惯xìng还向前倾了一倾,胸口气血翻腾,险些吐出血来。

    就在此时,黑sè光团忽然爆炸开来,无数大如鸽卵的黑sè光弹飞shè过来,沈嵪避之不及,只得怒吼一声,施展浑身解数,护住全身,等他好不容易抵挡住这一轮飞弹,运气于腿,跳出深坑,却赫然发现自己的脚踝上面已经缠绕着两条黑sè的影子。

    沈嵪能够成为虞国太子手下第一高手,自有其过人之处,刚才是想到事关重大,所以才选择逃跑报信,现在眼见无法脱身,便立即静下心来安心对敌,徐徐转身,左掌横挡在胸前,右手斜斜前倾,双脚不丁不八的站着,沉声道:“来!”

    一道道黑影涌至沈嵪面前一丈左右,渐渐聚拢拔高,形成一个直立的人形影子,然后怪笑着一伸手,五根手指暴长一丈,利剑一般刺向沈嵪。

    沈嵪双手一分,一股无形真气拦在黑影前方。

    沈嵪与来历不明的魔教徒陷入苦战,古心胜和易天行那边却开始收拾残局。

    沈嵪此番一共调动了太子一脉八名高手,除掉负责远程狙击的穿云箭马剑,还有七人负责近身搏杀,其中夜无昧身形诡异,手中荆棘双刺集快、狠、准于一体,穿梭于乱军之中有如游鱼入海,章大山蛮力惊人,一根狼牙棒有万夫不当之勇,王横武功没啥特点,典型军中老卒,个人实力一般,但是一旦与人联手,他的可怕就体现出来,他总是能够在别人牵制住敌人的时候,抽冷子一枪命中敌人要害,其余四人都是太子门下客卿,江湖上成名多年的人物,各自有着不俗的武艺。

    照理说这样七个人猝然发难,古心胜就算不死也会重创,但是角sè互换,由古心胜、易天行先出手,结果自然又自不同。

    易天行的飞针得有华菲雨真传,手法jīng妙无比,加上他jīng通毒药,出手又狠,他那飞针看似银光闪闪没有喂毒,其实淬了百毒门的七rì醉,这种毒药毒xìng怪异,虽然不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但是只要闻着弥散出来的淡淡腥气,就会中毒,借着古心胜制造的狂风,七名刺客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已经着了道儿。

    七人之中,肖伯、肖仲兄弟双剑合壁,攻防一体,两人足挡四人的战力,但是内功并非他们强项,被易天行一阵猛攻,全力抗击之下,气血运转过快,毒xìng发作,不待易天行破掉他们的剑阵,就双双腿软倒地,夜无昧、章大山更加不堪,他们二人一个功夫以灵巧险恶见长,根本不屑下苦功修炼内力,一个仗着天生神力吃饭,也懒得修炼内功,毒xìng发作起来,比肖家兄弟还快。

    比起这四人,另外三人的情况稍微好些,邱辙乃是白马寺嫡传弟子,一身内功纯正雄厚,即使真气运转不灵还能负隅顽抗,王横武功不出众,但是胜在基本功扎实,倒也能够勉强应付,断肠客年纪最大,功力最深,七rì醉毒xìng不烈,他倒也可以分心压制,可惜他的催心掌属于旁门内功,修炼时过于借助外力,导致基础不牢,驱逐毒xìng方面也就跟邱辙差不多。

    但是他们七人联手,古心胜不是对手,分开来却没有一个是古心胜对手,加上易天行的协助,就这一会儿工夫,武功最弱的王横便已经横尸当场,邱辙被古心胜逼得以硬碰硬,身外掌力如涛、体内毒气攻心,内外夹击之下,苦不堪言,断肠客更加倒霉,本来他年老成jīng,一察觉中毒便打算抽身逃走,根本没有想过拼死也要完成任务,换作对手是古心胜可能已经成功脱险,可惜他运气不好,位置距离易天行冲过来的落脚点太近,而易天行对敌向来本着斩尽杀绝的立场,一展开攻势就如长河决堤,缠上敌人不死不休,毫无转圜余地,他想跑也没有机会。

