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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飘红叶全文阅读

作者:断空     九州飘红叶txt下载     九州飘红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章 酒肆谣言 金银双姬

    “咳,听说了么,三天前禅道两家在新县争夺道场,最后道门青叶真人力压群雄,打遍新州禅门无敌手,嘿嘿,这么一来,不知道有多少大和尚会被驱逐出新县哩!”

    “真的假的?新县不是禅门的地盘么?新县大小庙宇十四座,道观一间也无,道门势力想要进入新县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

    “就是!而且新县龙潭寺主持师子大师不是白马寺嫡传的禅门高僧么?听说他一声狮子吼,可以当街把人震死,法力无边啊!”

    “切!没见识!狮子吼无非是音波功的一种,吓唬你这种无知百姓还行,遇到高手算个屁!至于禅道间比武论道确定道场,是宗教衙门的规矩,禅门今日在新县的风光,还不是当年大山王禅师在新县传法,力压群道的结果,现在风水轮流转,轮不得那些和尚不服。”

    “**!**怎么说话呢?老子无知,你不无知?!”

    “嗨,嗨,君子动口不动手,都坐下!坐下!”

    正午时分的王家酒肆,人声鼎沸,整个场面喧嚣无比。

    这家酒肆历经老板一家三代,在芫阳城可算是家喻户晓的老字号,由于门面大、份量足、价格公道,颇受草根阶层的青睐,食客中龙蛇混杂,跑镖的、拜馆的、卖艺的、混帮派的、做苦力的,各路江湖儿女三五成群的围坐在餐桌前面,高谈阔论,其中捕风捉影、以讹传讹的小道消息固然不少,却也不乏真实确凿的江湖轶闻,。

    忽然间,酒肆门口白影一晃,一个白衣胜雪的少年书生走了进来,顿时吸引了几乎所有食客的注意。盖因王家酒肆虽然出名,但是档次太低,一般只有不如意的江湖人或者苦力才会在这里进餐,书生模样的人物实属罕见。

    不过下一刻,王家酒肆内的食客便收回了目光,这书生看起来个子倒是挺高,但是身板略显单薄,身后那把剑么,嘿,又是一个听过白玉剑的富家公子干的好事吧?难道不知道玉器质脆,不适合作兵器么?一看就是个第一次离家远行的雏儿,没啥好关注的。

    这个时候正是午餐时间,酒肆中早已没有了空桌,白衣书生只能站在门口,四处打望空位。

    酒肆小二急匆匆的跑到白衣书生面前,指着对面一个桌子道:“这位客官,没空桌了,只能跟人拼桌,您不介意吧?”

    那桌已经坐了五个人,本已有些拥挤,听到小二的说话,不等白衣书生接口,其中一名浓眉大眼、皮肤黝黑、铁塔似的魁梧大汉就瞪着眼睛大声吼道:“小二!没看这里没空位了么?”

    小二冷笑一声,走过去推了推其中两名汉子:“让让!”然后拖过一张椅子,卡入两人的空隙之间:“这不是有了么?”

    魁梧大汉勃然道:“我们这里……”

    小二冷冰冰的打断道:“李二狗,吃你的酒!别妨碍我做生意,别人怕你,我可不怕。”

    听到李二狗的名字,旁边传来一阵大笑,魁梧汉子脸皮涨得通红:“你……”

    “够了!”同桌一名腰佩宝刀的青衣壮汉摆手道:“出门在外,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说罢朝着白衣书生招手道:“小兄弟,过来坐。”

    那桌另外还有三人,一个瘦小如猴、满脸精悍的汉子,双眼赤红如火,指节凸出,形如猴爪,一个光头少年,五短身材,背上背着一双铁拐,一个青绢包头、黄衣白裳的女子,年约三十,姿色寻常,手腕上缠着一柄蛇皮软鞭,腰间插着六把飞刀,眉眼间煞气外露,看上去竟然比另外四个男人更加凶恶。不过这五人似乎以佩刀壮汉为首,他的口一开,就连那个愤愤不平的黑脸汉子也没再说话,只是气呼呼的坐下喝闷酒。

    白衣书生笑了一笑,说了声多谢,走将过去,悠然坐下,向小二点了一壶酒,一碟油酥花生、一碟卤拼、半只烤鸭。

    与白衣书生同桌的五人也不忌讳,继续聊天,那个猢狲模样的精瘦汉子最为健谈,基本都是他一个人讲话,其余四人倾听,等到白衣书生点的酒菜上来,他已经从闽山大侠谷鹏的儿媳妇偷汉子讲到了江州水灾:“你们几个不是走的江州这条线,那是没见到江州的惨况,到处都是不成人形的饿殍,饿死的人与饿得动不了的人躺满大街,城楼上挂满了抢粮食的暴民尸体,就连我们的镖车都被抢了好几次。”

    黑脸汉子关切地道:“有没有兄弟死伤?”

    “死伤个屁!”精瘦汉子嗤道:“都是些饿得风一吹就倒的家伙,怎么可能打得过我们?”说着眼神一黯:“就是杀人杀得难受,那些人不是刀头舔血的悍匪,原来都是本分百姓来着,几乎没有武力,加上饿得站都站不稳,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我不用武器,杀起来算差的,甄二哥提的那大刀,一刀能劈倒一片,就他妈人多,不停的冲过来,杀死一个上来俩,都不把自个儿命当命的。”头一仰,就把一碗酒干了下去,由于灌得太急,多余的酒水从嘴角溢出,流到敞开的胸膛上面:“这些人也是饿疯了,明知冲上来就是死,没一个肯后退,我估摸着他们觉得死也是一种解脱,就是难为我们了,每一次都杀得手脚发软,刀刃都卷锋了,我们这一路的工钱还不够换武器的,靠!”

    光头少年气愤地道:“朝廷没有赈灾么?”

    精瘦汉子打了个哈哈:“我说兄弟,你也老大不小了,还这么天真?这么大的天灾,朝廷的赈灾款肯定早就入了账,不过这笔钱有多少能运到江州?到了江州有多少能够用在赈灾上面?这可真是只有老天爷才知道!”

    光头少年重重拍了下大腿:“狗官丧尽天良!”

    “闭嘴!”佩刀壮汉呵斥道:“世间不平事多了!我们既不是占山为王的绿林好汉,也不是浪迹江湖的游侠儿,一个个上有高堂、下有妻儿,岂可妄谈国是!”

    光头少年满脸不服气,张了张嘴,但最后化作一声叹息:“总镖头说的是。”

    佩刀壮汉深吸一口气:“换一个轻松点的话题!”

    精瘦汉子想了想,眼睛一亮:“听说易家那个老二要来芫阳。”

    “哪个易老二?”黑脸汉子说道:“难道是……”

    精瘦汉子道:“嘿,这芫阳城除了易归藏的易家,还有哪一个易家?”

    黑脸汉子低声道:“说起来,易家这小子最近闯出好大的名头,比他大哥声名还要显赫。”

    一直未说话的黄衣女子冷笑道:“不过心狠手辣罢了。”

    光头少年一脸不屑:“观他所为,品行不端,不值一论。”

    黑脸汉子补充道:“不错,他到了神州,也不回家看望父母,孤身在外晃荡,先是为了古月莲得罪一大批武林人士,接着更是为了救助魔女与整个江湖为敌,根本就是一个**熏心的小人!”

    白衣书生端着酒,放在嘴边,遮住面目,酒水迟迟没有进入口中,脸色越来越是难看,随听精瘦汉子大声笑道:“你们说的都是老黄历了!你们可知道易天行最近干的一件大事么?”

    黑脸汉子道:“是什么?”

    精瘦汉子道:“易天行跟他七舅,也就是古老板的弟弟,前往渭州清理门户,把萧城闹得天翻地覆,真是了得。”

    光头少年道:“清理门户?”

    精瘦汉子道:“听说古老板的三弟出卖同道,犯了家规。”

    黑脸汉子咂舌道:“古老板的三弟?那不是易天行的三舅?清理门户也不该由小辈动手吧?这小子行事当真肆无忌惮啊!最后他们得手没有?”

    “自然是得手了,不过这不是重点。”精瘦汉子说着说着,语调变得诡异起来。

    光头少年摸了摸头顶:“那么重点是什么?”

    精瘦汉子笑嘻嘻地道:“重点是杀了人之后,他们被渭州官兵一路追杀,好不容易到了海边,却发现没有渡船。当时那是,前面有百万水师拦路,后面有七路兵马追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白衣书生一口将酒饮下,面色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一把抓住烤鸭腿,塞入自己嘴中,双眼中渐渐有火光升腾。

    “快点说啊!”被精瘦汉子吊起胃口的听众不断催促着。

    精瘦汉子奸笑两声,故作神秘的低声道:“重点是他们遇到贵人,有人助他们渡海。”

    一时间嘘声四起,黑脸汉子撇嘴道:“这也算重点?”

    “你帮助易天行摆脱追兵自然不算重点。”精瘦汉子翻了翻白眼:“但是换成一个女人呢?”

    “谁啊?”黄衣女子奇道:“这小子勾搭女孩子的手段这么厉害?”

    精瘦汉子道:“我说是女孩子了吗?你见过五六十岁的女孩子吗?”

    黑脸汉子哇的一声:“易天行真是不挑剔啊!”他这一声音量甚大,在嘈杂的酒肆中都十分引人瞩目,立即有不少人笑骂道:“李二狗你又大惊小怪!”

    黑脸汉子道:“一个不到二十的小伙子勾搭老太婆都算大惊小怪?”

    此言一出,哗啦啦涌上一群人,围着白衣书生那个桌子,嗡嗡嗡的打听情况,那精瘦汉子见状愈发得意,开动大脑,展开联想,给围观者描述了一场惊心动魄、绝代倾情的忘年之恋,当然,忘不了屡次强调蚕四娘如何如何功力深厚、保养得宜,年过五旬,望之仍如双十少女般青春无限、美艳动人,引得诸位男性听众对易天行大加鄙视之余内心一阵羡慕嫉妒恨,女性听众却更加羡慕蚕四娘的驻颜妙术,恨不得立即能够找到真人拜师。

    白衣书生食不知味的吃着菜,只觉太阳穴鼓胀欲裂,胸中气血翻腾如沸,耳中全是精瘦汉子的神侃:“易天行是谁啊?那是药王谷的高弟,一颗药丸就解了蚕四娘那老妖婆身上积累了数十年的剧毒,使得一个浑身脓包的丑女恢复如花旧貌,加上他本人年少多金,人又英俊,试问哪一个女人能够经得起这般诱惑?”“蚕四娘大展神威,放出漫天神虫,将渭州水师连人带船嚼得连渣都不剩,然后放出一条长达百米的飞天蜈蚣,与易天行一道,双双飞过南海,回了神州。”

    “喂,他们两个飞走了,那易天行的七舅呢?”

    “额,这个不重要。”

    “我**!什么叫做不重要?你这段子别是凭空编的吧?”

    “小子你别捣蛋啊!我火眼神猴汪承鹏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一言九鼎,从无虚假,你当着这么多人说我撒谎,是不是想和哥哥过两招?”

    “你就是撒谎!”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汪承鹏眼睛一扫:“谁?”忽然眼睛瞪大,声音变得惶恐起来:“哎,原来是易家三小姐、四小姐。”

    围观诸人也都反应过来,望着站在他们背后的两个女娃儿,脸色惨白。

    白衣书生在一旁看得大感不解,这两个女孩子生得肤如凝脂、青丝如墨,乌溜溜的眼珠仿佛流水般灵动,就像是两个瓷娃娃一般,而且明显是一对双胞胎,看上去一般无二,若非一个穿着金色衣服、一个穿着银色衣服,就算自己的目力,也难以区分她们二人,除了可爱,再找不出其余的形容词,不知道为什么这酒肆中的人看了她们,就像是见到恶魔一样惊恐?若说威胁,这两个小孩年纪太小,只有两、三岁,虽然看得出家里用了不少灵药给她们增强体魄,奔跑间就算寻常七八岁的孩子也没有她们稳健矫捷,心智方面更是早慧,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但是始终是三岁孩童,能有多大能耐?

    白衣书生心里还在琢磨,穿着银色衣服的小女孩已经气鼓鼓的指着汪承鹏道:“你说小哥哥坏话,你是大坏蛋!”

    汪承鹏额头冷汗一下子就涌将出来,苦着脸道歉道:“小祖宗,是我混蛋,我编些哗众取宠的段子给大家逗乐,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种小人一般见识。”

    穿着金色衣服的小女孩冷哼一声,也不说话,上前一步,朝着汪承鹏扬手就是一蓬细小的东西打出,撒到空中,嗡嗡作响。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那些东西已经转变方向,扑到大家身上,酒肆中的食客这才发现小女孩扔出的是一种蚊子,叮在人身上倒也没有大碍,只是伤口会迅速红肿,火辣辣的十分难受,惊骇难受之下,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顿时一哄而散,逃出酒肆。

    酒肆老板和小二阻止不及,气得捶胸顿足。

    白衣书生见状笑道:“老板,别生气了,这些人的酒钱算在我头上。”

    不等老板回答,那个银衣女孩便扔出一叠银票在桌上:“谁要你给!对了,这些蚊子为什么不咬你?”

    白衣书生道:“净池花斑蚊不喜欢铜铃草的味道,我身上恰恰有一点铜铃草。”

    银衣女孩嘟着嘴:“哼!你别得意!等我小哥哥回来,我叫他把这些净池花斑蚊炼成蛊虫,到时候叮死你!”

    白衣书生莞尔道:“你小哥哥好凶,他谁啊?”

    银衣女孩挺着胸脯道:“他叫易天行!”

第九十一章 回家 罚跪

    易天行站在易府门前,心情纷乱如麻,脚下就像是钉了钉子,一步也挪移不动。

    四年了!与父母阔别四年之后,见面怎么开一句口?平rì里巧舌如簧的易天行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所谓近乡情怯,无过于此吧?”

    “小哥哥,到家了,你怎么不进去呀?”稚嫩可爱的声音在易天行身后响起。

    易天行深吸一口气,双拳握了一握,给自己打了打气,大步走到门前,高呼一声:“爸!妈!开门!”

    门里一片寂静,似乎没有人的样子,但是易天行五感灵敏,感受到门第深处有人说话,只是声音细微,听不清楚内容。

    易天行再次高喊道:“再不开门我就砸了哈!”

    仅仅跟在易天行身后的两个女孩呀的一声,从易天行背后跑到他面前,手牵手将他拦住:“不许砸!”

    易天行闻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自然不会砸自己家大门,只是猜测爹娘恨他到了神州却迟迟不归家,故意不给他开门,才想要耍横他们开门而已,被这两个小孩一阻止,反倒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一个体态丰腴、斜挎金弓的中年美妇,一见到两个女孩就喜笑颜开,身子微弓,拍手叫道:“宝贝!快到妈妈这里来!”

    两个女孩听见美妇的声音,双双嘻嘻一笑,再也不管易天行,转身跑到美妇怀中撒娇。

    美妇搂着两个女孩,有说有笑,正眼也不看易天行一眼。

    易天行开始以为美妇对自己有意见,故意漠视不理,但是等了好一会儿,直到美妇抱着两个女孩向门内走去,也没有搭理自己,顿时急了眼:“妈!我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啊?”古灵枢头也不回,冷笑一声:“回来了就进来,难道到了自己家,我还不要你住么?”

    易天行自知理亏,耷拉着脑袋跟进去,掩上大门,低声道:“爸呢?”

    古灵枢硬邦邦的回答道:“在屋里呢。”

    易天行见到母亲问一句答一句,爱理不理的模样,心中大感无奈,只得无话找话,想到一路行来都没有看见人,便随口问道:“家里怎么也不雇些佣人?”

    古灵枢脚步突然止住,吓了易天行一跳:“怎么了?!”

    却见古灵枢怒气冲冲的转过头来,大声骂道:“你和你哥两个兔崽子!整天不落屋!我和你爸雇那么多人干嘛?!”

    易天行小声提醒道:“妈,我和哥都是你生的,说我们是兔崽子不好吧?”

    古灵枢愈发愤怒,一脚踹向易天行小腹:“还敢顶嘴!”

    易天行不敢躲避,硬着头皮挨了一记,不过他一身内外功夫都已炉火纯青,外力及身,肌肉立即生出反应,一股巨力反弹回去,古灵枢猝不及防,反而被撞了个踉跄。

    易天行大惊失sè,飞身上前,扶住母亲:“妈,你没事吧?”

    古灵枢勃然大怒,把怀里的两个女孩往地上一放:“宝贝乖,去叫爸爸来!”说罢伸手就朝着易天行劈头盖脸的打去:“翅膀长硬了是吧?还敢还手!”

    易天行捂住脑袋,不停叫屈:“我没还手!”

    易府院落不大,易天行才挨了十多下打,易连山便已经得讯赶来:“逆子!久游不归,已是大不孝,还敢向母亲动手!”

    易天行郁闷无比,回到家没有感受到一丝久别重逢的家庭温馨,除了挨骂就是挨打,真是不如不回来,当然他嘴巴里不敢这么火上浇油,只是一个劲儿辩解自己没有还手。

    易连山也不跟他废话,屈指如钩,抓住易天行的琵琶骨,一路拖到后堂,叫他跪下思过。

    易天行这一跪就是大半天,直到夜幕低垂,也不见父母来说一句起来吧,心中真是yù哭无泪,暗自后悔:“早知道就不回来了,看这样子他们也不稀罕我回来。倒是把那两个便宜妹妹当成宝!”他虽然跪着不能起身,但是门外动静却悉数听入耳中,易连山倒还没有什么,古灵枢对待那两个女孩比当年照顾他和易归藏两兄弟细心多了,整个下午都在嘘寒问暖,真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对比自己莫名其妙被扣了个罪名仍在这里不闻不问,晚饭都不叫他去吃,心里更加不平衡起来。

    忽然间,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易天行一听脚步声,便知道是那两个小女孩悄悄走近,当下没好气的道:“这么晚了,还不去睡觉!”

    “呀!你知道我们来了啊?”银衣女孩惊讶地叫着,跳到易天行面前,给他递过一个卤肉锅盔,神秘兮兮的低声说道:“吃吧!”

    易天行心里一暖,和颜悦sè的道:“哥哥不饿。”

    金衣女孩走过来,一脸不相信:“你骗人!”

    银衣女孩随即附和,用手在脸上刮了刮:“羞羞!不害臊!这么大的人还撒谎!”

    易天行闻言脸sè铁青,却又不知道如何回答。

    金衣女孩笑嘻嘻的递过一个葫芦:“这是冰糖玫瑰露,比清水好喝。”

    银衣女孩上前两步,踮着脚尖去摸易天行的头:“小哥哥你别怕,妈妈最疼我们了,她不会怪我们的。”她在三岁小孩里面算是个子高的,但是想要够到易天行的头顶还是有一段差距,最后干脆一跺脚,跳起来给了易天行脑门儿一巴掌。

    易天行心中直yù吐血,却又不好跟她一般见识,害怕她再弄出什么花样,一把抓过卤肉锅盔,一手接过冰糖玫瑰露:“好了,我这就吃,你们两个早点去睡觉吧。”

    金衣女孩笑盈盈地道:“小哥哥,我们对你好不好?”

    易天行刚想说好,忽然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满脸狐疑的瞥着对面两个笑得灿烂开爱的小女孩:“好如何?不好又如何?”

    金衣女孩催促道:“你先吃饭嘛,不要饿坏了身子。”

    易天行仔细看了看卤肉锅盔,又看了看冰糖玫瑰露,初步确认不会有毒,也强自按捺下动用工具试毒的念头,咬了一大口锅盔,一面咀嚼,一面口齿不清的说道:“哪儿那么金贵?一顿两顿不吃饭饿不坏我的。”

    银衣女孩切的一声:“你不饿?一咬那么一大口。”

    金衣女孩接着说道:“妈妈说不准时吃饭的孩子不是好孩子,小哥哥你肯定就是因为经常不按时吃饭,所以才惹妈妈生气,你看吧,一回家就被罚了,你下次记得准时吃饭,妈妈就不会生气了。”

    易天行只觉太阳穴发胀,握着锅盔的手僵直在嘴边,怎么也送不到口中,在心中不断提醒自己:“冷静,她们还是小孩子,我不跟她们一般计较。”接连念叨了四五遍,他才缓过气来,三下五除二将锅盔、玫瑰露送入肚子,然后将葫芦还给金衣女孩:“好了,我吃饱了,谢谢你们,你们赶紧去睡觉吧,早睡早起身体才好。”

    银衣女孩鄙夷地道:“你都没睡。”

    易天行紧紧握住拳头,咬牙道:“我这不是受罚吗?要是平时我现在都睡着了。”

    银衣女孩斩钉截铁的说道:“你撒谎!妈妈说你小时候最不乖了,每天都要拖到子时过了才睡觉!”

    易天行生出绝望的感觉,伸手按住额头:“随便你们吧。”

    金衣女孩把小脸凑到他面前:“小哥哥,你还没有回答我们对你好不好?”

    易天行有气无力地道:“好,好得很,行了吧?”

    金衣女孩脸上露出可爱的笑容:“那你是不是该投桃报李呢?”

    易天行眼睛瞪得溜圆:“投桃报李这词谁教你的?”

    金衣女孩道:“妈妈给我们找的西席,据说是芫阳最博学的李老先生。”

    “不是那个吧?那老头只教了我们三天就被气走了。”银衣女孩纠正道:“应该是那个姓章的先生。”

    “章先生?”金衣女孩怀疑道:“你不是因为他待得最久就什么都往他身上靠吧?我记得他只教了我们幼学启蒙。”

    银衣女孩摆手道:“不想了不想了,反正是我们的老师,具体是谁不太好记。”

    易天行心中不妙的感觉更加浓厚:“为什么?”

    金衣女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换得太频繁。”

    易天行继续问道:“为什么换得频繁?”

    两个女孩子对视了一眼,分别抓住易天行的一只手,轻轻摇晃:“小哥哥,这种事情不重要,你别问了。”

    听到这句话,再联想到刚见面时酒肆中众人对她们的畏惧,易天行背心忽然生出一股冷气,直冲天灵,怪不得面对这两个女孩子的时候,他总是有一种随时要倒霉的预感,合着这两个小家伙就是两个小魔星啊?

    两个女孩并不知道易天行心中的念头,继续撒娇道:“小哥哥,你拿什么感谢我们?”

    易天行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容我想想。”

    银衣女孩声音一提,满脸兴奋地道:“不用想了,我们已经替你想好了。”

    易天行翻了个白眼,你们这也太现实了吧?

    银衣女孩劈里啪啦的开始报清单:“我们手里收集了三十五种毒虫、二十六类毒草,还有三块毒石,你先帮我们看看能够炼成什么蛊虫,要厉害的!以后看谁敢惹我们!”

    易天行心念一转:“好,没有问题。”不管怎么说,这两个女孩子是玄媪托付给自己的,而且自己母亲还把她们收为义女,也就是自己的妹妹,怎么也不能让她们受人欺负,反正估摸着她们也没啥厉害毒物,像rì间在酒肆使用的净池花斑蚊,被这种虫子叮咬的人痛苦无比,但是毒xìng却不强烈,并不会致人死命,小孩子拿来防身最好不过。这种虫子先天不足,即使炼制成蛊,也就是没有以前那样容易被杀、中毒后的痛苦效果更猛烈,杀人还是不行的,这样既可以让她们自保,又免得小孩子不懂事,伤及无辜良善,造成无可挽回的错误。

    银衣女孩飞快的从怀中抽出一张绢书,递给易天行。

    易天行面容古怪的道:“你们准备了多久?”

