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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断空     九州飘红叶txt下载     九州飘红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五章 孤峰来不速 龙潭起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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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更时分,睡房内的古梦涯长嘘了一口气,结束坐功,睁开双眼,乍然见到夏玉英坐在自己面前,登时吓了一跳,脱口问道:“夏世妹找我?”

    夏玉英神情肃穆地点了点头:“羌三叔送信给我,希望你去趟绝龙寨。”

    古梦涯道:“怎么回事?”

    夏玉英沉声道:“绝龙寨最近在招兵买马,扩张势力。”

    古梦涯立时领悟:“羌伯伯是想让我做内应。”

    夏玉英道:“绝龙寨贼人凶悍、熟悉地形、jīng于战阵,加上绝龙岭天险,易守难攻,这种坚壁固垒,若没有绝对压倒xìng的人力,便只有设法从内部着手。”

    古梦涯笑道:“不错,我亦有同感。不过我还有个意见,所谓上兵伐谋、其下攻城即使有压倒xìng的兵力,亦不要贸然强攻城寨,而应以智力图之。”

    夏玉英道:“我也知道,所以羌三叔他们这些天都在绝龙寨附近打探敌情。”

    古梦涯道:“是这样啊,你怎么不通知我们?”

    夏玉英脸一红:“他们说……”

    古梦涯挥手止住夏玉英的话语:“算了,我明白,刚才只是没有细想、随口而出,你不要介意。”

    夏玉英开颜一笑:“谢谢。”

    古梦涯起身道:“客气什么,羌伯伯要我什么时候去?”

    夏玉英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古梦涯:“羌三叔的交代全在上面。”

    古梦涯迅速浏览了一遍,径自向门口走去:“我跟易锋寒一起去,现在夜深人静,我便不打扰其他人了,明rì你代我向古府诸人解释解释。”

    绝龙岭上,两个身影纵跃如飞,向龙首峰奔至。眼见要踏上直通绝龙寨的索道,忽然一声梆子响,对面树林之中骤然窜出许多条人影,张弓搭箭,对准索道。当先一个青衣大汉呼喝道:“什么人?!竟敢擅闯绝龙寨?”话音未落,那两个人已经来到索道之前,连忙急呼:“站住!否则放箭了!”

    来的两人中,一个黑衣虬髯,一脸凶相,身背一柄益州武士常用的百锻刀;一个青衫白面、留着一缕清秀胡须,手拿一根铁棍,闻言立即停步。青衫客拱手道:“在下懿德方长恨,协同鄙友糜豪,听闻绝龙寨孟、黄三位寨主礼贤下士,特来投效。”

    青衣大汉道:“等等。我马上通知寨主。”说着转头向一个喽罗交代了几句,那喽罗飞一般跑进寨中。

    不一会儿,三个虎背熊腰的壮汉大步前来,后面跟着刚才进寨的小喽罗。

    方长恨见当先三人中有两人眉目相类,心中已有计较,对那年长的汉子拱手道:“在下方长恨,参见大寨主。”

    孟岳大笑道:“方兄弟好眼力。”说着转向糜豪:“这位定是糜兄弟了,哈哈,今rì得蒙两位不弃,屈驾来此,实在抱歉,里面请。”

    糜豪见孟岳一副求贤若渴的样子,心道:“孟岳果然有两把刷子,非常善于笼络人心。”一面想,一面举步踏上索道。

    孟岳身旁那个与他三分挂像的大汉暴喝道:“想过桥,拿出点本事来。”身随音起,话刚说完,已经来到糜豪面前,一拳轰向糜豪鼻梁。

    糜豪身体一沉,猛然向前一撞,刀柄直击那人胸口,那人将身体一侧,糜豪已经趁机闪身而过。那人也不追击,身形一展,拳头便像*般撒向方长恨。方长恨冷笑一声,手中铁棍一抖,毫不示弱地迎向来人。拳棍相击,发出一阵闷响,二人同时后退三步,稳住身形。

    孟岳大喝道:“二弟住手!”接着向方、糜二人道歉:“鄙弟生xìng凶顽鲁莽,二位多多见谅。”说着眼光扫向身旁:“黄贤弟,你不像我们兄弟,粗人一双,快说说话呀。”

    黄通上前道:“二位勿怪,孟二弟别无所好,就喜欢与朋友切磋武艺,其实并无恶意。他肯与二位切磋,便已经把二位当兄弟了,来,快随我们进寨,我们为你们洗尘。”

    方、糜二人对视一眼,心头暗自冷笑:“有一套,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还有个打圆场,既试探了我们底细,又做得冠冕堂皇。”跟着绝龙寨诸人进寨而去。

    酒席过后,黄通立即派人安排方、糜二人住所。待方、糜二人去远,孟岳才对黄通道:“黄贤弟有什么看法?”

    黄通道:“方长恨我听过他的名头,籍于懿德镇,在当地小有名气,不过此人少年时在家乡杀了个贪官,畏罪潜逃,此后便不知所踪,也不知道现在来的这人是真是假。”

    孟岳沉声道:“黄贤弟此言不无道理。”

    孟山道:“那方长恨既然薄有微名,不知可有什么特征?”

    黄通道:“我只听说此人年纪在三十上下,练的是燃灯古寺的武功,擅使一根铁棍,其他的我便不甚了解。”

    孟山大声道:“既然如此,应该不会错了,他适才与我交手,使的的确是燃灯古寺的夜叉十三棍。”

    黄通摇头道:“这怎么能算呢,孟二弟你又不是不知道,燃灯古寺的武功流传甚广,大凡学过三两天功夫的,都会点燃灯古寺的武功。夜叉十三棍?跑码头的也能耍两招。”

    孟岳正sè道:“黄贤弟此言差矣。燃灯古寺的武学的确源远流长,不仅神州各派受其影响者众多,嫡系弟子亦不在少数;而那些跑江湖的胡乱学了点花架子,便自称燃灯古寺弟子的,更如过江之鲫。但是真正的燃灯古寺传人,无论僧俗,大多严守戒律,除了得到掌门授意,用以光大燃灯古寺武学的弟子,其他人轻易不在江湖上行走。这个方长恨的夜叉十三棍虽然还不到火候,但是很明显得有燃灯古寺真传,非偷习招式者可比。”

    孟山得到大哥撑腰,更是得意,大声道:“黄哥太小心了。现在我们正是用人之际,切勿令天下英雄寒心。”

    黄通明知孟山针对自己,但亦知道他所言有理,叹气道:“我也知道这个道理,不过方长恨失踪了许久,忽然露面,而且主动投靠我们,无论是真是假,其心可虑。还有跟他一起来的糜豪,也不知道他什么来历,我看他行动间有点渭州刀客的影子,神州少有此类武士,对他我们也应慎重。我们yù成大事,自然不能把所有的可疑人物都拒之门外,但是小心点总没有坏处。”

    孟山还待再说,孟岳已经先道:“二弟,待会儿去探探口风,如果发现他们有所隐瞒,嘿。”冷笑声中,脸上煞气大盛。

    孟山望了乃兄一眼,应声出帐,健步来到方、糜二人住处。孟山一见门便道:“二位对居所还满意吗?有不满意便说,大家兄弟,不必客气。”

    方长恨拱手道:“三寨主客气了,草莽之人,再艰苦的地方也待过,何况这里如此舒适,哪里还有什么不满意。”

    孟山找了张椅子坐下,漫不经心地对糜豪道:“糜老弟好身手,不知出身何门何派?”

    糜豪豪笑道:“三寨主过奖了,我没有跟过师父,只是当兵的时候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再加上自己还有几斤蛮力,冲锋陷阵倒也没什么问题。”

    孟山哦了一声:“不知糜老弟当年在那位将军帐下,我们二寨主也是行伍出身,也许你们还有点瓜葛。”

    眼见方长恨与糜豪面sè尴尬、说不出话来,孟山不由暗自生疑:“糜老弟有何难言之隐?”

    方长恨干笑两声,正yù开口,糜豪已经慨然道:“我们兄弟既然决定投奔贵寨,便待诸位如同手足,尚有什么好隐瞒的。只是不好意思开口,我是渭州人,当年在司空将军麾下做事,与二寨主曾经兵戎相见。”

    孟山心头一松,大笑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小事而已,放心吧,二寨主不是个小气的人。而且,有我在哩,如果你们受到别人无端的排挤打击,便立刻告诉我,我一定为你们主持公道。”说着转向方长恨:“方老弟豪侠义举,我亦略有所闻。不过自你远走异乡,便音讯全无,想必你去了不少地方,讲些你所经历的奇闻异事给我这个土包子听听,怎么样?”

    方长恨点头笑道:“好啊,不过在下不擅言辞,讲起故事干瘪无味,恐怕三寨主会听得心烦。”

    孟山大笑:“方老弟客气了,听你说话文绉绉的,便知道你有才学,不像我老粗一个,什么都不懂。来,来,快讲。”骤然扬声喊道:“来人,给老子拿三坛好酒,再炒点下酒的小菜,今夜老子要与方、糜两位老弟好好聊聊。”接着对方长恨道:“嘿,不会打扰你们休息吧。”

    方长恨笑道:“哪里话,荣幸之至。”

    酒过半酣,方长恨与孟山相叙甚欢,不由起身道:“初到贵寨,便能与三寨主把酒畅言,实在是我们兄弟的福气。老实说,我们虽然决心投靠贵寨,却并不怎么清楚三位寨主的为人,刚才还在担心前途未卜,现在我们对三寨主可是心悦诚服,以后我们哥俩儿就跟三寨主了。”

    孟山满脸通红,睁大充满血丝的虎眼:“哈,来,再干。”一面拍着胸脯:“你们放心,跟着我孟山,保证你们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在绝龙岭横着走都行!”

    次rì,孟山一早便去见孟岳,一进屋就嚷道:“大哥,我看他们没有问题。”

    孟岳正在洗脸,闻言不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骂道:“满四十的人了,还这么冒失,把话说清楚!”

    孟山胀红着脸把昨夜方长恨对他讲的际遇转述给孟岳,然后总结道:“方长恨自叙的经历完全听不出破绽,而且糜豪的来历也与黄哥的推测吻合,他的确是渭州刀客。我看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们两个都是难得的好手,人也机灵,别让他们发现我们有疑心,否则平白失去两个好帮手,便太可惜了。”

    孟岳道:“有道理,不过小心能驶万年船,谨慎点不是坏事。你既然认为他们没有问题,便交点事情给他们做,看看他们有多大的能耐。”

    待孟山兴冲冲地出门后,孟岳自言自语般道:“真的没有问题?”

    门帘后传来黄通的声音:“孟大哥请放心,此事我会处理。倒是孟二弟……”

    孟岳打断道:“放心,虽然他是我亲弟弟,但是我不会让他乱来。哼,屁本事没有,还想另立山头。”说着说着,声音渐厉,眼光中寒芒骤盛。

    黄通走出来,一面向门外迈去,一面道:“孟二弟只是看我不顺眼,并无反叛你之心,孟大哥也别想得太严重。”

    孟岳道:“难得黄贤弟如此体谅,不过我观方、糜二人并非一勇之夫,二弟若得他们之助,羽翼渐丰矣。”

    黄通脚下微微一顿:“方、糜二人初来乍到,急于立足,所以昨夜才会对孟二弟那样说,嘿,rì久见人心,孟二弟的脾气,很难留住人的。我们现在尚不知方、糜二人的能力,不妨先让他们在孟二弟手下办事,若他们真有才能,以孟大哥的气度,届时纳为己用应当不难。”说完再不迟疑,疾步远去。

    孟山跑到方长恨与糜豪面前,大声道:“我看你们本领不凡,本来想倚为股肱,但是你们刚来本寨,寸功未立,我如果委以重任,恐怕底下的兄弟们不服。”说着眼睛直瞪瞪地盯着方、糜二人。

    方长恨心领神会,微笑道:“三寨主有事尽管吩咐,我们兄弟一定竭尽所能,不负你的厚望。”

    孟山笑道:“好说,本峰山脚下向东五十里,有个小村庄,名叫王家村,村子不大,只有十六户人家,百来号人,jīng壮男丁不到三十,你们两人没有问题吧?”

    糜豪道:“不知我们要取得多少财物才算合格?”

    孟山一愣,随即大笑道:“开什么玩笑,王家村穷得叮当响,就差不抢你了,你还想抢他们?”说着面容一冷,轻描淡写地道:“我是要你们去把那些村民的人头拿回来。”

    糜豪吃惊道:“什么?!”

    方长恨亦皱眉道:“既然不为敛财,又何必杀害无辜。三寨主还是另出题目吧。”

    孟山yīn沉着脸:“你们不会吧,两个大男人,比娘们儿还心软,哼,干我们这行的,那天不是过的刀头舔血的rì子,你们这样怎么行?去,把他们的人头拿回来,否则就别在老子面前对丢人现眼!”

    糜豪浓眉一竖,洪声道:“我在军队里杀的人不在少数,也不在乎多几个,不过无缘无故便要屠村,未免太过残暴!”

    方长恨拱手道:“我们兄弟之所以投奔贵寨,是因为听说三位寨主有匡济天下的大志,不是来当土匪的。屠村一事,会败坏本寨的名声,对以后起事颇有不利。”

    孟山碰的一掌击在桌上,将桌子zhōng yāng砸了个窟窿,怒道:“你们敢看不起老子?怎么,当土匪很丢人吗?什么匡济天下?狗屁!那是黄通那无聊老狗想出来糊弄人的,难为你们也相信!我们只是地头蛇,在绝龙岭可以呼风唤雨,出了这里便寸步难行,就凭我们这点人手便想逐鹿天下?不知所谓!我都不知道大哥怎么想的,居然跟着他一起疯!”

    糜豪瞠目道:“三寨主是这么想的?”

    孟山怒道:“当然!”

    方长恨微一思索,笑着道:“三寨主息怒,我们兄弟不知你的想法,所以才会产生误会。既然三寨主无心举事,我们留下来也没有意思,尽屠王家村一事,恕难从命。在下有句话……唉,算了,糜兄,我们走。”说着便去拉糜豪的手。

    孟山怒气稍减,喊住方长恨:“慢着,把话说完再走。”

    方长恨道:“三寨主,我们兄弟浪迹江湖多年,此次投奔贵寨,并非一时兴起,而是经过深思熟虑,觉得这里大有可为,才决定来此。现在观三寨主目光短浅,以后必为二寨主所辱,想到相交一场,无法帮你,觉得深有所憾。”

    孟山冷冷地道:“你们去投靠黄通不就行了?”

    糜豪勃然道:“你当我们兄弟什么人?我们昨夜既然决意追随你,现在虽然气味不投,但亦绝不会如此没义气,帮别人对付你。”

    孟山胸口一热,立即道歉:“二位老弟,看在哥哥是个粗人的份上,别跟我计较。这样吧,也不用你们去屠村了,你们先在寨里待着,有行动跟我一起去。”

    方长恨与糜豪对视一眼,由方长恨开口:“三寨主真的没有起义的雄心?”

    孟山道:“我们寨中只有五百来人,若非有天险可倚,早就被潘瑜手下那些狗腿子灭了,还谈什么大事?”

    糜豪摇头道:“不然,当今昏君当道,jiān佞横行,加上连年天灾,民怨沸腾,只要因势利导,天下尽有可用之兵。只要我们一面笼络人心,一面结交豪杰之士,一旦时机成熟,便可以攻城陷地、割据一方。当时候,只要能招揽人才、安定民心,天下未必不可一争,至不济也有裂土封疆之份。”

    孟山急声道:“真的?”

    糜豪连忙加强他的信心:“三寨主不信我们,也应该相信大寨主呀。”

    孟山点头道:“也是,大哥不是乱来的人。哈,真是天助我也,竟然在这等关键时刻着你们来点醒我,否则我岂非要错失良机,任由黄通坐大。”

    方长恨道:“真龙天子,必定有神灵庇佑。”

    孟山听得胸怀大畅,随即察觉到不对劲:“就算举事,也应该由我大哥坐龙椅,什么时候轮到我?”

    方长恨露出一个莫测高深的笑容:“天意难测,天命难违。”

    孟山瞪眼道:“你不是想要我背叛大哥吧?”

    方长恨悠然一笑:“区区不才,怎么会叫三寨主为此禽兽愚行,三寨主多虑了。时机到时,三寨主自然知道。”

    孟山道:“真搞不懂你,说话既像唠唠叨叨的书生、又像装神弄鬼的相士,算了,这些暂时不想了。你们两个认为现在我应该怎么做?”

    糜豪道:“发动手下人手,四处招揽豪杰;到山下接引生活无着的壮丁;在芫阳城中安插眼线,最好能打入总兵府。”

    方长恨接着道:“狙击进出芫阳的商旅与运送钱粮的军队,一方面可以充实我们的实力,另一方面,可以逐步削弱芫阳的经济与民生,一旦动手,城中若无钱粮,很快便会内乱,届时便可以轻易夺取芫阳。还有,我们要与附近的百姓搞好关系,在他们缺钱缺粮的时候予以照顾,让他们意识到他们生活不幸的根源在于**的朝廷,而我们这些义军则是他们的救星与希望。此举可以令他们在朝廷进攻山寨时不会出卖情报给官军,甚至可能暗中帮助我们。更重要的是,他们是我们起义的后备兵源,只要他们信任我们,就有可能自愿加入我们的军队;而且他们把我们仁义之师的名声传扬出去,可以吸引更远地方的豪杰加入我们。”

    孟山皱眉道:“这些农民有什么用?我一个人杀他百来个,如同切菜一般。与其把钱粮浪费在他们身上,不如留着买兵器。”

    糜豪笑道:“没有人天生便能打仗,只要是正常的壮丁,经过训练,都可以成为jīng兵。”

    孟山尴尬道:“可是我已经杀了不少附近的村民,声名远播,要让这儿附近的人相信我是好人,恐怕比登天还难。”

    方长恨问道:“以三寨主的身手,一旦动手,应该不会有活口吧?”

    孟山得意地道:“那当然。”

    方长恨拍掌道:“那就好!只要没有人亲眼见过你屠杀村民,事情便有转机。”

    孟山道:“你有办法?”

    方长恨微笑道:“嫁祸。”

    孟山一愣:“嫁祸?”

    方长恨道:“不错,现在神州官匪不分,那些无能的官兵无法剿灭诸路英雄,又要功绩上报朝廷,往往会屠杀无辜,以他们的人头去邀功。”

    孟山大喜:“亏你想得到。”随即脸sè一黯:“可是大家都知道是我。”

    糜豪道:“无凭无据,岂可相信。”

    方长恨道:“不错,民间传言,多不可信,这分明是朝廷有意嫁祸于三寨主,污你清誉。村民无知,都上了朝廷的当了。”

    孟山笑道:“妈的,真有你的,撒谎撒得跟真的一样,脸都不红一下。”

    方长恨一本正经地道:“在下只是仗义执言,并无虚假,为什么要脸红?”

    孟山想了想:“你觉得这些话有用?”

    方长恨道:“三寨主如果像我们兄弟这般四处游历,便知道当今形势了。现在老百姓对朝廷毫无信任可言,只要你说朝廷不对,不论真假,都有大批的人附和,反正朝廷也够黑的,应该也不介意替三寨主背那黑锅的。”

    糜豪道:“人心是个很微妙的东西,只要你迎合它,错的也能让它当真理;如果不顺它的意,再正确的话它也听不进去。现在朝廷黑暗,是百姓的共识,我们不利用,便太可惜了。”

    孟山道:“可是我屠村无数,已经不记得有没有人漏网了,如果有当事人指证我怎么办?”

    方长恨大笑道:“那些明明是朝廷的走狗,想诬蔑三寨主,对付这种人,不必客气。”

    糜豪洪声道:“三寨主不用担心,我就不信,没有人撑腰,那些无知蠢民敢站出来。只要有人在背后搞鬼,我们兄弟便能将他揪出来,到时候,公道自在人心。”

    孟山紧盯着方、糜二人:“从今天起,二位便是我孟山的好兄弟,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以后你们便是我的军师,有什么意见,尽管给我说。”

    方长恨与糜豪齐声道:“蒙三寨主不弃,我们兄弟当效犬马之劳。”

    孟山道:“诶,你们太见外了,以后就叫我二哥吧。”

    方长恨道:“这样喊不知道二寨主会不会不高兴?”

    孟山面sè不虞:“管他呢,我手下的兄弟都这样叫我。”

    方长恨道:“三……二哥,你现在有何吩咐?”

    孟山道:“你们不是我的军师么?自己想,想好了告诉我。”

    方长恨闻言一愣,暗骂了一句,脸上堆满笑容:“多谢二哥信任。”接着面sè一板:“我们刚才的提议,都是当务之急,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立威。”

    孟山道:“立威?我还不够威风吗?”

    糜豪暗骂了一声白痴,上前道:“二哥威名,天下皆知,自然不需要立威。但我们初来乍到,无威不足以服众,不服众便不能令行禁止,不能令行禁止何以成事?”

    孟山猛力一拍大腿:“我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才叫你们去屠村,让弟兄们见识见识你们的本事。你们要知道,我手下的兄弟,都是铁铮铮的汉子,只服勇力,跟他们空口讲大道理没有用的。”

    方长恨微笑道:“要立威,有许多方法。我有一计,不但可以在弟兄们面前大显身手,还可以替山寨夺取充足的粮草。不过要二哥帮帮忙才行。”

    孟山大喜道:“什么办法?快说!”

    接下来数rì中,方长恨与糜豪都早出晚归,唯一不同的是方长恨走的甚远,连孟山都不知道去处;而糜豪则是在龙首峰上下溜达。孟山却像事不关己般不闻不问。这一切,都被黄通暗暗看在眼里,他一面着人跟踪方、糜二人,一面注意着孟山的一举一动。谁知派去跟踪方长恨的人每每跟丢,始终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而糜豪与孟山亦先后发现了跟踪者,糜豪只是揭穿其身份,让他无脸再跟,孟山却将跟踪者以jiān细罪名斩杀,而且跑到孟岳面前大闹,搞得黄通甚为尴尬,只得暂时罢手,不过心中疑虑却越来越深。

    这rì正午,黄通正在用餐,忽然风一般闯进一个人来,直奔黄通而来。黄通一眼便看清楚是他最得力的心腹之一贺莽,知道有急事发生,连忙叫左右退下。待侍候黄通的小喽罗退出门外,贺莽还闭目凝听了片刻,才张口道:“二寨主。”

    黄通沉声道:“有什么事?”