    就在这时,易天行身后传来一声细微的异响,心中顿时jǐng惕大作,一股寒意直冲天灵。

第七十三章 掌击青倭 针伤枫鸣

    空气中传来一阵剧烈的波动,从侧面望去,就像是无端端在虚空中开辟了一条细小的通道,直贯易天行背心要害。

    易天行不及细想,猛的大喝一声,紧紧绷直背后肌肉,浑身真气翻腾,在体外布下一道道浪涛般的气幕,同时身体急速向前一倾。

    不过这一箭快逾流星,任是易天行反应迅速,也无法及时躲过这一记暗箭,易天行刚刚前倾,就感到背心肌肉一紧,接着耳中才听到嗖的一声尖啸。

    易天行的背心中箭,身体却毫不觉得痛楚,而是自伤口生出一点熟悉的麻痹感觉,透入血脉中急速蔓延开来。

    易天行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喃喃自语道:“放冷箭果然选毒箭啊!你能够有点新意么?”说到“么”字声音突然一提,宛如天降惊雷,周身气势随之大盛,霍地转过身来,插入肌体半寸的利箭被刚猛的真气逼迫得飞shè出来,带起一股血箭。

    易天行的面前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人迹。

    易天行目视前方,出手如电,反手给自己的创口抹上玉蟾膏,收回手的同时顺手点了自己创口附近的几处穴道,止住血流,然后大步走出:“七表哥,有没有问题?”

    古心胜见到易天行受伤,也不知道伤势轻重,心中不由得急怒交加:“放心!我三招就能解决他们!你有没有事儿?”

    易天行的脚步宛如沉重的鼓点,每踏在地面一步,便震得古心胜等人心脏跳动一下,这种心法就连古心胜也是第一次见他使用,显然是动了真怒:“哼!偷袭都杀不了我的废物,我看他还能蹦跶到天上去?不过你那边的杂碎,尽快格杀,免得再生变故。”

    古心胜大声叫道:“好!”说罢双脚一蹬地,身体腾空而起,浑身真气涌动如cháo,手中铜扇大张,左手捏了一个法诀:“敕!”

    随着古心胜的扇子落下,天地间狂风大作,七道劲急的气流如同七把裂天神刀,分别斩向夜无昧等人,他这大衍八式如果练到极致,能够同时发出七七四十九道风刃,古心胜如今施展的效果虽然仅有小成,却也是声势浩大、遮云蔽rì。

    邱辙见状大喝一声,将苦修三十余年的霹雳龙爪手催发到极致,当真是一爪击出,霹雳相随,眨眼之间,十八声雷鸣连珠响起,形如龙爪的双手已经接连挥出十八记,凭空塑出一条龙形气流,横着身体一盘旋,迎住古心胜的两道风刃。三道气流在半空中激烈撞击,发出震耳yù聋的声响,同时化为乌有,堪堪挡下了古心胜的杀招。

    断肠客深吸一口气,身形骤然缩小半分,随即怪叫一声,身躯暴涨开来,一掌拍向斩向他的风刃,掌风yīn柔,仿佛根本无法抵挡古心胜的攻势一般,对风刃没有起到任何阻挡的作用,可是等到风刃落到他头顶一丈左右,忽然嘭的一声闷响,从内部爆炸开来,当空散去。不过他一掌击出,不但脸sè变得惨白如纸,就连嘴角都渗出两道血丝,显然已经有些力不能支。

    相比之下,伏击古心胜的另外四人就悲惨得多,夜无昧、肖伯、肖仲三人早已软倒在地,没有了反抗之力,被风刃当头劈下,顿时化作六半,章大山虽然一样不能起身,但是他一身横练功夫,肌肉坚实,见到躲避不过,立即抱住头颅,将身体卷成一团,被古心胜发出的气流劈在背心上面,顿时皮开肉绽、脊骨断裂,留下一道肉皮翻转、深可见骨的惨烈伤痕,一时没有断气,眼见却是不活了。