    银衣女孩道:“自从听说你会炼蛊开始。”

    易天行一阵无语,拉开绢书一看,顿时脸sè大变:“你们要我帮你们炼制这些毒物?!”

    两个女孩点头不迭,气得易天行脸sè发青:“你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金冠王蛇、yīn灵蜈蚣、yīn阳鬼、千里不留人……这些东西你们哪儿找到的?”他心中怒气冲霄,忘了下跪的事情,霍地站起身来:“这些剧毒之物就是我拿着都要小心!谁他妈的把它们拿给你们的?!”

    两个女孩没有想到易天行反应那么大,吓得脸sè发白,怯生生的道:“有买的,但是大部分都是别人送给我们的。”

    易天行道:“都是哪些混账?给我说出来,我去找他们算账!”看到这张清单,他心中都是一阵发憷,要不是他练就百毒神功,百毒不侵,这里面起码有十余种剧毒是他都不敢轻易沾染的,居然有人把它们送给三岁小孩,这简直就是居心叵测!

    “爸爸!”

    “还有妈妈!”

    “二舅!”

    “二表哥!二表嫂!”

    “绝龙岭的哥哥姐姐。”……

    两个女孩每念出一个名字,易天行的脸sè便难看一分,他完全无法想象自己这帮亲戚好友有多么宠溺这对双胞胎,根本就是不动脑子的由着她们xìng子瞎折腾,更令他郁闷的是,这些人他一个都不敢兴师问罪,最后只得粗声粗气的说道:“我只帮你们炼制净池花斑蚊,其余的毒物留在你们身边太危险,我没收了。”

    两个女孩呆呆的望着易天行,似乎没有听懂,隔了半天,方才双双扁了扁嘴,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夜里万籁寂静,响亮的哭声显得格外刺耳,易天行心中刚刚叫了一声不好,便听得远方有两道衣衫破风的声音传来。

第九十二章 闯祸 善后

    “老家伙,借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如果今个儿不马上把二百两银子还来,本公子便拿你这温玉坠子抵债。”

    芫阳城的一个小巷中,传出一阵得意的叫嚣声,引得路人侧目。

    不过围观者瞥了一眼,就纷纷转身离去,芫阳虽然算得上神州有数的大治之地,出了名的富庶安康、民风淳朴,但是也免不了存在一些yīn暗的影子。

    这小巷中尽显嚣张跋扈姿态的少年便是其中之一,城西富贾桂万金的次子桂折枝,说起来,桂万金家业不小,乃是芫阳三大绸缎商之一,家中自有生财之道,偏偏这个二儿子自幼信奉“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对正当经营毫无兴趣,反而热衷旁门左道的方式挣钱,终rì带着一帮狗腿子走街串巷,瞅见哪家有好东西,便千方百计使人入局,威逼利诱、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总而言之目的就一个,让人欠下他的巨额债款,然后名正言顺的将他人珍藏收来抵债。

    桂折枝在芫阳作恶多年,风评极差,但是一来桂家背后有京城高官撑腰,就连益王卢真都要买桂万金三分薄面,虽然芫阳吏治清明,总归要占些起手,二来桂折枝此人行事滴水不漏,买凶威胁也好、诱拐赌博也好,从来不亲自出面,衙门真要公事公办,也抓不住他的痛脚,三来无力偿还债务,债主要求以物抵债合情合理,若要说抵债物品价值过高,鉴定起来名堂甚多,桂折枝经营此道多年,芫阳古董、珍玩、金玉、书画行当的师父打点得面面俱到,每次闹上衙门,专业鉴定师的估价结论都是物债两抵、不多不少,所以即使他惹得神憎鬼厌,仍然逍遥法外、分外风sāo。

    站在桂折枝对面的一个灰衣老头气得胡须直抖,颤悠悠的指着他骂道:“你个畜生,骗我孙儿赌博,禽兽不如!”

    桂折枝脸一沉,冷笑道:“老家伙,须不是我强迫你孙子赌的!赢了拿钱,输了就冤枉本公子骗人,你们典家一门老少还真是不要脸啊!”

    灰衣老者又气又急,结结巴巴骂道:“你……你……血口喷人!”

    桂折枝头一撇:“本公子今天不是来跟你谈心的,来人,把那温玉坠子拿了!”

    话音一落,桂折枝身后就走上前来两名壮汉,狞笑着抓向灰衣老者。

    灰衣老者大声惊呼怒吼,捂住胸口,弓着身子,连连后退。

    忽然间,老者身后的屋子里面冲出一个少年,双眼赤红,手中握着一把菜刀,口中大呼小叫,手臂一阵胡乱挥舞。

    桂折枝的跟班都是练家子,虽然没有什么多高本领,对付一个无拳无勇的弱冠少年还是轻而易举的,两个壮汉分出一人拦住少年,伸手一抓,就制住少年的手腕,接着用力一扭,咯的一声,少年手腕当场脱臼。

    那少年正是灰衣老者的孙子,父母早亡,与祖父相依为命,本xìng倒是不坏,只是少年浮躁,整rì梦想着一夜暴富,这才中了桂折枝的jiān计。不过这种寻常百姓,能够逞一时血气之勇,就已经是难得,一旦受挫,顿时绝望、痛苦齐齐涌上心头,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痛哭流涕、惨叫连天,听得灰衣老者心头发颤,高声叫道:“小刚!小刚你怎么了?!”

    灰衣老者一个失神,被抓住他的壮汉拨开手臂,一把拉住他的上衣,嘶的一声,撕开一个长长的裂口,一个明黄sè的玉坠子便从灰衣老者怀中跌落。

    桂折枝见状把手中折扇一张,扇面平铺,伸手一探,便托住了玉坠,不过他嘴角刚刚一翘,笑容还没有来得及全面绽放,便看到白晃晃的一道影子掠过,扇面上已经没有了玉坠的踪影。

    桂折枝刚要怒骂,忽然发现眼前多了两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顿时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脸上堆满了笑意,点头哈腰地道:“易三小姐好,易四小姐好!”

    两个女孩却正眼也不瞧桂折枝一眼,自顾自的说着话。

    金衣女孩右手高举着玉坠子,对着rì光仔细端详,一脸兴致盎然的模样。

    银衣女孩催促道:“喂!一个破烂玉坠子有什么好看的?!妈妈那里多的是!我们还是快走吧!”

    金衣女孩横了她一眼:“可是他们说是温玉的耶?”

    银衣女孩嘟起嘴巴:“温玉也不稀奇!”

    金衣女孩道:“但是万年温玉就稀奇了啊!”

    银衣女孩眼睛瞪得溜圆:“这是万年温玉?”

    金衣女孩一脸遗憾的放下手:“不是。”

    “切!浪费时间!”银衣女孩说完这句话,一把抢过玉坠子,狠狠扔在地上,砸个粉碎:“快走!快走!小哥哥要追来了!”

    金衣女孩重重的点了点头:“嗯!快走!”说罢牵着银衣女孩的手,蹦蹦跳跳的朝着小巷尽头跑去,看似小儿天xìng,实则快逾流星,眨眼间就已经消失在桂折枝等人的视线之中,只留下桂折枝等人一脸呆滞,还未从这突兀离奇的一幕中清醒过来。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反而是桂折枝的跟班,指着碎了一地的玉屑:“公子,这怎么办?”

    桂折枝没好气的道:“晦气!走!”易家两个小魔女的传说他听了不少,想不到今天摊到自己头上,自有自认倒霉,他虽然横行霸道,可也不是没有眼水到处惹祸的主儿,什么人能够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他心中一清二楚。

    金银双姬那可是古灵枢的心头肉,如果仅仅这样也没什么,古灵枢武功不弱,但也算不得绝世高手,古灵枢身家不菲,但也谈不上富可敌国。但是在芫阳,惹谁都不能惹她。

    要比拳头,她丈夫易连山是当世大侠,虽然久已不履江湖,但是当年也曾是纵横江湖从无败绩的牛人,她的长子易归藏近年来声名之盛,还在乃父之上,但是比起她的小儿子易天行,以上两个都不够看,不是他们武功差,而是他们加起来都没有易天行手段狠辣,想起易天行的传闻,桂折枝的心里就是一阵莫名悸动,打死他也不想与易天行照面;要说钱,她哥哥是古灵峰,侄儿是古心铮,这两爷子掌握着芫阳六成以上的产业,就连益王卢真扩充军备、修建宫殿都得找他们资助,拔根毛都能把桂家从芫阳商界彻底抹杀;要论人脉,芫阳附近黑白两道首脑没有她不熟的,尤有甚者,听说实际掌握芫阳兵权的潘瑜,侍之如嫡亲长辈,芫阳乃至益州排名第一的强盗头目夏玉英到她都得叫一声阿姨。

    桂家那点势力,在古灵枢面前根本就是土鸡瓦狗,张张嘴就能灰飞烟灭。

    可是人倒起霉来,喝水都能塞牙缝,怕什么就来什么。

    就在桂折枝果断转身的一刹那,巷子口传来生生怒吼:“金姬!银姬!金姬!银姬!”声如奔雷,充满了愤怒和不耐烦的情绪。

    桂折枝只觉喉咙发干,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希望呼喊者不要走进巷子,可惜事与愿违,不消片刻,他就看见一个青筋爆出的白衣书生大步走进巷子,一面走,一面喃喃自语:“你们两个小混蛋,不要被我抓住,抓住了打不死你们!”

    哇!一声哭腔吓了桂折枝等人一跳,就连快要走到他们面前的易天行都愣了一愣,望向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灰衣老者。

    桂折枝心中把这个灰衣老者恨入骨髓:“**找死别拉我垫背好不好?”脸上却不露声sè的迎将上去:“在下桂折枝,见过易二公子。”

    易天行瞥了他一眼,发现自己没见过此人,便随便回了个礼,按捺下心中的烦躁焦急,转向灰衣老者,温和说道:“老人家,你有什么伤心事?”.

    灰衣老者一面在地面上扒拉温玉渣子,一面哽咽着把过程一说,易天行听了顿时火冒三丈,他这些rì子心情本就糟糕到了极点,一回到家里,便发现自己亲妈对自己十分生分,把全部感情都倾注在两个小女孩身上。

    原本这也没有什么,金银双姬还是他亲自接手,送到自己母亲处养育的,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吃醋,问题是,古灵枢对金银双姬的感情完全是没有道理的溺爱。

    不管金银双姬做了什么,在古灵枢眼中那都是可以理解和原谅的,砸了别人家门,没关系,妈妈赔钱!损坏了别人的东西,没关系,妈妈赔钱!打伤了人,没关系,妈妈赔钱!闯祸被人追打、谩骂了?别怕,妈妈帮你打他!妈妈打不过喊爸爸去揍他!

    在这种氛围下,金银双姬完全就是两个不知轻重的捣蛋鬼,一天到晚,除了在古灵枢等有限几个长辈面前装乖宝宝,到哪儿都是放敞了的闯祸,闹得芫阳鸡飞狗跳,几乎每天都有人到易家上门告状,不过总体而言,都是钱能够解决的问题,财大气粗的古灵枢根本就不在乎,至于有几个脾气暴躁的不依不饶,只落得被易连山夫妇强力碾压的下场,灰头土脸不说,生气的古灵枢连钱都不赔了,后来有了前车之鉴,这种情况再未发生,只剩下经久不衰的“上门,拿钱,走人”三部曲。

    等到易天行来到芫阳,古灵枢一下子就给他安排了好几个任务,首先是带孩子,每天必须陪着两个妹妹玩儿,凡是妹妹看丢了,妹妹被人欺负了,甚至被人骂了,家法伺候!其次是善后,妹妹闯的祸,当哥哥的责无旁贷应该予以解决!然后是逗妹妹开心,她们喜欢买什么,当哥哥的去买!她们喜欢蛊虫,当哥哥的自然应该炼出来给她们。

    易天行开始也就忍了,听到最后一句,再也无法忍受,跳起来据理力争,怒斥母亲想让小孩子掌握蛊虫的行为不靠谱,结果惨遭镇压,不过他xìng子也倔,屁股都被打肿了,死活不同意给金银双姬炼制厉害的蛊虫,最后古灵枢也让了步,要他炼制一些威力可控的蛊虫给金银双姬防身,易天行在听闻了两个妹妹的“英雄事迹”之后,毫不犹疑的答应了,这两个小屁孩完全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什么人都敢招惹,如果没有一点可靠的防身手段,真有可能被人偷偷剁碎了扔河里。

    再然后,易天行噩梦一般的人生就此展开,他完全无法想象两个三岁小孩怎么可能有那么充沛的jīng力、那么古灵jīng怪的想法,金银双姬似乎永远不知道疲倦为何物,而且把芫阳当成了一个私人游乐园,城里面的人也好,物品也好,都是她们的玩具,易天行每天跟在她们后面,疲于奔命不说,还不停给她们擦屁股。

    易天行开始还很内疚和惭愧,见到苦主总是低声下气赔不是,可是苦主见得多了,他发现了一件事情。

    金银双姬做的事情看似很混账,很没有逻辑,但是仔细分析,她们总是在惩戒恶人、帮持良善,只不过她们只做了一半,把事情揽上身,其余交给古灵枢,现在交给自己,眼前这一幕就是个典型。

    易天行弯下身子,捏起一块玉屑:“唔,果然是温玉,这样吧,老人家,我妹妹打碎了你的宝玉,我赔钱给你,两千两够不够?”

    灰衣老者呆呆的望着他,忘记了哭泣,这个玉坠子质地并不算好,说是温玉其实非常勉强,市价最多五百两银子,可是这小伙子张嘴就是两千,有心说贵了,不过他瞥到还在喊痛的孙子,顿时心安理得起来:“哼!他妹妹打碎了我家东西,多赔点也是应该的,而且看他做派,他们家也不差这点钱。”当下面不改sè的回答道:“这是我传家之宝,原本不止这个价钱,不过看在你的诚意份上,老夫也就接受了。”

    易天行微微有些讶异的看了灰衣老者一眼,没有多说,递过两张银票:“拿去。”

    桂折枝以为易天行不懂行,跳出来拉关系:“易二公子,你别被这老家伙骗了,这玉坠子不值这个价!”

    易天行转过头望着他,露齿一笑:“我没有找你,你倒先来找我了。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你巧取豪夺,我那两个妹妹就不会打碎这个玉坠,老子就不用赔钱了。”

    桂折枝目瞪口呆:“易二公子你这话从何说起?”

    易天行淡淡地道:“我的话,你无须理会,你只需要想想我拳头的滋味就行了。”

    桂折枝心中一片冰冷,颤声道:“易二公子,有话好说。”

    易天行抬起双手,左手摸着自己的右腕:“我心中一团怒火,郁结不散,久则伤身,必须发泄一下,桂兄无需多言,只需多担待一点。”

第九十三章 误会 保镖

    一个小巷的角落里,金银双姬卷曲着身体,抱在一起,满脸惊惶的望着易天行,簌簌发抖,看上去说不出的可怜。

    易天行却丝毫不为所动,横眉冷目的瞪着她们,恶狠狠的道:“别装了!当我第一天认识你们?乖乖跟我回家!”

    银姬眼睛滴溜溜一转,急声道:“你不打我们?”

    易天行怒道:“黄荆条子出好人!像你们这种欠管教的小屁孩,就是大人太过宠溺,所以恃宠而骄,做事肆无忌惮,我不打你们,你们消停不了!”

    银姬低声说道:“你打了还不是没用。”接着补上一句:“你打我们,我一定会告诉妈妈,你也讨不了好!”

    金姬点头道:“就是,就是,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是不能做的。”看见易天行双眼赤红,仿佛随时都会喷出火来,便小声解释道:“这句话是你说的。”

    易天行只觉太阳穴鼓胀yù裂,这两个小孩完全已经被惯坏了,现在想要纠正难于登天,而且每一次他教训金银双姬,古灵枢必定出头为她们撑腰,易天行脾气再暴躁,也敌不过古灵枢是他妈这一事实,每次都是以他低头挨训,然后饱受一阵痛打结束。

    如此一来,易天行为教导金银双姬所做的努力便全部付诸流水,打了白打不说,他的威信也被践踏成泥,这两小孩就算知道他下得了手也不怕,因为最后胜利的肯定是她们。

    看见易天行头疼的样子,金银双姬双双露出一丝狡黠得意的笑容,随即隐没不见,可怜兮兮的说道:“小哥哥,天sè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不过她们到底年纪还小,那一丝笑意虽然掩饰得很快,但是仍然落到了易天行的眼中,顿时把他的火气点燃:“岂有此理,我今儿个非得狠狠打你们一顿不可!”说罢气势汹汹的举步上前,看上去凶相毕露,甚是骇人。

    金银双姬露出惊恐莫名的样子,尖声叫道:“救命啊!谁来救命啊?!”

    易天行哼了一声,粗声粗气地道:“闭嘴!没人救得了你们!”说着右手一伸,掌握乾坤,将金银双姬的四方退路锁死,抓向她们。

    金银双姬紧紧抱住对方,闭上眼睛尖叫着,声贯云霄。

    “住手!”随着几声呵斥,三道冷风从易天行背后呼啸而至。

    易天行心头一凛,闪电般转过身来,右手在胸前一晃,便把当空shè来的一支三棱镖、一粒如意珠、一颗铁蒺藜收在手中。

    此时金银双姬已经喜滋滋的睁开眼睛,乱哄哄的大声喊道:“云姐姐救我!童大哥救我!吴大哥救我!邵大哥救我!翟大哥救我!”

    易天行冷眼瞧着对面飞驰而至的五名武者,他们当头一人素衣云裳,粉黛不施,只在头上插了一支玉钗,身上再无任何饰物,气质仿若出水芙蓉般清新自然,但是现在脸上怒容隐现,还未赶到就脆生生喝道:“这位兄台,何故为难两位小朋友?”

    易天行还未开口回答,对面便冲上来一个紫衣金带、虬髯怒目的魁梧少年,迎面就是一拳:“小贼你找死!”

    这一拳突如其来,势如雷霆,任是以易天行的功力和反应,也只来得及双臂交错,拦住铁拳去路。

    轰!小巷中风起云涌、飞沙走石,两旁的墙壁上面被虬髯少年的拳风冲刷出一道道痕迹,就像是洪水侵蚀过一样。

    易天行如遭雷击,身体晃了一晃,踉跄着后退三步,险些撞到金银双姬,方才立定。

    素衣女子见状大惊:“翟横你疯了,用那么大劲,伤到易家两位妹妹怎么办?”

    虬髯少年咧嘴傻笑道:“不好意思,忘了,童望远、邵千川,你们来。”

    易天行不由大怒,虽然他知道这些人多半与父母兄长有旧,所以才会不问青红皂白的替金银双姬出头,不过他也是个顺风顺水惯了的主儿,遇到自家母亲不讲理也只好认了,旁人可就没有这么好运道,何况这个叫翟横的一记怒cháo拳将自己击退,心中好胜之心不禁大盛:“不要跑,再来一拳!”

    易天行舌绽chūn雷,一拳轰出,堂堂正正,没有任何花俏,直击翟横膻中穴。

    这一次换成翟横未尽全力,由于他害怕伤着金银双姬,一身力量只用了七成,被易天行一拳轰出三丈,变作了滚地葫芦,虽然没有受伤,但是看上去狼狈不堪。

    翟横怒吼一声,就地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摆出架势,怒目圆睁:“小子,过来!”

    易天行冷哼一声,霍地转身抓住金银双姬,在她们尖叫声中,将她们扔到墙壁顶部,洪声喝道:“乖乖待着!”

    对面四人见状心中一动,纷纷传音讨论易天行的来历,唯有翟横眼睛一亮,不管不顾的冲杀过去,一面大声吼叫,一面挥拳猛击:“万马奔腾秋cháo起!”空气中隐隐传来铁蹄踏破冰河、金戈划破长空的杀戮之音,真气汹涌如cháo汐冲天,挟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向着易天行平推过去。

    易天行大声叫道:“来得好!”双脚一错,腰肢一扭,脸上青气涌现,轰的一拳迎向翟横。

    双拳相交,平空一声霹雳,气劲以双拳为中心,形成一圈冲击波,向四面八方扫去,小巷的墙壁被震得哗哗直响,站在上面的金银双姬却丝毫不显害怕,反而满脸兴奋的指指点点:“你看你看,翟大哥稳如磐石,小哥哥却退了一步,还是翟大哥厉害。”

    “不对,你看翟大哥脸sè通红,血气上涌,一定受了内伤。”

    “说得也是,小哥哥那么yīn险,肯定宁可退后也不会让自己受伤。”

    “就是,他这人现实得不得了,一旦有实际好处他才不要脸皮呢。”

    小巷中,六个大人盯着墙壁上喋喋不休的两个小丫头,一阵无语。

    素衣女子上前拱手道:“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中州云霓,见过易二公子。”

    易天行闻言顿时了然,连忙施礼道:“原来是云姑娘,久仰了。这四位想必是五岭公子手下勇将了?”这云霓他是第一次见面,名字却早已听说过,原因无他,她不仅是云门世家出身,还是五岭公子潘瑜的未婚妻,当年易归藏、古梦崖等人来到芫阳,得到了潘瑜很多照顾,易天行与他虽然尚未蒙面,交情也得自带三分。

    云霓微微笑道:“不错,这四位将军分别是童望远、吴解、邵千川、翟横,目下都在潘公子手底下做事。”

    此时翟横方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将胸口翻腾的气血压制下去,脸sè恢复如常,拱手道:“易二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在下甘拜下风,佩服佩服。”

    易天行还礼道:“哪儿的话?翟将军一手怒cháo拳刚猛绝伦,已经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我也是侥幸胜了你一招,下次再交手未必还能有这么好的运道。”

    翟横还待说话,吴解便笑着打断道:“罢了,二位还打算互相吹捧到什么时候?”说话间,他把身形一晃,便来到金银双姬身边,一手一个将她们拎了下来。

    童望远徐徐上前两步,拦在易天行与金银双姬之间,寒声道:“对了,易二公子,金姬、银姬年纪还小,有什么淘气的地方,你好言劝诫就行了,何必弄得如此大的阵仗?”

    此言一出,场中的气氛登时变得微妙起来,虽然谈不上剑拔弩张,却也没有了不打不相识的味道。

    云霓见状眉头微皱,不悦的说道:“童兄,这是易家家务事。”她本身也对易天行的教育方式颇有微词,但是作为潘瑜的未婚妻,她面对易天行的时候更多考虑的自然是拉近关系,可爱当不了饭吃,与易天行交好却可以获得实打实的助力,所以看到童望远挑起火头,登时大感恼火。

    谁知云霓话音刚落,穿着一身如血红衣的邵千川便挪动脚步,站在童望远身旁,盯着易天行道:“你最好搞清楚,金姬、银姬只是暂时借宿你家,不要真把自己当成二位公主的哥哥了。”

    除了童望远,在场众人闻言都是一愣,云霓等人更是忍不住胡思乱想,暗自揣度金银双姬的身世背景,唯有易天行马上醒悟过来:“不知童兄、邵兄师出何门?”