    贺莽道:“属下与张衡发现糜豪那厮在考察本寨地形,此举于山寨大为不利,请二寨主……”

    黄通打断他的话语:“唉,如果早几rì知道,我尚可以给大寨主说,治他重罪。可是现在经孟老二一闹,我再说话,很容易招人口实,徒令大寨主认为我疾贤妒能、无事生非,于事无补。”

    贺莽脸上凶相毕露、咬牙切齿地道:“不如由我和张衡出手,结果方、糜二人。”

    黄通知道贺莽由于孟山斩杀其弟的事迁怒方、糜二人,叹气道:“贺莽,真对不住,是我害了令弟。”

    贺莽眼圈一红道:“二寨主说哪里话,我们兄弟若非得你照顾,早被孟山那疯子杀了。自从二寨主从孟山屠刀下解救出我们兄弟那刻起,我们兄弟的命便是二寨主你的!老二为你送命,也是死得其所,可惜他什么都没有打探出来。”

    黄通站起来,拍拍贺莽肩膀:“放心,我不会让你弟弟白死。”

    贺莽喜道:“多谢二寨主。”

    黄通道:“不过不是现在。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方、糜二人二人的底细。你去把张衡叫来,然后出一趟远门。”说着将嘴巴凑到贺莽耳边,一阵嘀咕。

    贺莽听完后,也不说话,一抱拳,便飞身离去。不一会儿,一个魁梧大汉来到黄通屋中。

    黄通见到来者,眼睛一亮:“张衡,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来看我。”

    张衡道:“昨夜,我本来想一早便来见你,谁知道碰上贺老大,才知道贺老二死了,二寨主还挨了大寨主的骂。”

    黄通笑道:“所以你便亲自出马?”

    张衡哼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原来不过是一个异族老兵。”

    黄通道:“是啊,可惜我不敢过于张扬,手下人才匮乏,否则怎么会发生如此之事。除了你,就只有贺家两兄弟有点本事,现在贺老二也死了,我们愈发孤立。对了,我交给你的任务?”

    张衡道:“不完成,我怎么有脸回来见你?”

    黄通笑道:“那就好。现在我又要你帮我做事了。”

    张衡亦笑道:“跟踪方长恨?”

    黄通微微一笑,惬意地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仿佛有张衡在,他再也不用为任何事烦心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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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一剑寒贼胆 三怪奔匪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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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衡运足真气,展开轻功,在绝龙岭的丛林中纵跃如飞,但是始终摆脱不了心中颤栗的感觉。他炼气三十年,自觉武功卓绝,连孟岳、黄通都不怎么放在眼里,可是今天却莫名其妙地被一个强悍得超乎自己想象的高手追击,而且怎么也甩不掉,只有暗怨流年不利。

    头脑一阵晕眩,张衡心知自己全力奔跑多时,已经元气受损,只好无奈地停下脚步,拔刀转身,面对自己的强敌。

    寂静的山林中,走出一个背负长剑、气度与山林同样恬静的青年,随便往那里一站,整个人便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无隙可击。

    张衡清楚地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你是谁?为什么要跟我作对?”

    那青年正是郸逸,一旬前,他被滕乐山拖去芫阳以西百里外的三歧山游玩,谁知回到芫阳后,情势大变,凤鸣远闭关不出,连滕乐山都不见;吕玉书飘然远逸,不知所踪。滕乐山觉得自己在朋友危难之时,不但没有帮忙,居然还游山玩水,所以自怨自艾,把罪过都揽在自己身上,因此不顾众人劝慰与凤家反对,径自在凤鸣远练功的石室外结庐而居,守护凤鸣远修炼。郸逸却因至友远去,无心再在芫阳久留,决意离城,返回师门。不料尚未出城,便看见夏玉英从潘府后门出来,一时好奇,便打听了一下缘故,从夏玉英口中得知他们已经展开夺取绝龙寨的行动,便自告奋勇,前去绝龙寨打探敌情。

    绝龙岭地形险恶复杂,没有当地人引路,很容易迷路,郸逸进入绝龙岭不久,便分不清楚方向,一路乱撞,居然让他遇上了追踪方长恨的张衡。张衡虽然自视甚高,但从贺莽跟踪方长恨失败的教训中,知道方长恨不是寻常之辈,心中不敢怠慢,只敢远远跟着。谁知方长恨溜滑无比,终于还是失去了踪影,张衡想起在黄通面前说的大话,颇不甘心,继续寻迹追查,不料灾星照命,碰上了郸逸。

    郸逸徐徐道:“在下本来没有想过要跟你作对,只是想找个人问路而已。如果在下没有记错,是你先动手的。”

    张衡一呆:“你不是来刺探本寨军情的?”

    郸逸微笑道:“我的确是来探营的,不过我适才并不知道你是绝龙寨的人。”

    张衡呐呐道:“那你怎么发觉的?”

    郸逸终于忍俊不禁、笑出声来:“谁叫你做贼心虚,一见到在下便出手偷袭?”

    张衡心头暗骂,勉强笑道:“不知尊驾高姓大名?”

    郸逸淡然道:“在下仑山郸逸。”见到张衡一副懊悔的样子,安慰道:“其实你也不用后悔,阁下双目神光隐隐,就算不出手,在下迟早能发觉你并非寻常山民。”

    张衡狞笑一声,抱刀守一,再不理会身外诸念,紧盯着郸逸,蓄力待发。

    郸逸微一吃惊:“咦,仙人观的守心诀?”

    张衡寒声道:“算你识货?”

    郸逸不屑道:“在下只是为一个土匪身负玄门正宗心法而奇怪,你以为守心诀很了不起吗?别说你功力尚浅,还停留在守心的境界,就算你练成三花诀和仙人七式,在下也不放在眼里。”

    张衡心情略一激荡,正yù反唇想讥,只见眼前jīng光闪烁,郸逸的长剑业已刺至面门,心中一寒,连忙舞刀相迎,手中单刀尚未递出三尺,便觉手腕一痛,已然中剑,一时间惊怒惧痛诸般感受齐至心头,连忙扔刀疾退,谁知还没有退到一丈之外,郸逸的长剑已经抵在他的咽喉之上。

    郸逸正待刺出,结果张衡的xìng命,耳内忽然听得一阵细微的传音之声,看面前张衡一脸惊惶的样子,显然说话的人使的是一种传音秘术,并不虞张衡听到。

    郸逸心中不住思索刚刚听到的话,剑气不禁一弱,刚才被剑气逼得丝毫不敢动弹的张衡急忙逮住机会,开口求饶道:“郸大侠饶命!”

    郸逸冷笑一声:“好,我不杀你,随我去见官。”

    张衡脸sè一变,哀求道:“郸大侠,你这跟杀我有什么区别?”

    郸逸道:“当然有,我游剑江湖、惩恶除jiān,乃属平常,不过你虽然居身匪寨,但是现在世道不好,有许多英雄豪杰被逼落草,在弄清你的底细之前,若贸然杀掉你,恐怕错杀良善,被师长们知道,又会责怪于我。交给衙门,自然有人会审明你的罪行,到时候便没有我什么事了。”

    张衡苦着脸道:“郸大侠,现在的衙门,就是普通百姓进去,也是有理都说不清,何况我还是黑道中人。你好人做得底,放了我吧。我以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再不在道上厮混。”

    郸逸冷哼道:“你当在下三岁小孩么?死在我手下的jiān邪之徒,能出言狡辩的我就没有见他俯首认罪的。你放心,芫阳总兵府的潘公子是我至交,他为人清正,我会托他出面,插手审察你的案子,如果你真的情有可原,又恶迹不显,他一定不会将你斩首。”

    张衡心中一寒:“郸大侠说的是潘瑜潘公子?”

    郸逸道:“废话,除了他,总兵府还有别的潘公子?”

    张衡勉强笑道:“潘公子固然豪义无双,不过他并无官职在身,恐怕不能帮我。”

    郸逸不耐烦道:“罗嗦,我说他能秉公办理,他便能秉公办理。你不信的话,我只好废去你的武功。”

    张衡吓得亡魂丧胆,连声道:“相信,相信。”一面答话,一面不住思索脱身之计。

    此时林中忽然传来一声轻响,若非郸逸与张衡内功深厚,几不可闻。郸逸以狐疑的目光望向张衡,张衡连忙道:“我不知道。”

    郸逸瞪了张衡一眼,反手一指,点在张衡肋下,身形一纵,犹如白鹤翔空,shè至树梢,猛然大喝道:“仑山七怪!你们让我好找!哪里跑!”身体骤然飘落,在空中不住加速,向林东疾驰而去,似乎忘了张衡一般。张衡见状大喜,转身yù奔,谁知甫一运气,胸口便是一阵锥心疼痛,立时跌倒在地,冷汗不住流出,心知身上被郸逸做了手脚,不由一阵心灰意冷:“罢了,死就死吧。”

    忽然面前出现一个颀长的身影,张衡抬头一看,也不知该惊该喜,他适才跟丢了的方长恨竟然出现在面前。

    方长恨望着趴在自己脚下、满脸冷汗的张衡:“这位兄台有病?”

    张衡想起郸逸的可怕,再顾不了那么多,连忙表白身份:“方兄救我。”

    方长恨呼的一棍挥棍悬于张衡头顶,凝劲yù发:“你是谁?怎么认识我?”

    张衡感觉胸口疼痛稍减,急忙道:“在下绝龙寨张衡,在寨中见过方兄。”

    方长恨依旧没有收棍:“胡说,我在绝龙寨怎么没有见过你?”

    张衡笑道:“方兄贵人事忙,不记得在下这种卑微之人,在所难免。”

    方长恨冷笑道:“放屁,我见过的人,无论多久,都不会忘记,何况只有几天。”

    张衡不知道郸逸什么时候回来,不敢再拖,伸手给方长恨:“方兄,我被人暗算,武功使不出来,你带我回寨,三寨主会澄清我的身份。”

    方长恨一搭张衡的脉,眉头大皱:“好奇特的点穴功夫。”

    张衡催促道:“方兄,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方长恨剑眉一耸:“我倒想会会他是何方神圣。”

    张衡暗骂了句不知死活,笑道:“方兄武勇,在下早有所闻,不过在下现在这样子,实在不宜动手。为免成为方兄的拖累,我们先回寨吧。”

    方长恨从张衡脉象中察觉出郸逸的厉害,本就无心多事,只不过不想在张衡面前示弱,所以这样说,当下顺水推舟:“也好。”说罢背起张衡,便yù起身。

    张衡连忙喊道:“慢着。”

    方长恨道:“又怎么了?”

    张衡道:“那人刚才走的是这个方向,我们绕路回去。”

    方长恨转头盯了他一眼,心中大骂窝囊废,却也不想冒险,依言绕道回寨。

    回到绝龙寨,方长恨放下张衡道:“还没有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张衡笑道:“不客气,在下张衡。”

    方长恨猛然想起孟山跟他提起的几个人,脸sè骤变,暗骂自己糊涂,强笑道:“原来是张兄,久仰久仰,我这就去请三寨主给你疗伤。”

    张衡露出暧mei的笑容:“不用劳烦三寨主了,在下尚有要事禀告二寨主,请。”说完向方长恨一拱手,便往黄通住处走去。

    方长恨望着张衡蹒跚的背影,杀意大盛,正yù出手,忽然一阵喧哗声传来,几个喽罗现出身来,见到他们二人,知道是二、三寨主身前的红人,殷勤地打着招呼。方长恨眼睁睁地看着张衡扬长而去,恨得牙痒痒的,却知道良机已失,无可挽回,只得去孟山那里汇报。

    孟山听完方长恨的叙述,一拍大腿:“唉,真是可惜。那姓张是黄老狗的心腹,武功不赖,鬼点子也多,除去他无异于去掉黄老狗一条胳膊。”

    站在一旁的糜豪忽然插嘴道:“张衡那厮在跟踪方兄。”

    方长恨一愣,立即醒悟:“不错,他见过我,却不与我打照面,今rì他出现的地方又是我经过之处,向我求救也要玩心机,必定有问题。”

    孟山怒道:“我去找黄通要人!”

    糜豪制止道:“二哥千万别去,你也说张衡是黄通心腹,他怎么肯交人?去了徒惹气怄,于事无补。”

    孟山骂道:“妈的,难道就怎么算了?”

    方长恨眼中闪烁着冷酷的光芒,寒声道:“二哥别急,来rì方长,与我们作对的人,一定没有好下场。不过我们当务之急,是在寨中建立威信。二哥,老实说,绝龙寨虽然名声显赫,但是外面一提起绝龙寨,首先便想到大寨主,然后便是二寨主,没有几个人把你放在眼里的。”

    孟山暴怒道:“谁敢看不起老子?!老子杀他全家!”

    糜豪道:“二哥,别人不敢说,可都这么想。你自己看看,现在寨里,大寨主手下有收编已降诸寨与本寨jīng英而成的十二太岁与护卫军,二寨主有张衡与贺氏兄弟……”

    孟山不屑道:“贺老二已经被我宰了。”

    方长恨沉声道:“可是张衡与贺莽还在,而且贺莽有丧弟之痛,一定恨我们彻骨。”

    孟山大笑道:“你们太多虑了。张衡现在已经是半个废人,贺莽根本不堪一击。”

    方长恨道:“二哥不可大意,张衡只是被点穴,并非气门被破,虽然那点穴术十分怪异,但仍然有望复原。贺莽能得黄通重用,当有其过人之处。”

    糜豪补充道:“而且二寨主主管招兵买马,包不定还招揽有其他人才,甚至安插了眼线在大寨主与二哥身边。”

    孟山道:“那怎么办?说起来,我手下的确没有什么人才。”

    糜豪笑道:“二哥说错了。”

    孟山皱眉道:“难道我手下有人才,我不知道?妈的,叫我知道那些兔崽子谁敢隐藏实力,老子要他好看!”

    方长恨看了糜豪一眼,见他脸上满是无奈,转向孟山:“二哥,糜兄不是这个意思。他是说你手下的弟兄够忠心,又够勇敢,只是太过散漫,只要交由我们兄弟,假以训练,一定可以成为一支劲旅。”

    孟山又拍了一下大腿:“不错,老实说,我手下的弟兄打起仗来比大哥的护卫军都有种,就是容易杀红眼,到时候我都喊不住,否则大哥早要去了。”

    方长恨道:“大寨主怎么这样?你是他亲兄弟,他把不好管的烂帐推给你,自己却挑选jīng英,这不是让你难做吗?”

    糜豪亦道:“是啊,这样二哥很容易出力不讨好、到处背黑锅,他却可以坐享其成、扩张势力。”

    一阵死一般的寂静,孟山张口道:“以后不许再说了。”

    糜豪还yù开口,孟山碰地一声将桌子砸个稀烂,大声道:“老子叫你别说了!”

    方长恨道:“好,不说了。说说我们的计划。”

    孟山愕然道:“什么计划?”

    方长恨微微一笑:“既可以增强山寨实力,又可以扬我绝龙寨威名的计划。只要成功,不仅寨中兄弟会对二哥刮目相看,待我们将消息放出,山寨外的人也会知道二哥英雄了得。”

    孟山喜上眉梢:“到底怎么样?”

    方长恨道:“我近rì四处打探绝龙岭的地形与周边的交通情况,绘了一张地图。”说着拿出一张羊皮,却望着四分五裂的桌子发愣。

    孟山站起身子,上前两步,盘膝坐在地上,指着面前:“放地上。”

    方长恨将地图摊在孟山面前,与糜豪分别蹲在其两旁,指着绝龙岭西面的狭窄官道说道:“芫阳的物资供应,西面借助长河之水运,其余三面都倚赖于陆路。我打听过附近的山民,每年十月初都会有一队官兵押送粮食经由此处至芫阳。”

    孟山点头道:“那是自然,益州气候偏暖,谷物早熟,九月底农民便已经晒好稻谷,上交朝廷。而芫阳东面只有一条官道,虽然比较狭窄,但是东面的税收与粮食均需经由此路运至芫阳。”

    方长恨道:“芫阳东面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向来是益州粮仓,可惜交通并不畅通,要从东面抵达芫阳,如果不走此路,便只有逆水行舟或者……”手指移向绝龙岭西面的一条蜿蜒的小路:“羊肠十八盘。”

    糜豪接口道:“逆水行舟,需时费力,而且益州水军羸弱不堪,顺水运送重要物资尚且胆战心惊,更别说逆水运粮。”

    方长恨随后道:“所以我们只要逼官兵改走羊肠十八盘,便可以击溃他们,夺取充足的粮食,更重要的是,芫阳骤然失去了三分之二的粮食储备,会造成该城的恐慌。”

    孟山摇头道:“此计万不可行。”

    糜豪道:“为什么?”

    孟山道:“运粮乃是国家大事,调动的兵马一定不少,我们寨中人手不足,伏击押送粮食的官兵无异以卵击石。而且益州向来富足,储备充裕,芫阳就算失去了今年所有的粮食税收,也动摇不了根本。”

    糜豪笑道:“不错,我们人少,官兵人多。但是兵者,诡诈之道也。多者宜示人以少,诱敌而击之;少者宜示人以多,惑敌而狙之。羊肠十八盘地处绝龙岭,寨中兄弟个个熟悉地形,而官兵平rì根本不会靠近绝龙岭,对其地势毫不知情,地利尽在我手。官兵**羸弱已久,而寨中弟兄皆英勇豪杰之士,强弱既定,胜负可决。芫阳的确储备充足,就是益州接连几年颗粒无收也影响不到芫阳城中的生活,但是我们要的是芫阳百姓心生恐惧,这并不需要芫阳真正发生饥荒,而只需要令他们觉得饥荒来了便行。”

    孟山道:“可是怎么令官兵舍官道而走山路?还有,你们亦觉得芫阳的粮食储备不会受到影响,怎么仍然认为可以令芫阳城中动荡?”

    方长恨道:“简单,那条官道不宽,只要我们在官兵押运粮食经过前一rì,将道路破坏个十余里,他们便得改道。因为运粮迟到,可是杀头的重罪,官兵首领一定不敢采取抢修道路的办法,以免耽搁时rì,而且将粮食停留在道路上,他们一样不放心。”

    糜豪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所以他们只有一条路,改走羊肠十八盘。届时我们安排一个机灵的弟兄,乔装山民,将他们诱至我们的埋伏地点,大事可成!”

    方长恨指着羊肠十八盘中间一段:“地点我们俩已经想好,这里地势特别狭窄,利于伏击;而且位于羊肠十八盘中部,官兵至此,必定已经全部进入山道,可以将逃跑官兵的数量减至最低;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里两壁树木葱郁,用来虚张声势,制造人多势众的假象再合适不过。”

    孟山舔了舔下嘴唇,令方、糜二人想起他生饮人血的传言:“嘿,好样的,对,不能让那些龟蛋跑得太多。”

    方长恨连忙道:“二哥,我们要尽可能多的收编俘虏,能不杀的尽量不杀。”

    孟山疑惑道:“为什么?”

    糜豪按奈住兴奋的心情,以明显的低声道:“这是我们壮大自己的好机会,收编的人越多,我们的势力便越大。”

    孟山道:“但是他们造反怎么办?老子不信吃皇粮的狗腿子!”

    方长恨冷笑道:“为君上者,不需要害怕手下有反叛的念头,只要你不给手下反叛的机会,他们便是你的爪牙。交给我们两个训练,我会让他们只服从二哥一个人。”

    孟山大笑道:“你们真是我的好军师,好,我听你们的。”

    糜豪道:“现在我来告诉二哥关于令芫阳城动荡的方法。失去一年三分之二的收成,得到消息后,官府的反应应该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隐瞒不报,一面将逃回去的官兵斩首,一面重新征收粮食,这样会加重百姓的赋税、令益州民怨加深,我们一面可以赠粮以收买人心,一面可以接引被官府双重盘剥逼得走投无路的壮丁上山,一旦我们实力雄厚,要进攻芫阳之前,派人进城将真相散播开去,芫阳人首先便会想,为什么瞒着他们?是官员害怕丢乌纱帽?还是芫阳城缺粮严重,朝廷要安定民心?一个人这样想,他的亲戚朋友便会知道,然后他亲戚朋友的亲戚朋友也会知道,恐惧一旦产生,便会像瘟疫一般蔓延开去,再不受现实左右,很快整个芫阳城都会陷入恐慌之中。另一种是立即大张旗鼓来讨伐我们,一旦进攻失败,我们山寨的威名便会大振,到我们要进攻芫阳的时候,城中居民对屡战屡败的朝廷军队便会信心尽失,我们再派人到城中制造缺粮的谣言,他们一联想到征收的粮食被我们所取,必定深信不疑,一样可以造成芫阳的恐慌。”

    孟山大喜过望:“妙计!妙计!你们……”

    此时外面一阵喧哗,孟山与方、糜二人换了个眼sè,一起大步走出屋来。只见眼前人影闪动,纷纷向寨门跑去,孟山顺手抓住一个喽罗:“什么事?”

    那个喽罗疼得面sè苍白,黄豆大的冷汗涔涔落下,颤声道:“启禀三寨主,适才寨门外来了三个狼狈不堪的怪人,说要投靠本寨,但是凶悍异常,一言不合,便把年老大打得吐血,幸好二寨主及时赶到,将他们接引上山,否则年老大非翘掉不可。现在我们都想去看看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这么厉害。”

    孟山心头一惊,那年老大便是把守龙首峰索道的青衣大汉,名叫年丰,原是陨星寨的首领,被孟岳收服后,位列十二太岁之一,是绝龙寨出了名的好手,想不到居然被人打伤,看来来者的武功非同一般,可虑的是他们被黄通捷足先登,不知道黄通是否能将他们收为己用。

    方长恨看出孟山的心思,微笑道:“二哥,我们去看看新来的弟兄。”说着对孟山使了个眼sè。孟山虽然不懂其中含义,不过他现在已经完全信任方长恨与糜豪二人,当下一言不发,带着方、糜二人走向寨门。

    寨门口,孟山三人拨开围得严严实实的人群,来到zhōng yāng,便见黄通一脸笑容地与三个身着奇装异服、浑身血迹、神sè傲慢的人攀谈,张衡站在黄通身后,苍白的脸上显现出两朵红晕,显然十分兴奋。

    孟山立即道:“黄哥,有好汉来到本寨,你还不介绍给我认识?”说着大笑着走到三个怪人面前,拱手道:“在下孟山,是绝龙寨三寨主。不知道你们是……”

    当头的中年怪人傲然道:“我叫yīn焰司徒明,在仑山七怪忝居老二。”指着身旁的两个年轻怪客:“这是老六散花神箭毕轩,老七马王萧驹。”

    孟山完全没有听过他们的名字,一面敷衍道:“久仰久仰。”一面望向方长恨。方长恨知道孟山在询问这三人的来历,只好微微摇头。

    萧驹见状冷笑道:“没有听过我们兄弟的名字便直说,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方长恨窘得满脸通红,孟山却大怒道:“妈的,你是什么东西,敢不给老子面子?!是啊,老子是没有听过你们这些怪物的名号,你们这些异域蛮族,有什么好了解的!”