    断肠客见状心头寒气直冲天灵,心中深悔自己利yù熏心,临到老了还来贪慕富贵,自致险地,不过他久历江湖,知道古心胜占尽上风,是绝对不会放他活着离开,当心把心一横,咬破舌尖,张口喷出一口鲜血,脸sè转为cháo红,面目狰狞地叫道:“邱兄弟,今rì不是他死就是我们亡!尽全力拼了!”一面狂嘶,一面挥舞双掌,恶狠狠的扑向古心胜。

    邱辙也知道今rì必无善了,他与断肠客还不一样,家族利益与太子早已连为一体、休戚与共,替太子办事,只有成功与死亡,临阵脱逃只会累及亲族,所以见到断肠客拼命,他也毫无保留,双臂一个舒展,浑身发出炒豆一般的脆响,呼呼两爪,击出两道爪状气流,分别shè向古心胜左右两肋。

    古心胜左手一扫,一道刚猛劲力将邱辙的爪风拨偏,身形从天而降,铜扇高举,宛如巨斧,狠狠劈向断肠客。他的眼光毒辣,早已看出断肠客武功虽然歹毒,内力也算雄厚,但是失之纯正,只要能够抵御他的yīn损真气,以内力硬拼非其所长,邱辙年纪虽然小一点,功夫却是白马寺正宗,内力雄浑绵长,抗压能力特别强悍,最不怕的就是猛攻,所以毫不犹豫选择了断肠客作为突破口。

    断肠客嘿的一声,右掌拍向铜扇,就在快要接触的一瞬间,左掌猛然一击,打在右掌手背上面,掌力从右掌劳宫穴喷出,涌向古心胜。

    断肠客自恃武功,却不料古心胜的天宁扇乃是选用幽州大荒北山所产九炼黄铜铸造,不仅坚逾jīng钢,而且沉重无比,加上他的刚猛内力,一扇劈下,比起真正的开山巨斧也不差多少,哪儿是血肉之躯可以抗衡?

    掌扇相交,顿时响起一阵骨折的声音,天宁扇势如破竹,一击就劈开了断肠客的掌风,击碎了他的掌骨。

    断肠客惨叫一声,还未来得及抽身后退,古心胜的双腿已经接踵而至,闪电般连环踹在他的胸口上面,踢得他肋骨尽断,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远远飘出。

    邱辙看得又惊又怒,放弃所有防御,右手一伸,掌心发出一声沉闷的雷鸣,直击古心胜胸口。

    古心胜刚要对攻,忽然右手经脉一阵抽搐,一道yīn损的真气沿着右臂直冲心房,疼得闷哼一声,急忙向后飞跃。

    邱辙本以打定了同归于尽的主意,见状一愣,随即想到原因,大喜之下,喝声连连,全力展开霹雳龙爪手,爪影如山,朝着古心胜冲杀过去。

    古心胜郁闷之极,本来在易天行面前夸下海口三招结束战斗,谁知断肠客的掌力如此诡异,人都死了,残留在经脉中的真气仍然作怪,险些让他中招,就这样,他也得分神驱除催心掌力,不能全心全意的对付邱辙,一时间反而落于下风。

    想到易天行身中暗算在先,也不知道能否应付那名箭术高手,一念及此,古心胜的心中不禁有些烦躁,身心皆被羁绊,顿时连遇险招。

    就在这时,易天行的声音传来:“别担心我,稳扎稳打,杀了敌手再说。”

    古心胜闻言暗道一声惭愧,想不到自己还要易天行来关心,当下稳定心神,大喝一声,铜扇一合,在手中滴溜溜一转,舞出数十个大小不一的圆圈,同时身形展动,绕着邱辙划了一个圆圈,将他围在zhōng yāng。

    邱辙面sè一变,失声叫道:“大衍神功!”