    童望远嘿嘿一笑:“摘星楼。”

    邵千川面无表情地道:“魔堡。”

    易天行脸上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摘星楼这门派在江湖上名声不显,但是易天行却知道此乃魔教别传,这童望远双手过膝,开始还以为他生具异相,原来是修炼摘星手的缘故,至于魔堡则有些出乎他的预料,江湖上谁都知道魔堡是魔教传承,但是魔堡的建立,起因是南魔教中七位长老联袂脱离魔教,所以该派功法虽然属于魔教,算起来却是魔教叛徒,不过从邵千川的表现来看,魔堡跟魔教恐怕藕断丝连,起码跟某些魔教派系仍然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并非传说中水火不容的局面。

    不过转念一想,易天行不禁哑然失笑,自己也是太天真了,魔教出了名的睚眦必报、不死不休,如果真是叛离宗门,别说魔堡当年创历时只有七个魔教长老坐镇,就是七十个,也得灰飞烟灭,很明显在魔教内部有相当部分的人故意放纵,甚至暗中支持,而金银双姬的父母就是其中之一。

    易天行想通关节之后,呵呵一笑:“原来二位是这等来历,不过那位前辈既然将金银双姬托付给我,我父母又把她们收为义女,于情于理,我都是她们的兄长,并且负有管教之责。”

    邵千川冷笑道:“你也配?”

    易天行cāo起双手,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你有意见?”

    邵千川眼中寒芒一闪,也不说话,右手高举过顶,形如鹤喙,左手收到腰间轻轻摆动,宛如灵蛇,眨眼间,他的指尖便呈现出暗红之sè。

    “蛇鹤双形?”易天行轻声说道:“看来邵兄在魔堡中的身份不低啊。”邵千川施展的武功并非直接传承自魔堡七祖,而是魔堡第五代堡主陈一意的杰作。陈一意当年惊才绝艳,硬是凭一己之力将魔堡七系魔功统统练就,然后融会贯通,创立了九大魔功,蛇鹤双形便是他将朱鹤、赤蛇这两门血河旁支绝技合而为一的结果。

    朱鹤、赤蛇两脉传承,一作鹤舞,一为蛇行,虽然比不得血河正统、天魔秘传,却也各有独到之处,演变为蛇鹤双形之后,一招双杀,威力大了不止一倍,不过这种魔功相当于一次获得两门传承,在魔堡中并非人人可学,这邵千川在魔堡中有着地位显赫的师长。

    邵千川讥笑道:“你怕了?”

    易天行翻了个白眼:“你脑子进水了?要比身份、后台,你比百yù宫嫡传弟子如何?”

    邵千川脸一红,心下大怒,他出身魔堡豪门,在堡中呼风唤雨,无所不应,此次被派来暗中保护金银双姬还是他第一次出家门,甫一到芫阳,便被求贤若渴的潘瑜招揽,有着这棵大树,他在芫阳也不可能受过什么挫折,被易天行随口一讽刺,便失去了冷静:“找死!”右手一沉,宛如朱鹤俯冲而下,暗红sè的指尖仿佛随时都要滴出血来,令人触目惊心。

    易天行冷笑道:“有点门道。”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截向邵千川右腕脉门。

    邵千川手一翻转,鹤喙啄向易天行指节,同时左手动如脱兔,电shè而出,一道红光插向易天行腰间。

    云霓见状吓了一跳,她显然没有想到邵千川如此狠辣,明知易天行的身份,居然一出手就是出其不意的杀招,连忙叫了一声:“住手!”扬手就是一粒如意珠,shè向邵千川背心灵台穴。

    如意珠飞到半路,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臂,将它抓在手心,紧紧一握,便从指缝中洒落出粉末状的铁屑来。

    云霓又气又急,跺脚道:“童望远!你们两个想干什么?!”

    童望远拍了拍手,若无其事地道:“教训下易天行,免得他对两位公主无礼。你放心好了,出不了人命。”

第九十四章 一间密室 三种奇药

    芫阳总兵府内,潘瑜与易天行一面攀谈,一面朝着书房走去:“易二公子果然名不虚传,邵千川、童望远两人联手,这芫阳城中能够接得下的不出十数,想不到你轻轻松松就把他们给击败了。”

    易天行随口敷衍道:“哪儿的话?差一点就输了。”

    跟在他们身后的金银双姬,似乎受不了潘、易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客套话,双双发声道:“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这么假?”

    潘瑜转过身来,蹲在她们面前,笑吟吟地道:“这不是假,这是交流,这些话虽然没有多大意义,但是可以拉拢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如果换作你们大哥哥、四表哥、七表哥到我府上,大家都是过命的交情,自然无需这么客气,但是我和你们小哥哥第一次见面,交浅言深并不合适,就需要从这样的废话入手。”

    银姬道:“小哥哥为人真挚,才不稀罕你对他客气呢。”说着笑嘻嘻的对着易天行道:“你说对吧?”

    易天行翻了个白眼:“你拍我马屁就不假了?一边去,回去再跟你们两个算账!”

    银姬扮了个鬼脸:“怕你!”

    易天行也知道回到家中,有自己母亲罩着,自己拿这两个小魔头毫无办法,她们根本就是有恃无恐,但是一想到自己在教育这两个小丫头上面的憋屈无奈,他就忍不住鬼火直冒,恶狠狠地道:“回家总有一段路程的。”

    金姬惊恐的抓住云霓的衣摆,躲到云霓背后,怯怯地道:“不关我事,我什么都没有说过。”

    虽然跟金银双姬打过很多次交道,云霓早就知道她们两个当面装可怜、背后使yīn招的小把戏,还是不自禁的一把护住金姬:“别怕,别怕,易二公子跟你们闹着玩的。”

    银姬嘟着嘴怒道:“才不是呢!小哥哥经常打我们。”

    易天行额头青筋跳动,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你的金翅紫玉蝉没有了。”

    银姬闻言一屁股坐在地上,揉着眼睛大哭起来:“你欺负人!我又没有撒谎!”

    云霓见状连忙上前去安抚:“银姬乖,别哭,你哥哥不给你买,姐姐给你买。”

    银姬哭得更是大声:“没用的,买不到的!呜呜!”

    云霓越是劝说,银姬越是哭得凄惨,而且赖在地上不肯起来,一拖起来就又坐下去,最后潘瑜实在忍不住,转头问道:“易二公子,这金翅紫玉蝉是何物?”

    易天行嘴角微动,传音入密道:“就是一种蝉,长得特别漂亮而已,没啥用处,也就拿来逗小孩。”

    潘瑜继续问道:“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易天行道:“这种蝉生活的区域很特别,数量又少,加上没有什么用处,除了我这种喜欢研究奇虫异物的人,本就没有多少人知道,更别说捕捉了。”

    潘瑜暗叹一声,金银双姬被宠溺成现在这个样子,倒也并非古灵枢一人之过,她们二人长得粉妆玉琢,人又聪明伶俐,任谁看了也是从心底里喜欢,加上家门的关系,这芫阳黑白两道的头面人物哪一个不是她们长辈?你宠一下,他宠一下,反正出了事有人兜着,就算天塌下来,只要在这芫阳的一亩三分地,就没有诸位长辈抗不下来的事儿,久而久之,她们自然也就养成了随心所yù、横行无忌的xìng格,就拿现在来说,他敢肯定云霓心中伤心难过,甚至对易天行有所怨尤,只不过大家都是成年人,考虑到交好易天行的必要xìng,她才没有站出来替银姬强出头,而且他刚才的问话,也是打了主意,能买则买,不能买则派人捕捉,总要顺了银姬的心意。

    不过从易天行的回话,潘瑜也看出了易天行的想法,他就是想用这些小玩意儿来管制金银双姬,既然打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诱之以利,所以易天行并未明言何处可以捉到金翅紫玉蝉,他也不好继续追问。

    潘瑜无奈的摊了摊手:“霓妹,好好照顾金银双姬,我和易二公子先去书房。”

    云霓一面搂住银姬,一面含笑点头:“你们先走,这里有我。”

    潘瑜苦笑一声,带着易天行向书房走去。

    没有了金银双姬捣蛋,潘、易二人步履如风,不消片刻就已经进入书房入座。

    潘瑜的书房并不大,大约只有丈许方面,除了一桌一椅,便只有对面和左边的两个书柜,上面摆满了书籍,此外别无一物,就连寻常书房中的摆设,如名人书画什么的,都没有一件。

    左边的书柜全是一些兵书,摆放显得很凌乱,显然主人经常使用,并且随手搁置所致。书桌对面的那个书柜则要整齐得多,上面的书倒是井然有序、一尘不染,但是却没有翻阅的迹象。

    “坐。”潘瑜摆了摆手。.

    易天行瞥了唯一的屋中一把椅子一眼:“我站着就行了。”

    潘瑜莞尔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我习惯一个人待在书房想事情,从来没打算在这里接待客人,所以……”

    易天行摆手道:“虽然我们初次见面,但是我们之间,也不用太过生分。我哥信你,你就是我朋友。”

    潘瑜哈哈大笑道:“说得也是,我们之间的确不需要太生分了。”说罢来到那个堆放整齐的书柜面前,伸手插入第二格的两本书之间,微微挪动了两下,书房的地下便传来低沉的声响。

    易天行静静的看着,不一会儿书房的地面便裂开一个窟窿,斜斜的一条台阶向下蜿蜒延伸,绕了个弯,使得他看不到深度。

    潘瑜低声道:“跟我来。”说着当先带路,走入通道之中。

    易天行随之下去,只见通道两边,每隔一米便有一粒夜明珠,发出清幽冷冽的寒光,虽然不是光芒四shè,但是照亮前途却是已经足够。

    潘瑜在壁上第三粒夜明珠上一按,顶上的通道口便徐徐关闭,通道中光线骤然一黯,但是随即夜明珠的光芒盛大了几分。

    易天行也不说话,跟着潘瑜一路向下,转过五个拐角,台阶尽头豁然开朗,露出一个高达三丈,亩许方面的地下室来。

    易天行目光一瞥,发现这座地下室呈八卦形状,除了出入口,分隔成七个房间,右手第一个房间放着五排书架,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各种书籍,其中武技为主,占据了四排有余,其余都是一些与阵法、地理、军械、医药有关的书籍。

    右手第二个房间三面都是药柜,中间摆着一个长桌,虽然现在上面空无一物,但是药香四溢,显然是配药所用。易天行深深吸了口气,随即会心一笑,这平台上面的药味杂乱,但是左右不过是金创药、行军丸的调调儿,应该是专门用来改良军中药方的地方。

    右手第三个房间,像是一个靶场,那间房子的深度是所有房子里面最长的,达到两百米开外,尽头有一些箭靶子,门口被一个平台堵死,上面摆着一些弓弩。

    入口对面的房间摆着一个打铁炉,炉火已熄,旁边摆着各式各样的兵器。

    左手第三个房间也是一个药房,刺鼻的药味站在入口都闻得到,作为毒道高手,易天行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比起右手第二间的药房,这间配置毒药的地方显然要高端得多,其中颇有一些剧毒连他都有所顾忌。

    左手第二间房的房门密闭着,只见丝丝白sè寒气从门缝中渗透出来,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居然如斯寒冷。

    左手第一间房则是接待室,不但桌椅俱全,而且也是唯一一间有人的房间。两个年约十七、八岁的侍女见到潘、易二人下来,立即行动起来,一个伺候潘瑜、易天行入座,一个及时奉上茶水。

    潘瑜挥手遣开侍女:“易二公子,想必你也看到了,这里是我的私人研究室,感觉怎么样?”

    易天行道:“目的很明确,用于战阵。”

    潘瑜面sè一黯,苦笑道:“就这么不上档次么?”

    易天行道:“跟档次无关,江湖和军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跑江湖可以玩儿个xìng,弄得美轮美奂,弄得千奇百怪,弄得绝无仅有,但是军队不一样,军队的要求就是制式、统一、量产、稳定。所以一种东西研究出来是用于军旅征战和用于江湖厮杀,一眼即明。”

    潘瑜道:“既然如此,给点意见如何?”

    易天行道:“军队药物最重要的不是配方多么好,而是原料供应有保障,我对益州出产的药物不熟悉,你列个清单来,我给你几个配方。至于你炼制的毒药,走偏了路,军队用品不仅要原料货源稳定,还要尽量低价,鬼须草虽然不算罕见,但是那也就是针对江湖中人使用,用来制作制式武器,给三千把武器淬毒就能用掉这世间所有的库存,至于大规模使用七芯莲就更离谱了,第一,这玩意儿神州不出产,局势一旦乱了,你根本无法保证货源,第二,七芯莲价格太贵,我没记错的话,一朵得二百两银子吧?用来给制式武器淬毒……你钱多烧的啊?其实军队使用毒药并不需要多大的技巧,别自己把事情弄复杂了,你给我益州出产的毒药清单,标明产量和价格,我帮你配药方。”

    潘瑜喜笑颜开:“易二公子肯亲自出手,求之不得,呵呵!”

    易天行道:“举手之劳,不用客气。倒是研制新型武器方面,我是帮不上忙的。”

    潘瑜道:“武器的改良是个长期不懈的过程,不在一时,倒是毒药可以迅速提高战力。”

    “那倒是。”易天行随即想起原本有金银双姬同行:“对了,你刚才打算把那两个丫头也带下来?”

    潘瑜连忙摇头:“那怎么可能?她们始终太小,还不太懂得分轻重,不适合知道这些。”

    看见易天行眼中的狐疑,潘瑜笑着补充道:“你以为她们会待在我书房里面啊?她们根本闲不住,过不了一会儿她们就会自己跑出去玩儿的。”

    易天行哦了一声:“我说呢。不过潘兄给我看这个研究室,不光是让我帮忙这么简单吧?”

    潘瑜神情一肃:“稍候。”说罢站起身来,走到隔壁,打开房门,易天行坐着不动,都感觉整个地下室的温度直线下降。

    隔壁传来潘瑜的声音:“有些东西必须冷藏,我就建了个冻库。”

    说话间,潘瑜已经走了回来,手上托着两个盒子,一个玉质、一个木质,轻轻放在易天行面前的桌上。

    易天行见潘瑜轻拿轻放的慎重样子,心中也提起了重视,双手捧着那个木质盒子,拇指轻轻一挑,一股清香扑面而来,盒子正zhōng yāng赫然是一串sè作朱红、形如飞雀、一穗七花的花朵。

    易天行眼睛一亮:“朱雀花!”闪电般向下一合,揭开玉质盒子,盒子中嵌着两个水晶瓶,一红一绿。

    易天行轻轻捻起水晶瓶,瓶子仅有食指粗细,圆柱形的外表看上去仿佛两根试管,里面分别装着红sè、绿sè的液体,瓶子本就不大,液体数量更少,只占了瓶子底部薄薄一层,估计倒出来只有一、两滴的样子。

    红sè液体显得粘稠厚重,瓶子运动之间,它牢牢粘在底部仿若凝胶,绿sè液体晶莹剔透,时不时爆shè出一道强光,通过瓶子表面扩散出去,照得地下室碧莹莹一片。

    不需要再作辨别,易天行心中一阵激动,将瓶子塞回玉盒,然后朝着潘瑜躬身行礼:“潘兄有心了。”

    潘瑜神情恻然:“易锋寒不仅是你的兄弟,也是我的兄弟。”

    易天行道:“说来惭愧,我这当大哥的还不如你对他上心。”

    潘瑜摇头道:“你孤家寡人,比不得我手下一大帮子人,更何况,这深渊魔蜥血和不老树汁都是你四表哥从荆州购回的,我可不能居功。”

    易天行道:“朱雀花也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潘瑜长叹一声:“是啊,为了得到这朱雀花,我这边的弟兄惹了点麻烦,到现在都还没有了结。”

    易天行剑眉一挑:“怎么回事?”

第九十五章 凤歌山庄 南湘三义

    烈rì当空,一个背负长剑的白衣少年,一个肩挑长枪的壮汉,顶着烈rì,徐步走在湘州的官道上面,那个少年似乎甚是耐热,温润如玉的脸庞上面竟然一颗汗珠都没有,与之相比,持枪壮汉便差了许多,走不了几步,便伸手在脸上擦拭汗水,但是rì如烘炉,汗出如浆,任凭他擦拭得怎么勤快,很快便又是一脸的汗珠。

    远远望见前方有一间茶铺,持枪壮汉面露喜sè:“易二公子,我们先去茶铺歇歇脚,喝口水再赶路吧?”

    白衣少年正是易天行,与之同行的乃是芫阳副将鲜于冲,自从那rì易天行听了潘瑜获取朱雀花的经过和后果,便主动接下了这段公案。

    这原本是潘瑜的麻烦,他自然责无旁贷的有所表示,只是他老爹挂着总兵的职务,实际公务全部都由他代理,实在抽不开身,便派了手下心腹鲜于冲相助。

    易天行闻言点了点头:“凤歌山庄快到了,我们正好打听点消息。”

    鲜于冲咧嘴笑道:“好。”说罢抬起胳膊,用袖子往脸上一抹,展开身法,便往茶铺奔去。

    易天行笑着摇了摇头,身形一晃,便不紧不慢的跟在鲜于冲身后。

    同样位于神州西南,益州与湘州的情况却大相径庭。益州自古以来,便是一个土地肥沃、风调雨顺的福地,从无饥荒,素有天赐之名,而益州西面的湘州却是神州诸州之中最为贫瘠的地界之一,不同的水土自然孕育了不同的风土人情。

    益州由于天时地利,即使随意耕作,也有不差的收成,就连底层人家,都含有挨饿受冻的情况,官员、土豪们也不用刮地三尺,就能拥有不俗的享受,所以从富贵人家到老百姓,个个贪吃好耍,民风懒散,绝少发生民间私斗,当地人的xìng格说好听点乐天知名、豁达开明,说难听点就是好吃懒做、好逸恶劳。

    而湘州恰恰相反,当地土地贫瘠、矿产匮乏、缺盐少布,商业自然也比较落后,生活条件极其困苦,物资的不足,便意味着必须争取甚至抢夺才能求存,久而久之,养成了极其彪悍的民风,基本上每个人都练过武,家家都是挂刀插枪,其他地方的传家宝多半是玉器金银,这里的传家宝几乎全部是制作jīng良的兵器。

    所以鲜于、易二人在大道上施展轻功,在其他地方算是惊世骇俗,在这里大家俱都见惯不惊,众茶客只是瞥了他们一眼,便略过不提。

    鲜于冲当先冲进茶铺,高呼一声:“老板,来两碗茶!”

    小二拉长了嗓子应了声,一手提着茶壶,一手夹着两个打盖碗就过来了:“二位客官,要炒饭么?本店有蛋炒饭、肉丝炒饭、素菜炒饭,你看”

    易天行刚刚踏进门口,闻言奇道:“你们茶铺还卖吃的?”

    小二得意一笑:“我们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距离最近的县城也有五十里路程,路上再无酒楼饭馆,你们如果不在本店吃点东西垫底,就要饿上一整天了。”一面说话,一面熟练地掺上茶水。

    易天行笑道:“你们老板倒是会选择位置,鲜于兄?”

    鲜于冲把长枪往桌子上一靠:“我们还是尽快赶路吧,五十里路也不算太远,误不了我们吃饭。”说着端起茶碗,一口喝干:“再满上。”

    小二听到鲜于冲不吃饭,神情冷漠了许多,一声不吭的倒了茶,把茶壶往桌上一放:“再喝自己掺。”说罢便自顾自走开了。

    鲜于冲嘿嘿一笑,又是一口干掉茶水,对着易天行说道:“渴死我了,这太阳真毒。”

    易天行内功jīng深,周身毛孔紧闭,体内水分没有缺失,倒是不怎么口渴,端着茶碗慢饮徐斟:“唔,的确有点热,待会儿我们把水囊加满再走。”

    二人有心打听消息,口中随口搭讪着,却把耳朵竖起来偷听别人的谈话,可惜湘州人口不多,会在这种官道上跋涉的旅客更少,多是一些外地商人,连江湖武士都没有几个,话题对他们二人来说没有什么意义。

    易天行听了两句便觉得不耐,放下茶碗:“好了没有?好了我们就走。”

    鲜于冲正待说话,忽然大地微微震动,远方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

    鲜于冲扭头一看,只见一人一马,风一般从茶铺外面掠过,快马蹄急力猛,带起漫天尘土,涌进茶铺中,顿时弄得坐在茶铺门口的茶客满身灰尘。

    几个脾气暴躁的茶客顿时火冒三丈,拍着桌子站起来,指着骑士破口大骂,甚至有两个汉子,一个弯弓搭箭,一个抖手就是三支飞镖,朝着那名骑士shè去。

    茶铺老板见状脸sè变得惨白,急匆匆跑上前去,双掌一分,拍向出手攻击的两名汉子,大声叫道:“不要啊!”

    茶铺老板的话音未落,从骑士方向飞来十余道黄橙橙的光芒,快如闪电,呼啸而至,就像是十余个风火轮一般。

    其中一道黄光击中飞箭,当场打成几段碎屑纷飞,一道黄光从三支飞镖中间穿过,角度jīng准巧妙,一击便将三支飞镖尽数弹飞。

    不等茶铺中人反应过来,黄光已经飞入茶铺中,激起一片血花,惨叫声中,出手攻击、开口辱骂骑士的茶客们全部被一枚拳头大小的铜环击中眉心。

    那些铜环力道迅猛,深深嵌入人脑,打得那些人脑浆迸裂、当场毙命。

    茶铺老板的双掌还未挨着两名汉子,便看到他们在自己面前仰面飞出,额头血水飞溅而出,吓得四肢发麻,尖叫出声。

    这时死者的亲友们才反应过来,茶铺中顿时哀声一片,不过看到马上骑士的手段之后,这些人竟是连谩骂都不敢,只是抚尸恸哭。

    其中一名青衣老者替那名shè箭的汉子合上双眼,抬头道:“老板,你认识凶手?”

    此言一出,茶铺中悲声一滞,遇害者亲友纷纷望向茶铺老板。

    茶铺老板只觉头大如斗,按了按太阳穴,冷笑道:“怎么?你们打算报仇?”

    青衣老者寒声道:“光天化rì之下行凶杀人,这虞国可是有王法的地方。”

    此言一出,一时间群情激奋:“不错,我们要报官!”

    “茶铺老板,你不要自误,马上把凶手供出来!否则告你包庇凶手!”

    “对!让朝廷派人捉拿凶手,将他枭首示众!”

    听到众人杂乱的叫嚷,茶铺老板眼中讥讽的神sè越来越浓厚:“你们想知道么?好,我告诉你们,刚才那人是典二郎。”

    茶铺中的声音一下子静寂下来,刚才还悲愤交加的人群个个面如土sè,不少人直接抬着自家亲友的尸体,一言不发,灰溜溜的走了,就连与死者无关的茶客,也纷纷起身离去,仿佛在此地多待一会儿,就会惹祸上身一般。

    最后只剩下那名青衣老者还站在茶铺老板面前,他浑身都在颤抖,眼神充满了悲怆绝望,缓缓蹲下身子,按住shè箭汉子的尸体,忽然咬牙道:“我不会就这么算了。杀了我儿子,就算他是圣手魔环典二郎也得偿命!”