    毕轩大喝一声,一掌击向孟山,掌心漆黑、掌风腥臭,一看便知道是毒掌功夫。孟山自恃功力,亦大喝一声,挥掌硬接。

    轰的一声巨响,二人同时后退三步,毕轩抹了抹嘴角的血丝,狞笑道:“准备棺材吧,老家伙。”

    旁边的绝龙寨喽罗闻言大惊,连忙抽出兵器,将仑山三怪围在zhōng yāng。孟山功力其实与毕轩不相伯仲,只是毕轩的毒掌十分诡异,击出后凝聚不散,孟山亦在出掌时还不觉得,一旦回气,真气稍减,便立即乘虚而入,侵入经脉,顺着经脉攻向心房,孟山久历江湖,一着道儿立即运功逼毒,已经控制住毒气,不令其蔓延,其实并不怎么严重。谁知道竟然被人骂作老家伙,他本就xìng如烈火,加之他只有四十余岁,愈加激怒,血气运行加快,一下子毒气攻心,晕倒过去。

    黄通见状大喝道:“且慢!”一面止住寨中诸人,一面向毕轩赔笑道:“毕老弟,我这孟二弟为人直爽、说话不知分寸,你别与他一般见识,现在他已经得到教训,还望尊驾赐予解药。”

    不待毕轩回答,糜豪已经道:“不用。”说着与方长恨一左一右,同时出手,击在孟山双肩之上,同时催动真气,不消片刻,孟山便苏醒过来。孟山的神智一清醒,便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立即运气配合,将毒气逼至右手中指指尖。方长恨左手抢过身旁一名喽罗的刀,闪电般挥出,划破孟山的中指,一股腥臭刺鼻的黑血立时激shè而出。待血液转红,糜豪立即拿出金疮药,正待为孟山敷药,孟山已经挣开方、糜二人,怒吼着扑向毕轩。

    “住手!”随着一声大喝,孟岳伟岸的身躯出现在孟山与毕轩之间,挡住了孟山的去路。

    孟山急怒交加,跺着脚道:“大哥!”

    孟岳不去理他,转身向仑山三怪拱手道:“在下绝龙寨寨主孟岳,得蒙三位不弃,屈尊鄙寨,在下实是荣幸之至,各位请随我来。”

    一众人来到绝龙寨聚义厅坐定,孟岳望向黄通:“这几位好汉是……”

    黄通颔首道:“他们是仑山七怪,乃是来自西岳仑山的武林高手,因为仑山剑派飞扬跋扈,不容许其他武林人士在仑山行走,对他们极力打压,所以被逼离开仑山,一路漂泊,来到益州。”

    孟岳哦了一声,心道:“原来是些邪道高手,虽然他们身手不凡,但是为人狂傲不驯,难以役使,而且为了他们得罪仑山剑派便不值得了。”

    黄通像看透了孟岳的心思,接着道:“他们兄弟今rì在绝龙岭遇上对头,兄弟七人丧了四个,他们三人亦未能全身而退。”

    孟岳听到此处,目光扫向仑山三怪,发现他们果然隐隐面带病容,一副元气受损的样子,不过被他们极力掩饰,不细看并不觉得,于是走上前去,搭向司徒明脉门。

    毕轩怒道:“干什么?”说着便yù出手。

    司徒明道:“六弟慢着。”左手一按毕轩,任由孟岳搭上自己右手的脉门。

    孟岳察觉到司徒明的气血微滞,知道他的确受了内伤,再见司徒明身上剑创,果然角度刁钻,符合传闻中仑山剑法的路数,心中已有计较,扬声道:“来人,带三位贵客去客房休息。把路医师叫去,替三位疗伤。”

    待司徒明三人走远,孟岳肃容道:“黄贤弟,我看不如等他们养好伤便打发他们走吧,他们三人来历不明、xìng情暴戾,又有仑山剑派这样的强敌,虽然武功高强,留之有害无利。”

    黄通回头对张衡道:“你说说,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孟岳闻言,疑惑地望向张衡。张衡上前道:“我适才在绝龙岭上遇见了仑山剑派的郸逸,他说他是来我们寨子探路的,恐怕他已经与益州官兵勾结在一起。若非他被偶然出现的仑山七怪引走,我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

    孟山哼道:“你这种废物,死了不更好。”

    方长恨却幽幽地道:“偶然?不见得吧。”

    孟岳立时望向方长恨:“你认为他们串通?”

    方长恨冷笑道:“仑山乃是仑山剑派发源地,向来没有邪道中人容身之地,仑山七怪能在仑山闯出名头,嘿,厉害啊厉害。”

    张衡受不了方长恨的冷嘲热讽,驳斥道:“仑山连绵九千里,仑山剑派岂能将那里的异派人士铲除干净?仑山七怪若无名头,恐怕他们也不会理会。”

    方长恨还yù再说,孟岳已经道:“好了,别吵了。”说着转向黄通:“既然你认为可以招纳,考察他们身份和能力一事便交给你了,别让我失望。还有,一定要查明仑山剑派是与官府勾结,还是只想铲除仑山七怪,这点对我们很重要。”

    黄通再想扩大势力,也不敢贸然树下仑山剑派这样的强敌,当下自然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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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羊肠狙粮兵 龙首遇旧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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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龙寨中,数十匹骏马驰骋纵横,尽显骑士的jīng湛技术。山坡上,黄通微笑着对张衡道:“萧驹果然不负马王之名,光看他能在短短几rì内将我们寨中骑兵训练得如此出sè,便值得我们招揽。”

    张衡点头道:“不错,此次最难得的是能够将毕轩和萧驹收为我用。司徒明虽然武功高强,但是对我们的作用,远不如毕轩和萧驹。经过毕轩的调教,寨中兄弟的shè箭技术也好了不少。加上二寨主你jīng通战阵,要不了多久我们便可以组建一支真正的军队。”

    黄通徐徐道:“但是我最看重的仍然是骑兵,益州南部地区地势平坦,适合骑兵作战,而益州自古缺乏良马,几乎没有跟骑兵作战的经验,所以无论我们以骑兵突击或者奇袭,均可大奏其效。对了,你联络的人呢?”

    张衡道:“没有那么快,他的人手平时散居各地,要集合并非一rì可成,而且你又要他带那么多骏马过来,天高路远,又不能被朝廷发现,所费时rì更多,耐心等等吧。”

    黄通亦知道这是实情,不过最近孟山在方长恨与糜豪的协助下,整顿军容,其实力亦大为增强,令他颇有所虑,闻言眉头一皱,遥望坡下,不再说话。

    张衡见黄通不语,接着道:“大寨主有没有问起调查仑山三怪来历和仑山剑派与朝廷关系的事?”

    黄通冷笑道:“问了,我对他说仑山三怪确是仑山一带的邪道高手,而仑山剑派的确与朝廷勾结。”

    张衡轻笑道:“这不像你的作风。”

    黄通瞪了他一眼:“仑山地处西荒,往来何止万里,我哪有闲心去那里调查,事实亦不可能。而且观他们三人的身手,司徒明的冷焰搜魂**明显已经有三十年的功力,毕轩则练有毒掌,虽然我们还不知道萧驹练的什么武功,但是他腰间所插的三枚毒镖见血封喉,这三个人不是身怀邪道奇功,便炼有剧毒暗器,一看便知非是白道中人,而且以他们的功夫,如果在益州黑白两道上行走,早已经名动一时,怎会没有一点风声?所以我虽然说的是附和他们自叙的臆测之辞,但亦**不离十。至于仑山剑派与朝廷勾结一事,虽然仑山剑派向来不涉足官场,但是郸逸与所谓的芫阳四公子交情非浅,有潘瑜在,难保他不出手,所以我也算不上信口开河。”

    张衡面上露出揶揄的笑意:“是,是。”

    忽然一个喽罗健步如飞,向坡上奔来。黄通与张衡对视一眼,双双迎将上去。张衡抢先道:“出了什么事?”

    那喽罗喘着粗气道:“三……三寨主,带……带人……下……下……”

    张衡心中一凛:“下山了!”

    那喽罗说不出话来,一个劲的点头。

    黄通面sè沉重地望着张衡:“我们跟上去。”

    张衡颔首道:“好!”

    羊肠十八盘的山道旁,孟山伏着身子,轻声问方长恨:“怎么还没有来?你们会否料错?”

    方长恨道:“二哥放心,官道上已经撒上了我秘制的僵蚕磷粉,无论人还是牲口,只要粘上,便会立时四肢僵硬、无法动弹,官兵一定会改道。”

    孟山道:“万一他们可以解此毒怎么办?”

    糜豪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不耐烦的情绪:“方兄所用僵蚕磷粉的配方得自南毒宗,非比寻常毒药,那些官兵仓促之间,哪里去找南毒宗的独门解药?”

    方长恨接着道:“虽然时间太赶,所需量大,而药材又不甚合用,我替换了几样药品,以致功效稍弱,但是对付这种益王手下的废物官兵,应该没有问题。”

    孟山正yù张口,以耳贴地的方长恨已经挥手示意,叫他禁声。孟山亦是老江湖,见状立即伏地听音,果然听得远处隐有阵阵车马移动之声,不由面露喜sè。

    方长恨向旁边的喽罗打出手势,那喽罗立即挥舞旗帜,将信号传递开去,一时间山道两旁旌旗在树林间飞扬,随即树林沉寂下去,悄无声息地等待着益州官兵的到来。

    片刻之后,两骑伍长打扮的低级军官从众人眼皮底下飞驰而过,孟山长身yù起,幸好被方长恨牢牢拉住。果然,那两名军官后面并没有人,而且他们不一会儿便告回转,向来路奔去。

    待那两人消失在山路拐角处,孟山奇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探路的?”

    方长恨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像他们这样策马飞奔,带有辎重的大队人马肯定跟不上。此地靠近我们山寨,道路又复奇险,只要官兵的首领没有蠢到家,便应该派人探路,这乃是行军惯例。”

    孟山嘿的一声:“亏得你拉住我,否则老子一定坏事了。”

    方长恨笑道:“二哥勇猛过人,时常身先士卒,难免考虑不够周详。所谓有得必有失,临阵杀敌,才是二哥的强项,这些谋划小事,交给我们两人便行了。”

    孟山点头道:“那倒是,动脑子我不如你们,打仗你们便得靠边站了,待会儿叫你们看看老子的本领。”

    糜豪连忙提醒道:“二哥,尽量活捉。”

    孟山挠了挠头皮:“这倒不太容易,我还从没有活捉过人哩。”

    方长恨道:“二哥少动手,交由底下的弟兄们处理便是。我们针对此役已经训练了多rì,现在该是见成效的时候了。”忽然目视山道,低声道:“快来了,二哥,听我号令再动手。”

    孟山浑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听从于方、糜二人的指挥,浑身肌肉一阵舒展,散发出猎豹般的杀气,兴奋地道:“好。”

    眼见运送粮食的官兵已经到达自己的眼皮底下,方长恨仍然没有下令动手,孟山不禁烦躁起来,频频向方长恨以目示意。方长恨仿佛没看见一般、漠然置之,直至官兵已经过了大半,方才大喝道:“杀!”

    一时间鼓声震天,旌旗漫山摇曳,树林中充满了嘶嘶的声音,仿佛有千军万马冲将过来一般,山道两旁矢石共下,铺天盖地地朝官兵头顶落下,挤在狭窄山道上的官兵避无可避,加上毫无准备,登时死伤惨重。孟山暴喝着当先抢出,杀向敌阵,负责进攻的喽罗亦不甘落后、蜂拥而上。官兵们顿时乱成一团,像无头苍蝇一般、纷纷丢弃辎重,不辨方向的向山道两端出口乱窜,当然大部分士兵选择了后退。领头的将领更是率领亲兵当先逃走,护卫他的亲兵刀枪并举,将阻碍在他们前方的士兵一一撂倒,从其身上践踏而过。

    糜豪见状,睚眦俱裂,大喝一声,拔刀出鞘,飞身一跃,跳至一棵大树之上,脚下猛力一蹬,身体犹如利箭般激shè那将领后心。那将领武功倒也不弱,听得耳后风生,毫不犹豫回首一枪,长枪划破虚空,发出尖锐的啸声,正中糜豪的百锻刀锋。随着一声清脆的兵刃相交之音,糜豪身体一震,翻身后落,坠入乱军之中,立时被急yù逃跑的官兵牵制住,yù追不能。那将领亦不好受,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手中长枪断为两截,胯下战马也因受不了糜豪的刀劲,前蹄一软,跪倒在山道zhōng yāng,那将领猝不及防,一个狗抢屎跌在地上,不过他的身手也颇了得,不待亲兵来扶,在地上打了个滚,立即翻身跃起,随手扔掉断枪,向来路跑去。

    方长恨打出信号箭通知守候在山道两端、负责堵截官兵的喽罗,他们立即将堆满木柴与牛不食草的推车推至山道zhōng yāng,堵住官兵去路,然后点燃推车。牛不食草燃烧后登时产生浓烈毒烟,充塞当地数十丈山道,冲入其中的官兵纷纷倒地,跟在后面的官兵不知谁发了声喊,一哄而散,向两旁的山壁攀沿而上,不过大多爬不了几丈,便被守候在两旁山崖上的绝龙寨匪徒以流矢滚木落石之属击坠。方长恨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一转头正见到官兵首领快要冲到山道堆柴车之处,冷笑一声,一抖手,手中铁棍化作一道黑光、流星赶月般直击其人背心。官兵首领负伤之余,再无力躲避这疾愈劲弩的致命一击,惨叫一声,被钉死在山道之上,方长恨见状,运足真气,大喝道:“底下的官兵听着,你们已经无路可逃。降者免死,否则格杀勿论!”

    身陷重围的糜豪一面斩杀着近身的官兵,一面大喊:“押粮官死了!”紧接着,负责冲锋陷阵以及两旁山壁上的喽罗们齐声大喊:“押粮官死了!押粮官死了!”

    剩余的官兵见敌人源源不断地从两旁树林中扑出,而自己的伙伴则毫无反抗能力的纷纷毙命,早已经没有信心抵抗,现在听闻首领已死,更加无心顽抗,而见到押粮官死状的官兵愈加没有战意,率先弃械于地,大呼投降。一人罢手,众人仿效,霎时间山道上响起一片金铁坠地之声与雷鸣般的高呼。

    孟山杀得xìng起,哪里管得了那么多,顺手便是一刀,将三个投降的官兵拦腰斩为两段,糜豪连忙拉住他:“二哥!他们投降了!”

    孟山猛力一挣,怒道:“那又怎么样?”

    糜豪死命抱住孟山,一面呵斥站在那里发愣的喽罗:“马上收缴兵器,将降卒集中起来捆绑好,押回山寨。”

    方长恨健步如飞,来到孟山身边:“二哥,你忘了答应过我们什么了吗?”

    孟山稍微冷静了一点:“真的不杀了?”

    方长恨与糜豪心中大骂混帐,却强忍着怒气同声道:“不杀比杀好!”

    孟山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放手,老子不杀他们了。”

    糜豪这才松手,走过去组织纳降事宜。方长恨却一面叫人回寨通知孟岳与黄通,一面叫人收拾山上的布置。

    孟山悄悄拉了拉方长恨衣袖,方长恨与其走到一旁:“什么事?”

    孟山道:“你不是要扩大我们的势力么?干什么通知大哥和黄老狗?”

    方长恨笑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原来是这事。第一,我们人手不足,无法将这么多粮食运送至山寨,何况还有那么多降卒和兵器;第二,怎么说我们也是绝龙寨的人,这么大的事情不通知大寨主和二寨主,恐怕会惹人非议。”

    孟山骂道:“谁敢非议,老子就干掉他!”

    方长恨冷冷地道:“大寨主呢?”

    孟山一愣,呐呐道:“大哥总要顾及点我的面子。”

    方长恨嗤道:“大利当前,什么兄弟情谊亦不可信,何况二哥不告诉大寨主,有过在先,到时候大寨主恐怕不会像二哥这般作想。”

    孟山道:“大哥会怎么想?”

    方长恨冷笑道:“如果二哥手下对你有所隐瞒,你会怎么想?”

    孟山默然不语,忽然道:“照老子说,还是杀光官兵,把武器纳为己有,在尽量多拿些粮食,此次我们出力最多,多分点大哥肯定没有话说。”

    方长恨暗自叹了口气,弄不清楚眼前这人为何如此乐衷于杀人,尽量解释道:“恰恰相反,二哥,我们要把所有的降卒控制在我们手中,兵器粮食全部交给大寨主。”

    孟山跳了起来:“什么?!放着兵器粮食不要,还要带那么多累赘!你刚才有没有看清楚那些是什么废物?我们才上去几十个弟兄,他们少说也有三千人吧,居然毫无还手之力,跟死人有什么区别?”

    方长恨道:“区别在于他们缺乏训练,又没有个能稳定军心、作出正确决定的首领,遇险则乱,各自为政,所以显得不堪一击。假若他们知道我们只有百来人,他们会如此惊惶吗?如果他们舍命一博,我们能赢此役吗?”

    孟山想了想,觉得无言以对,又颇不甘心,大声道:“就算你想收编这些家伙,没有武器,他们怎么作战?没有粮食,他们怎么生存?”

    方长恨道:“这点我们cāo什么心啊?我们绝龙寨虽然有三个寨主,但却是一个整体,大寨主一下子多了那么多粮食,难道会看着你的弟兄饿死?如果他这样做,怎么服众?至于兵器,只要士兵勇猛,削根木棍便可上战场,何需利刃。而且我们骤然多了怎么多人,如果甲兵充足,大寨主会不安心的。二哥不妨对大寨主说,替他训练降兵,待训练好了再将兵权交给他,兵器则先由大寨主保管,这样大寨主便会放心得多。”

    孟山哼道:“他倒放心了,我怎么办?辛辛苦苦训练的降兵,就这样拱手让人?还搭上这么多粮食兵器!”

    方长恨微笑道:“你对大寨主说的是降卒训练好了,才交给他。但是我们什么时候训练好,可就不知道了。”

    孟山虽然不聪明,倒也没有蠢到家:“你是叫我拖。”

    方长恨点头道:“当然,交出兵权岂非与他人做嫁衣?不交兵权,岂非自承有结党私心?所以,拖是最好的办法,怎么说你也是大寨主亲兄弟,而且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他不会逼你逼得太过分的。”

    孟山道:“如果不需要用到我,大哥会怎么做?”

    方长恨暧mei一笑:“这不是我可以信口开河的,届时自知。”

    黄通与张衡站在距离羊肠十八盘三里外的一个小山丘上,望着孟山的手下押着成串的官兵从山道走出,不禁目瞪口呆。张衡首先道:“羊肠十八盘狭窄险峻,怎么会有这么多官兵至此?”

    黄通亦大皱眉头:“不错,就算官兵要进攻我们山寨,也断无从这里经过之理。”猛然一醒:“他们是被方、糜二人引诱或者逼迫至此的!”

    张衡道:“有可能,不过如果是这样,他们怎么办到的?”

    黄通道:“我也想不出来,但是若非如此,官兵到这里便无法解释,而且孟老二怎么会知道他们经过这里的时间。此事定然是方、糜二人jīng心策划的,绝非偶然。”

    张衡点头道:“有理。”说罢沉吟片刻,忽然道:“从益州东部征收的粮食,好像最近要经过附近的官道运至芫阳。”

    黄通不屑道:“我早想过了,但是押粮重任,非同小可,根据我的调查,今年运送益东粮食的军队多达五千人,带头的是益王的亲信牟远,此人武功不弱,如果掌握着绝对优势的兵力,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击破。孟老二的人手全出动也不过百余名,就算打官兵个措手不及,也不会大获全胜。”

    张衡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忽然见一个青衣汉子向绝龙寨飞奔而去,立即拉了下黄通。黄通其实已经看见,见他示意,点头表示知道:“我们先回寨。”

    黄通与张衡赶在那个青衣汉子之前回到山寨,快步走进黄通的大帐,忽然眼前一花,一个黑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张衡正yù出手,却被黄通按住,耳旁传来黄通的声音:“是贺莽。”

    张衡心中一凛,知道自己自从被郸逸点穴之后,虽然经过黄通的医治与自身的调养,表面恢复正常,但是武功却已经大不如前。

    黄通忽然咦的一声,指着贺莽青肿的脸:“怎么回事?”

    贺莽脸sè一红,道:“没什么,一点皮外伤,不碍事的。”说着将头凑到黄通耳边一阵低语。张衡不禁一阵恼怒,其实原来有重要的事,贺莽也是这样给黄通汇报,只是彼时张衡仍旧能听得清清楚楚,现在却无法听到,不由生出被疏远的感觉。

    黄通听得面露喜sè,忽然脸sè一变,打手势让张、贺二人回避。等张、贺二人退至内帐,黄通面sè恢复正常,徐步向帐外走去,迎上一脸笑意的孟岳。

    孟岳一见黄通便大笑:“黄贤弟,你知道二弟干了什么?”

    黄通装出茫然之状:“什么事?”

    孟岳笑容不改:“黄贤弟猜猜!”

    黄通笑道:“大哥这么高兴,一定是好事。别卖关子了,告诉我吧。”

    孟岳故意作出一副神秘的样子,凑到黄通耳边:“二弟击垮了益州东部押送粮食的军队,缴获了许多兵刃、粮食以及牛车若干。”

    黄通心头大震,强笑道:“高啊,此举大壮我们山寨声势,而且还为我们夺得了充足的粮食,以后无论巩固山寨的防御;或是发粮赈抚附近的山民、收买人心,都不用怕缺粮了。”

    孟岳兴冲冲地道:“还有,我们相当长一段时间不用抢劫山民粮食了,如此一来,百姓对我们的抗拒就会削弱,到时候再依照黄贤弟的意思,收买人心,定可事半功倍。嘿,难得二弟这次转xìng了,居然俘虏了不少官兵,只要善加利用,我们山寨实力又会增强许多。”

    黄通面带忧sè:“孟二弟立下如此大功,可喜可贺。”

    孟岳察觉到黄通的脸sè不对,面sè一沉:“黄贤弟,自你来到本寨,向来举荐良材、闻功则喜,从未疾贤妒能,今rì怎么好像口是心非?”