    古心胜也不答话,铜扇划出的圆圈连绵不绝,一道道柔和而醇厚的真气弥漫开来,渐渐将邱辙周围的空间禁锢得宛如实质,邱辙的爪势发出,遇到的空气阻力越来越大,动作不由自主的缓慢了下来。

    此时易天行已经将潜藏的刺客逼出,一把长剑上下翻飞,绽放出朵朵白梅般的剑影,而那名刺客形如鬼魅,手中两把奇形长刀快得只见两道残影,在梅花丛中穿梭游走,显得游刃有余,而且不时纵身脱出战团,弯弓shè箭,shè击易天行,整个切换动作犹如行云流水,顺畅之极,攻击方式转换之间完全没有任何拖沓的痕迹,刀如轻烟,诡异莫测,箭如流星,往来如电,身手甚是了得。

    易天行忽然长啸一声,剑光猛然暴涨,匹练一般飞掠出去,将刺客的两柄奇形长刀绕在当中,一路绞杀过去。

    刺客只觉双手传来一阵巨大的旋转之力,拉扯得自己的刀势失去控制,待要抽回双刀,却发现白玉剑上面不仅有旋、绕之力,还有缠、粘两种力道,自己的双刀就像是捆绑在白玉剑上面,想要分开也不可得。

    刺客正骇然间,耳中便听到易天行的大笑声音:“我以为是谁?原来是枫鸣蒨你这孙子!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子正愁找不到你,既然你赶着投胎,老子就成全你吧!”

    易天行一言既罢,双目圆睁,透露出蒙蒙碧芒,浑身肌肤晶莹如白玉,缕缕彩烟从他周身毛孔中散逸出来,剑光旋转更急,力量也就愈发猛烈。

    枫鸣蒨被易天行叫破身份,冷哼一声:“多言无益,看我们谁先死!”说罢手一松,双脚蹬地,身体向后斜斜飞出,同时挽弓在手,连环九箭,分为三拨,shè向易天行。

    第一拨飞箭呈倒写的品字形,shè向易天行的双眼和咽喉,第二拨飞箭练成一条直线,飞到易天行身前三尺,方才啪的一声散开,一行三箭shè向易天行胸口,第三拨是朝天抛shè,箭声呼啸,穿云而起,转眼间就没有了踪迹,让人无法确定它的落处。

    易天行看得眼睛一亮:“好箭法!”长剑一引,将两柄钢刀抛在一旁,然后剑势一变,缓慢无比的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半弧,但就是这慢得超乎想象的一剑,将他的身前防护得滴水不漏,无论是上三路还是中三路的飞箭,都被这一剑笼罩在内,顺着宝剑的走势划了个半圆,在空中分崩离析,粉碎成渣。

    就在这时,天空中风声大作,三支飞箭宛如三颗天降陨石,呼啸落下,箭矢的表面因为速度过快竟然激荡起绚丽的火花。

    易天行的剑势未尽,徐徐向上一挑,无比简单重拙的一剑,贯穿了三支流星般的飞矢,一道白光过处,六段飞箭从他身体两旁激shè坠地,直没入地。

    枫鸣蒨面sè大变,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以易天行这样的年纪,就能练出如此可怕的剑法,他这倾尽全力的连珠九箭,竟然对易天行一点伤害都没有造成。

    心胆俱寒之下,枫鸣蒨怪叫一声,转身便要逃逸,却听得一声细微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枫鸣蒨jīng于暗杀,分辨暗器的经验丰富无比,光听声音就知道这是针、芒、丝之类的细小暗器破空发出的声音,若是别人,这种细小暗器威力有限,他肯定宁可硬挨这一记也要趁机逃脱,但是对于擅长使毒的易天行,他却绝对不敢掉以轻心。