    茶铺老板长叹一声道:“老兄,我劝你节哀顺变,忘了这件事,典二郎不是你能够对付的。”

    易天行的声音忽然悠悠响起:“这典二郎有什么了不起的么?怎么大家这么怕他?”

    茶铺老板这才发现茶铺中还有客人没有离开,神情古怪的望向易天行:“一听就知道客官是外地来的,典二郎本人其实没有什么了不起,了不起的是他身后的人。”

    “哦?”易天行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说来听听。”

    茶铺老板皱眉道:“这些事你少知道为妙,反正你记住,刚才那个骑士你们惹不起,被他打死只能认命就行了。”

    青衣老者忽然嘶声狂笑起来:“不过就是一群土匪么,难道他们可以一手遮天?”

    茶铺老板见对方不知进退,也绝了继续劝说的念头,冷冷的道:“这里是湘州。”

    这一句答非所问,易天行和鲜于冲却都听明白了。湘州的特sè除了民风彪悍,还有一点,冠绝九州,那就是土匪众多,在外地甚至有十湘九匪的说法,由于物资贫乏,早在战国时代,湘州人便形成了独特的土匪文化,这里的人白rì为民、夜间为匪,最离谱的就是当时立足湘地建国的楚国,接连出了好几个君主都带头当土匪,私下抢掠劫杀外国使团。

    就以易天行本次的目标而言,凤歌山庄历史悠久,开创者更是驰名九州的大学者,在神州文学史上都是赫赫有名、举足轻重,时至今rì,许多文人sāo客都喜欢用狂人接舆、凤歌山庄的典故入诗入文。但是实际上,现在盘踞在凤歌山庄的,从庄主到佃户,全部都是土匪,而且是势力大到可以称霸南湘的超级匪帮。

    是啊,在湘州,最可怕的不是官府,不是武林门派,而是土匪,他们的关系盘根错节,深深扎根在每一个湘州人的心底,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每一个湘州人都通匪,就算他们自己不是土匪,他们的亲戚中必然有人是土匪,这样的环境下,土匪不会抢劫本地人,甚至会将抢来的财物分一部分给亲属邻里,本地人也不会去揭发土匪,包庇土匪才是湘州人的道德观,否则,就是吃里扒外、不讲义气。

    既然能够吓得老百姓不敢去报官,典二郎不是土匪才奇怪了。

    想到这里,易天行心中暗自揣度:“此地已经是凤歌山庄的地盘,这个叫典二郎行事如此嚣张,要说跟凤歌山庄没有关系恐怕傻子都不信。”

    青衣老者却露出疯狂的神情:“嘿,我去找杀手楼,倾家荡产,我也要典二郎偿命!”

    门外忽然咦的一声:“谁这么大胆,敢在这里叫嚣要典二哥偿命?”

    另一个娇嫩的声音接口道:“二哥手下居然有活口,真是奇怪。”

    前面那个声音嘟囔道:“哼,又要我们替他擦屁股。”

    青衣老者脸sè大变,怪叫一声,反手拔出宝剑,舞出一朵剑花,神情紧张的望着门口。

    一个年约二十七、八的劲装女子大步走将进来,面目美艳,双腿浑圆修长,看上去充满了青chūn活力,只是皮肤比较粗糙,令其姿sè大打折扣,一进门,她便把手一抬,一道银光如虹,刺向青衣老者。

    青衣老者满脸绝望的挥剑护住前胸,一面后退一面仓惶叫道:“梨花枪……”

    声音嘎然而止,银光贯体而出,将青衣老者钉死在墙上。

    随后进来一老一少两个男人,老者须发花白,步履如山,手中一柄霸王枪通体闪烁着乌黑的金属光泽,小的一个也有三十来岁,双手分别持着一支双头花枪。

    茶铺老板见状腿一软,跪倒在地:“杨二侠饶命!”

    易天行与鲜于冲对视一眼,心道果不其然,南湘三义的老二神枪杨强都出现了,那个典二郎应该是凤歌山庄庄主的得力手下。

    那个老者杨强微笑着扶起茶铺老板:“别怕,乡里乡亲的,我怎么会杀你?这外乡人自己找死,我女儿才出手的。”

    茶铺老板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是,杨二侠宅心仁厚,绝对不会为难小人,小人是猪油蒙了心,才会胡思乱想。”

    杨强摆了摆手:“我们三个赶了一天的路,正好借你的地方歇歇脚,倒三碗茶来吧。”

    茶铺老板总算恢复点常态,走过去一脚把瘫软在地的小二踹起来,呵斥道:“还不给杨二侠、杨大公子、杨二小姐倒茶!”

    此时那个手持双枪的汉子目光瞥到鲜于冲靠在桌上的长枪,开口赞道:“好枪。”说着两眼发光的盯着鲜于冲:“宝刀配英雄,不知道你配得起这杆枪不?”

    鲜于冲也不示弱,瞪着眼睛冷笑道:“想试试?”

    双枪汉子狂笑道:“好!爽快!”双手一抖,手中双枪便宛如双条巨蟒飞出,刺向鲜于冲。

    鲜于冲手一挥,揽住长枪,双臂一使力,从两条巨蟒的中间缝隙扎了进去。

第九十六章 两难 比枪

    双枪汉子双臂一合,两根双头花枪交错而出,宛如两条花斑巨蟒,缠住鲜于冲的长枪,然后手腕一转,大喝一声:“撒手!”

    鲜于冲只觉双臂传来一阵巨大的绞力,手中长枪仿若插入龙卷风之中,随着强猛的劲力险些旋转起来,连忙气沉丹田,怒目叫道:“破!”一面吐气发力,一面运足全身力气,紧握枪杆,狠狠扎向前方。

    轰!虚空中一声爆响,拦路双枪被鲜于冲一击振开,长枪如虹,直刺双枪汉子胸膛。

    双枪汉子眼中露出一丝惊惶,大叫一声,左手一拨,借力向右飞掠。

    鲜于冲手一抖,啪的一声,枪杆扫在双枪汉子的左手花枪上面。

    双枪汉子前力已尽、后力未生,被这一杆子抽过来,根本无力抵挡,连花枪带手臂被鲜于冲一枪压着撞击在自己胸口上,当场鲜血狂喷,身体飞了出去。

    鲜于冲一战得胜,脸上却无半分得意之sè,谨慎的抖了一朵枪花,护住前身,徐徐退到易天行身边。

    “哥!”劲装女子飞身拦住双枪汉子,临空将其扶住,飘然落地,恶狠狠的望着鲜于冲:“小子,你胆子不小,敢伤我哥!”

    鲜于冲哼了一声:“刀剑无眼,怕死别动武。”

    劲装女子声音哽了一下,接着更加暴怒,将双枪汉子扶在一旁,脚步一踏,便要上前。

    双枪汉子抓住她的手臂:“二妹,我们杨家的人,要输得起。”

    劲装女子怒道:“他打伤了你,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再说了,你如果争气一点,学会爹的神枪诀,怎么会被个无名小卒给打了?”

    双枪汉子被他妹妹说得郁闷无比,神枪杨强天生异禀,不仅神力惊人,握着八十多斤的霸王枪跟捻着一根绣花针没区别,而且对于枪道悟xìng极佳,集百家之所长,自创神枪诀,打遍湘州无敌手,可惜他这枪法要求太高,膝下儿女都没有他那么高悟xìng和力量,一身武学未免后继无人。

    尤其他那长子杨山,对于神枪诀根本不得门而入,杨强十成本领他连一成都学不到,只好另辟蹊径,练得一手双枪,倒是他的次女杨真真悟xìng不差,深得神枪运用的jīng髓,可惜身为女子,天生力气不足,神枪诀始终无法继承下来。

    不过这句话乃是杨家父子的逆鳞,杨山听了不高兴,杨强也有些不快,闻言沉着脸喝道:“退下,还不嫌丢人么?”

    杨真真一言出口,才知道犯了父亲大忌,浑身气势顿时焉了下来,低声应了一声,不再开口。

    杨强转身望着鲜于冲,凌厉的目光仿佛两道闪电,刺得鲜于冲双眼一咪:“年轻人,枪法不错,军队出来的?”鲜于冲出身贫寒,幼时没有什么名师指点,全靠一身神力,在乡间与人械斗,摸爬滚打熬出来的功夫,后来虽然被潘瑜看中,带到潘府习武,但是潘家也不是什么武林名门,学来学去大抵是军旅中的枪棒弓马之术,好在古梦崖与潘瑜一见如故,又有心借助潘瑜的势力,所以花了不少心血壮大潘瑜的班底,不光将寿千旬安置在潘瑜军中担任幕僚,更将家传枪法传授给了鲜于冲、郝霸,鲜于冲这才能够在武道上面得以jīng进,但是行家一眼便能看出他的枪法与江湖路数格格不入,充满了沙场血战的气息。

    鲜于冲知道瞒不过,耿直的一点头:“不错。”

    杨强心下叹息,鲜于冲学习军中枪法能够走到这一步,勤奋、天赋缺一不可,更重要的是,适才那一枪硬行突进破开双枪的手法,显示出他超乎常人的臂力,这样的人才,正是修习他神枪诀的最佳人选,可惜,他不是自己儿子,甚至不能成为自己的徒弟:“看你的身手,在军中应该有职衔?”

    鲜于冲瞥了易天行一眼,见他微微点头,便拱手道:“在下芫阳副将鲜于冲。”

    杨强露出果不其然的神情:“好,原本老夫不该以大欺小,不过你既然来自芫阳,想必是因为那件事情,老夫便不能不管了。”

    鲜于冲笑道:“接大侠为了这件事,可是把兄弟伙全部都叫上了。”

    杨强冷笑道:“潘瑜仗着官府的势力,强取豪夺,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如果不拧成一股绳,还不得被欺负到哭啊?”

    易天行悠悠的道:“土匪不算民?”

    六道冰冷的目光扫过来,杨强开口道:“这位公子是哪位?”

    易天行淡淡地道:“易天行。”

    杨山捂着胸口,拍桌而起:“原来是你?说起来你也是江湖中人,居然甘心做狗,真是丢尽了我们江湖人的脸面!”

    易天行斜斜瞥了杨山一眼:“第一,朱雀花并非接庄主之物,既然双方同时看见,自然各凭手段,谈不上强取豪夺,第二,潘兄夺取朱雀花,是为了我一个兄弟,他这么够义气,我这做大哥的总不能置身事外。”

    杨山冷笑道:“若是接大伯败在潘瑜手上,朱雀花拿去我们没有二话,他靠着三千劲弩欺压我们江湖人算什么手段?”

    鲜于冲嘿的一声:“当时接庄主带着百来号弟兄,如果换作潘公子一人在场,接庄主会单打独斗?”

    杨山怒道:“怎么不会?你以为我们湘州豪杰跟你们这些朝廷鹰犬一样不知羞耻?”

    鲜于冲道:“我们是军人,两军交锋,哪儿有单挑定输赢的道理?”

    杨山骂道:“早说你们不要脸了!以多欺少的孬种!”

    鲜于冲道:“作为手下败将,这么说不好?”

    杨山气得脸sè通红:“你……”

    杨强挥手止住杨山的话头,盯着鲜于冲:“多说无益,看在你们孤身两人敢来湘州送死的份上,老夫也不欺负你们,你们一起上。”

    易天行眉头微皱,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凤歌山庄的底细都没有弄清楚,便已经与接钟鼎的义弟短兵相接,南湘三义在湘州多如牛毛的土匪中,绝对是顶尖的存在。

    老大凤歌山庄庄主接钟鼎,承袭祖上家业,任侠好义,在湘州黑白两道都有稳固的基础,作为本土豪绅,他可以明目张胆的打着民团的旗号训练兵马,麾下号称有三千好汉,较真细算的话,一千五六的jīng装武士也是有的,这样的班底,放在正规军不算什么,作为土匪可就非同小可,加上湘州习气,老百姓对外地来的官员天生厌恶,对本乡本土的土匪却抱有极大的同情,所以接钟鼎在湘州南部权势滔天,实际权力远比坐拥几万官兵的官员来得实在。

    老二杨强,就是眼前这个老头,对于这个湘州第一号的独行大盗,易天行并不敢小觑,他不比那些只能在自己地盘横行无忌的地头蛇,他的枪法不仅在湘州称雄,就算是放在整个神州,也是一流高手。

    老三通天鼠薄乘龙,他才是南湘三义中最令易天行头疼的人物,此人诡计多端,却又长袖善舞,湘州的江湖人士,十之仈jiǔ都跟他有交情,随便写几封信,就能召集一群高手替他办事,跟潘瑜结下梁子的是接钟鼎,但是真正对潘瑜造成麻烦的却是他。

    易天行此番来湘州,并不是为了把仇恨加深,恰恰相反,化干戈为玉帛才是他的目的,说到底,这里是南湘三义的地盘,他们在湘州朝廷、武林,甚至民间,都有着牢不可破的基础,他们代表的,是湘州许多人的利益。

    杀了接钟鼎很容易,覆灭凤歌山庄对于易天行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江湖这么多年来,用毒高手一夜之间灭人门、屠人城的例子屡见不鲜,易天行丝毫不怀疑自己的本领,但是要让双方满意,这就难了。

    朱雀花只有一朵,此物天生神物,可遇不可求,更重要的是,它有莫大的功效,除了炼制生死人肉白骨的疗伤圣药,它还能炼制延年益寿、增长内力的灵丹,对于接钟鼎来说,看着朱雀花眼睁睁落入他人之手,绝对是他难以接受的事情。

    还有个问题,就是面子,对于某些混迹官场、商场的人来说,面子一文不值,但是对于刀头舔血的江湖人,尤其是带着一帮手下打家劫舍的土匪头子,面子绝对是头等大事,谁伤了它,就得用血来偿。

    易天行打的主意,是先了解敌情,然后再做计较,有人就有利益,对于江湖更是如此,有人认为江湖是快意恩仇的地方,有人认为江湖是义气千秋的殿堂,但是易天行并不这么看,读多了江湖秘闻,他发现江湖其实风高浪险,江湖其实利字当先。

    随心所yù、重义轻利的江湖人不是没有,但是要么死得早,在没完没了的火拼厮杀中丧生,要么混得孬,就像昔rì号称天下第一剑的随心剑李云天,名气倒是有了,本领也是人所共见,但是他一辈子餐风露宿、孤独终老,死后暴尸荒野,连口薄皮棺材都没有。

    真正功成名就、名利双收的江湖大豪,没有一个傻子或者疯子。

    就拿南湘三义来说,湘州那么多土匪,怎么他们八竿子扯不到关系的人能够结拜?接钟鼎有固定的地盘,有雄厚的家底,有清白的身份,就算不做土匪,也是豪侠一流,但是有一个兄弟神勇无敌,有一个兄弟帮他协调关系,他才能坐稳南湘武林第一把交椅。杨强能打,一人来去,天下横行,可是他要结婚生子,他终究不可能一辈子独行,大哥有权有势,三弟知交满天下,自己才有后路。薄乘龙朋友多,但是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明白人情薄如纸,自己没有出身,没有武力,没有足够的利益,谁为你付出?但是两位义兄有,这就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钱,谁都知道薄乘龙的背后是接钟鼎和杨强,跟他们套不上交情,跟他薄乘龙套上交情也一样。

    所以易天行很早就明白一件事情,在江湖的世界里,没有解不开的仇恨,只有满足不了的利益,现在的问题是,什么样的利益可以满足接钟鼎而又让自己可以忍受?同时还要让双方都能下得了台?接钟鼎把事情闹这么大,一方面是被潘瑜夺去朱雀花的事情见者甚多,无法掩住消息,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觉得双方利益无法取得一致,干脆撕破脸皮,好歹落得不畏强权的名声。

    但是刚刚踏入接钟鼎的地盘,就跟杨强对上,却非易天行乐意的事情,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他击败杨强,扫的不仅是杨强的面子,那是在打湘州武林的脸,可是如果他败在杨强手里,这件事就没法善后了,湘州武林会说看,潘瑜这种朝廷鹰犬也就仗着人多欺负我们湘州人,真要动起手来单挑,根本就不够看!

    看见易天行沉默不语,杨真真冷笑道:“怎么?怕了?”

    鲜于冲眉毛一挑:“闭嘴!男人说话,女人插什么嘴?”

    杨真真闻言大怒:“你个废物臭男人,找死么?!”说罢手一扬,一道银光直刺鲜于冲咽喉。

    鲜于冲大喝一声:“来得好!”一挺长枪,迎将过去。

    杨强见状暗自颔首,他老于江湖,怎么看不出鲜于冲的用意?想不到鲜于冲一脸敦厚,心思如此活泛,他出言挑拨自己女儿出手,自己便不好意思插手其中,双方也就有了缓冲的余地,不过杨强随即嘴角翘起,心中想道:“惹上我女儿,算你倒霉!”

    就在杨强心念转动之间,杨真真已经把枪法展开,只见银光闪烁,在她身外涌起一幢银白sè光华,灿烂如群星,繁茂如梨花。

    鲜于冲的枪法刚劲有力,毫无花俏,讲究的便是一力降十会,可是面对杨真真的璀璨枪光,他却怎么也无法攻破。

    杨真真的梨花枪法看似华而不实,但是每一点银光都蕴藏着惊人的弹、震之力,这种力量并不是蛮力,而是一种技巧,虽然谈不上四两拨千斤,但是却能给对手带来沉重的负担。

    鲜于冲的长枪每刺中一点银光,双臂便会被震得抖动一次,场中看似他在压着杨真真猛攻,其实杨真真以逸待劳,并未用出多少力道,便将鲜于冲的真气和体力一点一点的磨去。

    鲜于冲与杨真真战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鲜于冲的双臂已经酸麻难禁,出枪速度越来越慢,就在此时,杨真真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厉sè。

第九十七章 展神枪 隐鹅毛

    杨真真倏地长啸一声,清丽悦耳,双手把长枪一抖,一蓬银花便在她与鲜于冲之间盛放开来。

    此时鲜于冲气力已经衰竭,双臂就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得难以运转,眼见已经无法格挡杨真真的梨花枪,胜负就在此一击,杨强、杨山的脸上都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谁知鲜于冲猛的一口咬破舌尖,吐出一口鲜血,洪声喝道:“中!”趁着疼痛和血流加速振奋起来的jīng神,正眼也不扫杨真真的杀招一眼,枪交右手,向外一抛,呼的一声,枪影如电,灵蛇出洞一般shè向杨真真胸口,竟然毫不犹豫选择了以命换命的打法。

    杨真真枪法已经使老,变招不及,顿时吓得花容失sè,惊呼出声:“疯子!”

    鲜于冲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他出身贫寒,能够拥有今时今rì的地位和成就,全仗潘瑜对他的知遇之恩,所以他对潘瑜的嘱托,看得比自身xìng命重要得多。

    湘州民风彪悍,如果第一场就输阵,对于下一步的谈判影响恶劣,所以他直接选择了宁死不败。

    杨强见状一把抓住霸王枪,手上青筋暴出,宛如虬龙盘结,但是终究没有出手。

    易天行却没有多想,剑眉一挑,将手往桌上一扫,两个茶碗滴溜溜旋转着飞了出去,分别迎向两支长枪。

    啪啪两声!一个茶碗被杨真真的梨花枪刺中,爆裂为数十个碎片,天女撒花一样,朝着杨真真shè去,逼得她娇斥一声,一面后退,一面抖动长枪将飞过来的碎片一一挑落;另一个茶碗正中鲜于冲的枪杆,鲜于冲的长枪就像被一辆马车撞中一般,身不由己的顺着茶碗的势头一抛,失去了准头。

    被易天行这一阻挡,杨真真、鲜于冲之间虽然胜负未分,却也拉开了距离,躲过了两败俱伤的下场。不过杨真真只是被逼退,除了脸上犹有惊惶之sè,呼吸间气脉平和,战斗力并未受到太大影响,鲜于冲却显得狼狈许多,虽然依靠坚忍不拔的毅力挺立如松,但是双臂乏力带来的抖动却已经不受控制,只能立枪插地,强自支撑。

    杨真真深吸一口气,平复死里逃生的心情,瞪了易天行一眼,有心开骂,却又顾念着易天行救了自己一命,最后改为:“朝廷鹰犬,果然不守江湖规矩。”

    易天行徐徐走上前去,往鲜于冲肩膀上一拍,一股暖流便顺着鲜于冲的经脉流转开来,似慢实快,几个呼吸间就在他体内流转了一圈,将他手臂酸麻乏力的感觉削弱了许多,然后才转向杨真真,笑眯眯地道:“大家切磋一下,何必弄得血溅当场?这一场算我们输了。”

    鲜于冲不服气的冷哼一声:“我枪法的确不如杨女侠,不过这一场比斗,起码也是平局!”

    杨真真对着鲜于冲呸的吐了口唾沫:“不要脸,打不赢就耍赖!”

    鲜于冲不甘示弱的瞪着杨真真,撇嘴道:“什么叫做耍赖!易二公子不出手,你就算得手,也已经是个死人,难道你死得会比我死得高级一点?”

    杨真真怒道:“比武自然是靠真本事!一命换一命就是无赖的做法!”

    不等鲜于冲反讥,杨强已经开口制止女儿:“真真,这把算平局。”

    “爹!”杨真真跺脚道:“他明明输了,不信的话,我现在一只手就能杀了他。”

    杨强沉声道:“你还不知错?如果不是你求胜心切、贪功躁进,怎么会差点被人捅死?!每个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你如果死了,谁给你重新打过一次再论输赢的机会?”

    杨真真无言以对,但是仍然愤懑难平,瞪着鲜于冲一言不发,恶狠狠的目光像是要在鲜于冲身上剐下几块肉来。

    鲜于冲拱手道:“多谢杨老前辈持平而论。”

    杨强哼了一声,不去理他,朝着易天行喝道:“看来今天还是要我们一决雌雄。”

    易天行面容平静:“这里施展不开,外面去。”

    “好!”杨强也不多说,提起霸王枪便走到茶铺外面,把枪一摆,呼的一声,身外丈八以内的砂石尘土卷动,呈波浪状向外平移出去,露出他脚下一个平整的圆形地面。

    易天行缓缓走出茶铺,右手搭在白玉剑上面,双眼紧紧盯着杨强的腰部与双肩,霸王枪沉重无比,要挥动这样的重型兵器,腰力、臂力缺一不可,所以观察腰肩,便能判断出杨强出招的方向。

    杨强气势迸发,周身涌动着无形气流,须发飘扬,衣衫鼓荡,双眼凌厉如电,shè在易天行身上:“小辈,你先出手。”

    易天行淡淡地道:“不让我三招?”