    黄通叹气道:“如果真的是孟二弟干的,我也为大哥高兴。”

    孟岳脸sè更加yīn沉:“说清楚点,什么意思?”

    黄通道:“这场仗虽然打得漂亮,但是……”

    孟岳道:“方长恨与糜豪?”

    黄通缓缓点头:“我还是觉得这两个人来历不明,居心叵测。以他们实施此役的手段,投身军旅,当大有前途,我们绝龙寨在益州小有名气,放之七海便不怎么样了,这样的人才来投奔,未必是好事。”

    孟岳冷冷地看着黄通:“有道理。”心中却想:“哼,我弟弟有人帮忙你便眼红,你招揽那些邪魔外道又怎么说?你当我真不知道你并没有调查他们的底细么?我不看在他们的确能增强本寨的实力,而你又曾经为我出了不少力的份上,我会容你在我面前睁眼说瞎话?!”

    黄通见孟岳面sè不悦,知道自己的话未能令孟岳信服,当下立即见好就收:“我马上去召集寨中弟兄,到羊肠十八盘将缴获的粮食军械运上山寨。”说着大踏步离去。

    孟岳待黄通走远,喃喃自语道:“羊肠十八盘?我有说过吗?”此时天空一片yīn云掠过,映衬得他的面sè更加yīn郁,令人不寒而栗。

    绝龙寨除了少数人留守山寨,其他人倾寨而出,忙活了大半rì,才把运送粮食的牛车赶上山寨。孟山与他的手下却早早押着降卒回到寨中,由方、糜二人进行整编。一直到了巳时将过,寨中众人才将各自手头的事情告一段落,开始举行庆功宴。

    宴会开始,孟岳当先举起酒碗,来到孟山面前:“干得好,来,大哥敬你一碗。”

    孟山笑得合不拢嘴,起身道:“谢谢大哥。”

    黄通冷眼旁观,神情冷漠,毫无欣喜之态。待孟氏兄弟对饮之后,黄通来到方长恨面前:“恭喜方兄弟。”

    此举一下子吸引了厅中所有人的目光。在众人的注视下,方长恨强烈感受到黄通来者不善。方长恨冷冷地道:“二寨主说什么?请恕在下愚昧,没有听懂。”

    黄通紧盯着方长恨的眼睛,徐徐道:“第一,恭喜你与糜兄弟为本寨立下大功。”

    方长恨打断道:“那是三寨主领导有方,在下岂敢居功。”

    孟山虽然明知是假,亦很是受落,出面解围道:“黄二哥要喝酒,兄弟奉陪。”说着便去拉黄通的手。

    黄通反腕扣住孟山的手,笑道:“是吗?看来是我搞错了。不过第二件喜事,却一定是方兄的。”

    方长恨暗叫一声:“来了。”面上神sè不变:“什么喜事?二寨主有妹子要嫁给我?”

    厅中爆发出一阵哄笑,这些人多半是土匪出身,与军人出身的黄通向来格格不入,听到方长恨这样说话,顿时大感亲切,替他撑场面。

    黄通怒容一现而逝,淡淡地道:“他乡遇故知,难道不是喜事?”未待方长恨说话,已经大喝道:“贺莽!”

    满面青肿的贺莽应声进厅,手中拖着一个大麻袋,里面蠕动不已,看形状似乎装的是一个人。厅中众人大感奇怪,看着贺莽的脸,指指点点,窘得他满脸通红。

    孟山大笑道:“你的脸,哈,怎么回事?被人揍了?”

    贺莽铁青着脸,将麻袋口一解,望外一扔。麻袋在地下骨碌碌滚了几转,从里面爬出一个外貌憨实、身体结实、一副农民打扮的汉子来。那人显然与人厮打过,衣裳扯得稀烂,浑身青淤,爬起来人也不看,怒吼一声,扑向孟山,猛然一拳,击向孟山鼻梁。

    虽然事出突然,但是孟山经验何等老到,左手一甚,便扣住那人脉门,右肘随即撞向那人面门。孟山一见那壮汉出手,便看出此人拳风猛而不刚,有力却不会使用,当是不会武技的寻常壮汉,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这一肘只使了三成力,只是想把这不自量力的蠢汉打趴下了事,谁知道那壮汉蛮力惊人,右手猛力一抬,竟牵引着孟山的左手挡向其右肘。一声闷响,孟山疼得冷汗直冒,心下大怒,再不管他是什么来历,一腿踢向那人下yīn。

    黄通连忙冲上去,往孟山脚上一格,替那人挡下一劫,不过亦顺手点了那人穴道。

    孟山怒道:“妈的,你敢拦老子?!你到哪里找的这个混蛋?!”

    孟岳走了过来,沉声道:“二弟住手,把人放了,听黄贤弟怎么说?”

    孟山恨恨地甩开那壮汉的手,不甘道:“他不给我说清楚,我跟他没完!”

    黄通神秘一笑:“这位兄弟是懿德镇人氏,方兄弟的老乡,在下特地请来与方兄弟叙旧的。”

    方长恨心中一紧,强笑道:“在下离开家乡多年,恐怕已经认不出老乡了。”

    张衡yīn笑道:“不会吧,听说懿德镇不是很大,何况这位仁兄是你们村里的人。”

    方长恨无奈,只好踱到那人面前,仔细端详,忽然大叫道:“小柱子!”

    黄通心中一沉,望向贺莽。贺莽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点了点头。黄通拍开那人的穴道,笑着道:“这位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怒瞪了贺莽与孟山一眼,也不理会黄通,径自跑向方长恨:“方大哥,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想死我了。”一手抓住方长恨手臂,一手指着贺莽道:“这家伙欺负我,方大哥,帮我打他!”仿佛想起什么一样,转向孟山:“还有他。”

    方长恨道:“不许胡说,三寨主是好人,快给他道歉。”

    未待那人张嘴,孟山已经抢先道:“道什么歉啊,你是方兄弟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刚才弄痛你没有?我这里有跌打药酒。”

    那人憨厚一笑:“对不起,我以为你和那坏蛋是一伙的。”说话间狠狠地盯着贺莽。

    孟山道:“他怎么个坏法?”

    那人指着贺莽:“我那天早上正在晒谷子,这坏蛋忽然跑过来,问我认不认识方大哥。我说当然认识,我原来是方大哥的邻居,他便要我跟他走,可是我刚交完粮食,还要给自己晒谷子,哪里能陪他到处跑,当然不干了。谁知道他就要绑票,我就和他干了一架,他打不过我,便使用妖法把我定住,塞到麻袋里。”说着得意一笑:“不过我也揍了他,不算很吃亏。”

    厅中诸人均已听出这人是个不会武功的农民,忽然听闻此语,再看看贺莽的脸,登时哄堂大笑,其中孟山笑得特别开心:“好小子,好样的!”

    贺莽恨得牙痒痒的:“妈的,老子若不是要活口,早宰了你了,混帐东西。”

    孟山大笑着拍了拍那人的肩膀:“你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什么人?”

    那人道:“我叫王二柱,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方长恨道:“王大妈呢?”

    王二柱眼睛一红:“死了快五年了。”

    孟山道:“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还没有娶媳妇儿?”

    王二柱脸红道:“家里太穷,娶不起。”忽然跳了起来:“糟了,我的谷子。”猛然扑向贺莽:“还我谷子!”

    孟山一把拉住他,一头雾水道:“怎么回事?”

    王二柱大声道:“那是我一年的口粮,这么多天没有晒,恐怕都生霉了,而且我家就我一个人,我不在的时候,便没有人照顾,也不知道有没有小偷。”

    孟山大笑道:“我当什么事哩。照我说,你既然孑然一身,又跟方老弟是朋友,不如就在我们山寨住下。”

    王二柱傻愣愣地道:“那我吃什么?”

    孟山乐道:“放心,有我一口饭,便不会饿到你。”

    王二柱想了想,道:“可是我没有种粮,你借我点,明年我多交些粮食还你。”

    孟山一愣:“什么种粮?”

    方长恨却听懂了,上前接口道:“我们不需要你种田,以后你跟着我打坏蛋,就有饭吃了。”

    王二柱喜道:“好啊!”眼光瞟向贺莽,看得贺莽怒从心头去、恶自胆边生。

    孟山这才反应过来,暗骂道:“愣头青。”不过心中对他的膂力还是甚为赞赏,拍着王二柱的肩膀:“明天去兵器库挑件兵器,现在什么也别管,坐下来喝酒。”

    王二柱道:“不用挑了,随便拿把锄头给我就行。”

    孟山终于忍不住怒形于sè:“叫你打仗!拿锄头干什么?”

    王二柱呐呐道:“我只会用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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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临难泄秘方 无奈顺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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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澹台明珠躬着身子,悄悄潜到正在打坐的易天行身边。易天行长嘘一口气,结束坐功,睁眼道:“你把信交给唐青瑶了?”

    澹台明珠一面将碧血丹枫叶和一个包裹递给易天行,一面点了点头。

    易天行打开包裹,发现里面有一支毛笔、一支信号箭,还有一些小包,不禁哑然失笑:“她居然还记得。对了,她看完信有什么反应?”

    澹台明珠道:“唐姑娘要我告诉你,安心学艺,需要她帮忙,便将这支信号箭扔向空中。她和门中几个高手会在蛊宗外等你,一旦有事,便可以随时接应。”

    易天行皱眉道:“你把他们带到蛊宗来了?”

    澹台明珠摇头道:“没有,只把他们带到神谷谷口。”

    易天行大声道:“我不是叫你别带她来吗?”

    澹台明珠低下头,轻声道:“唐姑娘坚持有来,我拦不住她,而且……”

    易天行叹气道:“算了,我知道你也是关心我,担心我出事。”眼光望向那些小包:“我要的东西找齐了?”

    澹台明珠神sè一黯:“找不到龙血珠。此物虽然罕见,但是并无什么用处,很少有人收藏,而现在并非结果的季节,我实在没有办法。”

    易天行喃喃道:“找不到阿。”闭目凝思起来。

    澹台明珠见到易天行那个样子,yù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主人!”

    易天行从沉思中惊醒,身体一颤,显然吓了一跳,愕然道:“什么事?”

    澹台明珠道:“对不起,打扰你思考了。但是我想知道你要龙血珠干什么?”

    易天行道:“最近我练功时气海穴隐隐生疼,耳内时有雷鸣,我害怕练岔了气,所以打算服用点缓解走火的药物。龙血珠本身虽然没有药用,但是可以中和阎王草、百目虫和乌环蛇涎的毒xìng,将这三种剧毒之物化作治疗走火的归元散。”

    澹台明珠一脸焦急:“那怎么办?”

    易天行微笑道:“算了,也不是很严重,当是我急于jīng进、练功过勤,才会出现如此的征兆,只要我减少练功的次数,应该可以稳住此患。等明年chūn天龙血珠结果时我再炼药吧。”说着打开一个小包,拿出一片心形树叶,放入口中。

    澹台明珠惊道:“裂心树?你干什么?”

    易天行额头上冷汗涔涔,勉强笑道:“裂心树毒xìng虽烈,却可以将走火的症状缓解。你放心,我知道控制分量,不会有事的。”

    澹台明珠断然道:“我去找师父,他可能有龙血珠。”

    易天行连忙拉住她:“千万不要,如果他知道我有事,保不定会落井下石。半月之期将至,不要徒生风波。”

    澹台明珠道:“可是……”

    易天行道:“可是什么?到门口帮我护法,我要运功炼化裂心树的毒xìng。”

    邱晨在澹台明珠来到门口之前,悄然离去,回到耶律红花身前,跪下道:“师父。”

    耶律红花目shè寒光,沉声道:“那贱人出去干什么?”

    邱晨连忙将适才所听的内容告诉耶律红花。耶律红花听完后脸sèyīn晴不定,半晌后忽然道:“给老夫拿片裂心树叶来。”

    邱晨飞一般跑了个来回,将一片裂心树叶交与耶律红花。耶律红花将树叶塞入口中,一阵咀嚼后吞下。

    邱晨骇然道:“师父,提防有诈!”

    耶律红花yīn沉着脸,狞笑道:“易天行这小子都能吞的毒物,老夫会不行?哼,就算有问题,老夫也能将剧毒逼出体外。”说着便觉心脏骤然一阵绞痛,险些叫出声来,瞪着邱晨越看越烦,不禁暴喝道:“滚出去!”

    邱晨连忙施礼退下,站到耶律红花居室门口。过了约一柱香时间,听得里面耶律红花呼唤,急忙快步抢进,来到耶律红花面前。

    耶律红花一脸喜sè:“果然有效果,哈哈。”

    邱晨从未见耶律红花如此高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好在耶律红花心情甚佳,完全没有理会他,径自说道:“把老夫收藏的龙血珠、阎王草、百目虫和乌环蛇涎统统拿来,顺便将药鼎抬来。”

    邱晨身体一震:“师父真的相信易师弟的话?”

    耶律红花大笑道:“这小鬼虽然机灵,但也料不到自己的一举一动皆逃不过老夫的耳目。何况老夫以经试过裂心树的功用,的确可以缓解走火之症。老夫自从被瘴烈逼得跳崖,便伤了双腿的经脉,加之老夫心切报仇,以致走火坐僵,经过这么多年的调理,老夫筋骨血脉已经恢复,可是走火乃是修道大难,本门向来没有解决的办法,所以老夫依然站不起来。现在天赐良机,让易天行告诉老夫治疗之法,老夫一定要把握机会。”

    邱晨劝道:“师父,弟子总觉得易师弟所说的归元散配方有问题,裂心树虽毒,但是对付内家高手,便稍嫌力弱,但是阎王草、百目虫和乌环蛇涎可不一样,任何一种都非……都非……”

    耶律红花狞笑道:“都非老夫可以化解!”

    邱晨连忙跪倒:“弟子不敢。”

    耶律红花冷笑道:“你说的虽然有道理,不过老夫自有分寸。快去取药!”

    邱晨不敢再说,飞奔而去,不一会儿便一手拿着一个瓶子、三个木盒;一手将一个三足铜鼎扛在肩上,跑了回来。

    耶律红花沉声道:“在老夫炼药期间,任何人不得踏入此室半步,否则杀无赦!你在门外守候,不得擅自离开。”

    邱晨躬身道:“师父,唐门的人……”

    耶律红花嗤道:“不自量力的东西,不用理他们。没有人带路,要过神谷、神溪,难于登天,何况洞外那些蛊宗弟子也不会坐视不理。你只需要听老夫的命令,其他的不用担心,出去!”

    清晨,古心铮以一敌二,与古心坚、古心胜切磋武技,完全占据上风。

    古心胜感受到不同往rì的压力,大叫道:“停手!停手!”

    古心铮大喝一声,双掌一错,连环扫出,将两个弟弟逼退丈许,方才收势。

    古心胜本想待兄长停手时偷袭,现在发觉没有希望,颓然道:“哥,今天吃了什么,越战越勇。”接着嬉皮笑脸道:“被嫂子骂了,拿我们两人来发泄?”

    古心铮骂道:“臭小子!”说着便yù出手。古心坚拉住他,笑道:“二哥已经可以完全驾驭体内的蛟丹了吧。”

    古心铮经过这些时rì的磨合,的确深切感受到蛟丹已经与自己的真气融为一体,当下含笑点头:“不错。”

    古心胜拍手道:“好啊,以后有麻烦可以找你帮忙你!”

    古心铮怒瞪了乃弟一眼:“没出息的东西,自己惹的祸自己解决,别想我替你出头。”

    古心胜吐了吐舌头,正yù说话,一眼望见古松健步走来,招呼道:“松叔。”

    古松走上前来,低声道:“郗太守来了,老爷叫二位少爷立刻去客厅。”

    古心胜啐了一口,骂道:“妈的狗官,大清早的,跑来干什么?”

    古心铮呵斥道:“闭嘴!”说着转头面向古心坚。

    古心坚笑道:“不用管我,我自己再练一会儿。你们快去吧。”

    古心铮与古心胜一踏进客厅,便见乃父与郗宏相谈甚欢的样子,连忙上前施礼。

    郗宏笑道:“多rì不见,两位世侄更加英伟不凡,真羡慕古兄啊。”

    古灵峰叹气道:“郗太守过奖了,两个不肖子,整rì令我不得安宁。”

    郗宏道:“古兄太谦虚了,谁不知道两位贤侄一手瓦解七缕风,不但为芫阳除一大害,嘿,也为你们芫阳古家增sè不少阿。”

    古灵峰脸sè一变,怒道:“你们又背着我在外惹事?!”

    古心铮与古心胜未及答话,郗宏已然道:“年轻人有魄力是好事,古兄何必生气?”

    古灵峰道:“我们古家虽然习武,不过图个身体健康,并非要与人争强斗胜。何况七缕风尽皆江湖亡命,我们是正当商人,得罪了他们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们这两个不长进的畜生,还不给我跪下!”

    古心铮应声而跪,古心胜却犹犹豫豫的踱到古灵峰身前,作势yù跪。古灵峰怒火上冲:“慢吞吞的干什么?!平时不见你怎么迟钝!”

    郗宏起身道:“古兄息怒,其实二位贤侄处事果断,年少有为,正是古府之喜。实话对你说吧,我姐夫得知此事,对二位贤侄赞赏有加,想叫他们去京城发展。”

    古灵峰吃吃地道:“郗太守是说,秦丞相……”

    郗宏挥手道:“知道就行了。”

    古灵峰脸sè忽喜忽忧,道:“能得贵人垂青,自然是小犬的福气,可是在下只有这两个儿子,如果都走了,在下的家业怎么办?”

    郗宏大笑道:“古兄放心,姐夫只是想让你们古家派人到京城去开设分号,至于去京城的人选,有个能做主的就行了,用不了你两个儿子的。”

    古灵峰道:“能去京城发展自然好,不过京城乃是天子脚下,权贵甚多,朝中没有人照应,任你有天大的本事,也别想在京城立足。”

    郗宏道:“姐夫既然叫你们去,就一定会帮你们调解官面上的事务。放心吧,姐夫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古灵峰道:“那么秦丞相那份……”

    郗宏伸出右手晃了晃,见古灵峰脸sè大变,不禁冷笑道:“古兄嫌多么?其实京城富贵众多,如果能在京城立住脚,便有数不尽的银子流到你们的口袋,怎么算,你们也占大便宜了。嘿,姐夫现在需要有人替他经营产业,你们不干,有的人抢着干。”

    古灵峰连忙赔笑道:“那是自然。”

    郗宏起身道:“姐夫已经选好了铺面,下个月便要开张,你们早作决定。”说着甩出一张拜贴:“到了京城,凭此去见我姐夫,他自然有交代。”

    古灵峰也站起来:“我明rì就派人就派人进京,绝对不会误了二位大人的大事。”

    郗宏微笑道:“古兄果然是个明白人。我先走了,你们还要商量进京的事宜,就不要送了。”说罢转身就走。

    古灵峰连道:“岂敢。”带着两个儿子送他出门。

    刚出古府,郗宏忽然想起什么一样,转头道:“京城龙蛇混杂,官府那边有我姐夫,市井之间,亦有风险,古兄最好多作准备。”说完拱手告辞。

    回到客厅,古灵峰急忙召集府中诸人,又派人去将易连山一家请来。

    听完古灵峰的叙述,古灵岩道:“二哥怎么看?”

    古灵峰道:“其实我不是不想把生意发展到京城。只是京城太过复杂,朝廷上权力的更替随时会直接影响到我们的生意;权贵云集,难免得罪惹不起的人;而且京城是世间最大的名利场,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在那里一战成名,这些人很可能把打破固有的势力当作他们起家的第一步。”

    易连山补充道:“还有,神州最著名的高手,大部分都在京城;全国xìng的帮会势力,几乎都把总坛设在京城。在那里得罪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有很强大的后台。”

    古心胜插嘴道:“最著名不代表最厉害。”

    古灵岩笑道:“话虽如此,不过盛名之下,能够保持声名不坠的,必定有其过人之处,切不可轻视。京城的确是个危险的地方。”

    古灵峰道:“可是京城也是个赚钱的好地方。富贵人家多了,败家子也多,加上当今皇上是个穷奢极侈的主儿,上行下效,京城奢靡之风盛行,只要货物对他们的心意,要他们掏钱并不难。现在既然有机会,我们应该试试。虽然还是有很多麻烦,但是有秦正道撑腰,最头痛的官府方面便解决了。”

    古心铮道:“可是我不明白,秦正道为什么会忽然找上我们?”

    古灵岩道:“那家伙想尽可能多的聚敛钱财,找人垄断京城的贸易是个好办法。”

    古心胜皱眉道:“凭我们的实力恐怕办不到吧?”

    古灵岩失笑道:“什么恐怕?肯定办不到。别说我们,放眼天下,要垄断京城的贸易,只有商家有这样的实力。不过秦正道可以通过几个大商家,暗中cāo纵,一样达到目的。如果我没有猜错,他的党羽正在四处网罗这样的商家,我们只是其中之一。”

    古灵峰道:“其实上次郗宏已经露过口风,此事早在意料之中。我们既然不能与秦正道翻脸,而去京城又对我们有利,自然一定要去。我请大家来商量,主要是想确定上京的人选。”目光shè向古灵岩。

    古灵岩摇头道:“别找我,我自己的生意都懒得打理。”

    古灵峰皱眉道:“难道你忍心让你侄子冒险?”

    古灵岩道:“爹把神州的生意交给你,可没有交给我。”

    古灵峰大怒:“老七,你这什么话?!”

    易连山劝解道:“二哥,少安毋躁,七弟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也觉得应该由心铮或者心胜去主事,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古家在神州的生意由你掌管,一方面亦可以锻炼锻炼他们的能力。”

    古灵峰叹气道:“可是他们还小,而且你不是不知道,我们家武功最高的便是老七,我的功夫平常得很,两个儿子……唉。”

    易连山笑道:“二哥是关心则乱,我看心铮目含神光,内力已经进入先天之境;心胜的武功亦不在你之下。你当他们还是不懂事的孩子吗?”