    心中暗自叹息,枫鸣蒨临空转身,长弓舞出一幢屏障,护住身体,铮铮连声,三枚蓝幽幽的飞针钉在弓身之上。

    不等枫鸣蒨心中生出死里逃生的喜意,易天行的身影已经欺进枫鸣蒨身前一丈,呼的一掌拍向枫鸣蒨面门。

    枫鸣蒨看着易天行掌心一圈圈七彩纷呈的华丽光晕,哪里敢用拳脚格挡?尖声大叫一声,双手持着长弓,如同挥舞一根弯曲短棍,狠狠砸向易天行的掌心。

    易天行嘿嘿冷笑道:“你以为这样就没事了?”掌心光晕骤然消散,化作漆黑如墨的一片乌光,散发着熏人yù呕的腥臭,一把抓住枫鸣蒨的长弓。

    咝咝声中,枫鸣蒨的长弓宛如落入强酸中的铁棍,迅速腐蚀起来,而且一片乌黑的毫光从易天行掌心流淌出来,沿着长弓缓缓漫向枫鸣蒨的双手。

    枫鸣蒨怪叫一声,松开双手便往后方急退,他也是毒中圣手,平rì只有他下毒害人的份儿,谁知遇到易天行,就像是遇到克星一般,拿不出任何应对的方法。

    易天行右手一推,已经腐蚀得七七八八的弓身顿时被打得支离破碎,无数飞屑朝着枫鸣蒨激shè过去。

    枫鸣蒨身在半空,一招霸王卸甲,将上衣脱下,执在手中舞成一片光幕,挡住长弓的碎片。

    不料易天行身体随之而至,狠狠一掌拍出,将枫鸣蒨的衣服中穿透过去,直击枫鸣蒨胸腹之间。

    眼见躲避不掉,枫鸣蒨闷哼一声,将浑身真气凝聚在自己的身前,承受了这一掌。

    蓬的一声闷响,枫鸣蒨上身衣衫尽数粉碎,胸腹间留下一个血红掌印,及至他口中鲜血喷出,易天行第二掌又再击至,打在前一掌的落处。

    饶是枫鸣蒨内功深厚,也禁不住连番打击,五脏六腑就像是被硬生生撕裂一般,疼不可言,身体箭一般飞了出去,口中鲜血狂喷,抛洒一路。

    枫鸣蒨强自控制身形,倒飞过程中一掌揽住身旁的树枝,借力一转折,落在地上,脚跟刚刚着地,便见易天行飞身过来,当头一掌拍下。

    枫鸣蒨穷途末路,也顾不得思索易天行手掌有毒,奋起大喝一声,双臂交错,护住头顶。

    易天行掌至半途,忽然一收,然后身形急降,落在枫鸣蒨对面,一掌平推,正中枫鸣蒨左胸。

    枫鸣蒨只觉心脏猛然一停,浑身肌肉都像是失去了控制,无法移动半分,身体再次飞了出去,重重撞击在一棵大树上面。

    枫鸣蒨大口吐着血,被大树反弹回来,跌倒在地的同时,总算恢复了知觉,虽然周身骨骼yù裂、心脉也几近迸断,他仍然奋起最后的真气,狞笑道:“易天行!我们一起死吧!”催动残余的真气逆行,顿时血气上涌,疼得面目扭曲,但是他的身体却散发出比刚才更加强烈的气势。

    易天行见状脚步一滞,他虽然不介意与人逞勇斗狠,但是胜券在握,可不愿意跟垂死挣扎的人拼命。

    孰料枫鸣蒨长笑一声,张口喷出一股血箭,身形急如闪电,飞速朝着远方遁去,等到易天行反应过来,已经追之不及,只来得及全力发出一支毒针,shè向枫鸣蒨咽喉。

    枫鸣蒨这种秘法速度虽然快捷无比,但是也有缺陷,中途不能变向,眼睁睁看着毒针飞至也不能闪躲,只能咬牙伸出左手食指,硬挨了这一针,然后右掌如刀,一掌斩断中了毒针的指头,星驰电掣般仓皇逃走。