    杨强闻言一愣,他没有想到易天行会说出这么无耻的话来,这天底下不是没有自恃武功、临敌先让敌人三招的,但是哪儿来要求敌人要求自己让他三招的?更何况,最近易天行闯出偌大的名头,手底下应该有几分真功夫,自己也不能太托大,总不能才教训女儿不要轻敌,自己就重蹈覆辙。

    不过他这一转念,便忘了回答易天行的说话,易天行促狭一笑:“杨老前辈难道不敢让我?”话音未落,白玉剑已经出鞘,洒落漫天白华,罩向杨强。

    杨强连忙吐气发力:“嘿!”霸王枪向上一挑,穿透繁华,直刺易天行咽喉,他这一刺,看似简单,其实深得北派锁喉枪的jīng髓,表面上一往无前、有进无退,实则留有三分余力,随时可以变招,对方一个处置不当,他的枪势便会铺展开来,连绵不绝,枪枪锁喉,直到对方力不能支、命丧当场。

    易天行手腕一转,剑光缠上霸王枪,绕出一圈圈圆环,运用牵、卸两种劲力,企图消磨掉杨强的枪劲。

    杨强只觉只觉自己的枪锋就像扎入一道旋风之中,枪上的力量不断被横向牵引散发,向前的动力处于飞速减弱之中,立即大喝一声,把枪一抖。

    轰!半空中一声雷鸣,通体都是由玄铁铸就、一丝韧xìng也无的霸王枪竟然被杨强抖出一朵径约三尺的黑sè枪花,以枪尖为中心,虚空仿若崩塌,一股巨大的吸力凭空生出,将白玉剑吸了过去。

    易天行只觉右手传来一股强大吸力,连人带剑都被吸得向前一倾。

    杨强见到易天行立足不稳,洪声大笑道:“认输!”霸王枪忽然变化成一条出海黑龙,枪头左右一摆,便把白玉剑拨开,一枪直刺,势如奔雷。

    易天行轻笑一声:“胜负言之过早。”顺着倾斜的势头,他的身体就像是没有重量一样,随着杨强的枪力向后飘去。

    杨强枪势展开,三百多斤的霸王枪在他手里轻若无物,或左或右,或上或下,时而如蛟龙闹海,时而如列缺行空,但是易天行偏偏虚不受力,任凭杨强的攻势如何猛烈,他都与杨强保持着两丈距离,仿佛杨强的真气便是他漂移的动力源泉。

    杨强久攻不下,不禁咦了一声:“好身法,不过还不够看!”说罢忽然收枪于肋,枪尖挺立朝天,接着双手高举霸王枪,身体徐徐转过半圈。

    易天行心中jǐng兆忽生,想也不想,双脚一点地,箭一般向后飞退。

    嘭!杨强手中霸王枪向身后一甩,当空绽放,化作一道快如闪电的黑光,不过易天行反应太快,早在他招式发出之前就已经飞身掠出,他这一枪速度再快、力道再猛,始终无法无限延伸,只能落在空处,在虚空中留下三个黑漆漆的通道。

    杨强眉头一皱,他这黑龙三摆尾乃是神枪诀中杀招之一,不仅力猛招沉,而且难以提防,这招底下不知道坏过多少好汉的xìng命,谁知眼前这少年竟似未卜先知一般,提前退出了这一招的攻击范围,实在令他大感吃惊:“你见过我这一招?”

    易天行摇头道:“没有。”他见到这一招的威力,心中也是一阵后怕,要是自己退得稍晚,被这一枪击中,恐怕不死也要脱层皮。

    杨强道:“那你怎么知道提前避让?”

    易天行呵呵笑道:“运气。”

    杨强心下微愠,沉声道:“那老夫就看你还有多少运气可用!”原本他还有几分留手,但是现在已经生出杀机:“此子禀赋过人,此时不除,必是异rì之患。罢了,反正大哥也没有想过与潘家小二善了,干脆在此击杀他的探路先锋。”

    想到这里,杨强长啸一声,右手握住霸王枪,向前一抡,竟然单臂舞动长枪,如使长鞭,抽向易天行。

    易天行低声吼叫一声,右肘一屈,将白玉剑竖立在身体左侧,合身冲上,待到霸王枪扫至他的面前,易天行腰肢一扭,将白玉剑轻轻搭在霸王枪上面,运用粘、滑两劲,连身体带宝剑贴着霸王枪向前划动,斩向杨强手指。

    杨强嘿的一声,左手横拍一掌,击打在枪杆上面,霸王枪重重一弹,一股巨力便将易天行崩开。

    易天行身体向后飞出,双臂展开,轻轻一划,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弧,落向杨强,白玉剑化作白虹,直刺杨强左眼。

    杨强从丹田中运起混元真气,张口一喷,一道罡气如炮火流星,直冲易天行面门。

    易天行见状顾不得攻击,把剑光一收,护住身体前方,饶是如此,被杨强数十年苦修的jīng纯真气喷个正着,就像是被檑木撞击到一般,闷哼一声,飞了出去。

    杨强得势不饶人,脚下用力,大地立时龟裂,身体激shè而出,同时两道尘土从他脚尖向后飞出,化作两条尘龙,滚滚不息。

    人未到,枪先至。不等易天行身体落地,杨强就已经尾随而至,双手握住霸王枪,向下一压,运枪如棍,砸向易天行胸腹之间。

    易天行手一伸,白玉剑挑在霸王枪杆上面,紧接着手腕一翻,剑光萦绕,缠着枪杆一个旋转,借力翻转到枪杆上方,然后用力向下一按,枪、剑分开,身形向后一个筋斗,飘然落在地上。

    甫一落地,易天行便脚下飞转,一圈圈尘土从他脚下形成,并且腾空而起。

    易天行把左手一扬,将四圈尘土摄至胸口齐平的高度,然后捏着戊土神诀,脚踏星辰,口中清喝一声:“去!”四圈尘土随手化作四个戊土符箓,朝着杨强飞去。

    杨强楞了一下,大笑道:“什么东西?鬼画符么?”

    杨强话音刚落,便听得空中爆声连连,四道符箓同时爆散,化作四柄尘土凝聚的飞剑,直刺杨强眉心、咽喉、胸口、丹田四处要害。

    杨强不虞有此,猝不及防之下,顿时闹了个手忙脚乱,一面展开身法闪避,一面回枪抵挡。

    枪出如电,shè向他眉心、咽喉的两道土剑被当空击溃,shè向他丹田的土剑被他错步闪开,但是shè向他胸口的土剑却未能完全躲掉,从他侧着的身体旁边飞速掠过,在他肋下留下一滩血迹。

    杨强心中又惊又怒,随着他武功渐高、地位rì隆,他几乎都已经忘了上一次受伤是什么时候,想不到今天被一个毛头小子所伤。

    就在这时,易天行已经紧随着四支土剑冲上,围着杨强身体环绕游走,展开剑影仿若狂风暴雨,朝着杨强周身要害猛刺。

    杨强以快制快,很快就发现问题,霸王枪远比白玉剑沉重,虽然有长、重的优势,但是在施展速度却非霸王枪所长,换作他人,杨强完全可以通过天生神力和雄浑内功弥补这一劣势,但是在易天行面前,慢上一拍就彻底失去了先机。

    短短两、三个呼吸,杨强已经被易天行刺中五次,虽然都不是重伤,但也刺得杨强浑身浴血。

    杨强见势不妙,立即改变战术,洪声怒吼一声,不管不顾的横扫一竿子,强行将易天行逼退,然后按捺下怒火,凝神静气,身体微微弓着,双手持枪,枪头对着易天行虚晃不定。

    易天行微微一笑,正要继续上前猛攻,忽然听得身体后方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当下怒吼一声,横向飞掠出去,反手一剑刺中那个悄然shè来的东西。

    映入易天行眼帘的,是一片鹅毛,剑、毛相交,并未出现意料中的鹅毛断裂,那片鹅毛就像是拥有生命一样,轻轻附着在白玉剑侧面,一股yīn柔而又宏大的真气沿着白玉剑涌向他的右臂。

    易天行大叫一声,用力一抖,真气迸发,将鹅毛震成碎屑纷飞:“何方鼠辈?”

    路旁的一株大树后面,慢悠悠走出一个羽扇纶巾、一派儒雅的中年书生,远远施礼道:“湘州薄乘龙,见过易二公子。”

    “通天鼠?”易天行不由得大感诧异,这家伙一副老白脸的模样,不知道怎么被人称之为鼠的,而且从他刚才的偷袭来看,此人的内力诡异jīng深,与江湖传闻中不擅武功的说法大相径庭。

    薄乘龙与易天行打过招呼之后,转向杨强:“二哥,易二公子一行原来是客,你就别跟他们计较了,倘若真要切磋,大哥在庄里设了武林擂,有的是机会,二位不妨去了正主儿那里再说。”

第九十八章 八仙迎客 连闯三关

    既然有人出面制止,本就无意拼个你死我活的易天行和杨强也就趁机罢手。

    薄乘龙不愧是长袖善舞的角sè,现身之后,三言两语便消弭了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甚至与易天行、鲜于冲二人相谈甚欢,如果被不知情的外人见到,恐怕会把他们当场多年至交。

    众人闲聊几句,便一同上路,朝着凤歌山庄走去。

    茶铺老板似乎已经习惯了类似的事情,收了薄乘龙的赔偿金,便自动自觉的打扫现场,无论面sè还是行动,都没有显现出一点异样。

    一行六人且说且走,薄乘龙在江湖上手眼通天,不仅对易天行在神州的经历了如指掌,甚至知道他在蜀州的事迹,虽然达不到掌握细节的深度,但是大的方面,如组建赤龙联盟、收编巫蛮各部等事情却都能够侃侃而谈,至于鲜于冲,更是把他的根底查了个底朝天,从他的出身、发迹到目前的官职、武功、战绩都了解得一清二楚,轻描淡写的叙述出易、鲜于二人的得意事迹,套话说得贴心却又丝毫不露奉承的痕迹,另一方面也隐隐向易、鲜于二人显示了湘州绿林的能量。

    不过对于薄乘龙的表现,鲜于冲听得暗自jǐng惕、脸sè严肃,易天行却显得没心没肺,似乎完全感受不到薄乘龙的可怕,反而一副很享受对方称赞的样子。

    薄乘龙等人走了大概三十余里,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即便望见远远的两道烟尘滚来。

    易天行等人目光敏锐,烟尘乍现,就已经看见来者乃是两骑烈马壮汉,两匹都是枣红马,通体找不到一根杂sè,神俊威猛,奔驰如飞,而且配合默契,两匹马的马蹄保持着同起同落的频率,左边的马前蹄落地,右边的马必然也在同时前蹄落地,时间不差分毫。

    鲜于冲眼睛一亮:“好马!”

    易天行的眼睛却落在马背上的骑士上面,两个身材粗壮的中年汉子,背后背着一杆迎风招摇的旗帜,身着劲装短衫,露在外面的双臂肌肉虬结、仿佛蒙上一层油光,右手各自握着一个径约两尺、粗如拇指的金环,昂首策马,冲着易天行等人直奔过来。

    易天行察觉到杨山、杨真真兄妹的呼吸微变,不禁笑了一笑:“凤歌山庄来迎客了么?”

    杨山嘿嘿笑道:“不错,看来接大伯十分看重你们,竟然发动了八仙迎客,这可是我们湘州武林最为隆重的迎客礼节,易二公子真是好大面子,嘿嘿!”

    鲜于冲眉头一皱,冷笑道:“的确是好大面子。”一面说话,一面紧了紧抗在肩膀上的长枪,望向易天行。

    这八仙迎客的确是湘州武林最为隆重的迎客礼,取寓传说中的风云雷电、松鹤龙虎八位仙人,距离家门四十里开始,每隔十里便有两名骑士代表八仙之二前来迎接,接到客人,骑士就尾随其后,招展八仙旗、口喊迎客辞为其显耀声势。

    但是这种礼节也分文武两门,文礼自然是宾主尽欢,主人在江湖上显示自家的底蕴,说到底,这种排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玩儿的,客人也能获得极大的面子,但是若是武礼,客人便需要独力接下迎客八骑的四拨攻击,接下了,这八名骑士会按照礼节为客人随行摇旗,接不下,那就该滚蛋滚蛋!

    易天行淡然传音给鲜于冲:“无妨,替人跑腿的货sè,不足为虑,我接下便是。”说完扬声笑道:“那怎么好意思?”一面说,一面大步走向前去,拱手喝道:“敢问是哪两位好汉前来迎宾?”

    两骑奔驰如电,几句话工夫已经来到易天行面前,两名骑士同时从马背上腾空而起,举起金环朝着易天行砸下:“湘州童震、桂仁恭迎易二公子!”

    金环带起的呼啸风声中,易天行哈哈长笑道:“多谢二位!”说话间箭步上前,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真气鼓荡,双掌仿佛胀大了许多,接着向上一翻,拍向迎面而来的两枚金环。

    铮铮两声,易天行的肉掌击打在童、桂二人的金环上,竟然发出金铁交击的声音。

    童、桂二人只觉一股不可抵御的巨大力量沿着自己右臂涌将上来,催逼得自己右臂骨骼咯咯直响,胸口一阵郁闷,直yù吐血,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飞出。

    童、桂二人眼中露出羞怒交加的神情,他们二人也算是湘州武林有头有脸的人物,一身外家功夫炉火纯青,手中金环更是纯金铸就,沉重无比,挥舞起来,力逾千钧,加上师兄弟数十年的配合,jīng于合击,出战向来是两人一起出手,不下于单独出手的四倍战力,在湘州创下偌大的名头,此番申请充当迎客八仙,一方面是为了给接钟鼎面子,另一方面,也存了踩着易天行扬名的念头,谁知一个照面便被易天行击退,他们两人顿时觉得颜面尽失。

    身在半空中,桂仁大叫一声,一掌拍在童震背心,童震受此一击,去势立即扭转,重又朝着易天行扑出,还未近前,便大喝一声,扬手将手中金环抛出。

    易天行轻轻一笑,右臂伸出,食、中二指并拢,在虚空中划出一道玄奥莫名的轨迹,拦住金环去路。

    易天行双指一开一合,便将几十斤重的金环夹在指间。

    童震落在地上,面容呆滞的望着易天行,进退两难,桂仁则更惨,他将童震击回之后,自己的坠落势头更加猛烈,狠狠撞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寸许深度的小坑,虽然他一身筋骨强悍,没有受伤,却被闹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易天行笑了一笑,指头轻轻一动,便把金环扔还童震:“承让。”

    童震接过金环,脸sè僵硬的笑了笑:“易二公子好本事。”说罢转身扶起桂仁,两师兄弟四手并用,拍了拍桂仁身上的尘土,然后双双上马,跟在易天行等人后面,摇旗呐喊:“风云动兮!嘉客来哦!”

    薄乘龙鼓掌道:“风云二仙已至,我们走快点,不要让雷电二仙久等。”

    易天行颔首道:“正该如此。”

    薄乘龙等到易天行说完这句话,长啸一声,身体箭一般shè将出去,杨强一家也随即发力狂奔,紧随其后。

    鲜于冲见状不禁大怒,易天行还要跟三拨人交手,薄乘龙这招不但不让他喘息,而且还要通过长跑消耗他的体力,实在无耻之极,想到这里,他向地下啐了一口,正要大骂出声,便听易天行平淡的说了一句:“跟上。”眼前一花,易天行已经化作一朵轻云,飘在薄、杨等人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

    童、桂两名骑士见状,一面摇旗高呼,一面策马跟随,转眼间便只剩下鲜于冲留在最后。

    鲜于冲无奈,只得施展轻功追将过去,但是他弓马娴熟、枪法jīng通,轻功却非所长,只能勉力跟上两匹快马的速度,却怎么都无法超越,眼前两股连绵不绝的尘烟,憋得他郁闷无比。

    十里距离,在薄、易等人脚下,转瞬即至,这次迎面而来的,是两名青年剑客,看他们面目足有七八分相似,应该是兄弟。

    这两人年纪不大,骑在马上,腰肢笔挺如松,左手握住剑鞘,右手紧握剑柄,抿着嘴唇,神情yīn冷,眼睛中看不到一丝人类的感情。

    看到易天行出现,两名骑士冷冽的目光锁定易天行,一言不发,悍然冲杀过来。

    马疾如风,剑不出鞘,一直到了易天行身前五尺,没有任何征兆的,两道寒光乍现,分别从易天行左右两侧斩向他的颈项。

    易天行冷笑一声,反手拔出白玉剑,一剑双分,便要拨开对方的剑光。

    两名青年剑客忽然尖声厉啸,手中长剑仿若活物一般,在他们手中扭曲变形,幻化出无数蛇形剑光,朝着易天行击刺斩杀。

    易天行也不甘示弱,白玉剑以快制快,化出万朵白梅,将自己身体护得滴水不漏,身体从蛇形剑光中插入进去,左手手肘狠狠捶出。

    一名青年剑客闷哼一声,长剑脱手而飞,身体倒飞出去,另一名青年剑客脸sè不变,手中剑光反而更加凌厉密集。

    易天行赞了一声好,抖手连环九剑,一剑快过一剑,最后一剑刺中那名青年剑客的手腕,飘然跳出战团。

    薄乘龙笑吟吟的鼓掌叫好,心中却暗自凛然,金刚双环童震、桂仁两师兄弟臂力过人,正是上阵厮杀的先锋人选,董兵、董军两兄弟是近年来崛起的暗杀好手,剑法诡异快捷,颇有独到之处,虽然没有想过这四个人能够战胜易天行,但是想不到易天行竟然以力压制金刚双环、以快压制董家兄弟,用全面而绝对的实力在长项上碾压了己方派出的高手,这样的结果传出去,湘州武林的脸都要丢光了。

    不过薄乘龙随即想到最后的龙虎二仙,心头稍安:“幸好大哥和我都没有掉以轻心。”

    此次易天行不等薄乘龙开口,便展开身法,奔向前方,过不多时,便遇到了代表松鹤二仙的湘州高手——混元牌李正、飞花手田成勇。

    这是一个攻守兼备、远近皆宜的组合,李正的混元牌通体都是由jīng钢制成,力猛招沉,而且混元牌正是刀剑之类兵器的克星,舞动起来,当真是泼水不进,而在李正缠住易天行之后,远远站在三丈开外的田成勇便火力全开,发出一枚枚的梅花镖shè击易天行,他的手法并不出奇,既没有铺天盖地的声势,也没有中途转向的奇诡,甚至连速度都没有一丝变化,就是一枚接着一枚的发镖,但是他带给易天行的威胁,却在易天行见过的暗器高手中排名前五,这还是因为有华菲雨、唐青瑶这样在暗器方面出神入化的珠玉在前,否则排名还得上移,原因无他,田成勇的暗器手法深得快、狠、准三字jīng髓,手动即至,无论易天行如何躲避,都无法逃脱他的锁定,而且镖力甚猛,每一格挡,都会震得易天行手臂一抖。

    易天行一开始没有准备,被李、田二人的打法弄得左支右绌,久战之下,心头火气渐渐升起,长啸一声,一心二用,右手挥舞白玉剑,如巨斧重锤,狠狠朝着李正劈砍,压制住他的攻势,左手飞针如雨,shè得田成勇上串下跳,无法还击。

    最后易天行找了个破绽,身剑合一,飞身一剑将田成勇的发髻削去,然后还剑入鞘,凭着一双铁掌,一掌接一掌的正面拍击混元牌,硬生生将李正拍入土中,深及膝盖,结束了战斗。

    易天行接连胜了三场,斗志达到顶峰,畅快的仰天长啸一声,纵身朝着最后一拨迎客高手奔去。

    与前面三拨骑士策马狂奔的情景不同,第四拨骑士走得四平八稳,跟骑驴差不多,等到易天行冲到他们面前十余丈立定,也不见他们提速。

    迎面两名骑士,左面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灰衣老者,双目浑浊,头发花白,佝偻着身子,手中拿着一根竹节拐杖,骑在马上摇摇晃晃的,似乎随时可能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右边是一个中年书生,腰间插着一卷旧书,一袭青衣洗得已经发白,双手紧紧拉住马缰,双腿紧紧夹住马腹,脸sè惨白,看上去紧张无比,就像是第一次骑马的普通书生一样。

    易天行自然不会认为他们是普通人,这两个人徐徐过来,怎么看都看不出特异之处,但是他心中莫名的生出一种心悸的感觉,就像是在旷野中被猛兽盯上了一般。

    中年书生首先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开口道:“易二公子是?你可真是害死我了,我这人什么都不怕,就是怕骑马。”说罢他松开缰绳,轻轻一纵,落在易天行面前,惨白的脸sè瞬间恢复红润,就在那里一站,便有一股中正平和却又恢宏浩大的气势朝着易天行压迫过来。

    易天行眉头一挑:“浩然正气?”

    中年书生点头道:“在下严文华。”

    易天行瞳孔微微收缩:“武林探花?”

    严文华笑道:“那是武林的朋友抬爱,名不副实,不提也罢。”

    易天行望向后面的老者:“这位前辈是?”

    严文华依旧温文尔雅的样子:“那位是农伯瀚前辈。”

    “西山怪叟?”易天行心头一凛,此人成名五十余年,凶名赫赫,江湖地位比之南湘三义只高不低,想不到竟然会被接钟鼎请动前来阻拦自己。

    。

第九十九章 龙虎二仙 天罡刀门

    易天行暗自催动真气,眼中碧芒隐现,肌肤泛起莹莹的光泽,口中笑道:“接庄主真是好大面子,把农前辈请来迎客。”

    农伯瀚缓缓抬起头,阴测测的冷笑道:“老夫没有什么见识,但是大家同为绿林中人,对付鹰爪孙,必须守望相助,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易天行听得眉头一皱,早知道湘州人喜欢同乡结党,但是没有想到会团结到这个地步,若是农伯瀚一个人如此做派也就罢了,倘若湘州绿林都是这样,事情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易天行转向严文华:“严大先生虽然不在庙堂任职,却也是读圣贤书的人,奈何要与朝廷作对?”

    严文华肃容道:“圣人教化,无非忠义。接庄主对在下有大恩,在下一直无以为报、耿耿在胸,今日得此机会,敢不竭力报之?”

    易天行长叹一声,拔剑在手,屈指一弹,发出一声清越龙吟:“既然如此,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你们是并肩子上还是一个一个来?”

    农伯瀚气极反笑:“好个嚣张的小辈,欺我湘州无人么?”也不见他蓄势,佝偻的身体中忽然爆发出强烈到犹如实质的杀气,无形无迹,却又充弥天地,朝着易天行当头压下。

    易天行只觉一幢山岳般厚重凝实的气机朝着自己压迫过来,强劲凶猛的杀气所到之处,仿佛空气都退避三舍,一股窒息的感觉的感觉油然而生。

    易天行将早已蓄好的真气猛然迸发,在他身外形成一圈无形屏障,挡住农伯瀚的杀气,然后长啸一声,双手抱拳于前,剑尖低垂,使了个童子问道:“农前辈,请!”

    农伯瀚把腰杆一挺,整个人就像是脱胎换骨一样,眼中透射出两道亮如闪电的精光,身体也好似拔高了三寸,大声喝道:“好!”