    古灵峰一愣,忽然暴喝一声,双拳直击,分别轰向古心铮与古心胜面门。古心铮双手交叉,往面门一封,硬接了古灵峰一拳,古心胜却右腕一翻,一指点向古灵峰脉门,逼其缩手换招。古灵峰只觉左拳一阵酸麻,一股巨力汹涌而至,被迫后退三步,才将其化解,心中不禁又惊又喜,大声道:“好小子。”

    古心铮与古心胜连忙抢上前来,扶着古灵峰,古心铮更是连声道歉。

    古灵峰笑道:“傻瓜,我儿子比我本事,我高兴还来不及,道什么歉啊。你的功力进步神速,是否是因为蛟丹?”

    古心铮点头道:“是。”

    古灵峰笑骂道:“那你还不赶快谢谢七叔。”

    古灵岩摆手道:“自己人,不要太客气。二哥,现在放心了。”

    古灵峰笑道:“妹夫说得对,应该让他们锻炼一下了,这样吧,心胜……”

    古心胜立即接口道:“是,孩儿明rì便起程进京。”

    古灵峰本来想说古心胜留下来,由古心铮进京,现在被古心胜这么一接,心中既不想改变主意,又不愿伤害古心胜的自尊心,顿时语塞,不知道怎么说好。

    此时,天心老人忽然开口道:“我陪心胜进京。”

    古灵峰知道天心老人不喜俗务,劝道:“岳父大人,有你照看着心胜,自然是好,不过我怕打扰你清修。”

    天心老人悠然一笑:“心若静,闹市既是深山,天下何处不可修行?心胜尚未将我的本领学去,我不跟着他怎么行?”

    古心胜喜滋滋地道:“谢谢外公。”

    古心铮道:“经过铲除七缕风一役,芫阳已经没有人敢小觑我们古家。弟弟进京,不妨多带些人手。”

    古心胜道:“我会的,不过我们的根基始终在芫阳,不能带太多人手过去。”

    古心铮道:“就把古府八邪带去吧,他们都是老江湖,武功既高,经验又丰富。”

    古心胜道:“古府八邪之中,古飞轻功甚高,有事可以靠他传递信息;古媚jīng通迷药;古药擅长用毒;古松武功最高,我就带他们四个。其余四个还是留在芫阳吧。”

    古心铮道:“其余四人也各有所长,特别是古杀,很有用处。”

    古心胜道:“古风和古道利于冲锋陷阵,古杀擅长侦察,我希望他们可以协助你培养人才、组建军队,跟着我太浪费他们的才能了。古柏功力不在古松之下,我希望进京一事不要削弱家里的实力。”

    古灵峰哼道:“没有你招揽古府八邪,我们家就没有人了吗?不过你说的也有点道理,这样,古风、古道二人留下,其他六人你带走。古杀jīng通刺杀,无论出手行刺或是防备刺杀,都很有用处。侦察方面的人才,我们可以慢慢留意,你进京后危机四伏,不可不慎。”

    古心胜点头道:“谢谢爹,我会小心的。”

    许灵云轻笑道:“七弟走了,他买的五个丫鬟怎么办?她们可都还在府中,等着七弟接手哩。”

    古心胜苦笑道:“嫂子别拿我开心了,她们既然不愿意回家,便跟着你吧。我一个大男人,由婢女伺候不太合适。”

    许灵云道:“我也想啊,不过人家一心跟随你,我也没有办法,总不好强留在我身边吧。”

    古心胜大感头痛:“此去京城,前途未卜,带着几个不会武功的女人很麻烦的。嫂子你多费点心,照顾照顾她们,有合适的人家就把她们嫁了。”

    许灵云扑哧一笑:“逗你呢,她们中有两个已经回家了;愿意留下来的三女之中,袁绿珠最得七叔欢心,七叔已经答应给她找个好去处,不用我们cāo心;奚露与夏小姐很谈得来,夏小姐私下给我说过,希望我们能在她夺取绝龙寨后,让她带奚露一起走,奚露恐怕在我们家待不了多久了;季如兰这小妮子却想跟着你,你自己考虑考虑。”

    古心胜除了季如兰,其他几女连名字都不知道,根本不知道许灵云说的是谁,茫然点头道:“如此甚好,总算做了件全功全德的好事。那季如兰就由嫂子照顾吧。”

    许灵云揶揄道:“难为人家为了你,每rì里苦练武功,真是痴心女子薄情汉。”

    古灵峰道:“好了,别开玩笑了。京城危险颇多,实在不宜带些弱质女流同行。”说着转向古灵岩:“七弟什么时候转xìng了?居然自动揽事上身?”

    易连山微笑道:“恐怕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古灵峰会意点头:“是啊,这么多年不见,她的功行一定更加jīng纯,也该收个徒弟继承衣钵了。”

    易连山唔了一声:“水木居向来一脉单传,自从当年梁姑娘封居之后,我还真怕其武学就此失传,原来七弟与梁姑娘早有协议,害我白担心一场。袁姑娘资质不凡,更难得的是xìng格坚韧,梁姑娘见到,一定会喜欢的。”

    古灵岩大声道:“什么协议!我只是看袁绿珠身世可怜,想替她找个依靠,你们想到哪里去了?”

    古灵峰暧mei地笑道:“是啊,是啊,一举两得,好得很,好得很。”

    易连山感慨道:“快二十年了吧,嘿,真是岁月催人啊!”

    古灵枢望了望兄长与丈夫,再看看满脸通红、青筋暴出的弟弟,笑道:“你们两个为老不尊的东西,当着小辈的面,这样调侃七弟。别把他惹急了,反而坏事。”

    古灵峰与易连山想起古灵岩的脾气,也担心玩过了火,齐声道歉:“七弟勿怪。”

    古灵岩恢复常态,苦笑道:“其实你们说得对,我是想借机去看看她,不过袁绿珠也的确是个难得的人才,梁妹一定也期待着这样的人出现,以便继承她的衣钵,完成她的宿愿,令水木居重返五行山。梁妹的师父对她期望很高,这些年她独处孤峰,水木居的名头早已湮没不闻,想来她心里定不好受。”

    古灵岩此言引得厅中诸小辈一阵私语,古灵峰皱眉道:“你们在说什么?”

    古心胜连忙将目光瞥向兄嫂,古心铮暗骂道:“说悄悄话你最起劲,挨骂就我来,上辈子欠你的?”硬着头皮上前道:“我们忽然听得五行山之名,不由想起当年第一大派五行门,所以忍不住互相询问了几句。”

    古灵岩笑道:“原来如此,问我不就完了。当年五行门盛极一时,三公二叟、五母七真、九子十妖、廿八英侠,个个都是功参造化的绝顶高手,天下武林,无不惟其马首是瞻。可惜后来门中发生变故,弄得分崩离析,门中高手纷纷脱派自立,水木居便是这些五行门旁支之一。”

    古心胜不解道:“既然如此,那水木居为何要重返五行山?”

    古灵岩挠头道:“当年五行门的变故,牵扯甚广,乃是整个五行门都不愿提及的隐秘,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知道很多五行门旁支一直在设法重回五行门,可能当年这些门派的祖师只是不满当时门中的情况,却无意背叛师门吧。拿水木居来说吧,该派报师门的时候,一定说自己是五行门的人,而不会提水木居的名号,水木居其实只是她们的居所,江湖上为了区分五行门诸支才将此名号强加给她们的。”

    许灵云道:“五行门以五行真气闻名,水木居既以水木为名,当是在水木二气上别有奥妙。七叔对水木居这么熟悉,说说水木居有什么厉害绝学嘛?”

    古灵岩听到“对水木居这么熟悉”一语,心中一跳,满怀狐疑地望向许灵云,搞不清楚她是否也在揶揄自己,呆了片刻才道:“水木居创派祖师是位列廿八英侠的木凌秋波田莹女侠,她专修癸水乙木两种真气,创立的水木太yīn气,专一修炼水木二jīng中的yīn气,相当厉害;而且她未得道前,以剑掌指三绝闻名江湖,这些本领自然传了下来。”

    古心胜咋舌道:“那不是很厉害?不知道七叔与梁阿姨谁的武功更高?”

    古灵岩也不答话,呆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厅中气氛一下子沉寂下来。古灵峰怒目瞪了古心胜一眼,暗自骂道:“浑小子!那壶不开提那壶。”

    易连山打破僵场:“七第,以你的xìng格,能在二哥这里待这么久,可谓难得了。怎么?年纪大了,转xìng了?没什么事就去水木居吧,虽然袁姑娘资质上佳,到底年纪不小了,梁姑娘要栽培她,花的心血绝不会少,早点带去比较好。”

    古灵峰走上前来,拍了拍古灵岩的肩膀:“不错,你也是时候去见见梁姑娘了。当年你们年轻气盛,现在应该可以平心静气的谈谈了。”

    古灵岩摇头苦笑道:“唉,我要强了一辈子,想不到居然沦落至此,连自己兄长都要赶我走。罢了,反正去水木居有段路与进京路途重叠,我明rì便与心胜一起动身,免得惹人嫌。”

    古灵峰连忙道:“七弟……”

    古灵岩大笑道:“我故意这样说的,难道只许你们拿我开涮?放心,这么多年兄弟,你应该知道我没有那么小气的。何况我知道你们也是为我好。”

    古灵峰没好气地瞪了古灵岩一眼,望着古心胜道:“你明rì就要启程,现在便去准备吧。”接着对古松道:“你们五人也准备准备。”

    古心胜等人闻言,纷纷应声告退。古心胜刚走出厅门,便见夏玉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后面跟着言九天和沐月莲,连忙拦住:“什么事?”

    夏玉英手一扬,露出掌心的小纸条,喜形于sè地道:“猜猜是谁的消息?”

    古心胜心中一动:“绝龙寨方面有好消息了?”

    夏玉英一面摇头,一面笑容不改:“也对,也不对。再猜!”

    此时客厅中诸人已经聚集过来,易归藏闻言急声道:“二弟的消息?”

    夏玉英大点其头:“嗯!他不但安然无恙,而且还联同朋友杀了刘家八名追击他的高手,现在他正躲在蛊宗学习蛊术哩。”

    客厅门口一时间欢声雷动,惟独易连山与古灵岩对视了一眼,面上露出一丝忧sè,却不说话。其余诸人都喜形于sè,古心胜更是兴奋得跳了起来:“好小子,了不起!”

    易归藏笑道:“他又结识新朋友了?”

    古心坚却道:“小表弟怎么脱险的?”

    夏玉英道:“我也是刚收到古世兄的纸条,才知道这么一点点情况,具体情形就不是很清楚了。反正他现在活得好好的!以后有机会联系上他再慢慢问吧。”

    古心胜点头道:“不错,平安就好!这样我走也走得安心了!”

    夏玉英愕然道:“走?你要到哪里去?”

    古心胜大踏步向自己的住所走去:“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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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临危各思量 异心亦成朋

    十一月的滇山,已是白雪皑皑、冰珠挂帘,蛊神洞口亦已被积雪覆盖,不见一点痕迹,洞内却凉爽宜人,感觉不到一丝寒意。易天行站在进蛊神洞密室时劈裂的杉木门处,呆呆的望着外面,静立不语。澹台明珠默默的站在他身后,想起易天行业已通读蛊神经,不知道耶律红花下一步会怎样做,心中忐忑不已。

    二人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邱晨从幽暗的洞穴现出身来,躬身道:“易师弟,澹台师妹,师父有请。”

    易天行漠然转身,与澹台明珠一道,跟着邱晨去见耶律红花。

    耶律红花盘膝而坐,一脸和蔼的样子:“天行,你已经尽得蛊宗真传了吧?”

    易天行道:“你传授给我的蛊神经,我倒是读完了,不过有没有得到蛊宗真传就只有你知道了。”

    耶律红花容sè不变:“既然如此,老夫便遵守诺言,逐你和澹台明珠出蛊宗,并把澹台明珠送给你当婢女。”

    澹台明珠惊呼一声,跪倒在地,哀声道:“师父,求你别将徒儿逐出师门!”

    易天行淡然道:“你说过要逐澹台姑娘出蛊宗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耶律红花不理澹台明珠,目光直瞪着易天行,冷笑道:“这不正合你们的心意吗?”

    易天行微笑道:“那么多谢耶律前辈了。澹台姑娘,你也该谢谢耶律前辈才是,否则以后你夹在我们中间,也不好做。”

    澹台明珠闻言一呆,茫然地望向耶律红花。耶律红花心中怒火更炽:“还不听你主人的话!”

    澹台明珠在地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登时血溅当场:“弟子不肖,不能再侍奉师……耶律前辈,还望前辈以后多自珍重。”

    耶律红花哼了一声,算是回答。邱晨觉得有些不忍,又不敢上前扶起澹台明珠,对易天行以目示意。

    易天行笑着上前扶起澹台明珠,一面从怀中拿出玉蟾膏,用手指一蘸,顺手在她额头上一抹,替她敷上,一面道:“前辈既然遵守诺言,在下岂敢食言?只要前辈吩咐,在下一定竭尽所能,助你炼金蚕蛊。不过炼金蚕蛊似乎需要很大一片地区,大量栽种毒草毒花和培育毒蛇毒虫,以供金蚕食用。前辈不是想在这个山洞里面炼蛊吧?”

    耶律红花霍地站起身来,双目jīng光四shè,洪声道:“当然不是。老夫现在便要拿回属于老夫的一切。只要老夫铲除门中诸逆,重掌蛊宗大权,届时要地有地,要人有人,何愁炼蛊不成?”

    易天行身体大震,失声道:“前辈的腿……”

    耶律红花大笑道:“经过这些rì子的调养,老夫不但功力恢复得七七八八,连走火的顽疴都已痊愈。哈哈,蛊宗尚有何人敢触老夫虎须?”

    易天行不禁向澹台明珠望去,澹台明珠惶急地猛摇其头,双眼中泪光盈盈,眼见便要落下来。易天行沉着脸转向耶律红花,生硬地道:“恭喜前辈。”

    见到易天行这个样子,耶律红花更加高兴,眉飞sè舞地道:“你所中的三蜈蛊也已经祛除了吧?同喜同喜!呵呵。”

    易天行道:“还没有。”

    耶律红花不禁大愕:“什么?你不会还没有练成解蛊**吧?以你的资质,这是没有可能的事!”

    易天行徐徐道:“解蛊**在下早已练成,不过我不想解去三蜈蛊。”

    耶律红花收敛笑声:“为什么?”

    易天行沉声道:“解去三蜈蛊,便是通知七神娘娘,我已经得到了蛊神经。”

    耶律红花嗤道:“她知道又怎么样?”

    易天行道:“我不知道。直到刚才,我仍然在想,是解蛊引诱她进蛊神洞寻找蛊神经呢?还是趁其不备、主动出击,打她个措手不及?”

    耶律红花露出深思的神情:“你这样想啊,老夫倒没有想过这点。”

    易天行道:“那是前辈一直以为在下已经解蛊,所以不虞有此一着。”

    耶律红花仔细望了望易天行,怒道:“你骗老夫!你的三蜈蛊已除,瞒不了老夫的!”

    易天行冷笑一声,潜收解蛊**,立时现出中了三蜈蛊的特征。

    耶律红花瞠目结舌道:“你居然可以运用解蛊**压制蛊物?”

    易天行道:“怎么?很难么?”

    耶律红花一脸轻松地道:“没有什么,老夫只是惊奇你可以不经教授,便悟得解蛊**的妙用而已。”说着岔开话题:“七神女刻薄多疑、没有什么心腹,如果知道你得了蛊神经,多半独自前来,没有多大意义。老夫神功既复,便不需顾忌那些逆徒!我们这就冲出洞去,将叛变老夫的门人杀个片甲不留!”

    易天行耸了耸肩膀:“既然前辈已经决定了,在下便随你出洞。反正我与七神娘娘母子总得有个了断。”

    耶律红花面容转厉:“好,我们出去!”说着便yù动身。

    易天行伸手一拦:“需不需要通知蒙长老一起发作?”

    耶律红花道:“蒙术追随老夫多年,深知老夫的行事方法,而且这些年来,他一直等的便是这一天。不需要老夫通知,他便应该知道怎么做。”

    易天行继续问道:“那符公颜他们呢?如果前辈那些被逼离开的弟子得知前辈在世的消息,定会赶来相助。”

    耶律红花不耐烦道:“老夫现在自己便能控制局面,根本不需要这些废物!待老夫将门中事务理顺,自然会通知他们回到蛊宗。嘿,那些家伙虽然不容于瘴烈,对老夫却也未必忠心,贸然联系,不知是福是祸。人这一辈子,可以完全信赖的始终只有自己。”他显然心意已决,不想再听易天行的建议,话音未落,已经展动身形,向洞口奔去,远远传来他的冷喝:“跟上来!”

    蛊宗宗主的内室中,七神娘娘正笑吟吟地看着瘴琥喂养一条浑身赤红如火、双目金光闪烁的蚕形怪虫,忽闻外面一阵喧哗,不禁心头大怒,冲出门外,正yù呵斥,映入眼帘的是面如土sè的苟镞与共霆,心知不妙,急声道:“什么事?”

    苟镞指着后面,颤声道:“师……师……师……”

    七神娘娘怒道:“胆小鬼!说清楚,师什么?!”猛然身体一震,双目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战战兢兢地道:“师父?”

    苟镞与共霆不停点头,却说不出话来。

    七神娘娘强自镇定,苍白着脸,大声道:“既然师父他老人家尚在人世,我们这些做徒弟的应该高兴才是。走,我们去恭迎师父大驾。”

    共霆道:“你不……不知道,师父一……一见我……我们,便……便立下杀……杀手。若……若非……他先……先对……对付乌……乌老二,我……我们早死……死了。”

    七神娘娘手脚发凉,仍然勉强笑道:“师父一定是想铲除门中对他不满的门人,我们是他亲传弟子,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对付我们?”

    苟镞忽然露出恐惧的表情,指着七神娘娘身后,道:“师父!”

    七神娘娘心中一紧,骇然望向背后,发现什么也没有,知道中计,连忙拔身跃起,却已晚了半分,苟镞势如狂涛的掌力已然震得她五脏六腑疼如刀割。未待七神娘娘落地,共霆已经冲了上去,连环三拳将七神娘娘退路封死。苟镞怪啸一声,右手敛指如锥,点向眉心。一点乌黑如漆的墨迹出现在其额头,眉心瞬间便得有如蒙上了一层油膜,乌黑发光。

    七神娘娘双袖舞出两道彩光,挡下共霆的猛攻,手指一弹,一条小如拇指、通体斑斓的蛤蟆便扑向共霆。共霆面露惧容,一个筋斗翻出丈外,从腰间拔出一支三尺短棍,护住身体。七神娘娘逼退共霆,也不追击,捂着胸口,嘶声道:“为什么暗算我?”

    苟镞厉声道:“贱婢勾结瘴烈,暗害师父,今rì要你血债血偿!”

    七神娘娘一声长笑:“暗害耶律老狗?你们不想吗?自己没有种罢了!现在想拿我人头邀功,让那老狗放你们一条生路?哈哈,恐怕我肯,耶律老狗也不肯!”

    共霆暴喝道:“贱人,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乱语,挑拨我们与师父的关系!”

    苟镞骤然厉声喝道:“出!”一道黑光从他眉心透体而出,直扑七神娘娘面门。七神娘娘狞笑一声,口一张,喷出一片绚丽无比的红sè花雨,形成一道螺旋形花墙,将其身体团团围住。黑光一接触花墙,身形便立即迟缓下来,现出一只巴掌大小、鳖身蝎尾、鸟嘴四翼的怪虫。

    苟镞惊呼道:“万艳红花蛊!师父居然将万艳红花蛊传给了你!”说到后面,言语中满是羡慕嫉妒之意。

    七神娘娘心中一阵酸楚,冷笑道:“苟师弟,废话少说。我有万艳红花蛊护体,你的蝎尾飞鳖对我没有用,收起来吧,免得被我伤了便不好了。”

    苟镞手一招,将蝎尾飞鳖召回,托在掌心,沉声道:“你既然炼就了万艳红花蛊,为什么不乘机破我本命神蛊?”

    七神娘娘咯咯大笑:“现在你知道自己有多么愚蠢了吧?我们联手对付耶律老狗,尚有一线生机;像现在这般自相残杀,无异于自寻死路!”

    一旁的共霆正被那只行动迅速、有如鬼魅的蛤蟆弄得疲于奔命,无法分心作法、施展蛊术,心中叫苦不迭,闻言连忙喝道:“那你先把这只食尸泽蛙收了。”

    七神娘娘轻笑一声,手一指,便令食尸泽蛙动弹不得,接着一招手,将其纳入袖中,背负双手,徐徐道:“怎么样?”

    苟镞与共霆对望一眼,心中均不住盘算该把赌注下在那一边。终于,共霆首先开口,犹豫地道:“师父恐怕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我们。”

    苟镞也深有同感,不过他亦深知耶律红花的厉害,万艳红花蛊虽然是蛊宗非常厉害的绝学,但是耶律红花未必不能破解;而且他与共霆为全xìng命,一直对七神娘娘虚与委蛇,现在他们既然已经与七神娘娘翻脸,就算帮助七神娘娘杀了耶律红花,七神娘娘也不会再相信他们,耶律红花之后,七神娘娘怎么也不会放过他们,不由暗悔失策,不该贸然暗算七神娘娘。苟镞想到这里,一时心如乱麻,不知如何是好。

    共霆见苟镞不答,急声道:“五师兄!”

    苟镞猛然惊醒,毅然道:“好,我们一起去见师父!”

    “好,老夫就让你们见个够。”随着毫无感情的漠然语调,耶律红花带着邱晨、澹台明珠与易天行徐徐走来。

    苟镞与共霆见到邱晨腰间赫然挂着乌得明的人头,断颈仍在不住滴血,正在那里龇牙咧嘴,似乎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痛苦一般,想起耶律红花拘禁元神的狠毒巫术,不由心胆俱寒,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师父!”

    七神娘娘却傲然而立,任由漫天飞舞的红花护着身体,淡淡地道:“师父。”

    耶律红花望着花墙内的七神娘娘,颔首道:“好,好,想不到你居然可以这么快便炼成万艳红花蛊。老夫真是走了眼,你的资质比之瘴烈那畜生,有过之而无不及。”

    七神娘娘目光一黯,凄然摇头:“你没有看错,凭我自己,根本不可能这么快炼成万艳红花蛊,此蛊是先夫助我炼成的。”

    耶律红花目shè寒光:“瘴烈那畜生怎么会知道万艳红花蛊的炼法?!”