第七十四章 买卖 舅甥

    中州城外的战斗,以枫鸣蒨败逃、邱辙等人伏诛告终,唯一让人出乎意料的是,那个修炼幻影魔功的魔教高手没能留下沈嵪,二人拼了个两败俱伤,各自仓皇逃走。等到古心胜、易天行杀了邱辙,这两人已经没了踪影。

    易天行有要事在身,而且知道古心胜得罪太子一事,自己留下也无大用,只能rì后小心提防,于是叮嘱古心胜加强随身护卫、不要轻易离开中州城之后,便告辞而去,召唤出照夜玉麒麟,一路狂奔,不到晚上就赶到了沧海城。

    易天行先去订了酒楼,联络了偷渡船只,一番歇整,去掉仆仆风尘后,这才信步走入张打铁的铁匠铺,由于他第一次来沧海城,所以用了易锋寒当年买刀的铁匠铺作为与古灵岩会面的场所。

    易天行来到铁匠铺中,顺手抽出一把叠雪刀,仔细端详。

    此时张打铁刚刚淬好一柄松纹剑,拿起挂在一旁的汗巾,抹了把满是汗珠的脸庞,走了过来:“公子,这把刀太过粗俗,不如去内堂看看,那里挂的才是好货sè。”

    易天行不由得大感讶异,须知沧海城的叠雪刀天下驰名,任谁都知道这是世间一等一的好刀,虽然比不得那些名匠大师采用特别的jīng金奇铁呕心沥血打造出来的神兵利器,但是作为制式武器已是十分难得的极品,想不到这铁匠口气如此之大,难道说这张打铁是一位铸剑宗师么?

    “不对!”易天行心念飞转之间,瞥了一眼那把新鲜出炉的松纹剑:“这把剑的确锻造jīng良,但也就是匠师之作,还未达到宗师之境。而且铸剑宗师,如果不是不履尘世,必然名扬四方,我没有道理没有听过他的名头。”

    张打铁见易天行没有反应,重新唤了一句:“公子?”

    易天行呵呵一笑,放下手中的钢刀:“前面带路。”

    张打铁嘿嘿笑道:“公子,请!”说着撩开帘布,带领易天行进入打铁铺的内堂。

    易天行踏入房中一看,张打铁铺子的内堂并不宽敞,摆设也极为简陋,除了一个桌子几把椅子,就是墙壁上挂着五把刀剑。

    不过内堂中兵器虽少,卖相却佳。

    两把宝剑,一把翡翠为柄,上面缠绕着金丝编织的藤蔓,空隙正好适合剑手标准的握姿,整个剑鞘采用三目蓝鲨的皮革制成,隐隐散发出一层淡淡的幽蓝光芒,另一把剑柄木质温润、息如檀香,宛如一块天香黄玉,剑鞘顶端包着一块光华内敛的秘银,打成龙头形状,鞘体一块块六棱花纹形如龟甲,赫然是南海龟龄木制成。

    三把宝刀,一把形制古拙,易天行一望便知这是六千年前流行的样式,刀鞘、刀柄通体一sè,质如黄铜,虽然被打磨得透亮,但仍然掩不住其上的斑斑锈迹,一把在刀鞘上面镶满了宝石,灿烂如群星,刀柄末端嵌着一棵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看上去豪奢无比,最后一把刀鞘刀柄均是一整块血sè水晶雕琢而成,玲珑剔透,像是一件装饰品胜过一把武器,不过江湖人都知道血水晶绝非玩物,这种鲜红如血的水晶产自荆州,不仅坚逾金铁,而且带有极其诡异的特xìng,是施展摄魂类法术的极佳媒介,制成的法器向来都是邪道中人的至爱。