    声如奔雷,杖如游龙,农伯瀚双脚一蹬马镫,身形冲天而起,一杖砸向易天行天灵,没有半分花俏,唯有**裸的凶悍。

    易天行手腕一翻,一道白光从下而上,斜斜挑起,从竹节拐杖侧面划过,直刺农伯瀚咽喉。

    农伯瀚双目微微一眯,拐杖一扫,便粘在剑光之上,借力向下一滑,贴着白玉剑抽向易天行的手指。

    易天行嘿的一声,右臂一抖,一股强大的震荡之力从白玉剑上生出,顿时将农伯瀚连人带杖弹飞。

    不等农伯瀚变招,易天行便纵身追了过去,一面奔跑,一面松开手指,用手腕靠着剑柄,操纵运转,竟然比手握剑柄时运使得更加灵活,轮盘一样的剑光狠狠斩向农伯瀚胸腹之间。

    农伯瀚身在半空,无法变换方向,只得怒吼一声,挥舞拐杖,宛如无边落木,形成一面青绿色的杖墙。

    啪的一声,剑轮重重劈在竹节拐杖上面,发出沉闷的断裂声音。

    农伯瀚借力飘然向后飞落,满脸都是肉疼之色,他这竹节拐杖乃是三百年份的阴沉竹所制,坚逾精钢,也算得上是一件武林异宝,想不到一击之间,便毁在易天行手里。

    农伯瀚还在气急败坏,易天行已经如风赶至,剑化流星,刺向农伯瀚咽喉。

    农伯瀚双目赤红,双臂一抖,一杖拨开白玉剑,然后将竹节拐杖当作长枪来使用,疾刺狠扎,杖影密如骤雨,朝着易天行展开猛攻,真气从杖尖激射而出,嘶嘶作响。

    易天行展动剑光,以快打快,与农伯瀚杖来剑往,打得难分难舍。

    他们二人都是气脉悠长、意志顽强之辈,速度也相差不多,直到薄乘龙姗姗赶到,他们仍然没能分出胜负。

    薄乘龙等人见过易天行的手段,对于这个结果倒也不觉得奇怪,但是农伯瀚心中却是又羞又气,他成名多年,一直又没有遇到过对手,未免有些自视过高,认为易天行这种毛头小子不过是侥幸成名,绝无可能敌得过自己数十年苦修,所以在凤歌山庄一众人等面前夸下海口,擒拿易天行易如反掌,当时薄乘龙也在场。

    如今被薄乘龙目睹到自己苦战不下,农伯瀚顿时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了,猛的把心一横,暗运玄功,周身皮肤泛出血红光芒,低声吼道:“杀!”他这一门血涌之术乃是他自创的秘法,可以通过逆行精血,激发潜力,发挥出平常三倍的力量,但是此法大伤元气,事后起码也得调养三年才能恢复,而且运行之时痛苦无比,逆行的精血所到之处,血管就像是被乱刀剐过一样,时间持续越久,痛苦也就越是严重,以他的意志,也最多坚持一盏茶的工夫便会痛晕过去,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愿意运用。

    不过双方势均力敌的情况下,一方突然力气大了三倍,便足以改变结果,早已习惯了农伯瀚劲力的易天行不虞有此变化,眼见农伯瀚一杖刺来,仍然按照旧例一剑封住拐杖去路,谁知对方力量激增,登时吃了大亏,右臂骨骼发出啪啪脆响,身体不由自主的飞了出去,喉咙一甜,张嘴就吐出一口鲜血。

    农伯瀚的脸庞被痛苦折磨得肌肉扭曲,形如厉鬼,恶狠狠扑了过来,一杖追击,砸向易天行胸口。

    易天行凌空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胸口翻腾的气血,手腕一偏,一剑点在拐杖顶端,借力飘飞出去,落地后真气九转,缓解掉右臂的痛楚和麻痹,啐了一口血痰:“你这是要拼命么?”

    农伯瀚浑身如受千刀万剐,哪儿有工夫跟他闲聊,一言不发一杖扫来,到了半途手臂一抖,幻化出九道杖影,分别从九个方位击向易天行。

    易天行剑势一变,从狂风暴雨转为柔风细雨,轻飘飘的划出九个圆圈,每一个圆圈都迎着一道杖影,剑光萦绕,将杖影绕在圈内,然后一面脚踏星辰轨迹,向后徐徐退下,一面转动手腕,带着竹节拐杖继续绕圈,消弭其中的力道。

    农伯瀚竭尽全力施为,力图速战速决,但是易天行一眼就看出他这种打法并非常态,剑光如水,阴柔缠绵,使出柔劲跟他耗时间,农伯瀚徒有一身力气,却始终无法落在实处,心中郁闷得直欲吐血。

    忽然间,啪的一声,一道碧影从易天行和农伯瀚之间飞出。

    易天行趁机抽身后退,抱拳笑道:“承让。”

    农伯瀚脸上青红变换,望着自己手中的断杖,浑身肌肤渐渐褪去血红,惨然道:“老夫输了。”

    易天行道:“晚辈依仗兵器之利,侥幸得胜,实在惭愧。”

    农伯瀚知道易天行在给自己台阶下,刚才那种情况,多拖一阵子,他自己的身心就得垮掉,不过他平生最重面子,心里承了情,嘴巴里却佯装不悦:“兵器也是自家武力的一部分,你有神兵利器自然该你占便宜,输了就是输了,老夫痴长你几十岁,难倒还要耍赖不成?”说罢转向严文华:“小严,只能看你的了。”

    严文华苦笑一声,一面缓步上前,一面长叹短吁:“在下不善争斗,还望易二公子手下留情。”

    易天行自然不会相信这种鬼话,所谓武林探花自然不是国家科举得来的名头,而是武林中的一个特殊榜单排名,列名者都是因为各种原因未能博取功名、混迹江湖的儒家高手。由于神州独尊儒术多年,但凡读书人,十之**都是儒生,所以这个榜单看似局限性大,既把人员限制在不得志的儒生中,又以武力论排名,实则基数甚大,能够在其中脱颖而出的绝非庸俗之辈,严文华能够在万千人中博得第三名,就算有些水分,也不容小觑,实力应该还在农伯瀚之上,因此随口敷衍道:“严先生真是谦虚。”

    严文华略带尴尬的说道:“在下是个读书人,虽然粗通拳脚,但是动手动脚终究有辱斯文,不如我们来个文比。”

    易天行一脸无所谓的说道:“怎么文比?”

    严文华平平推出右掌:“我们来比比内力。”

    一旁的鲜于冲闻言大怒:“姓严的,你好生无耻!谁不知道儒家的浩然正气在内力的精纯雄浑上面比起一般的气功更胜一筹,而且你还比易二公子年长十岁不止!”

    严文华歉然道:“倒是在下疏忽了,既然你们觉得不公平,此议就此作罢。”

    易天行淡然道:“也没有什么不公平的,你要比内力,我们就比吧。”说着一掌拍出,悄无声息的对在严文华右掌之上。

    严文华只觉易天行的掌力宛如潮水般涌向自己,而且前力未竭,后力又至,连绵不绝,雄浑厚重之处,比起自己不虞多让,心中不禁暗自吃惊:“我只道易天行年纪轻轻,内力必不及我,这才布下文比之局,想不到如今却是作茧自缚!”

    比拼内力,毫无观赏价值,但是其中凶险,却比刀来剑往更加厉害,只要胜方不依不饶,乘机发力,败者不死也得重创,所以除非不死不休的死局,比武一般都不会选择这样的比拼方式。严文华本来有恃无恐,想着自己赢了顺势放易天行一马,削削易天行的脸皮,易天行肯定不好意思继续掺和这件事情,谁知易天行如此彪悍,一动手就占了上风。

    更加令严文华难受的是,易天行的真气古怪无比,冲入他的经脉之后,时而如利刃、时而如烈火、时而如寒冰、时而如强酸,时而猛然爆发如山洪倾泻,时而持续不断如万蚁爬行,逼得他随时都要留下四成真气护住自己的经脉,免得被易天行的真气伤害、破坏,用来抵挡易天行的真气只占了自身真气的六成,如此一来,无异于败局已定。

    严文华坚持了大概一炷香时间,终于忍耐不住,开口认输,看得薄乘龙、杨强等人心中凛然,他们自然不会认为严文华无能,而是对易天行产生了深深的忌惮。

    凤歌山庄这次玩儿的八仙迎客虽然不太友好,但是明面上总是隆重礼节,阻拦不成,后续也就没有了无谓纠缠,所以农、严二人落败后,易天行和鲜于冲便再没有遇到阻碍,一路畅通的走到了凤歌山庄。

    山庄大门远远在望,门口两排大汉相向而立,一个个双手持着鬼头大刀,斜举过顶,架起长长一路刀阵。

    薄乘龙见状埋怨道:“大哥真是的,居然把天罡刀门摆出来了,易二公子如果觉得不喜欢,只管开口,我叫他们撤了便是。”

    易天行笑道:“久闻湘州天罡刀门气势如虹,能试英雄胆,区区不才,愿意一试。”

    薄乘龙也不多话,摆了个请的姿势。

    易天行哈哈一笑,翻身下马,昂首大步,走入刀门之中,鲜于冲冷哼一声,也下马跟上。

    田成勇见到易天行、鲜于冲无惊无险的走到了天罡刀门中间,不禁皱眉道:“就这么让他们过去了?”天罡刀门在湘州的名头并不亚于八仙迎客,这种刀门看起来只是一种吓唬人的过场,但是传说是承袭自元霸麾下的战阵,暗藏杀机,三十六跨刀门,任一刀门都可以作为杀阵激发的引子,一旦钢刀落下,就算当事人躲避开去,等待他的将是七十二名刀客的连环绞杀,一拨刀光过去,另一拨刀光就接踵而来,根本不会给人喘息的机会,至死方休。当然,如果是正常迎客,钢刀就是显示客人不惧生死的道具,并不会落下,但是据迎客八仙所知,接钟鼎并没有放水的意思,如此一来,现在的情况就显得诡异了。

    农伯瀚摇头道:“不是没想法,是办不到,易天行用气势慑住了那些刀客,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田成勇道:“修炼天罡刀门的刀客不都是不怕死的死士么?”

    “不怕死不等于无所畏惧。”这次答话的是董兵。

    董军接着道:“恐惧是一种很奇妙的情绪,哪怕你明知道不该恐惧,仍然难以从心中将其摒除,那些刀客不敢出手是不由自主的一种身体反应,与他们是否怕死无关。”

    众人说话之间,易天行与鲜于冲已经通过了天罡刀门,来到正主儿接钟鼎面前。

第一百章 盗匪齐聚 高手云集

    接钟鼎身材魁梧,满面红光,一身皂色锦袍,中央绣着昔日接氏先祖引吭高歌嘲笑儒圣的典故,笑吟吟的迎将上来,仿佛一个寻常的富家翁。

    但是跟在他身后的人群,黑压压接近百人,或凶神恶煞,或阴冷无情,便有几个顺眼的,也将接钟鼎的形象破坏殆尽。

    不过易天行感受到对面传来的阵阵气机,心头暗自凛然:“接老儿这是哪儿找来的帮手?看这架势整个湘州武林的好手都被他网罗来了,照理不应该啊?”

    未等易天行想清楚其中关节,接钟鼎已经来到他面前,二人寒暄几句,接钟鼎便开始介绍随他一起迎客的人物,果不其然,其中大部分都是湘州各大山头的匪首,而且良莠不齐,既有江湖上响当当的大盗,也有名不见经传的小贼,武功高的易天行也不敢小觑,武功低的易天行估计自己单人匹马杀他几百个都不会喘口气。

    不过真正让易天行感到头疼的,却是剩下的小部分人。

    落草为寇这事儿,放在市井坊间、茶楼酒肆,可能还会有某某英雄被朝廷迫害、被逼聚义对抗官府的故事传诵,而且附会了各式各样的期待与幻想,比如替天行道什么的。

    但是读着史书、听着江湖掌故长大的易天行,却清晰明白的知道,土匪就是土匪,强盗就是强盗,但凡有点出路、有点操守的人,都不会去做这样的营生,劫富济贫、专门找富贵人家的麻烦?就算是贼,也会认为那是脑壳有包不知道死字怎么写!通常来说,盗匪都是欺软怕恶的典型,他们专门挑选过路的外乡人进行劫掠,也许其中有权贵富人,但是更多的是镖师、行脚商、卸任的官员、赶考的书生、走四方的江湖客、串亲戚的百姓,真要遇到护卫实力强悍的队伍,即使财货充足,他们也不会随便与之拼命,反倒是面对毫无还手之力的普通人,哪怕没有多少油水,他们也会狰狞毕露。

    而且能够长时期盘踞山头,最佳选择无过于与当地官府豪强勾结、互通有无,一方出钱,一方报信,你剿我跑,你走我占,你拿了钱财战功,我买个出入平安,可谓皆大欢喜,其次是与当地百姓勾结,利益均沾,自有万千耳目可以随时洞悉官府动向,兵马未动贼先知,自然剿匪难以奏效,不过这种事情不是每个地方都行得通,与区域性习俗有关,搁湘州这里是理所当然,益州这种历来富足的地区,老百姓却不大可能提着脑袋支持土匪,最差的选择就是据险拥兵,首先险峻的地方意味着不适合人类居住,不能自给自足,把山头一围,就等着你投降吧,其次就算你能够扛得住围城不攻之策,真要对官府有了威胁,大军压境,盗匪几乎没有任何打赢正规军队的可能,迟早被攻破,改朝换代的时候倒是经常传出某某起义军大败官军,但那是因为每个朝廷到了灭亡的前夕,总是**到根子,军队战斗力急剧下降,就这样,官兵精锐也很少败给农民起义军,而是被乱世中趁机举事的军阀、豪强击垮。

    所以,真要有本事的人,都不大可能占山为王,什么湘州十大寨主、五大山王之类的家伙,听起来名头高大、看上去气势汹汹,其实武功充其量也就二流水平,反不如独脚大盗中还有些硬角色。

    但是接钟鼎介绍的人里面,除了什么寨主、大盗、神偷,还有十来个江湖上声名赫赫的高手。

    快刀李玄,昔日成名一战,他被十六名刀客围攻,观战者只是眼睛眨了一下,连他挥刀的动作都没有看到,便见十六名刀客身首异处,而他仍然保持着拔刀前的姿势,仿佛什么都没有做过。这样的速度,易天行自问还能勉强施展,但是过了这么多年,想必李玄的刀法又有长进,他的刀到底快到什么地步恐怕只有亲身面对才能知道。

    铁猢狲王林,别看此人一副瘦小羸弱的样子,他的猴王拳登峰造极,出了名的拳猛手快,加上打熬了一身铜皮铁骨,是江湖上公认的拳法宗师。

    天星手燕三,此人来历神秘,就连商家都没有他师门的资料,只知道他的武功另辟蹊径,看似空着双手,以掌力御敌,实则袖口中不知道藏了多少枚五角星一样的飞镖,每一出掌,都有可能从袖口飞出一点寒星,令人防不胜防。

    双虬怪客章立人,身上盘着一青一红两条独角巨蟒,乃是他成名之物,其中青色巨蟒乃是荆州异种,名叫摄魂蟒,只要与之双目相对,便会神魂震荡、浑浑噩噩,红色巨蟒名叫雪里红,乃是生长在大雪山的一种蟒蛇,体蕴寒毒,中者骨髓化冰而死,此物原本不能离开冰天雪地生存,但是章立人练就玄冰真气,身体冷如冰窟,这才能够带着它闯荡天下,其他人面对此人,相当于同时对付三个练就奇门功法的高手,多半都会头疼,易天行反而觉得最容易对付。

    白毛鬼佤乌,乃是野人出身,他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父母遗弃在荒郊野外,总算他运气好,居然没有冻饿而死,而是被一匹哺乳期的老虎叼回去抚养,长大后脱离虎群独自生活,他虽然是老虎养大,却自发觉醒了人类杂食的习惯,在山野间找到什么能吃的就吃,一不小心吃到了灵药长春草,由于不懂炼化之法,得到好处的同时,长了一身白毛,后来遇到一位白马禅宗的高僧,看他可怜,将其收为弟子调教,结果此人学习佛经几乎毫无建树,练武倒是突飞猛进,三五年间就超过了师父,后来因为别人嘲笑他的相貌而痛下杀手,将一个村子的人残杀殆尽,就连阻止他的师父也一并杀掉,随后被白马禅宗通缉,亡命江湖。此人头脑简单,凭着感觉肆意妄为,走到何处,何处就是一片腥风血雨,要不是武功太高,对于危险又有不可思议的直觉,每每于白马禅宗的高手赶到前就抽身离去,早已被白马禅宗清理门户,更重要的是,此人如同野兽一般活着,完全没有什么目的性,几乎不可能有计划的做事情或者出现在某处,也不知道此番怎么会被接钟鼎说动?

    邪眸牛全真,虽然有个外号,但是名气全无,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取的,而且身上毫无强者的气势,肌肉也松松垮垮的,完全不像是练武之人,就连他的同伴瞥向他的眼神都充满了不屑和不解,偏偏易天行却知道他的来历,此人原是一个普通道人,守着一个香火败坏的破道观苦苦度日,他能够有今日的成就,也是机缘巧合,在自家道观的藏书中发现了一本邪法残篇,那本书残破得厉害,心法口诀断断续续,如果换作其他道门中人,哪怕是旁门妖道,多半都不敢修炼,偏偏他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修炼,遇到不明白或者没有说明的地方就跳过去,居然被他将残缺版的幻灭血瞳练成。他虽然修炼有成,但是由于出身眼界所限,其实并未怎么涉足江湖,就是仗着幻灭血瞳制造环境,在他栖身的道观中蛊惑信众骗钱,倒是把那个道观经营得风风火火。也是这小子命途多舛,眼见生活条件好了一点,却被易归藏碰见他施展幻灭血瞳催眠百姓,当场暴怒,出手惩戒,把他逼得仓皇逃窜、不知所踪,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不过以易归藏的心志,可谓坚如磐石,这个妖人能够从他手下脱身,便足以说明幻灭血瞳的制幻能力的确不凡、不可掉以轻心。

    百里长胜,这可是百里世家排名前十的高手,一手风云槊马战步战两相宜,曾经一人一骑踏平过眉山七寨,也曾经一人一槊压得闽阳群雄俯首。

    老鸭余凫,此人名号听起来可笑,拳法施展起来也不好看,但却是鸭拳门硕果仅存的名宿,可以说是他以一人之力在江湖上撑起了鸭拳能打的名声,可惜门中后继无人,他这几年已经有些心灰意冷,很少在江湖上走动。

    白扇子阴月英,这个长着桃花眼、名字也很娘的中年书生,却是北湘七寇十八寨的总军师,在湘州的江湖地位与薄乘龙差不多,但是权势却犹在其上。那是因为接钟鼎能文能武、家世显赫,虽然器重薄乘龙,却也轮不到薄乘龙指手画脚,而北湘却不同,北湘没有接家这样的超级势力,山寨林立,情况远比南湘复杂,即使势力最大的七寇十八寨也只能通过联合的方式控制地盘,而阴月英在其中左右逢源,反而有点像是北湘的无冕之王。七寇十八寨能够发展壮大,自然有其可取之处,能够当上七寇十八寨的总军师,这样的人物就算没有武力,易天行也不会小看,更何况,阴月英的铁扇敲穴法也称得上是武林一绝。

    水火双剑林如玉、曾萍夫妻,出自一个叫做金光派的小门派,那个门派乃是白马禅宗的旁支,主修金光拳,并不擅长剑法,但是林、曾夫妻少年时另有奇遇,在一个坐化的异人处得了一本剑谱、两把宝剑,后来修行有成,火剑林如玉的剑法激烈如火、无孔不入,水剑曾萍的剑法柔韧如水、无隙可钻,两人一攻一守,相得益彰,双剑合壁,纵横无敌,武学成就还在金光派的祖师之上,只不过他们二人并未脱离金光派,在外仍然以金光派门人自居。

    还有四个引起易天行注意的人,名气不显,但是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

    其中一人接钟鼎没有介绍全名,只是称他冷大先生,看上去约莫四十出头,一身儒服,白面无须,但是易天行可以清晰感觉到他的真气充满了阴冷诡异的气息,绝非儒门正宗气功。

    另一人名唤呼延鼍,长得人高马大,满脸横肉,扛着一柄门板一样宽大的斩马刀,走起路来,地面都在微微颤动,就像是一尊巨灵神一般,先不说其他,光是那一柄大刀,便足以让人对他心生忌惮。

    还有一个叫做邢士权的人,面目平淡无奇,身上的气息也仅仅是普通武者的感觉,腰上配着一把江湖上最为常见的钢刀,凡此种种,都没有什么值得特别留意的地方,但这才是易天行感到可怕的地方,以易天行的记忆力,就算是路人甲乙,他也能做到过目不忘,起码两三年都有印象,但是这邢士权却不一样,易天行只要不看着他,脑海中对他相貌的记忆便不自觉的模糊起来,仿佛从未记住过一样,哪怕是感觉到异样之后,易天行蓄意去记忆他的样子,转过背仍然会淡忘,在易天行记忆中只有一种人具有这样的能力,那就是练成无影法的刺客。无影法是魔教五名精通刺杀的长老结合了荆州盗贼工会、魔教天杀宗、杀手楼三大刺客流派的藏身秘术创立的法门,是刺客梦寐以求的神奇功法,功效甚多,让人视而不见、转瞬即忘只是最基本的表现,但是一来秘法难求,二来无影法也不是谁都能够修炼成功的,能够练成此法的无不是魔教中的绝顶刺客,跟这样的人为敌,随时都有暴毙的危险,一念及此,易天行不禁对邢士权暗生杀意。

    最后一人名叫董擎天,相貌堂堂,紫面浓眉,双目神光如电,手中一根盘龙棍足有碗口粗细,不用说也知道是一个外家好手,不过他年过三十,照理说已经在江湖上扬名立万,易天行竟然没有听过他的名头,倒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易天行心头念头飞转,表面上却毫无异样的一一与接钟鼎介绍的人见礼,站在他身后的鲜于冲却有些脸色不对,暗自握紧长枪,一面潜运真气,一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心中恃道:“接钟鼎来意不善,招揽了如此多的高手,如果一旦翻脸,我们二人必无神算。嘿,就算拼了我的小命,也一定要保得易二公子安然离去。”

    在他旁边的杨真真注意到他的紧张,轻声嗤笑道:“胆小鬼,现在知道怕了?”

    鲜于冲冷哼一声,便不再理会,气得杨真真柳眉倒竖。

第一百零一章 湘州暗主 结盟建议

    在群凶环视下,易天行与接钟鼎等人一一寒暄,既未对诸多不入流的土匪流露出鄙夷,也未对强者如林的阵容表示出惊骇。

    接钟鼎就像是接待贵客一样,介绍完双方,便邀请易天行到内堂议事,不过邀请者却不包括鲜于冲,只是着人带领他去歇息。

    鲜于冲心存顾虑,本待不从,不过接到易天行一个眼色,只得按捺下心中不安,跟随庄中婢女前去安顿。

    跟随接钟鼎去内堂的人不多,除了易天行,便只有杨强、薄乘龙、冷大先生、阴月英、百里长胜和邢士权六人,就连声名极盛的李玄都未在其中。

    易天行心下暗自揣摩,既然不是以武功高低、江湖地位来圈定人员范围,那么与自己议事的这七个人必然有特别的共性,心念飞转之下,等到他一脚踏入接府内堂,他心中猛然闪过一丝灵机,顿时心中一凛,对了,是势力!