    七神娘娘大笑道:“我知道,他自然就知道。我虽然疑心重,对自己的丈夫却还信得过。瘴烈虽然心狠手辣,对我却也不错。”

    耶律红花怒道:“老夫难道不信任他?他怎么对老夫?”

    七神娘娘冷笑道:“信任?除了你自己,你真正信任过谁?哼,若非瘴烈资质上佳,适合作你的炉鼎,你会对他那么好?”

    耶律红花双目直yù喷火,不过仍然不忘瞥了易天行一眼,见他毫无异样,心下稍安,呵斥道:“住嘴!老夫对你不薄,你居然……”

    七神娘娘亦怒道:“老狗住嘴!你身为人师,欺凌女徒,算是不薄吗?”

    耶律红花满脸通红、额头上青筋暴出,大喝一声,悍然出手,击向七神娘娘的护身花墙,红sè花瓣碰上他的手掌,登时如雨般坠下。邱晨与澹台明珠见状,亦立即出手,攻向跪倒在地的苟镞与共霆。易天行本来便觉蛊宗之内尔虞我诈、均非善类,不yù插手蛊宗的恩怨,只想杀七神娘娘报其暗算之仇,但现在见耶律红花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大感没趣,于是站在当地,坐山观虎。

    苟镞与共霆二人大惊,连忙就地一滚,挺身跃起,一面招架,一面呼喊道:“住手!”见邱晨与澹台明珠置若罔闻,又接着道:“二位何故咄咄逼人?”

    邱晨冷笑道:“师父有命,凡是身处蛊宗,不能洁身自爱、与瘴烈夫妻狼狈为jiān的,格杀勿论!”

    苟镞大叫冤枉:“我们只是慑于瘴烈夫妻yín威,不得不尔,岂敢与他们同流合污。”

    邱晨望向耶律红花,见他手刀频出,将扑面而至的红花一一斩落,径直向花墙中心走去,对这边看也不看一眼,不敢再犹豫,挥刀劈向苟镞:“去阎王那里解释吧!”

    共霆见状,将身体一扑,虽然中了澹台明珠一刀,却抢到苟镞身旁:“五师兄,这里由我顶着,你快走!”

    苟镞闻言,略一犹豫,身侧忽然一股巨力逼来,身不由己地迎向邱晨与澹台明珠的刀网。刀气临身,苟镞不及细想,手一扬,将蝎尾飞鳖扔向澹台明珠,双手一合,便将邱晨的弯刀夹住,右腿猛然踢向邱晨胯下。

    澹台明珠惊呼一声,弯刀疾斩蝎尾飞鳖。但是蝎尾飞鳖有如流星飞坠,速度极快,在刀光落下之前,便扑至澹台明珠眼前,后尾一落,划出一道弧形黑光直刺澹台明珠眉心。澹台明珠躲避不及,抬臂一挡,只觉手臂一痛,随即失去知觉。一直在旁袖手旁观的易天行见状大惊,连忙飞身抢上,将碧血丹枫叶按在澹台明珠伤口之上。

    邱晨一松手,抽身飞退,堪堪避过苟镞致命一腿,略一扫视,正见澹台明珠向地下倒去,心中惊怒交加,怪啸一声,将手往腰间一拍,乌得明的人头发出凄厉的叫声,飞扑而出,迎向苟镞。苟镞眼见狰狞恐怖的浴血飞头猛扑过来,任他熟知巫术,亦大感心惊,顾不得取澹台明珠xìng命,将手一招,召回蝎尾飞鳖将乌得明的人头挡住。然而乌得明的人头并不畏惧蛊毒,虽然连连中刺,除了惨叫不已,扑势并不衰减,依旧疾飞而至。

    苟镞眼见无幸,面容扭曲,暴喝道:“好!大家同归于尽!”将右手中指含在嘴里咬破,屈指一弹,一点赤红火星飞向蝎尾飞鳖,蝎尾飞鳖身体声闪过一片红光,怪叫一声,炸得粉碎,乌得明人头中毒尾处立时各自激shè出一道血水,接着从伤口爬出无数蚂蚁大的蝎尾飞鳖,瞬间布满乌得明整个面庞,然后随着一阵脆响,这些细小的蝎尾飞鳖亦纷纷爆裂,将乌得明的人头炸为漫天血雾,向邱晨笼罩下去。邱晨连忙大喝一声,双腿猛力蹬地,向后疾退,但右手手背仍然被血雾擦到,蚀去一片皮肉。与此同时,躺在易天行怀中的澹台明珠亦惨叫一声,手臂上本来已经止血的伤口猛然shè出一股血箭,从昏迷中痛醒过来,面sè苍白、黄豆大的汗珠涔涔而下,在易天行怀中不住挣扎。易天行强行按着澹台明珠,潜运真气,借助碧血丹枫叶封住她的伤口,阻止鲜血再行喷shè。

    随着蝎尾飞鳖的爆裂,苟镞亦不好受,眼耳口鼻同时渗出乌血来,身体缓缓倒下。在倒下前他仍然不忘向澹台明珠望去,却瞥见澹台明珠并没有如自己想像般毙命,心中大为不甘,指着澹台明珠道:“你……你怎么……”

    易天行冷笑道:“她死不了,你顾自己吧!”左手一挥,一丝银光正中苟镞眉心。

    苟镞一死,澹台明珠似乎痛苦稍减,不再挣扎,伤口也不再恶化。邱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背,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怒喝一声,冲上去一刀将苟镞的尸体斩为两段,也不停留,径自向出卖苟镞、独自逃生的共霆追去。

    耶律红花见状大笑道:“贱人,你已经没有了帮手,还要顽抗么?”

    七神娘娘将银牙一咬,斥道:“我与你誓不两立!”说着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雨,撒在被耶律红花斩落的红sè花瓣上,接着将手一指,地上红花立时爆裂,氤氤氲氲地升起一阵红雾,向耶律红花弥漫而至。

    耶律红花面sè凝重,双掌划出两道圆弧,猛然平推,将眼前红雾驱散,身形一闪,已经欺进七神娘娘五尺以内,狞笑道:“受死吧!”身体前倾,右爪一伸,发出一阵炒豆般的脆响,疾抓七神娘娘天灵。

    七神娘娘凄然一笑,不但不退,反而向前一扑,冲进耶律红花怀中,将其牢牢抱住,任由耶律红花的利爪透脑而过,当场毙命。但是耶律红花身形亦是一滞,只觉身体一凉,已被红雾侵上身来,不由大吼一声,运足真气,向外一发,轰的一声,将七神娘娘的尸体逼成支离破碎的血肉,漫天飞shè,展开身法,脱出红雾的笼罩范围。耶律红花一落地,便手捏法诀,血口大张,将失去控制后,在空中四处游移的红雾缓缓吸入腹中。

    七神娘娘一死,易天行登时感到体内的三蜈蛊蠢蠢yù动、渐渐不受自己压制,心中大凛,连忙喂澹台明珠服下一颗天龙护心丹,将其缓缓放下,然后潜运解蛊**,破去身上所中的三蜈蛊。出去蛊毒后,易天行低头望向澹台明珠,见她正挣扎着想站起来,连忙阻止道:“你刚中过苟镞的本命蛊,虽然现在苟镞已死,蛊毒亦随之而去,但是已经伤了内腑,不要乱动,好生休息。”

    澹台明珠急声道:“可是师……耶律前辈需要我们帮手。”

    易天行冷笑道:“我觉得你才需要。”说着转向耶律红花:“对么?耶律前辈。”

    此时耶律红花已经将红雾吸收殆尽,闻言寒声道:“那是自然,你们就歇着吧。”说着身形一展,竟然撇下易天行与澹台明珠,径自离去。

    待耶律红花消失在远方,澹台明珠叹气道:“耶律前辈心胸狭窄,主人你这样对他,恐怕……”

    易天行哈哈一笑:“我们早已经翻脸了,若非我对他尚有利用价值,早被他大卸八块,拘禁元神,慢慢折磨了。嘿,乌氏兄弟虽然存有异心,杀之可也,你看他怎么对乌老二的。我屡次激怒于他,恐怕他恨我犹在乌氏兄弟之上,有机会他会放过我吗?”

    澹台明珠闻言更加忧虑:“那你更该对他顺从一些。”

    易天行冷笑道:“耶律老儿睚眦必报,既然已经惹怒过他,现在对他再好,他也不会手下留情。我又何必给他好颜sè看,哼,未到最后,还不知道鹿死谁手哩。”

    澹台明珠骇然道:“主人你想怎么样?你打不过他的!”

    易天行微微一笑:“放心,我还没有蠢到如此地步。而且他好歹教过我蛊术,他若不先对付我,我绝对不会伤害他。”

    澹台明珠还待开口,易天行已然阻止道:“别问了,问了我也不会说。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调养身体,尽快复原。”

    共霆一路亡命飞奔,向神溪中唯一的小船跑去,眼见渡船在望,心中大喜,一声长啸,纵身一跃,有如飞鸟一般,跳上船去。共霆脚一落船板,脸上笑容立时僵死,涩声道:“大师兄。”

    船舱口挂的布帘无风自动,现出有如木雕一般、盘膝而坐的蒙术来。蒙术毫无感情的目光落在共霆身上:“你想背叛师门?”

    共霆双膝一软,跪倒在蒙术面前,痛哭流涕道:“小弟如今已走投无路,求大师兄网开一面。再造之德,小弟rì后定当报还。”

    蒙术冷冷地道:“背叛本门者死,你今天才知道么?”

    共霆一面哭述,一面不住转动心念,闻言急声道:“小弟蒙师父厚恩,岂敢背叛师门?只是现在师父急怒攻心,不听小弟解释,一意要将我们这些不肖弟子处死,小弟没有办法,才想暂避师父怒火,待他老人家不这么生气了,再来请罪。”

    蒙术道:“既然如此,你就更不应该逃跑。你应该知道,师父要杀的人,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是个死字。”

    共霆闻言,猛然想起耶律红花当年铲除异己的手段,心中一寒,颤声道:“大师兄救我!”

    蒙术伸出手掌:“你要我帮你,那就拿来吧。”

    共霆脸sè一变,犹疑道:“大师兄……”

    蒙术冷哼道:“本门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既然信不过我,干嘛求我。”

    共霆将心一横,口一张,吐出一条通体青鳞、三头四足的小蜥蜴,用双手捧着,递给蒙术。蒙术正yù接过,骤然间,一声暴喝传来:“共霆!你疯了!”

    蒙术与共霆寻声望去,只见三个黑影急速逼近,当先的正是他们的师叔乌颉禄,后面两人赫然是乌得聪与查六郎。共霆见状连忙将手一缩,将自己jīng血所炼的本命蛊收回,扬声道:“乌师叔。”

    蒙术心下大怒,但也顾不得与共霆计较,一面潜运真气,一面道:“不知乌师叔练成了什么奇功,居然能够死而复生?”

    乌颉禄yīn笑道:“你师父练成了什么功夫,老夫就练成了什么功夫。嘿,废话少说,让开!”

    蒙术淡淡地道:“没有宗主的允许,蛊宗门人不得擅自出山。”

    乌颉禄眼中怒芒一闪,寒声道:“小蒙,你以为你可以拦得住老夫?”

    蒙术一副生死由天的神情,满不在乎地道:“乌师叔,请!”

    乌颉禄哼道:“找死!”手一挥,身后乌得聪与查六郎二人立即飞身扑上,夹击蒙术。蒙术面上毫无表情,就像乌、查二人凌厉的攻势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一般,直至当先冲至的乌得聪所挥铁掌距离他的头颅尚有一尺远近,他方向后一滑,游鱼般脱出乌得聪的掌力范围,双手一扬,他身上带有的奇异腐草气息顿时浓烈起来,乌得聪像被蛇咬了一般,抽手急跳着退开丈许,不敢近前。查六郎却怪叫一声,继续冲上,他与乌得聪不同,靠山已失,深知今rì若不能在耶律红花赶到前离开蛊宗,必死无疑,所以明知蒙术神木蛊的可怕,亦绝不后退。蒙术眼中露出嘲弄的神情,双掌一分,迎向查六郎的拳头。查六郎形如僵尸,身法却异常灵活,不待蒙术双掌击至,纵身一跃,已然来到蒙术头顶,双拳互击,发出一声脆响,接着双手同时向外一扬,两只状若僵死尸蛆的怪虫分别从其手背裂体而出,带着一缕血丝疾shè蒙术双睛。蒙术凛然不惧,收回双掌,在身体周围连划了几个圈,招式浑然天成,形成一幢牢不可破的掌网,护住身体,将那两只恶虫御于三尺之外,同时空气中的腐草气息亦越来越浓,熏得乌、查、共诸人恶心不已。

    共霆熟知蒙术的底细,不敢再待在船上,连忙翻身后跃,跳下船去,来到乌颉禄身旁,怯生生地道::“乌师叔。”

    乌颉禄瞪了他一眼:“胆小鬼!”然后转向战团,再也不看共霆一眼。

    共霆心中暗骂:“你们父子不胆小?cāo!”不过脸上却不敢露出半点不满,摆出一脸傻笑站在乌颉禄身侧。

    蒙术长笑一声,身形一展,小船上顿时满是他的身影,双掌化作满天飞星,将乌得聪与查六郎笼罩在内。乌得聪与查六郎被逼无奈,只得挥拳迎上,与之硬拼,三人顿时混战成一团,在小船上不住飞腾跳跃,令小船摇晃不已,劈劈啪啪一阵拳脚交击的声音响过,两道身影有如利箭般飞shè出船舱,落到岸上,还未落地,便在空中狂喷鲜血,撒下斑斑血迹,触目惊心。乌颉禄毫不理会受伤跌落的乌得聪与查六郎,猛然蹬地,身体化作一支劲弩,疾shè蒙术。

    蒙术拼尽全力,方才将乌、查二人击伤,实在已是强弩之末,眼见乌颉禄扑至,苦笑道:“老乌龟,你真会抓时机。”勉强挥掌,劈向乌颉禄天灵。

    乌颉禄冷笑道:“废话,良机难得,失不再来。老夫一生,惟谨慎而已。”身体在空中忽然一缓,硬生生落下地来,显得突兀怪异,完全不合常理,不过此举却令蒙术原本劈向乌颉禄天灵的一掌变为击向胸口。乌颉禄望着渐渐迫近的手掌,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映衬着他皓首红颜、宛若仙翁下凡的模样,显得诡异无比,待蒙术的右掌击至他胸前半尺,他忽然出手,疾愈闪电般扣住蒙术右腕,向后一撇,格的一声,折为两断。蒙术闷哼一声,额头上渗出黄豆大的冷汗,急忙抽身后退,乌颉禄那容他轻易离去,左手一锁,拉住蒙术的断腕,接着右臂连挥,接连击打在蒙术的右手小臂、上臂和右腋,然后顺手一记,猛击在蒙术胸口,将蒙术击得骨折筋断,落入神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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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蛊宗重掌权 山寨各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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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共霆奋力摇桨,恨不得船生双翼,直接飞出神谷去。船舱内,查六郎斜靠在一旁,胸前血迹斑斑,本就跟僵尸一样的面容愈发的木呐呆滞,浑身散发着腐草烂叶的气味,中人yù呕。乌得聪躺在船舱zhōng yāng,面无血sè,身上腐烂草木的味道比之查六郎毫不逊sè。乌颉禄则一脸yīn沉地蹲在乌得聪面前,双手不住在乃子周身经脉游走,一语不发。

    乌颉禄终于开口,打破沉默:“聪儿,你还有什么心愿没了?”

    乌得聪面上露出恐惧之sè,死命抓住乌颉禄的右臂,惊声尖叫道:“爹,不要啊!我还不想死!救我!”

    乌颉禄转头望了望半死不活的查六郎,叹气道:“你难道想像查老六一样?”

    乌得聪急声道:“爹,你蛊术高超,一定能救我,对吗?”说着不住摇动乌颉禄的手臂,希冀道:“对不对啊?爹!”

    乌颉禄心中一痛,撇过头去,不看乌得聪:“蒙术的神木蛊独具一格,与寻常蛊物大不相同,我亦无能为力。”

    乌得聪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腿不听自己使唤,惶恐道:“我的脚!”

    乌颉禄低声道:“你的双腿已经木质化,要不了多久,神木蛊便会蔓延至你的全身,渗入你的元神,将你化为草木之属,令你形神俱灭。”猛然转头,望着乌得聪:“届时我再杀你,你的元神必将与神木恶蛊同归于尽,不若你现在便兵解吧!这样,你的躯壳虽不能存,元神尚可保全。”

    乌得聪闻言切齿道:“老匹夫,刚才你若早出手,我怎么会遭此劫难!你不顾二弟于先,坐视我丧命于后,无耻之尤,枉为人父!”

    乌颉禄怒道:“畜生住嘴!蒙术那厮凶顽已极,我若不趁他力竭之机,突然发难,怎能一举成功!我们若被他缠住,待耶律老狗赶至,我们一个也别想走掉!”

    乌得聪惨笑道:“现在我们逃掉了么?嘿嘿,只有你逃掉了!”

    船身忽然一滞,速度缓慢了下来。乌颉禄心中一动,扬声道:“共霆!别听聪儿胡说,他惊恐交集,已经疯了。现在我们二人同舟共济,千万不要互相猜忌!”

    舱外传来共霆颤抖的声音:“不肖弟子共霆,拜见师父!”

    乌颉禄心头大震,连忙抢出舱外,只见前方溪流之中的一块凸起的暗礁上,赫然立着耶律红花瘦削的身影。

    耶律红花见乌颉禄露面,理也不理跪在船头的共霆,扬声道:“乌师弟,别来无恙?”

    乌颉禄苦笑着拱手道:“蛊宗弟子乌颉禄,参见宗主!托师兄鸿福,愚弟身子尚算康健。师兄此次出山,怎么也不通知愚弟?愚弟也好迎接。”

    耶律红花面露笑意:“这么多年的师兄弟,乌师弟又何必那么见外,现在不期而遇,不是更添几分惊喜么?不知道乌师弟yù往何处?”

    乌颉禄心中自然是有惊无喜,闻言勉强笑道:“一时兴起,泛舟而已。”

    耶律红花笑容渐寒没,厉声道:“好个‘泛舟而已’,我大弟子蒙术何在?”

    乌颉禄知道势难善了,把心一横:“被我击落溪中,恐怕尸骨已寒。”

    耶律红花寒声道:“好,那你就替他偿命吧!”足间一点,身形有如鹤舞长空,向乌颉禄当头扑至。

    乌颉禄也不硬拼,脚下暗自发力,碰的一声,在船板上踩出一个大窟窿,神溪之水立即涌上船来。乌颉禄骤然一转身,将外袍卸下,一甩手,扔向耶律红花,遮蔽住他的视线,接着把身体一缩,竟然将魁梧的身躯卷成一团,从那窟窿中钻了下去。耶律红花不虞有此,双掌一分,顿时将迎面而来的外袍裂成满天飞屑,不过待碎袍飘散,眼前早已经失去了乌颉禄的踪影,神溪虽然以溪为名,内中水流却湍急而深,自负如耶律红花亦不敢贸然下水追敌,不由得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猛然一掌,击向船舱,刚猛如涛的掌力立时将船舱击溃,露出躺在舱中、动弹不得的乌得聪与查六郎。耶律红花见状,露出狰狞的笑容,踏着渗至脚背的溪水,缓缓走了过去。

    易天行扶着澹台明珠,徐徐走至神溪之旁,却见邱晨背对溪流、抱刀而立,不由笑道:“你在干什么?”

    邱晨平静地道:“师父着我守住此路,不让任何人出去。”

    易天行四处望了望:“耶律前辈呢?”

    邱晨道:“师父已经赶去神溪上游,拦截叛徒。”

    易天行盯着邱晨的双瞳:“谁跑了?”

    邱晨摇头道:“不知道,我追至此处,早已经没有了渡船的影子。”

    易天行道:“目下蛊宗之内,何处比较安全?澹台姑娘需要静养。”

    邱晨苦笑道:“我对蛊神洞外的情况,一无所知,对蛊宗的环境还不如你清楚。还是问大师兄吧。”

    易天行猛然一凛:“蒙长老呢?蛊宗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居然连个影子都不露一个?”说着目光投向溪流。

    邱晨闻言,亦是一愣,茫然道:“我也不知是何缘故。”突然发觉易天行搜寻猎物一般的目光,大声道:“你是否太多心了,以大师兄的本领,除了师父……”说到这里,心中一动,手足无措地望向易天行:“乌颉禄!”

    易天行点头道:“惟一的解释了,以他对耶律前辈的忠心,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凌山与瘴烈已死,现在蛊宗能伤害他的,只有乌颉禄。”

    邱晨急声道:“替我守住这里!”话音未落,已经纵身入水,激起一片水花。

    易天行望着澹台明珠,奇道:“邱晨为什么那么关心蒙长老?”

    澹台明珠以虚弱的声音答道:“他是大……蒙长老的表弟,否则蒙长老亦不会把他引荐给师父。”

    易天行哦了一声:“那你呢?”

    澹台明珠将目一闭:“我是被弃于荒野的孤儿,被蒙长老碰到,见我资质尚可,便替我在附近找了一个村妇抚养,待我五岁时方才带我入洞,拜在耶律前辈门下。”

    易天行笑道:“蒙长老心肠不错嘛,蛊宗之内,就他还有点人味。”

    澹台明珠紧闭的双目中流下两行泪水,哽咽道:“你不知道……”

    易天行低沉着声音,打断道:“禁声,有人来了。”不久远方传来洪亮的歌声,耶律红花双手各提一个人头,脚绑木板,踏浪而回。

    易天行扬声道:“恭喜前辈手刃叛徒。”目光扫向耶律红花的手掌,淡然道:“可惜让乌颉禄、共霆和瘴琥三人漏网了。”

    耶律红花嘿嘿yīn笑道:“乌颉禄这胆小鬼的确溜了,不过他两个儿子都死了,连个帮手都没有,老夫量他也玩不出什么花样。瘴琥rǔ臭未干,老夫不会让他逃脱的。至于共霆,哼,他敢跑,就试试!”