    易天行见状眼睛一亮,不待张打铁招呼,便大步向前,一把握住翡翠剑柄,抽出宝剑,剑光如雪,耀眼生辉,易天行脸上的笑意却僵直起来。

    还剑入鞘,易天行逐一拔出另外四把兵器,一把金光闪闪的宝剑、一把透露出沧桑气息的青铜刀、一把刀身璀璨流银的宝刀、一把血红yù滴的水晶刀,每一把都是急拔急回,然后冷冷的转身对着张打铁:“你看看我的剑。”说罢反手拔出白玉剑,平伸到张打铁面前,剑尖抵住他的咽喉。

    易天行自幼好武,对于制造jīng良的好兵器,即使自己用不上,也喜欢拿来欣赏,只是小时候没钱,有钱的时候没有安定的居所,所以才没有展开收集。

    不过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只是随便赏析兵器,竟然会有人把他当作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打发,看着这些华而不实的兵器,顿时感觉受了极大侮辱,心头动了真怒。

    张打铁只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直透天灵,一时间手足冰凉、浑身麻痹,不敢妄动,牙齿打颤道:“易……易二公子?”

    易天行闻言一愣:“你认识我?”随即大怒喝道:“那你是故意羞辱我了?”

    张打铁连忙摇头不迭:“不……不是的。”他想要辩解,偏偏在易天行的凌人气势下面,话都说不清楚,急得冷汗直冒。

    易天行冷哼一声,收敛气机,张打铁身外的压力立时消散。

    张打铁这才长吁一口气,战战兢兢地道:“我不是认识公子,而是认出了这把白玉剑。”

    易天行怒道:“白玉剑需要拔出来才能辨认么?”这天下间的美玉多数质脆易断,根本不适合制作兵器,除掉一些用来祭祀、仪仗的礼仪制兵,只有极少数的玉兵可以用来战斗,白玉打造的宝剑可谓独一无二,别无分号,此人既然知道白玉剑,自然不必等到宝剑出鞘。

    张打铁苦笑道:“易二公子你有所不知,自从你成名以来,有许多富家公子仰慕你的风姿,这沧海城中的富家子弟佩剑,十个倒有七个佩的是白玉剑。”

    易天行皱眉道:“一般白玉并不适合制造宝剑。”说着指着那把水晶刀,鄙夷不屑的道:“而且玉石很少纯sè,要找到能够制造长剑的大体积白玉十分困难,就算是用白玉打造这种单纯的花架子,也不可能大规模普及。”

    张打铁道:“如果通体用羊脂白玉自然是不太可能,但是剑柄、剑鞘用美玉,剑身用汉白玉、田山白石代替还是可以的。反正他们也不会用来比斗,不拔剑谁也看不出来。”

    易天行还剑入鞘:“你是把我当成这种白痴了?”

    张打铁道:“我虽然有点手艺,但是购买真家伙的江湖汉子,眼光毒辣,偶尔碰上豪爽的大侠还算好,遇上小气的,砍价能够砍到成本边上。我也是遇到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富家公子才能挣点钱,还望公子海涵,别跟我这种小人一般见识。”

    易天行怒气渐消,笑了笑:“你还哭穷?这五把兵器虽然不能用来打架,包装却花了不少钱啊!”

    张打铁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这些兵器是我们好几个铁匠联合购入的,我一个人可买不起。”

    易天行惊讶道:“那怎么……哦……我知道了,呵呵,因为你的铺子最出名对吧?”

    张打铁羞愧中略带自豪地道:“这是大家抬爱。”

    易天行摆手道:“你也不用太谦虚,你的手艺的确不错。唔,有没有兴趣跟我长期合作?”

    张打铁愕然道:“长期合作?”

    易天行悠悠的道:“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想必也知道我在蜀州有一帮兄弟跟着我吃饭。”

    张打铁听出易天行的意思,顿时大喜:“不知道易二公子需要多少量?”