    接钟鼎、杨强、薄乘龙三人代表着南湘绿林,阴月英代表着北湘绿林及**,百里长胜的靠山是百里世家,而冷大先生看似独来独往,但是适才见面之时,举止间与董擎天、呼延鼍、邢士权三人有些刻意疏远的感觉,如果没有猜错,这四个人应该是老相识,结合他们的能力和表现,基本可以确定他们身后有着一个强大的地下势力,至于邢士权,更像是一个以防万一的保镖。

    说实话,在一名精通无影法的刺客面前,即使是易天行,也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邢士权的武功未必比易天行高,但是杀人和隐匿的技巧绝对远超易天行,而且作为刺客,他进退两宜,打得赢就一击必杀,打不赢抽身就走,下次找个机会暗杀回来就是,对付这样的怪物,易天行唯一能够想到的方法就是无差别大范围施展毒术,但是如果邢士权见机得早、及时逃走,易天行也没有多大信心将他拦下。

    进了内堂,等到香茗奉上,接钟鼎便遣开庄丁、婢女,慢悠悠的道:“易二公子,请恕老夫直言,你能够全权代表潘家和古家么?”

    易天行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本次潘瑜与接钟鼎结怨,关古家屁事,但是接钟鼎一开口,便把矛头指向了益州权势、财富最大的两股势力。

    谁都知道益王平庸无能,益州兵权落在潘家手里,而经过最近几年的商业扩张,芫阳古家已经成长为益州第一富贾,把控着益州各方各面的经济命脉,潘、古两家联手,便能够实际控制益州,更何况,他们还有夏玉英这招暗棋,在夏玉英率领下,新近崛起的绝龙寨屯兵接近三十万,而且个个都是按照正规军队训练打造的精锐之师,而且成员多是被夏玉英救出火坑的女子,对她忠心耿耿、生死相随,要论斗志之顽强、装备之精良、训练之刻苦、粮草之充足,远非寻常匪盗可比,虽然处于潘瑜庇护之下,并未打过什么硬仗,但是有心人还是可以从蛛丝马迹中查到绝龙寨的可怕,而这一切,只要条件具备,瞬间便可将他们招安漂白,为潘瑜麾下平添一支雄师劲旅,轻轻松松镇压益州的异己势力。

    除非要牵扯整个益州的大事件,否则绝对用不着潘、古两家表态。

    想到这里,易天行微微一笑:“潘公子既然委托我来解决朱雀花一事,我自然能够做主。”猜到对方的意图,他却不愿意在现在就贸然介入,干脆装作不知道。

    阴月英哗的一声,打开手中白色折扇,阴阴笑道:“易二公子,也不怕实话告诉你,朱雀花虽然天生灵物,却也惊动不了我湘州百万英雄。”

    易天行腹诽了一句湘州土匪真多,一脸不解地道:“如果不是为了朱雀花,那关我什么事儿?你们聊,我先走了。”说罢右手撑住桌面,便欲待起身。

    薄乘龙哈哈大笑道:“慢来,慢来,易二公子不妨听听阴军师说完。”

    阴月英虽然擅于阴谋诡计,但是为人小气,被易天行这么一闹,面色顿时便沉了下来:“易二公子如果不能代表潘、古两家,那便回去找个能够代表的来吧!我们所议之事重大,实在不宜与闲杂人等提及。”

    冷大先生笑着插嘴道:“阴军师小觑易二公子了,易二公子不能代表潘、古两家。谁能代表?”说着转向易天行:“是吧?”

    易天行咬死不松口:“朱雀花一事,我还是能够做主的。”

    不过他这么刻意强调,接钟鼎等人就都听出了他的意思,接钟鼎故作豪迈的大笑道:“只要你们答应与我等结盟,区区朱雀花何足道哉?就算是我们湘州武林送给盟友的见面礼了!”

    易天行嘿嘿两声:“益州、湘州虽然接壤,但是若非经商贪图近路,两州之间恐怕没有什么交道可以打。就这点关系,也需要结盟?”

    冷大先生沉声道:“易二公子,话虽如此,但是荆州古谚有云,时间就是金钱。如果古家的商队绕道湘州而行,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一年平白多付的成本何止百万贯?易二公子轻轻一句话,就替贵亲决定这么大笔支出,你觉得合适么?”

    易天行寒着脸道:“只要我一句话,芫阳古家就是倾家荡产也会支持我,你信不信?”

    阴月英嗤笑道:“如果古家这么做生意,居然到现在没有破产,还真是奇迹啊!”

    一直缄默不言的百里长胜开口解释道:“阴军师有所不知,古家的确与普通商贾不同,该族渊源古老,若非拘于侠义门风,也不会数千年一直没有发展成为豪门世家。如果易二公子代替他们拿了决定,就算是错的,他们也会毫无保留的支持易二公子。不过呢,”说着他露出玩味的笑容:“易二公子会置古家的利益于不顾么?在下却不这么认为。”

    易天行盯着百里长胜,眉头微皱,他对百里世家这个近十余年来闪电般崛起、势不可当的新兴豪门印象不佳,看得出来,百里世家野心勃勃、厚积薄发,也不知道积累了多少代人的心血,看准时机一鸣惊人,族中高手或自立门户、或依靠他人,遍布朝廷、江湖的各个角落,可谓十处打锣九处在的角色。但是令易天行鄙夷不屑的是,百里世家似乎信奉的宗旨是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面,族中高手分别出现在诸多立场不同甚至敌对的阵营之中,看似毫无偏向,但是放在易天行眼中,这根本就是一种政治投机,无论哪一个势力赢了,百里世家都是赢家,唯一的区别只是分享胜利果实的族中弟子有所不同罢了。

    机关算尽,拼命贪便宜,给人的感觉就是不可靠,更何况百里世家并非一味找寻明主,他们本身还有自己的嫡系势力在暗中活动。

    所以易天行下意识的便看百里长胜不顺眼,硬邦邦的答道:“当然不会。”

    冷大先生见氛围不妙,直截了当的点题破局:“易二公子觉得今上如何?”

    易天行暗叹一声:“终于还是避不开么?”口中反问道:“冷大先生觉得呢?”

    冷大先生霍地站起身来,扬声说道:“卢乾昏庸无道,亲小人、远贤臣,弄得社稷崩塌、民不聊生,此亡国之兆!”此人平时浑身都散发着阴冷的气息,此时高谈阔论、神采飞扬,倒是把阴邪之气压制下去,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恢宏气概。

    这论调易天行并不反对,不过他却并不打算顺着搭话,将话题径直转向接钟鼎等人的想法:“如此说来,冷大先生是想要辅佐接庄主,顺天承运了?”

    接钟鼎连忙摇头:“易二公子切勿胡说,小老儿自家知道自家事,怎么敢有此妄想?”

    易天行目光投向阴月英,阴月英也忙不迭的摇头,神情甚至有些惶恐:“我等湘州豪杰皆是顺应时势,愿共附明主,绝无登天之意。”

    易天行暗自心惊,想不到有人不声不响就已经悄然掌控了湘州绿林,以虞国地方军的**无能程度,只要这些土匪同时发难,估计三五天便可统一湘州,可问题是,谁有如此大的能耐?

    益州与湘州不同,潘瑜父亲是名正言顺的芫阳总兵,虽然武功不算高,但是资历老、人脉广,在军中颇有威望,加上潘家也是家底殷实的官宦世家,想要设法揽权比起一般人轻松得多,古家也是适逢其会,益王卢真、潘瑜都是任侠好义之辈,与其气味相投,对于古家的发展大开方便之门,而古家也有投桃报李的心态,在钱财方面从来不会跟潘家计较,另一方面,卢真本人各方面都很平庸,唯有一点好处,就是有自知之明,对于时局和自身能力看得很透彻,知道国将不国,自己难以在乱世浊流中支撑大局,干脆心甘情愿当傀儡,对于潘、古两家推心置腹,明知他们有些异动也一概不管,反正以潘、古两家的风格,总不会折了他的富贵,至于权势,本就非他所好,他也不觉得吃亏。

    可是湘州呢?湘王卢定也是个废材,治下农业凋敝、经济衰败,偏偏喜好享乐,不断横征暴敛,弄得州内百姓苦不堪言、民怨极大,手下的文官买官卖官、武将克扣军饷,管理一片混乱,官军怠于训练不说,士兵缺衣少食,连人数都因为军队流行吃空饷而存在极大缺失,根本不堪一战,加上湘州自古以来的传统,说湘州实际控制在黑帮和土匪之下并不为过。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想要整合湘州的土皇帝、地头蛇,难度可想而之,但是很明显,有人做到了。

    易天行肃容问道:“这位明主是谁?”

    冷大先生笑道:“事关重大,在结盟之前,主上的名讳、行踪不宜外泄,还望易二公子海涵。”

    易天行冷笑道:“我总不能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把兄弟们卖给你家主上吧?”

    冷大先生道:“你我双方结盟,为的是在乱世中互相照应,恐怕潘公子并无屈居人下的念头,我们主上也不会奉潘公子为主。”

    易天行道:“你们倒是想得久远。”

    冷大先生摇头道:“不远了,现在神州各地暗流汹涌,只需一个时机,便是天下分崩、狼烟四起的局面。”

    易天行道:“既然你家主上志在天下,自当横扫宇内,何必与不齐心的人结盟?”

    冷大先生笑道:“湘州土地贫瘠、人口不多,行事不宜太过激进。益州地庶民丰、安于现状,恐怕也没有四处征战的想法。既然我们都是以自保为主,何不守望相助、共度难关?”

    这句话倒是令得易天行大为动心,神州纷乱之相已现,各方英豪都在蓄势待发,潘瑜能够暗中掌握益州兵权,冷大先生的主公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控制湘州绿林,其他州呢?神州朝廷**不等于朝廷没有能人,只是这些能人中有的郁郁不得志,有的另有盘算,等到天下大乱,这些人便会如过江之鲫般出现在世人面前。

    在乱世之中,随着时局的变化,前期强大的势力可能灰飞烟灭,前期弱小的势力可能发展壮大,但是易天行可不认为潘、古两家联手,就有横扫**、一统天下的可能,正如冷大先生所言,益州人天生缺乏战意,就算训练有素,也难以承担结束战乱的责任,如果没有大契机可以让他们扩张出去,取得更多的资源和兵源,始终只有偏安一隅、固守自保的份儿,湘州也是如此,甚至更加不堪,喜欢当土匪的区域特性决定了湘州人勇于私斗、怯于公战,这些人看起来悍勇,其实就是一群打顺风仗的乌合之众,如此想来,冷大先生他们的确也有联盟的需求。

    正在易天行思索之间,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跑步声音。

    接钟鼎怒目圆睁,大喝道:“谁?!”他早就下来命令,不许人靠近内堂,现在居然有人公然违令,必定会让冷大先生觉得他御下不力,登时脸色气得发白。

    一个惊惶的声音响起:“报庄主,庄外来了大队人马!”

第一百零二章 绝龙女兵 赤雷玉英

    面对接钟鼎等人或惊讶、或愤怒、或疑惑的目光,易天行微微一笑:“不关我的事情,我也很好奇。”

    冷大先生阴沉着脸说道:“我们出去看看。”

    接钟鼎倒是镇定,刚刚听到消息时的惊讶一过,便恢复了常态,若无其事地道:“也好,我们一起去。嘿,老夫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大本事?能够在老夫的地盘上兴风作浪!”说罢将目光锁定在易天行身上,一动不动,明显不太相信易天行的解释。

    易天行也不辩解,双手往膝盖一拍,慢悠悠站了起来:“那就走吧。”他自然知道潘瑜并未派兵前来助阵,所以心中也不免有些好奇,庄外来客到底是何方神圣?

    接钟鼎等人轻功俱都不凡,动起身来,风驰电掣,很快就来到庄门口。

    凤歌山庄外,黑压压列了约莫三百来号人马,领头的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妙龄少女,身着红色劲装,手提一柄狼牙槊,骑着一匹通体没有一根杂毛的火红骏马,看上去宛如一团火云,在她身旁分列着两个男子,左面男子面白无须,手提一根暗青色的木棍,身披穆王八骏袍,胯下宝马威武神骏、纹作豹斑,右面男子年过三旬,面如紫金,目似冷电,手中没有兵器,骑着一匹乌云盖雪驹。在他们三人身后,清一色的娘子军,个个全身披挂、骑马持刃,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

    接钟鼎召集的武林群豪簇拥在门前,拦住对方去路,形势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接钟鼎一到,便立即排众而出,站到队伍前面,朝着对面领头的妙龄少女拱手道:“可是夏寨主当面?”

    不等那名少女回应,易天行已经迎了上去:“夏玉英?你怎么来了?”

    少女瞪了他一眼:“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易天行皱眉道:“这怎么一样呢?”

    夏玉英撇嘴道:“我有三百姐妹随行,就凭虞国那些废物官兵,我要来就来,要走就走,谁敢拦我?谁能拦我?”

    易天行目光一扫,点头道:“的确不错。”

    易、夏二人挚友久别重逢,不免话多了些,落在湘州群雄眼里,却像是他们故意冷落接钟鼎,顿时生出许多不满,其中便有人张狂叫道:“当然不错,你看这群骚娘们,比的头牌还水灵!”

    接钟鼎方面本就土匪居多,除了几个老成持重的武林名宿没有开腔,其余人众纷纷哄笑出声:“那可不?夏寨主横扫益州妓院,也不知道收编了多少当红的窑姐儿,那些山旮旯的货色当然比不上了!”

    “啧啧,怪不得绝龙寨近些年发展迅猛,好生让人眼红,夏寨主,给俺配两妞儿,俺立马撇下兄弟投靠你怎么样?”

    “张老三你不能抛下兄弟我啊!带我一个!哈哈!”

    “夏寨主别理张老三!俺只要一个妞儿就行,每天一个!”

    听得污言秽语,夏玉英身后的女兵个个怒形于色,长刀出鞘,空气中传来一声悠长的拔刀声,竟然三百人动作犹如一体。

    目睹这一幕,不少人都心中忌惮,闭嘴不言,但是仍有几个不开眼的土匪继续挑衅:“等不及想要扑上来了么?哥哥等你!”

    “三百个啊,哥哥俺好怕,好怕吃不消哦!”

    夏玉英眼中杀机隐现,朝着接钟鼎冷笑道:“接庄主养的一群好狗。”

    那个最为跳绽的张老三蹦跶出来,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小婊子!敢骂俺们大梁子口的兄弟,是不是欠**啊?!”

    呼!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任何蓄势,夏玉英左边的持棍青年策马冲出,朝着张老三当头就是一棍。

    那张老三名叫张隳,乃是北湘七寇十八寨中大梁子口张家寨的寨主,练就一身十三太保横练的功夫,周身铜皮铁骨、刀枪不入,在北湘绿林中凶名卓著,见状也不躲闪,狞笑道:“小白脸滚开!”双臂交错,向上一格,挡住木棍的去路。

    十余年的战斗经验告诉张隳,凭他一身的硬功,别说是木棍砸在手臂上,就是钢刀落下,也最多在他皮肤表面留下一道白痕,而对方在发觉自己无法伤害到他的时候,心中的无力和恐惧便会无限放大,战斗力直线下降,让他可以轻松获胜。

    谁知世事难料,持棍青年棍至半途,猛然大喝一声,下落的势头骤然加快,啪的一声,如张隳所愿打在他双臂的交叉点上,但是出乎张隳意料的是,木棍重如山倾,一股猛力从木棍中传来,他双臂同时发出一声脆响,痛彻心扉。

    还未等张隳作出进一步的反应,持棍青年双腿一夹,胯下战马一跃而起,一道黑影夹着呼呼风声,从张隳头顶跳过,就在骏马前蹄踏到地面的那一瞬间,持棍青年反手一棍扫在张隳后脑勺上面,顿时打得脑浆迸裂、横死当场。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湘州群匪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持棍青年就已经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寨主!!”“三哥!”张家寨作为北湘著名的匪帮,一共来了三人,眼见寨主被杀,另外两人顿时急红了眼,双双提刀杀出,追向持棍青年:“狗贼纳命来!”

    夏玉英冷哼一声,左拳连续击出,两道赤红如血的真气喷出,正中那两名土匪,紧接着,那两名土匪的身体轰然爆散,化作两蓬血雾。

    “赤雷劲!”湘州土匪纷纷骇然变色,尤其是适才出言侮辱绝龙寨女兵的汉子,一个个面如土色,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唯有那十余名高手神色如常、屹然不动。

    接钟鼎皱了皱眉,心中对己方乌合之众的做派甚为不满,不过夏玉英甫一见面就杀了他们一方三人,即使是己方挑衅在先,他也不可能不为之出头,于是上前两步:“夏寨主,你可是想要攻占我凤歌山庄?”

    夏玉英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淡淡地道:“当然不是,我来贵庄,是想要解决你和潘公子的恩怨。”

    接钟鼎怒极反笑,指着夏玉英背后的队伍:“你带大军前来,如果老夫不答应你的要求,你是想要屠灭我庄么?”

    夏玉英笑嘻嘻地道:“您老想多了,我只是因为古家的商队马上要到了,这一批货物中有我们山寨需要的东西,所以带了点人手来搬运而已。”

    冷大先生闻言心中一动:“不知道这次的商队是哪位领队?”

    夏玉英道:“我要的货物,当然是古梦崖亲自押运。”

    接钟鼎闻言,脸色一变,潘瑜跟他结下梁子,仍然肯派人来解决,可不是因为胆怯,而是古家的商队需要来往荆州,经由湘州是一条捷径,他不想因为一朵朱雀花就断了这条商路,但是他又何尝愿意与古家死磕?

    古梦崖这些年闯下偌大的名头,出手更是心狠手辣,凡是企图对他商队下手的盗匪,从无幸理,就连北湘七寇十八寨都有三个寨子因为招惹到他,差点被他夷平。不过益州古家现在生意铺得广,古梦崖虽然凶悍,顶天也就一个人,而且平时都是协助中州的古心胜跑货,对于芫阳古心铮的商队也就无能为力,只要有所选择,趋弱避强,湘州群盗还是有信心能够将古家的商路掐断。

    但是如果古梦崖率队前来攻击凤歌山庄,头疼的便换成了接钟鼎,更何况,此番还要加上夏玉英的绝龙寨,就算最终自己赢了这场仗,恐怕也是惨胜。接钟鼎混迹江湖数十年,可不会向初出茅庐的愣头青那样为了赌口气把自己的家底全部押上。

    想到这里,接钟鼎呵呵笑道:“原来古公子的商队也要来啊?大概什么时候到?老夫好派人迎接!”

    夏玉英道:“大约就是这两天吧。”

    易天行道:“想不到我在中州没有遇到老三,却能够在这里见到,真是托接庄主的福啊。”

    接钟鼎心头暗骂,表面上却不得不客套两句:“哪儿的话,能够同时接待如此多的少年英雄,乃是老夫的荣幸!贵客临门,蓬荜生辉!哈哈!”

    阴月英自出现就一直阴沉着脸,北湘与南湘不同,绿林势力比较松散,听起来七寇十八寨比南湘三义多了接近十倍,但是实力却要差个几条街,眼光也要低下许多,偏偏还各自为政、一盘散沙。

    放在以前,阴月英巴不得七寇十八寨再松散一些,因为他的武功不高,难以压服七寇十八寨的首领,只有他们之间心怀鬼胎,自己才能左右逢源,但是现在不同,自从选择了追随冷大先生的主公,他们的人生道路便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窝在家里称王称霸的土匪变成了企图逐鹿天下、至不济也要割据一方的军队。在这样的情况下,个体武力差也就罢了,行动间无序、散乱,那还有什么价值可言,唯一的下场就是炮灰,甚至在内部立威的过程中就直接清理掉。

    可是令阴月英懊恼不已的是,七寇十八寨的人并不这么认为,还像以前一样由着自己的性子乱来,就拿现在的情况来说,无端激起夏玉英怒火,带头的几乎全部是七寇十八寨中人,他也知道这帮人的意图,若是夏玉英受辱后无力作为,便能够在冷大先生面前显出自家比南湘三义更有胆色和能力,但是也不想想,夏玉英身为朝廷通缉的重犯,能够带着区区三百人深入湘州腹地,光凭胆量肯定是不够的,原本有接钟鼎挡在前面,自己却偏要跳出来找死,让冷大先生如何看待?

    想到这里,阴月英咬了咬牙,朝七寇十八寨中几个武力最强的人物使了个眼色,站了出来,既然动了手,那么就要赢:“夏寨主猛龙过江,真是让我湘州武林愧煞。”

    接钟鼎心中暗自愠怒,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矛盾,你又来挑拨?不过他身为地主,势必不能回避,一面脚步轻挪,挡住己方意图生事的人物,一面故作豪迈的呵呵笑道:“夏寨主,大梁子口的弟兄出言不逊在先,被你杀死老夫也不好说什么,但是大家同是绿林一脉,如果自相残杀,无异于替朝廷鹰犬做好事,徒令亲者痛、仇者快。”

    夏玉英道:“你待如何?”

    接钟鼎道:“老夫已经想好了解决方式,武林规矩,我们武林擂上见真章。输家向赢家赔礼道歉,并且立下盟约,以后遵从赢家指令。”

    夏玉英嗤道:“你们是不是疯了?要潘瑜遵从你的指令?简直异想天开!我这次前来,也不是无理取闹。朱雀花天地灵物,本属无主,既然大家同时看到,灵物归属,自然各凭手段,接庄主如果不服,不妨划下道儿,我们接着便是,但是说些不靠谱的东西,莫非是没有和平解决的诚意?”

    接钟鼎道:“朱雀花虽然珍贵,还不值得老夫费这么大的周章。老夫是有要事想要与潘公子合作,正好趁这么个机会,引诱潘公子派人前来联络,难得夏寨主也在,不妨拿个主意。”

    夏玉英满脸疑惑,她只以为接钟鼎觊觎朱雀花,加上面子上过不去,所以要找潘、古两家麻烦,谁知听接钟鼎所言,全不是这么回事,顿时有些茫然:“你跟潘瑜合作,问我作甚?”

    接钟鼎笑而不答,把目光投向易天行。

    易天行密语传音,简明扼要的将接钟鼎等人密谋造反的事情给夏玉英说了,夏玉英听罢与易天行传音交谈半晌,方才说道:“此事我没有意见,但是还要征询潘瑜的意思。”

    接钟鼎含笑道:“那是自然,而且老夫这边已经设下武林擂,潘公子却未得知,对你们也不公平,正好一并通知他。”见识过易、夏二人的本领,接钟鼎真不觉得己方谁有把握战胜他们,不过他们早就想到这点,潘瑜能够调动的高手也就这么几个,擂台比武以场数定输赢,己方这么多高手,就算易天行、夏玉英、古梦崖无人能敌,也就两、三场输赢而已,无关大局,己方总能在数量上取胜。

第一百零三章 陆续来援 挚友重逢

    “明天就要比武了,我们的人怎么还没到?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凤歌山庄的一间客房之中,夏玉英眉头微皱,略带不安的说道。

    在她对面,易天行懒洋洋的靠在座椅上面,淡淡的道:“别担心,老三的做派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赶到的。”距离夏玉英等人抵达凤歌山庄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其间古梦崖的商队已经到过此地,也真如夏玉英所言,与绝龙寨交接了不少货物,然后两帮人马并作一路,由古梦崖带领着离开,夏玉英、柏九皋、彭博三个绝龙寨首领却留了下来,与易、鲜于二人作伴。

    按照接钟鼎一方的要求,武林擂的期限就在明日,但是直至现在,古梦崖也未找来援兵,夏玉英性如烈火,即使经过这几年的历练打熬,面对迫在眉睫的失败风险,仍然不禁急躁起来,跺脚骂道:“古梦崖个混蛋,什么事情都不着急的!”说罢瞪了易天行一眼,啐道:“你也是个惫懒的东西!难道你都不知道担心的?”