    易天行道:“瘴琥jiān狡过人,光看他能在这样的情况下逃脱,便应知道此子非寻常之辈,前辈不可小觑。”

    耶律红花傲然一笑,不置可否。此时神溪中传来一阵拍浪之声,随着水声,面目冻得紫红的共霆奋力游至。耶律红花盯着易天行,冷笑道:“怎么样?老夫要抓一个人,他自己都会回来。”

    易天行心中暗骂一句:“狂妄。”扶着澹台明珠,对耶律红花来个不理不睬。

    耶律红花心下大怒,却不yù在此时与易天行翻脸,顺手一巴掌,扇在刚刚爬上岸、奔至他身后的共霆脸上,将其打了个踉跄,对易天行大声道:“邱晨呢?老夫叫他把守此地的!”

    易天行徐徐道:“他下水去寻找蒙长老去了。”

    耶律红花心肠虽硬,想起蒙术的忠心,亦不由一软,哼了一声,将此事略过不提,转头朝共霆怒吼道:“还不替老夫召集门中弟子!”

    共霆吓得一哆嗦,连声道:“是,是。”转身飞奔而去。

    易天行望着共霆的背影道:“共长老的本命蛊在前辈手中吧。”

    耶律红花漠然道:“那是自然,否则老夫怎么会让他轻易离开?”

    易天行讥讽道:“原来这就是前辈将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本领。不知道对瘴琥有没有效?”

    耶律红花怒道:“少在这里说嘴!老夫一稳定门中局势,便会着人全力搜捕乌颉禄和瘴琥这两个叛徒,不劳你费心!”

    易天行冷笑一声,不再进言,岔开话题道:“在下想找间静室给澹台姑娘疗伤,还望前辈给个方便。”

    耶律红花洪声道:“老夫现在在召集门人,各个房间应该都空着,你先随便找间房子用着。如果有人阻拦,以你现在的蛊术,寻常蛊宗弟子根本不能伤害你,你不需要顾忌他们,当场击杀可也。待老夫整顿门户,再替你们安排。”

    易天行笑道:“现在前辈重掌门户,在下若与蛊宗弟子发生冲突便不好了。”

    耶律红花哼道:“老夫已经以蛊宗宗主身份召集门人,不按时集合的,便当以叛徒处死,你动手跟老夫动手差不多,不必客气。”

    夜深人寂,糜豪坐在昏黄的油灯下,聚jīng会神地阅读着渭州流传甚广的兵书《司马策》。忽然窗外黑影一闪,糜豪立生jǐng觉,大喝一声,双腿一蹬,身体向后仰去,同时掷出兵书。一片寒光耀眼,一个蒙面的黑衣刺客人剑合一,疾刺糜豪前胸,森森剑气,令糜豪如浸寒潭,一股凉意顺着背脊直冲头顶。

    剑刃及身,糜豪骤然将身体一侧,顿时血花四溅,从前胸至肋下划出一道血槽,深可见骨,糜豪惨哼一声,一掌劈向刺客脉门。却被那刺客仗着刁钻灵活的身法轻易避过。

    碰的一声,大门被猛力踢开,在那刺客继续施展辣手之前,住在隔壁的方长恨与王二柱已经闻声赶至。方长恨一面大声呼喊,一面将手中铁棍化作一条乌龙,向那刺客拦腰扫至。王二柱亦挥舞着锄头,没头没脑地砸向刺客。

    那刺客暗呼可惜,飞身一跃,挥剑往棍尖一点,借力远遁,落在三丈开外,势如闪电般隐没于茫茫夜sè之中。

    方长恨与王二柱正待追击,耳中便传来糜豪虚弱的声音:“别追。”

    方长恨急忙来到糜豪身边,拉住糜豪划破的上衣,猛然撕开,露出糜豪被鲜血染红的上身。方长恨见到伤口,双眼顿时红了,一面从怀中拿出金疮药给糜豪敷上,一面嘶声道:“为什么不让我追?”王二柱却呆呆地站在旁边,完全不知所措。

    糜豪笑道:“其实我可以不用受这么重的伤。”

    方长恨闻言一愣,然后轻声道:“你又何苦?”

    糜豪冷冷地道:“我们花的时间太多了,此次遭人暗算,虽然危险,却也是我们难得的机会,正好利用。”

    方长恨皱眉道:“刺客似乎不像寨中的人。”

    糜豪笑道:“绝龙寨多是本地山民出身,关系简单,只有黄通曾经担任武官,难保没有结交几个好手。嘿,如果没有猜错,黄通终于沉不住气了。只要我们……”

    方长恨扶着糜豪躺到床上,打断他的话:“你好生休养,其他的事情我来办。”说到这里,目光中透出浓烈的杀机:“无论谁伤的你,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门外一阵喧哗,孟山带着几个亲信冲了进来。孟山尚未进屋,便怒喝道:“什么人吃了豹子胆?敢伤我孟山的兄弟!”

    此时糜豪忽然大喊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一瞑不视。方长恨见状,哀鸣一声,抱着糜豪的尸体放声痛哭。

    孟山急忙跑到床边,一把拉开挡在他面前的王二柱,望着糜豪苍白的脸庞,大声吼道:“刺客是谁?”

    方长恨缓缓站起来,寒声道:“应该是黄通。”

    孟山想也不想,转身便走:“老子宰了他!”

    方长恨拉住孟山的胳膊,道:“二哥,且慢。”

    孟山奋力一挣:“现在死的可是你的好兄弟!”

    方长恨咬牙切齿地道:“所以我才要冷静点,好替他报仇。我们现在无凭无据,光凭猜测便贸然找黄通,他只要抵赖不认,我们便只有自取其辱。若是动起手来,你也知道自从他招揽了仑山七怪中剩下的三个妖人,实力大增,我们未必能应付。”

    孟山道:“那怎么办?”

    方长恨徐徐道:“如果他只是看不惯我们弟兄二人,串通刺客想除去我们,那还好办。怕就怕他包藏祸心,意图不轨。”

    孟山道:“哼,大哥在绝龙寨的势力根深蒂固,他要造反绝没有成功的道理!”

    方长恨叹道:“那刺客武功奇高,不像寨中之人,若是黄老贼的帮手,可能黄老贼在外面另有勾结。”

    孟山道:“那现在怎么办?”

    方长恨沉声道:“告诉大寨主,着他留意黄通。以他的势力,寨中如果潜入一、两个高手,倒有可能漏网,但若寨子附近有大量陌生人出现,绝瞒不了他。”

    孟山点头道:“好,我马上去。”停了一下,继续道:“然后再来找你。”拍了拍方长恨肩膀:“不要太难过了。”说罢带着亲信向孟岳卧室走去。

    待孟山走远,方长恨对王二柱道:“又要你跑一趟了。”

    王二柱坚毅地点了点头,眼中神光奕奕,再无半点愚笨之相。

    黄通的卧室内,黄通与贺莽、张衡、司徒明等人静待着消息。毕轩不耐道:“怎么朴筑疆还不回来?他不会失手吧?”

    未待黄通回答,张衡已经嗤笑道:“以朴老二的剑术,刺杀个渭州老兵易如反掌,怎么可能失手?毕老弟多虑了。”

    一直眯着眼,似睡非睡的司徒明冷冷地道:“我虽然地处西域,神州著名的刺客,倒也略有所闻,朴筑疆的名字,从未听说。你怎么这么信得过?”

    张衡微微一笑,望向黄通。黄通道:“朴家兄弟自幼随父从戎,没有在江湖上走动过,司徒兄自然不会知道。不过他们的父亲朴膑,你们一定听过。”

    萧驹失声道:“可是当年卢勇率军直取蜀道诸门时,名震蜀州的骁将朴膑。”

    黄通点头道:“正是,在下当年便是在朴老将军帐下,直至将军败亡,才从边疆迁至内地。”

    毕轩道:“朴老将军死了?听说他武功之高,不在向国忠之下。”

    黄通双目一红:“当年朴老将军孤军深入渭州,卢乾无道,任用jiān佞,向国忠受易昌狗贼反间之计,不但不发援兵,而且指示对我们停止供应粮草,以致我军人马疲敝不堪、士气低落,被易昌大军击溃。朴老将军为了掩护我们大部队退兵,亲自率领五个儿子和亲兵殿后,抵挡易昌大军的追击,结果全部战死沙场。”

    毕轩赞叹道:“好汉子。”

    萧驹亦道:“舍身全军,不愧一代名将。”

    张衡激愤道:“全军?全什么军?!我们退兵途中被易昌手下大将司空照伏击,逃回本军大营的不过百余人。”

    黄通接着道:“经过此役,朴老将军仅剩的三个儿子皆心灰意冷,不愿再替朝廷卖命,隐居起来。”

    萧驹皱眉道:“他们怎么……”

    黄通已知其意,打断道:“当时朴老大在家侍奉病重的老母;朴老二打探敌情未归;而朴老八年纪尚幼,亦在家中。”

    司徒明笑道:“他们三人真的隐居?那你怎么联系到他们,还能邀其出手?”

    黄通知道瞒不过他,干咳一声,道:“朴老将军还有些旧部下,跟随着他们,不过他们既未落草,又没有结成帮会,与隐逸无异。我虽然没有追随他们,与他们却没有断过联系,关系也颇佳。”

    萧驹冷笑道:“二寨主既然对我们兄弟有疑虑,何必找我们一起商议大事?”

    黄通惊道:“萧老弟何出此言?”

    萧驹嗤道:“最近寨子附近来了不少人吧?”不待黄通张口,继续道:“人可以瞒过我,可惜天下没有任何马可以瞒过我。他们带这么多马来,我早就有感应了。”

    黄通尚是第一次听说人能感应马匹的,半信半疑道:“萧老弟言重了,我只是想等到时机成熟再告诉诸位,想不到你们早已发现,萧老弟人马通灵的奇技,愚兄佩服之至。”

    司徒明挥手道:“既然你不相信我们,我们兄弟就此告辞。”说着对毕轩与萧驹二人喝道:“还不走!”毕、萧二人急忙应是。

    黄通连忙阻止道:“司徒兄且慢。”接着赔笑道:“司徒兄不通军阵,需知有些军中要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此事在下连贺莽都未告之,并非存心隐瞒。”

    司徒明冷哼道:“少给我来这套!我们兄弟不是当兵的,只知道谁要欺瞒我们,便不是我们的朋友。”

    司徒明等人上山之时,贺莽并不在寨中,对他们三人并不甚了解,平rì里因为黄通的关系,才勉强敷衍他们,现在见司徒明咄咄逼人,不禁心中有气,一拳击在司徒明胸口之上:“cāo!什么……”忽然暴喝化为哀鸣,捧着右腕跌倒在地,不住翻滚。张衡见状大惊,抢前几步,将其抱住,只觉触手生寒,知道贺莽已为司徒明yīn寒内力所侵,自己无法医治,连忙向黄通使了个眼sè。

    司徒明巍然不动,立在当地,冷笑道:“不自量力的东西!”

    黄通上前拱手道:“下属无知,冒犯请司徒兄,尚请见谅。司徒兄既然这样说,我黄通保证,以后对司徒兄三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违此言,叫我死于非命!”

    司徒明心中暗自冷笑,绷着脸道:“好,我就再信你一次。只要你对我们兄弟肝胆相照,我们兄弟便与你共同进退!否则,哼。”

    黄通心中亦是暗恼,不过他深知现在乃用人之际,不宜与司徒明等人翻脸,当下强压下火气,低声道:“司徒兄,贺莽的……”

    司徒明冷笑一声,来到贺莽面前,将手往他肩膀一搭。一阵舒适的感觉霎时涌上贺莽的心头,贺莽顿时迷迷糊糊地昏然睡去。

    黄通急声道:“司徒兄!”

    司徒明淡然道:“他没有事,睡一觉就好了。”

    此时卧室门悄然打开,一道鬼魅般的黑影闪了进来。毕轩与萧驹各自后退一步,严神以待,司徒明亦暗中提运玄功、盯着那人。

    黄通大踏步迎上去:“朴二弟回来了,怎么样?”

    朴筑疆颓然道:“若非有两个人碍事,我定将糜豪的人头提来。”

    张衡瞥了一眼朴筑疆右手剑刃上的一道暗红,笑道:“虽然未奏全功,糜豪也离死不远了吧?”

    朴筑疆傲然道:“那当然,我已伤其要害,只是不知道你们这儿有什么好医生没有?”

    黄通道:“本寨只有个叫路绣的医师,医术不错。不过寨中兄弟过的都是刀头上舔血的rì子,治疗剑伤应该没有问题。”

    朴筑疆yīn笑道:“但是我剑上涂的金羽花汁,便不是人人能解的。”

    黄通笑道:“原来朴二弟还留了这样一着,好极,呵呵。”

    朴筑疆yīn沉着脸:“为防万一,我这去把那路绣宰掉。”说着转身yù行。

    黄通挥手止住朴筑疆:“别急,这么大的事,孟山他们一定会闹起来,到时候我会去糜豪那里探伤。”说着嘿嘿一笑:“其他的事就我来办吧。现在孟山一党应该正在寨中四处搜寻你的踪迹,朴二弟不宜冒险。”说着把仑山三怪介绍给朴筑疆:“他们三位皆有一身不世奇功,朴二弟有空好生亲近亲近。对了,你刚才走了之后,朴大哥着人来信,说他已经到了。”

    朴筑疆冷冷看了仑山三怪一眼,皱眉嗔道:“黄兄?!”

    黄通笑道:“大家都是自己人,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朴筑疆心中不满,又不好说什么,哼了一声,道:“我去见大哥,看他怎么说。告辞。”也不待黄通回话,身体一掠,已经飘出门外,脚一勾,掩上房门。

    黄通心中苦笑,转向司徒明:“我现在去孟老大那里看看情况,你们先各自回房,等候我的通知。”

    当孟岳听到糜豪的死讯,心中又惊又怒,望着自己的亲弟,不知该如何是好。孟山一反往rì的急躁,静静地站在兄长面前,一言不发。

    孟岳终于开口道:“你有多大把握?”

    孟山道:“大哥应该比我有数。”

    孟岳皱眉道:“我若插手调查,这么大动静,黄通必定知道。如果我找不出他勾结外贼的证据,我们的交情岂非白白葬送?”

    孟山洪声道:“大哥!自黄通来后,我们寨子的确壮大了不少,但是外面的人只知道黄通,不知道你!如果他有异心,我们兄弟何处容身?宁枉勿纵啊,大哥。”

    孟岳拍案而起,终于下定决心,喝道:“好!”当下深夜召集手下十二太岁,叫他们分头调查绝龙寨周围的情况。待十二太岁离开不久,孟氏兄弟便听门外守夜的喽罗的声音此起彼伏:“二寨主!”孟氏兄弟闻声不禁对望一眼,谁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杀机。

    黄通大步上前,拱手道:“大寨主。”接着故作吃惊地道:“三寨主也在?”

    孟岳徐徐道:“黄贤弟怎么晚来,有何要事?”

    黄通进房后,见孟山没有反应,心中大奇,此时闻得此问,连忙心念飞转,找个理由:“张衡适才发现有黑衣蒙面人在寨中行走,行为鬼祟,故而来报。”

    孟岳冷笑道:“那他怎么不疾声报jǐng?!”

    孟山跳了起来:“你知不知道那黑衣人刚才杀了糜豪?!”

    黄通心头惊喜交集,失声道:“糜豪死了?你们怎么不对我说?”

    孟山大怒道:“又不是你手下!关你屁事!”

    孟岳沉声道:“二弟。”转向黄通:“死者已矣,现在太晚了,我本想明rì再告诉贤弟,然后将糜兄弟风光大葬。”

    黄通挤出两行眼泪,哽咽道:“糜兄弟正当壮年,怎么会遭此厄运?”迎向孟岳炯炯的目光:“大哥,那刺杀糜兄弟的狗贼抓到没有?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孟山大声道:“没有!给他跑了!你还没有回答大哥,张衡既然已经发现了贼人,怎么不疾声报jǐng?!”

    黄通暗悔失策,不该贸然来到孟岳这里,但是已经骑虎难下,硬着头皮道:“他自恃过高,想拿下贼人,却被刺伤。若非我赶到,他早已经命丧黄泉了。”

    孟岳哦了一声,假意关切道:“张衡伤得怎样?”

    黄通道:“经过我给他服药疗伤后,已无大碍。”

    孟山讥讽道:“没有找路医师看看?黄哥现在医术见长阿。”

    黄通胀红了脸,连声道:“惭愧惭愧,让孟二弟见笑了。”

    孟岳看在眼里,心中已有计较,笑着道:“夜已深了,没有什么事,黄贤弟早些休息,明rì我们还得为糜兄弟主持葬礼。刺客的事,我已经叫人去追了,你不用cāo心。还有,叫张衡好生休养,我和二弟会抽空去探望他的。”

    黄通连声答应,转身离去。

    孟山从窗口望着黄通走远,怒道:“大哥……”

    孟岳挥手止住孟山继续说话,沉声道:“我知道他在骗我。哼,前言不搭后语,刺客一定是他派的,所以他来打探我们的反应。不要让我知道他想造反,否则我不会放过他!”

    孟山道:“如果他并不想造反呢?”

    孟岳一愣,面容如同冰河解冻般一松:“好歹他也是本寨二寨主,你就不要告诉方长恨实情了,找个替死鬼安抚一下他。”孟山还yù再说,孟岳已经道:“死的人已经死了,我关心的是,谁能帮我。黄通是个难得的好帮手,只要他不背叛我,有些事情,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我知道糜豪是你心腹,不过方长恨不是还在吗?以后你们小心点就是了,我也会替你们留意的。太晚了,睡吧。”说罢不再理会孟山,径自走进内室。

    孟山猛一跺脚,带着满腔愤懑,疾步走向方长恨的居所。在孟山出门不久,孟岳的身影亦出现在门口,向守夜的喽罗打了个禁声的手势,一溜烟似的向黄通离开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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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突袭除二孟 设伏击三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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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山猛地推开方长恨的房门,怒气冲冲的踏了进去,大声道:“气死老子了!”

    方长恨盘膝坐在自己的床上,冷静地望着孟山,犹如木雕石刻一般:“怎么了?”

    孟山瞥了他一眼,yù言又止,岔开道:“大哥已经派人去查黄老狗了?”说着急声道:“你对黄老狗勾结外贼的猜测,到底有几成把握?”

    方长恨冷冷地望了孟山一眼:“大寨主是否说,如果黄通没有召来外贼,糜豪的事便要我们自认倒霉。”

    孟山胀红了脸,猛一跺脚,却不说话。

    方长恨双目炯炯生辉,长声笑道:“二哥别生气,你去通知信得过的弟兄们,明rì准备结果黄通。”

    孟山心中一凛:“大哥……”

    方长恨打断道:“就算他没有勾结外部势力,刺杀糜豪也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便是他根本不把二哥放在眼里。而且他能请动如此厉害的刺客,大寨主和二哥的安危亦在他威胁之下。与其为人所算,不如先下手为强。”见孟山颇为心动的样子,趁热打铁道:“大寨主那里,小弟一人承担。”

    孟山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拍着胸脯道:“有我在,天塌下来都没有什么!好,我这就去找人。”忽然想起一事,望着方长恨对面空荡荡的床铺,愕然道:“二柱呢?”

    方长恨悠然一笑:“我叫他去跟踪黄通了。”

    孟山皱眉道:“他?笨头笨脑的!黄老狗甚是jiān诈,他去恐怕会打草惊蛇。”

    方长恨笑道:“我没有叫他靠近,只是着他观察今夜还有谁与黄通联系,以便确定他的心腹,嘿,我怀疑大寨主身边有黄通的人。”

    孟山狐疑道:“不会吧?”

    方长恨沉声道:“二哥应该知道大寨主身边的人有多少是黄通来之后招揽的,小心没坏处。二柱人笨了点,眼睛可贼亮着哩,夜里看个百步左右,绝对没问题,而且他农闲时喜欢上山捕猎,是个捕猎高手,对隐蔽之术颇有心得,应该不会被发现。二哥放心好了。”

    孟山叹道:“人已经去了,我不放心又有什么办法。对了,我怎么给兄弟们交代?”

    方长恨闭目道:“刀不离手,等待二哥号令。”

    金鸡啼晓,天sè微明,在距离黄通居所外三十丈外的一棵大树上,孟岳已经待了一夜,可是黄通毫无出门的意思,令他心头打鼓:“妈的,搞什么鬼?难道真的错怪他了?不可能阿。”正思量间,背后一阵压迫感袭衫而至,孟岳想也不想,纵身一跃,跳下树来,一道yīn寒的真气如同跗骨之蛆,尾随而至,一刻也不让孟岳松缓。

    孟岳心知躲避不过,大喝一声,将背上肌肉一绷,运足横练的罗汉排打功,硬挨了对手一记。碰的一声,孟岳像岩石一般飞坠下来,背上衣衫刚好裂开一个手掌形状的破洞,现出有如火炙般的掌印,趴在地上。孟岳挣扎着,爬都爬不起来,恨声道:“司徒明!”

    司徒明徐徐落下,站在孟岳三丈之外,冷笑道:“夜凉风寒,大寨主还到处乱跑,当心着凉。”

    孟岳咳出一口鲜血:“为什么?”

    司徒明负手大笑:“我既然决意追随二寨主,自然得为他考虑。你跟踪二寨主这么久,当非无故,既然已经互不信任,我们先动手总比你先动手强。”说着目光一寒:“你认命吧。”

    孟岳勉强就地一滚,翻身而起,背对司徒明,拔腿就跑。司徒明也不追赶,微笑着站立不动。孟岳跑了丈许,忽然眼前一花,一把牛角尖刀已经刺入他的小腹,孟岳强忍疼痛,抓住刺他的人影,怒喝道:“贺莽!”

    贺莽猛然一绞,拔出刀来,一脚踹飞孟岳:“去死吧,老家伙!”

    孟岳身在半空,意识逐渐开始模糊,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心中大为不甘,勉力一咬舌尖,令自己暂时一提神,右手一扬,一把匕首流星赶月般疾shè贺莽咽喉。贺莽正沉浸在刺杀孟岳的狂喜之中,而且自恃孟岳必死,完全没有戒心,顿时中招,捂着脖子后退几步,倒毙当场。

    孟岳跌落在地,眼睛直瞪瞪地望着望着司徒明,嘶声道:“可惜不是你。”

    司徒明来到孟岳面前,蹲下身子,怜悯地望着他:“我知道你有一手扔匕首的绝技。”说着摇了摇头:“谁知不过如此,令我大失所望。”

    孟岳戟指怒目道:“你……”一口气上不来,就此倒毙。

    此时张衡方从黄通的住所踱了出来,笑道:“司徒兄好本事,孟老大的罗汉排打功刀枪不入、端的了得,想不到连你一掌都挨不起。”

    司徒明冷冷地道:“没有你好本事,看着姓贺的死。”

    张衡脸上露出暧mei的笑容:“彼此彼此,在下隐忍不出,也是不想浪费司徒兄一番苦心。”

    司徒明道:“我不喜欢他,你又为了什么?”