    易天行道:“我手下人数众多,你只管尽力打造,别考虑销量,你难道认为你一个人就能满足我数十万大军的兵器需要?如果你有手艺好、口风紧的朋友,也可以组织起来一起供货,我认你。”

    张打铁的喉咙有些发干,兵器这行业,最大的用户自然是军方,但是那条路没有关系挤都挤不进去,他根本就没有动过这方面的念头,像他这种民间铁匠,也就只能跟江湖人打交道,但是他的兵器高不成低不就,真正的高手,比如易天行这样的人物,白送他一把叠雪刀也不会拿来使用,最底层的江湖汉子又买不起叠雪刀这样的jīng品武器,所以他名气不小,生意充其量只能算是尚可,饿不死也吃不饱。

    但是易天行居然提出向他长期购买兵器,有多少要多少,顿时让他生出不真实的幸福感觉:“多少钱一把?”

    易天行道:“你现在卖价多少,我就出多少。”

    张打铁一呆:“量大可以从优的。”

    易天行道:“不必,你只要保证品质,我不少你一文钱,但是有两条,第一,不许以次充好,否则我灭你满门,第二,你必须留足rì常所需,保证打铁铺的生意一如平常,不能让外边的人产生疑心。”

    张打铁躬身道:“易二公子请放心,我知道其中干系。”

    易天行扫了内堂一眼,笑吟吟地道:“真是难为你们了,这些垃圾包装得似模似样的,不拔出来我都被唬住了。”

    张打铁道:“这也是易二公子慧眼如炬,寻常人等,未必看得出来好坏。”

    易天行莞尔一笑:“那倒也是,不过那水晶刀不是血水晶打造的啊,质地很差,根本不能用来厮杀,什么东西?”

    张打铁嘿嘿笑道:“易二公子可听说过李德隆?”

    易天行回忆了一下:“那个专门仿制珠宝的李德隆?”

    张打铁道:“正是,这血水晶就是他的杰作,怎么染的sè我不知道,反正我知道打造这把刀的水晶原本是白sè的,而且杂质很多,在水晶里面属于劣等中的劣等。”

    易天行感慨道:“厉害!我都没有看出造假的痕迹,还以为是没听过的异品呢。”说着神sè一变:“我等的人到了,先走一步。关于合作的事情,到时候自然有人联系你。”

    张打铁急忙问道:“联系人什么特征?”私卖军械给蜀地叛军,这事儿落在官府手里,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他可不敢掉以轻心。

    易天行道:“我会叫他带一千两白银的订金给你。我既然敢做这种事,官府方面自然有人照应,你不用太过担心。如果万一出了什么差池,让你惹上官非,你尽管把罪名往我头上推,衙门里面有人会顺水推舟、替你开脱。”说罢头也不回的走出内堂。

    打铁铺的zhōng yāng,一个魁梧大汉背对着内堂,昂然屹立,稳若山岳。

    易天行笑着上前施礼道:“七舅!”

    魁梧大汉正是易天行约好的古灵岩,他听得招呼,转身看了易天行一眼,面露异sè:“好小子,我以为你哥是个怪胎,想不到你也一样。”

    易天行道:“我哥内力要比我深厚。”

    古灵岩道:“他的身体淬炼得不如你,嘿,如果你是我侄儿就好了。”

    易天行闻雅歌而知弦意,嘻嘻一笑:“我学过五丁神功的。”

    古灵岩摇头道:“不一样,你主修的始终是你易家的三易白玉经,如果你姓古,就不会这样了。”

    易天行不以为然地道:“都一样,我的武学之路走得跟我爹、我哥大不一样,掺杂了很多其他武学,虽然体系还不够成熟完善,但是已经脱离了三易白玉经的正途。”

    古灵岩听得眼睛一亮:“真的?我们找个地方切磋一下?”

    易天行道:“不必了,去了渭州,你有的是机会见识。”

    古灵岩闻言脸sèyīn沉下来:“好,我们先去渭州。什么时候动身?”

    易天行道:“偷渡船只我已经安排好了,今晚就动身。”

    古灵岩道:“现在我们干什么?”

    易天行道:“先去陈家酒楼歇息吧,那里距离我们晚上上船的码头很近。到了晚上,我们再出门前往码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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