    易天行嗤道:“就接老头那帮子见不得人的东西,你就怕了?”

    夏玉英大怒道:“我怕个屁!问题是接老头算准了我们人少,明天一共二十八场比武,胜十五场者才算赢家,我们现在总共才五人,没有增援还打什么?”

    易天行仍然一副要死不活的神情:“放心啦,你对老三还是有点信心么,他做事虽然有点疲,但绝对靠谱。你什么时候看他办砸过事情?”

    夏玉英想了想,觉得易天行所言倒也无可辩驳,但是她心中郁闷却并未因此减弱半分,气得在房中不停踱步:“我怎么遇到的都是一些慢性子!气死我了!”

    易天行无辜的瞥了她一眼:“关我什么事?”

    夏玉英冷哼一声,指着他骂道:“你看你现在这样子!你能够再气人一点么?”

    易天行叹气道:“我这什么事情都没有,你要我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给谁看啊?”

    夏玉英怒道:“反正看着你就生气!”

    易天行翻了个白眼:“好了好了,你不是嫌人不到么?我帮你抓个人出来。”说罢霍地站起身来,手一扬,一道寒光就射向房梁。

    寒光射到房梁上面,宛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反应,易天行略微露出一丝异色:“咦?本事不错嘛?”

    房梁上传来一声朗笑:“还是比不得易二公子本事好,我刚刚一到便被你发现了。”

    夏玉英双眉一挑,浑身真气涌动,在体外布下一层红霞:“谁?!”

    一道人影从房梁上飘落,却是一个英气勃勃的劲装汉子,一落地便朝着易、夏二人拱手道:“言将军麾下宁无咎,见过易二公子、夏寨主。”

    夏玉英讶然道:“封刀挂剑宁无咎?”

    宁无咎爽朗笑道:“正是在下。”

    夏玉英道:“言九天倒是好运气,能够招揽到你这样的人物。”北川宁家精通刀剑双杀之术,在江湖上声名赫赫,号称刀剑双绝技、北川第一家,而这宁无咎更是宁家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年不过二十,便已成为宁家第一高手,后来武技更上一层楼,弃刀弃剑,以手刀、指剑御敌,闯下了封刀挂剑的名头,俨然是北川霸主式的人物,想不到竟然会为言九天所用。

    宁无咎微微一笑:“言将军雄才伟略,无咎不才,愿为驱使。”

    夏玉英哼了一声:“算他有心了。”比起她有潘、古等人照应,言九天的境况实属不易,虽然拉起了队伍,但是始终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加上时机未至,无法大举起事,所以终日流窜,日子过得甚是艰辛,能够第一时间派来宁无咎这样的好手支援,也算是尽了朋友之谊。

    易天行刚要招呼宁无咎坐下,便听得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小姐!”

    夏玉英听出是柏九皋:“进来!”

    柏九皋推门而入,见到宁无咎微微一愣,随即暗生恼怒,虽然看情形此人是友非敌,但是自己与彭博负有保护夏玉英的责任,竟然让来历不明的人绕过自己和彭博,进入到夏玉英住房之内,便是自家失职,不过他少年老成,心中愧怒却不行于色,与易、宁二人拱手见礼后,转向夏玉英:“益州来人了。”

    夏玉英心头一喜:“古梦崖到了?”

    柏九皋摇头道:“古公子没来。”

    夏玉英略微有点失望:“那来的都是什么人?”

    柏九皋道:“雄魂、雄魄、流云公子吕玉书、神锋破岳郸逸,还有血手邵千川、摘星手童望远。”

    易天行微微吃惊,邵、童二人奉有师门之命保护金银双姬,怎么会前来助阵?

    不过没一会儿他便知道了缘由,望着满脸不爽的邵千川、童望远,不禁哭笑不得,原来金银双姬自从知道他们两人的身份后,不但没有丝毫珍惜的意思,反而把他们当成牛马来使唤,经常叫他们跑腿做事,这次听说易天行需要人手,立马逼迫他们前来帮忙,要不是这两个小丫头被古灵枢盯得紧,多半就自个儿偷偷溜来捣蛋了。

    易天行略带同情的扫了邵、童二人一眼,对着雄魂、雄魄道:“两位叔叔,算计时日,二表哥应该回来了啊,怎么没有一起来?”这次古家只派了两个仆人前来助拳,明显有些不符合古家的风格,易天行心中不禁有些担心。

    雄魂点了点头,面带忧色的道:“按理是该回来了,不知道是在哪儿耽搁了?现在也没有明确的消息。”

    雄魄补充道:“听说荆州那边似乎局势不太稳定。”

    易天行点头道:“这我也听说了,不过二表哥已是老手,神、荆两州的黑白两道都有门路,照理说不应该有什么阻滞才对。”

    夏玉英听了,也有些担心起来:“不错,古梦崖都顺利回来了,听他说荆州重商,虽然目前的局势是乱了点,但是还没有哪个势力会对异国商人下手,所以他这次行商并未受到荆州乱局的影响。”

    雄魂、雄魄闻言更加忧虑,易天行笑着安慰道:“二位叔叔不用忧心,等此间事了,我跑一趟荆州,看看究竟。”

    雄魂、雄魄连忙道谢,易天行摆手道:“那是我表哥,我不操心谁操心?你们为此道谢未免太见外了!”

    夏玉英叹了口气:“我们人手还是少了点,早知道我从寨子里面多喊几个人来。”

    易天行道:“你开什么玩笑?那么大个山头没有人主事怎么行?我们现在已经有十二人,明天老三再把拖翟、荼两位叔叔请来,保证赢个十五场就行了,难道我们非得和接老头他们比人多?”

    夏玉英怒道:“你能保证我们每场都赢?”

    易天行冷笑道:“嘿,别怪我看不起他们,他们之中能够给我们造成威胁的不超过十人,只要分配合理,连赢十五场又有何难?”

    夏玉英道:“说得轻巧。”密语传音道:“其他人我不担心,雄魂、雄魄、吕玉书、鲜于冲这几个身手还是弱了点。邵千川、童望远、柏九皋这几个人也有些差强人意,运气不好也有可能失手。”

    易天行嘴唇微动,传音入密道:“不用担心,对方人数虽多,高手却有限,上场前我再给我方的人准备点小手段,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什么小手段?毒药暗器?”

    “怎么可能是暗器?换作给羌叔或者弓大哥还差不多,雄叔他们不善暗器,万一打不中怎么办?而且比武之中使用毒药暗器破坏江湖规矩,我们此番是为了结盟,不是为了结仇,赢要赢得漂亮,否则得不偿失。”

    “你支持结盟?”

    “嘿,接老头背后的家伙羽翼已成,湘州已经落入他的囊中,我们不与之结盟就意味着与敌对势力接壤,我们为何要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但是此人只在幕后操纵,毫无诚意,与之结盟焉知不是与虎谋皮?”

    “你还真把这种人当盟友?保持表面上的友好,互不侵犯就行了,就这样,我们也得随时防着他们一点。难道你还想要帮他开疆扩土、大展宏图?”

    “玩儿这些阴谋算计真是麻烦,还不如真刀真枪的大干一场。”

    “滚!你有这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能耐,直接杀到中州干翻卢乾不是更简单?拜托你快点长大好不好?”

    “易天行你找死?!”

    “你又打不赢我。”

    “要不要试试?”

    “我怕你?”

    夏、易二人运用真气传音,旁人虽然听不见他们说话,但是他们聊得太久,加上夏玉英越来越激动,怒形于色,终于被人察觉。

    旁人也就罢了,吕玉书出身世家,最重面子,觉得夏、易二人当着他的面私下商议,纯粹就是看不起众人,吕玉书忍不住开口道:“二位有什么事情不能让我们知道么?”

    他这一打岔,夏玉英反倒不好对易天行发作:“我们在商量怎么上场的问题,我们人手始终不足,一场都输不起。”

    吕玉书长笑一声:“那么我们一场不输不就行了?”

    易天行不禁瞥了他一眼,心道你倒是有足够自信,不知道老子正是担心你不够彪悍么?不过这句话他不会说出来,夏玉英也有些无语,场面顿时冷了下来。

    吕玉书因为家世的关系,在芫阳一直顺风顺水,从未吃瘪,颇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但是也不是傻子,见状顿时猜到易、夏二人的想法,顿时臊红了脸:“你们莫非觉得我打不过接家的土匪?”

    易天行对他的不知进退也有些不悦,淡淡的道:“接老头面子挺大,邀请了不少江湖上的好手,其中有几个家伙,我没有什么必胜的把握。”

    “那就分我一个。”门外突兀的响起一个声音。

    “还有我。”

    易天行闻言又惊又喜:“大哥!老二!”

    易归藏推开房门,一脸云淡风轻:“总算没有误了时间。”在他身后,易锋寒腰配长刀、肩扛冰棺,静立如渊,在后面,还有一个曼妙的身影。

    易天行见状脸色微微一变,他完全没有想到魔女会跟着易归藏一起出现,这事情传扬出去,不知道又会激起多大风波?

    易归藏看见他的神情,苦笑道:“菁儿一定要来,我也没有办法。”

    易天行心念一转,也就释然,以魔女的本领,她要干什么还轮不到自己兄弟说话,既来之则安之,有什么麻烦来了再说,往好了想,有魔女出手,己方又可以稳赢一局!

    夏玉英没有见过魔女,反倒毫无顾虑,满心只有与挚友重逢的喜悦:“易大哥好久不见,你也是,为了个魔女弄得天下皆敌,害我白头发都多了两根。”

    易天行心道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连忙岔开话题道:“喂!不要睁眼说瞎话好吧?你白头发在哪儿?”

    夏玉英提起魔女只是因为这件事太轰动,本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闻言立即被引到一边:“被我拔了!”

    易锋寒冷峻的脸色浮出一丝笑容:“自从离开蜀州就没有见过你们两个拌嘴了!想不到一见面还是老样子!”

    夏玉英转过来对着易锋寒,神情有些黯然,半天憋出一句:“你个衰神,叫你待在神州你不听。”

    易锋寒淡淡地道:“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夏玉英拍了拍易锋寒的肩膀:“不错!这世间没有后悔药,我们要做的,便只能是一路向前!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你完成你的心愿!”

    易锋寒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却没有对夏玉英说什么,而是轻轻的对易天行说道:“赢局算我一个。”

    易天行哈哈笑道:“妈的你们跑来就是为了显摆谁更嚣张么?你们是想把接老头直接气死了事是不是?”

    易锋寒一本正经的点头道:“这样也好。”

    夏玉英、易归藏在旁边笑吟吟的看着这一幕,仿佛间,又回到了昔日求学的年代。

第一百零四章 赤雷诛凶 魔手摘心

    天将破晓时分,晨曦未现,天地间还是一片朦胧,空气中残留着露水的芬芳,正是赖床酣睡的好时节,但是凤歌山庄中却已是人声鼎沸。

    长宽二十丈、高达三米的巨大擂台耸立在凤歌山庄的练武场正中,这是接钟鼎为了今日的比武特意打造而成,通体都是粘土混合米浆,采用筑城之法反复捶打夯实,既坚固耐用又不至于花销过大。

    擂台四周,插满了五色彩旗,上面绣着各种凶禽猛兽的图案,形象狰狞,东西两面各自竖立着一杆大旗,比其他彩旗高出不少,东面大旗绣着一只引吭高歌、神采飞扬的凤凰,西面大旗则是绣着一轮烈日,其中藏着一只三足金乌。

    凤凰旗帜下面,接钟鼎一方人多势众,黑压压一片将擂台东方占据得水泄不通。

    与之相反,金乌旗下的易天行一行算来算去也不到二十人,看上去稀稀落落、人丁单薄,惹得对面时不时一阵叫嚣。

    易天行等人数量不多,但不是养气功深,就是心高气傲,就算生气也不会跟这种杂兵计较,只是自顾自的聊着天,等待比武开始。

    夏玉英笑嘻嘻地道:“想不到接老头还挺懂行,居然给我们做了一支金乌旗。”

    易天行哼了一声,没有接话,益州上古时期有异族盘踞,以三足金乌为图腾,时至今日,也有不少文人骚客用这个典故来代表益州,按理说,凤歌山庄这样的安排并无不妥,但是该族早在上古就被赤帝族灭掉,如今的益州旗应以紫罴为征,接钟鼎此举说好听点是称赞你历史悠久,说难听点就是暗讽你野蛮而非正统。不过夏玉英这么高兴应该是因为古梦崖外号九首金乌,作为兄弟他也不好泼冷水。

    但是夏玉英还是被易天行的冷哼声扰了兴致:“怎么?有问题?”

    易天行还未回答,便见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地平线上升起,射出温和而明亮的光芒,照彻大地。

    擂台四周的彩旗上面,金丝生辉,银线绚烂,仿若一瞬间鲜活了起来。

    接钟鼎洪亮的声音响彻云霄:“各位好汉,今天是老夫与益州潘公子了结恩怨的日子。承蒙各位不嫌弃,千里迢迢赶来为老夫助拳,老夫在这里先谢谢了!”

    擂台东方一阵哄乱,接钟鼎好不容易才等到各种客套话、场面话告一段落,接着高声说道:“潘公子虽然出身高贵,可也没有忘了大家都是江湖一脉,愿意给我们这些草民讲江湖规矩,我们湘州武林当然也不能给脸不要脸。今日擂台比武,胜负不论,老夫与潘公子之间的梁子都一笔勾消,永不再提!”

    接钟鼎话音一落,身后便是一阵喝彩叫好的声音。

    接钟鼎嘿嘿笑了两声:“不过比武嘛,总有输赢,老夫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说一句,只要本次比武输了,老夫便亲赴益州向潘公子请罪!”说罢目光炯炯,投向易天行。

    易天行肃容道:“潘公子公务繁忙,无法亲至,不过行前也给我交待了,本次比武输了,他会亲自来凤歌山庄向接庄主赔礼。”

    接钟鼎洪声大笑道:“大家江湖儿女,也不多虚言!我们擂台上见!”说着朝农伯瀚一拱手:“农前辈乃是我湘州武林名宿,德高望重,老夫请他作公证人,想必易二公子没有意见吧?”

    易天行道:“没有意见。”湘州已被那个冷大先生的主人暗中控制,若是要耍无赖,自己找什么公证人都是白搭,反不如大度一点,听任他们安排。

    农伯瀚一扫易天行初次见面时老态龙钟的模样,轻轻一纵,便跳上了一丈来高的擂台,朝着四周施了一礼:“承蒙各位看得起,要老夫担任本次比武的公证人,老夫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有凭着这张老脸,保证这种比武的公正。本次比武一共比十三场,胜过七场就算赢。每人只能上场一次,比武手段不限,跌落擂台者、出言认输者、当场战死者,判负。场外之人严禁出言指点、出手相助,否则该方上场人员判负。比武场上,生死各安天命,与人无尤,若有亲友事后报复,便是我等公敌,天下共诛之!各位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么?”

    得到接钟鼎与易天行的准确回复后,农伯瀚沉声喝道:“那么比武现在开始,请接庄主派人上台!”

    接钟鼎扭头叫道:“哪位英雄去打头阵?”

    不待其他人说话,白毛鬼佤乌怪叫一声,已经冲上了擂台,两只凶睛瞪着易天行等人,也不说话,口中咻咻连声,就像是一头野兽在寻找猎物一般。

    接钟鼎见状神情一愕,转头望向冷大先生。

    冷大先生传音道:“这个野人凶残暴戾,根本就无法驯化,留下也是祸害,让他耗掉对方一个高手,也算死得其所了。”

    接钟鼎还以传音:“万一易天行随便找个废物上台……”

    “不可能的。”冷大先生阴笑道:“佤乌残暴无比,手下从无活口,易天行一方人数有限,非亲即友,一场不决定大局的胜负,我不信他会拿自己朋友性命开玩笑。”

    就在接钟鼎、冷大先生交谈之间,夏玉英已经拔地而起,跳上擂台,指着佤乌骂道:“你就是那个欺师灭祖的禽兽佤乌?”

    佤乌恶狠狠的叫了一声,眼睛渐渐充血,闪耀着兴奋的光芒,双臂略一展动,关节发出劈劈啪啪宛如炒豆的脆响。

    夏玉英露出厌恶的神情:“你这个畜生到现在都没有学会说话?”

    佤乌长啸一声,身体闪电般射将出来,右手一探,形如虎爪,抓向夏玉英心脏。

    夏玉英心头一凛:“好快!”双手一交错,封住前胸。

    佤乌一爪抓住夏玉英交叉的两只小臂,左手划出一个半弧形,斩向夏玉英雪白的颈项,风声呼呼,劲气四溢。

    擂台之下,易锋寒悄声对易天行道:“玉英真是的,这么冲动!杀鸡焉用牛刀。”

    易天行摇头道:“无妨,今天这个比武,对方有几个人特别很令人头疼,不是因为他们本领高强,而是因为他们心狠手辣。没有十足把握,我不敢让人上啊。被这野人浪费一个高手,总比我们死一个朋友强,反正我们只要赢够七场,其他的事情不重要。”

    一声惨叫打断了易天行和易锋寒的聊天,两人抬头望去,只见擂台上一蓬血雾飘飘荡荡,夏玉英一脸平静的朝着农伯瀚拱手道:“农前辈。”

    农伯瀚脸上惊容一现而逝:“夏寨主的赤雷劲果然霸道绝伦,老夫今日大开眼界,佩服!佩服!第一场,夏寨主胜!”

    夏玉英嫣然一笑,翻身跳下擂台,对着易天行得意地一挑下巴。

    易天行翻了个白眼,便听得农伯瀚高声叫道:“第二场,请潘公子一方派人上场!”

    易天行呵呵一笑,正要派易归藏出马,便听得摘星手童望远开口道:“我去吧。”

    易天行愣了一愣,邵、童二人另有用心,并非铁了心追随潘瑜的人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童望远会主动请战,提醒道:“对方颇有一些好手,先上去容易被人针对啊。”

    童望远阴阴一笑:“就是因为有点子扎手,才要趁着还有软柿子,先捡来捏爆。”

    易天行笑道:“那么祝你好运,如果打不赢就认输,打擂台这种事情,无需拼上性命。”

    童望远露出意外的神情:“我还以为你会叫我拼死也要干掉他们一个人。”

    易天行切了一声:“又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何必弄得一副不共戴天的模样?”

    童望远双脚一用力,身如飞鹤,飘然落在台上。

    不等接钟鼎开口,站在他身后的邪眸牛全真便大叫一声:“我来会你!”说罢屁颠屁颠的跑了出去,气得接钟鼎想要破口大骂,怎么今天一开场就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由谁出战都没有一个人征求自己意见的?

    牛全真到了擂台,却不纵身而上,而是沿着台阶一路小跑上去,看得台下群匪一阵脸红,脾气暴躁的忍不住大骂出声:“废物道士滚下来!别给我们丢脸!”

    “**!这贼牛鼻子哪儿跑来的?他不能代表我们湘州武林!把他赶下来!”

    “这家伙不算数,农前辈赶快把他撵下来!”

    牛全真听在耳里,脸上也是一阵发烧,不过他也是没有办法,他上一次使尽浑身解数好不容易才从易归藏手上逃脱,满心打算找棵大树靠着永远不跟易归藏打照面,谁知今天一到场就看见了易归藏站在对面,心中恐惧实在无以言表,要是听从接钟鼎预先的安排担任第五场的擂主,被易归藏瞅见,还不得上台结果了他?还是趁着易归藏不在台上,赶紧打一场了事。

    牛全真打算厚着脸蒙过去,农伯瀚却不愿意让他如意,这老儿虽然顶着公证人的帽子,却跟接钟鼎一个鼻孔出气,见到情况与预先安排不同,并不急着宣布开战,而是看向接钟鼎。

    接钟鼎急怒交加,瞪大了双眼,便要喊牛全真下来。

    牛全真在道观底层摸爬滚打多年,擅于察言观色,一见情况不对,立即把心一横,催动幻灭血瞳,双眼瞳孔中渐渐浮现出两圈徐徐旋转的血色漩涡,望向接钟鼎。

    接钟鼎一时不察,顿时心头一迷糊,话到嘴边转变成一句:“我方第二场由牛真人出场。”

    农伯瀚呆了一呆,以为接钟鼎另有打算,便不再纠缠,望向童望远:“接庄主一方出战的是牛全真牛真人,阁下是……?”童望远未在江湖上走动,名声不显,他看不出来历,便打算用言语探明其身份,也好让牛全真有所准备,至于牛全真,此人也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主儿,他倒不怕童望远从这个名字能够得到多大帮助。

    童望远岂会让他如愿,简单说道:“童望远。”

    农伯瀚眉头微皱,这名字闻所未闻,说了等于没说,不过作为公证人,他也不好再作偏袒,说了一声开始,便退到一旁。

    牛全真只是仗着邪法在乡间骗钱,罕有与人搏杀的时候,所以临敌经验缺乏,他也深知自己的弱点,所以早就拟定好了战术,催眠接钟鼎之后就立即闭上眼睛,蓄势待发,等到农伯瀚宣布开始,立即瞪大双眼,全力施展幻灭血瞳,盯向童望远。

    亏得易天行已经将牛全真的本领给己方诸人交待清楚,童望远早有防备,连忙闭上眼睛,合身冲上,不过他还是慢了一拍,被牛全真一缕目光映入眼眸,只觉眼前一红,身体便冲入一片汪洋血海之中,前后左右全是漫无边际的血水,真真腥风夹着血浪涌向自己,粘稠的血水就像密密麻麻的绳索,将他周身捆住,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滞缓而困难,用尽全力也只能看着自己慢如乌龟的行动着,腥风寒冷如冰、凌厉如刀,吸入鼻中,就像是万千冰针入体,沿着经脉通行全身,关节血脉尽皆冻僵,使得他的动作愈发不顺畅,偏偏触觉仍然灵敏如昔,冰针一般的寒气沿着经脉一路刺扎锥割,痛彻心扉。

    外人看出,却是童望远莫名其妙的止住身形,站在擂台上,面露痛苦之色,咬牙切齿却动弹不得。

    一时间,对着牛全真喝骂的人群全体噤声,此时此刻,任谁也看出牛全真练就邪术,这些刀头舔血的汉子虽然不怕死,但是对于自己弄不明白的鬼神之物还是抱着敬畏的态度,可不想自己惹上这种邪门的仇家。

    牛全真咧嘴一笑,只要对方陷入幻灭血瞳的幻境之中,便是砧上鱼肉,任由他处置,此次出战,不但保住小命,还可以赢过一场,就算主上听闻自己不听号令,也不会对自己有所责罚。

    就在牛全真得意的当儿,已经僵直不动的童望远忽然眼中精芒爆射,身形骤然加速,冲到牛全真面前,一掌插入他的胸口。

    望着对方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童望远戏谑的低声笑道:“你的幻术很厉害,我差点就陷进去了,真的。”说罢手一收,将牛全真的心脏从胸腔中扯了出来,托在手中,笑吟吟的看着牛全真倒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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