    张衡笑道:“我也不喜欢他。别说这废物了,我们马上去找二寨主。”

    司徒明身形一晃,已经欺近张衡三尺之内,道:“二寨主房中密道到底通向哪里?”

    张衡微微一笑:“距离索道百步外的一个土堆下面,够隐蔽了吧?我设计的。”忽然背心一凉,五脏六腑却像火烧一般滚烫,当下立即大喝一声,抽刀反手便是一记横扫。司徒明的声音从张衡头顶传来,犹如天国的召唤:“多谢。”张衡随即听到自己天灵一声脆响,便再没有了感觉。

    司徒明落在张衡的尸体上,冷笑一声,扬手打出一支乌焰信号箭,一道黑烟立即直冲霄汉。

    方长恨屹立如松,站在门口,望着天空中凝聚不散的黑烟,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向孟山居所奔去。

    孟山亦从窗口发觉有异,急匆匆地走了出来,正遇见方长恨,急忙问道:“方老弟,知不知道这道黑烟是怎么回事?”

    方长恨面sè沉重:“这是我交给二柱的信号箭,着他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擅用。现在恐怕出事了!”

    孟山怒道:“能出什么事?多半是二柱被黄老狗发现了!走,我们去接应他!”说着吹了一声响哨,他住所周围立时涌出一群人马来。孟山对方长恨道:“这些都是我同生共死的好兄弟,绝对信得过。方老弟,我们现在就冲过去?”

    方长恨一瞥之下,发觉全是孟山原来的党羽,上次抢劫官粮时收编的官兵一个也无,不禁眉头一皱:“二哥,我训练的寨卒呢?”

    孟山道:“那些狗腿子刚投降不久,不太可靠。此次黄老狗在明,我们在暗,有这么多人够了。你也说过,要信得过的人,对吧?”

    方长恨暗自恼怒,却也没有办法,一面心念飞转,一面道:“好!我们立刻出发。”

    孟山一声令下,带着方长恨和四十余名亲信向黄通居处奔去。来到黄通住所外,赫然入目的是挂在门框上的孟岳首级,颈项处仍在滴血,其身体却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孟山见状,暴喝一声,跃至门上,将孟岳头颅取下,抱头痛哭。孟山手下亦被激怒,毫不理会方长恨的制止,纷纷怒喝着冲进黄通房间。接着内里一阵惨叫,孟山的亲信进得快,退得也快,一下子涌出门来,个个灰头土脸,有好几个身上还插着几支利箭,还有几个根本就没有退出来。

    孟山怒目圆瞪,大吼一声,便要冲进房去,却被方长恨牢牢抓住。孟山跺脚道:“他杀了大哥!让老子进去!”

    方长恨手下用劲,不让孟山挣脱,摇头道:“二哥冷静点,黄通不会留在这里的。”说着转头问刚才冲进房去的喽罗:“里面怎么回事?是否有人藏在里面?”

    一名孟山的手下道:“里面架有弩弓,一触动便是一轮箭雨。人倒是没有看见。”

    方长恨急声道:“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去追黄通!”

    一名孟山的手下道:“方大哥,现在大寨主已死,我们应该立即召集寨中弟兄,让二哥接替他的位子,然后再捉拿黄通,为大寨主报仇。”此言立即得到众人的响应,一时喧哗起来。

    方长恨怒道:“混帐!黄通敢杀害大寨主,一定是布置已久、早有反意。我们得马上找到他,否则待他安排妥当,我们便麻烦了。待我们解决了黄通,再收编大寨主的部下也不迟。”

    孟山咬牙道:“老子一定要将黄老狗活剐了!以泄我心头之愤!”对手下大喝道:“其他的事先放下,马上把黄老狗找出来!”

    孟山的手下轰然应诺,纷纷散开,展开对黄通的搜索。待众人散去,孟山对方长恨道:“二柱呢?”

    方长恨漠然道:“我怎么知道。”

    孟山怒道:“他刚才不是发信号报jǐng么?应该跟黄老狗发生激战才对,怎么既没有他的尸体,又听不到有人交手的声音?”忽然发现方长恨正将一个短管接在铁棍顶端:“你在干什么?”

    方长恨从怀中取出一个枪头,插在短管另一端,冷冷地瞥了孟山一眼,淡淡地道:“忘了告诉你,我用枪的。还有,信号箭不是王二柱发的,他被我派到山下去了。”

    孟山心中隐隐感到不妙,却又说不出为什么,嘶声道:“你骗老子?”

    方长恨嗤道:“你才知道?”双手一抖,铁枪化作一道乌光,毫无花俏的直刺孟山胸口。

    孟山将手中大刀一横,硬接了方长恨一枪,只觉一股灼热的真气透过枪尖,向自己逼至,心中一惊,大喝道:“你不是方长恨!”

    方长恨大笑:“当然,在下蜀州古梦涯!”

    孟山连环三刀,向古梦涯劈头盖脸地砍去:“老子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老子?!”

    古梦涯舞出一个枪花,枪尖如蛇信吞吐,虚实不定,令孟山生出芒刺在背的感觉,收刀护体。待孟山处于守势,古梦涯方才好整以逸地道:“尔辈匪类,占据如此天隘,纯粹暴殄天物。在下友人yù居此地,特来助其取之。”

    孟山大怒道:“狗胆包天!”悍然冲上,也不管古梦涯枪法虚实,大刀如龙卷风般旋斩古梦涯腰间。

    古梦涯也不说话,将铁枪划出一道飞鸟凌空的轨迹,迎上孟山的大刀,顺势一绞,真气如同火山般喷涌而出。孟山只觉周围空气便得像洪炉周围般酷热,刀上传来一股巨力,令他双臂一痛,险些握不住兵器,心中一怯,立即高声呼救,洪亮的声音立即响彻云霄。

    古梦涯闻得孟山的呼喊,知道他的援手瞬息即至,不可恋战,决意速战速决,双目一红,右手一背,将铁枪收于背后,左手幻出九道臂影,猛然击向孟山胸腹之间。

    孟山见状大骇,顾不得脸面,就地一滚,但仍然慢了一着,被三道臂影扫到,中掌处衣衫破裂,左肩高高肿起、登时举不起来,背上现出两道火红烙印,像被烧红的铁棍击中一般。孟山翻身跃起,张口喷出一滩鲜血,右手将大刀往地上一杵,身体斜倚上去,怒瞪着古梦涯:“小贼,来啊!”

    古梦涯冷笑道:“好!”枪光一闪,已然刺至孟山咽喉尺许远近。孟山脚下一滑,将头一侧,堪堪躲过古梦涯的杀着,猛然前冲,连人带刀扑向古梦涯前胸。古梦涯骤然松手,扔掉铁枪,双掌一分,一掌拨开孟山的大刀,一掌如刀般横斩在孟山颈项之上。孟山喉头发出一声清脆的骨折之声,右手一松,大刀落地,捂着咽喉接连后退几步。古梦涯手法如电,不待铁枪落地,手一翻,已经抓住枪柄,一个转身,回首一枪刺入孟山胸膛,还未等鲜血飞溅,便已经拔出枪头,身形一展,向对面的树林跑去。

    绝龙岭上,朴封疆、朴筑疆和朴守疆兄弟三人带着百余人马,藏身于茂密的丛林之中,等待着黄通的消息。一小队人马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立在树梢把风的朴筑疆认出来者一身绝龙寨寨卒的打扮,但是人却没有在黄通那里见过,心中暗自生疑,连忙打出手势,叫下面的人提高jǐng惕。

    来的这拨人马,领头的人五短身材、手持双钺,额头上有一菱形胎记,正是绝龙寨十二太岁中的三眼虎肖枚,他本是肖家寨寨主,自从山寨被官府剿灭后,便投靠孟岳,甚得重用,手中一对鸳鸯钺,颇有点扎手。肖枚自得孟岳命令,便带着十余名喽罗,一路搜索外来人马,也是灾星照命,居然真的找到了朴氏兄弟藏身之所。

    一进入朴氏兄弟匿身的树林,肖枚便感到不对劲,他做土匪多年,虽然不会内功,但是对杀气的感觉却要比普通人敏锐得多,不过他始终差了点自觉,徒自四周环视,却找不出敌人的确切位置。肖枚察觉到这点,心中一慌,大喝道:“弟兄们,退出林子!”

    他若不说这句话,朴氏兄弟还拿不准他们的底细,不敢贸然行事,现在一听,已然明了肖枚等人并非黄通一党,而且孟氏兄弟已经开始怀疑他们的存在、派人搜山。想到这里,朴封疆再不迟疑,大喝一声:“杀!”当先从树上跃下,一刀向肖枚当头劈下。

    肖枚双钺交叉,在头顶一横,勉强将朴封疆的刀挡住,但亦被朴封疆的神力震退丈余,双臂一阵酸麻。朴氏兄弟的手下齐声呐喊,从树林中蜂拥而出,各骑马匹、呼啸而至,一眨眼便冲到肖枚等人面前,刀枪并举,配合马的冲力,势不可挡,除了肖枚,绝龙寨其余诸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便告了帐。肖枚惊怒交集,一面挥钺顽抗,劈翻两骑冲至他面前的壮汉,一面不住后退,企图脱身。

    朴筑疆冷笑一声,手按剑柄,却被朴守疆制止:“二哥,我来。”说着纵身一跃,扑向肖枚,身在空中,凌空拉弓,shè出一支劲矢。

    利箭破空,发出尖锐的啸声,疾shè肖枚胸膛。肖枚右手横钺一挡,箭钺相击,发出一声脆响。肖枚只觉一股刚猛强悍的气劲透过自己的右臂,顺着经脉直侵心房,胸口说不出的难受,狂吐一口鲜血,飞身后退。

    肖枚一面挥舞双钺、护住全身,一面不停后退,当他快要退至一棵大树、正yù转身之时,树后忽然伸出一只黑黝黝的手掌,拍在肖枚背心之上,将他一掌击飞。

    紧随而至的朴守疆看得一愣,连忙止步,将手中长弓拉成弯月,箭搭弦上,暴喝道:“是谁?!出来!”一声朗笑过后,毕轩和萧驹徐徐从树后走了出来,就像朴守疆的利箭没有对准他们一样,径自向朴守疆走去。朴守疆大怒道:“站住!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毕轩冷笑道:“不客气又怎么样?”

    朴守疆双瞳一缩,寒声道:“你试试。”

    毕轩上前三步,淡然道:“我试了。”

    朴守疆再也按奈不住心头怒火,手一放,一道寒光直shè毕轩左腿。朴守疆虽恨毕轩对己不逊,但是看他适才出手帮助自己,多半是黄通手下,所以也不想杀他,只想给他点教训。

    毕轩大笑一声,手一扬,袖口中登时飞出两支形状独特的短箭,一支正中朴守疆利箭箭尖,两箭相撞,一起落地;另外一支却直shè朴守疆右腕。眼见朴守疆躲避不及,就要中箭,一道剑光骤然在他右腕前方一闪,毕轩所发短箭便化为两段、跌落地上。

    朴守疆愧然道:“二哥,我……”

    朴筑疆悠然立在弟弟身旁,寒着脸道:“没有关系,胜败乃兵家常事。你现在虽然不是他对手,不代表以后也不如他。”说着转向毕轩:“你们怎么来了?”

    毕轩见了朴筑疆的身手,心中亦是一紧,闻言笑道:“在下奉二寨主之命,前来带路,请你们上山。”

    此时朴封疆走了过来,道:“你们有什么凭证?”

    萧驹傲然道:“我们兄弟的话,便是凭证。”

    此言听得朴封疆面sè一沉:“混帐,没有证据,凭什么要我相信你们?”

    萧驹嗤道:“你们爱信不信,反正误了大事,由你负责。”

    朴封疆心中暗骂一句,坚持道:“请出示凭证。”

    萧驹嘿的一声冷笑,算是回答,看得朴氏兄弟心头火起。毕轩察言观sè,知道该自己出面缓和气氛了,上前一步,拿出一面陈旧不堪的龙纹旗帜,交到朴封疆手上。

    朴封疆展开旗帜一看,双眼一红,转头对两个弟弟嘶声道:“是爹送与黄通的军旗,上面有爹的亲笔。”

    朴筑疆点头道:“既然有凭证,我们这就随他们动身。孟氏兄弟已经起疑,我们不可久蛰于此。”

    朴封疆作出一个请的手势:“二位请先行带路。”

    毕轩和萧驹也不说话,牵出藏于树后的骏马,翻身上鞍。朴氏兄弟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对马匹亦甚有研究,但怎么也想不通毕轩和萧驹如何令马匹悄然潜近、并且藏在树后不出声响。

    一众人马出林后,朴封疆一声令下,诸人立即策马狂奔,在保持速度的同时,显出井然有序的队列,看得毕轩和萧驹亦暗暗叫好。眼见龙首峰缓缓升出地面,朴封疆大喝一声,便yù发出冲锋的号令。忽然一声梆子响,顿时鼓声震天,云旗招展,两旁岩石之后、树木之上,现出无数身着朝廷军服的士卒来,一时箭如雨下,飞蝗般shè向朴氏一党。

    朴封疆只觉一股寒气沿着背后脊梁骨直冲脑门,一面挥刀击落shè向他的飞箭,一面大声呼喊:“撤退!”

    跟随朴氏兄弟的人均是朴膑旧部,久历战阵,虽然猝不及防、伤亡惨重,却惊而不乱,纷纷掉转马头,向来路奔去。

    随着一声大喝,一队人马现出身来,截住朴氏兄弟一党的去路。当先的女子红衣持槊,正是夏玉英,后面跟着言九天、沐月莲和古风、古道。

    古风当先策马而出,将手中硫磺碧焰紫金腾蛇枪一抖,枪尖绽放出漫天星斗,冲向敌军,一连挑飞三名骑士。古道亦不甘示弱,紧随而至,手中混元牌大开大阖,当者披靡。朴封疆见状,大喝一声,冲上去便yù拦下古氏二人。

    夏玉英大声道:“你的对手在这里!”手一抬,便已弯弓在手,一箭shè向朴封疆眉心。待朴封疆劈落飞箭,夏玉英已经冲到他面前,挥槊便砸。朴封疆素以勇力闻名,现见夏玉英年少、又是女子,虽然觉得一个女人居然使用长槊这样的重兵器、有些诧异,但亦未把她放在眼里,冷笑一声,运起五成功力,一刀疾斩槊尖,满恃一刀便能将夏玉英连人带槊斩为两段。

    夏玉英见到朴封疆挥刀时轻蔑的神情,心头火起,猛力一压,天雷槊夹杂着呼呼风声悍然落下,待到朴封疆察觉有异,已经来不及加力变招,只得将牙一咬,硬接此击。轰的一声巨响,朴封疆鲜血狂喷、鼻耳亦都渗出血丝,座下马匹哀鸣一声,前蹄一软,跪倒在地,登时将朴封疆抛落下来。

    未待夏玉英补上一记,朴筑疆和朴守疆兄弟双双策马冲上。朴筑疆将腕一转,手中长剑闪烁着寒光急刺夏玉英咽喉;朴守疆却一把提起朴封疆,运臂一带,令其稳稳地落在自己背后。

    言九天冷哼一声,双臂一振,身体已经腾空而起,一跃数丈,双掌合十,轰向朴筑疆顶门。朴筑疆感到天空一暗,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从天而降,心头一凛,连忙收剑一挡,随着一声脆响,朴筑疆的长剑断作几截、四散飞shè。不过朴筑疆也颇了得,脚一蹬,已经跃离马背,挥舞双臂见shè向自己的断剑击落。

    沐月莲一直悠然静立、神sè漠然地站在战团之外,似乎眼前的一切与自己毫无关系一般。此刻见朴筑疆凌空,方才微微一笑,双手在胸前一划,两道碧光从她袖口飞出,直击朴筑疆前胸后脑。朴筑疆身在空中,生出万念俱灰的感觉,眼睁睁看着死亡向自己袭来。骤然一声大喝,一道人影冲天而起,窜到朴筑疆身侧,绕着他一个旋转,将沐月莲的海天双环击飞。

    朴筑疆定睛一看,喜道:“大哥!”

    朴封疆护卫着弟弟从天而降,神威赫赫,有若天人,一落地便将一本小册子交给朴筑疆,头也不回地道:“带八弟走!”

    朴筑疆心头一震,悲声道:“大哥!”

    朴封疆淡然道:“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你第一天打仗吗?还不走。”

    朴筑疆猛一跺脚,将小册子往怀中一揣,脚尖一勾,挑起一柄被古风刺死的手下遗留的长剑,握在手中,飞身跃向朴守疆。

    朴守疆上箭于弦,正yù调转马身接引朴筑疆,骤然心生jǐng觉,将头一偏,一支形状独特的短箭擦面而过,回首怒道:“你干什么?”

    毕轩和萧驹笑嘻嘻地策马上前,将其夹在中间。毕轩指着言九天笑道:“我们和他们乃是一伙的,你说我们要干什么?”

    朴筑疆眼见便要跃至乃弟身边,忽然被毕、萧二人一插,既过不去也退不得,恨声道:“你们到底是谁?”

    萧驹眯着双眼道:“在下柏九皋,那位是弓无弦,均是夏二小姐的家将。”

    朴筑疆回头一看,也不知道夏二小姐指的是夏玉英还是沐月莲,却见自己兄长正被夏、言、沐三人围攻,陷入苦战,若非朴封疆使出被乃父jǐng告、黑龙心功未至大成不得运用的黑龙灭魔斩,早已经支持不住,知道时间不多,暴喝道:“挡我者死!”人剑合一,向朴守疆所在之处冲出。

    柏九皋收敛笑容,一夹马腹,迎上前去,右手一扬,三支毒镖呈品字形shè向朴筑疆,乘他格挡之机,往马背一探,拿出五截尺许长的短棍,在马上一阵拼接,连成一根长棍,点向朴筑疆的剑尖。弓无弦则双手一扬,无弦箭有如*般向朴守疆袭去。朴守疆怒喝一声,一面将蓄力已久的利箭shè向弓无弦胸口,一面拉缰勒马,令其人立而起,替他挡下弓无弦cháo水般涌至的短箭。一轮箭雨过去,朴守疆的坐骑立即变成刺猬。朴守疆不待马尸倒地,双手平推,飘然落在三丈开外。

    弓无弦哼了一声,身形一展,快愈奔马,闪过朴守疆所发的箭矢,疾冲到朴守疆面前,双掌一分,一击头颅,一击小腹。朴守疆见弓无弦猛扑的声势,心中一紧,右脚微微一退,双手持弓一立,啪啪两声,弓无弦的双掌均击在朴守疆的铁胎弓上。朴守疆只觉虎口一阵撕痛,连忙飞身后跃,企图摆脱弓无弦的追击。

    弓无弦长声笑道:“想跑?哪有这么容易!”潜运毒功,双掌变得漆黑如墨,挟着阵阵腥风恶臭向朴守疆击至。

    朴守疆闻到弓无弦的掌风,胸口一阵发闷,几yù呕吐,哪里还敢招架,只得一味闪躲,但是随着弓无弦双掌挥舞、毒气渐浓,朴守疆的呼吸越来越困难,终于忍耐不住,立意决一生死,心念到此,猛然一跃、冲天而起,跳出弓无弦的掌风范围之外,反手抽箭,搭于弦上,将铁胎弓拉成一弯初月,全力shè出。

    弓无弦抬头一声冷笑,腾身而起,迎着疾shè而至的劲矢冲上,双掌一合,将其夹住,随即双手一错,截为两断,身形毫不受滞,径自向朴守疆扑到。朴守疆面露惧sè,狂嘶一声,扔弓握拳,猛然出击,轰向自下冲上的弓无弦头顶。弓无弦双掌一抬,干净利落地与朴守疆双拳一碰。四手相交,发出清脆的声音,弓无弦身形一滞,翻了个筋斗,便往地面落去。朴守疆却吐出一口乌血,如陨星般坠落,轰然有声。

    朴筑疆见状狂嘶一声:“八弟!”身形一展,硬挨了柏九皋一棍,吐出一口鲜血,却突破了柏九皋的阻拦,向朴守疆扑去。弓、柏二人均以为他想救助朴守疆,各自移动身形,以朴守疆为中心形成夹击之势,谁知朴筑疆还没有冲到朴守疆面前,便忽然转向,往旁边一窜,突破弓、柏二人的拦截网,飞遁而去,在树林中不住跳跃翻腾,一下子便失去了踪影。

    朴封疆勉强运用黑龙灭魔斩,将夏、言、沐三人牵制住,早已经心力交瘁、无以为继,现在见朴筑疆逃脱,目光中闪过一丝厉芒,大喝一声,身体不停旋转,一股乌黑真气随刀而生,越来越浓,渐渐凝成一条乌龙,张牙舞爪地缠绕在朴封疆身外。

    沐月莲沉声道:“小心。”身形一展,已经来到夏玉英身旁。

    待黑龙成形、乌气内敛,朴筑疆暴喝一声:“杀!”一刀横扫,一道强猛如涛的刀劲顿时弥漫四周,向夏玉英等人汹涌而至。

    夏玉英运足真气、正yù硬拼,忽然身体一轻,已经被沐月莲带起,堪堪躲过朴筑疆的刀气。夏玉英身在空中,只觉脚下黑气澎湃,激人衣衫,不觉暗暗心惊。

    言九天一见朴筑疆运功的气势,便已经打起十二分的jīng神,待得沐月莲示jǐng,更是立即纵身飞退,在朴筑疆挥刀前便已跃出丈余。但仍然慢了一步,尚未跳出战团,便已经被朴筑疆的刀气赶上,当下将牙一咬,双掌带着两道火光迎向朴筑疆的刀气,甫一接触,言九天便觉双臂疼痛yù断,连忙使出卸劲之法,借力后跃,轰的一声巨响,真气相交的地方形成一个空气旋涡,言九天像断线风筝般飘落远方,重重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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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横兵守索道 勇力伏群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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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通颇为不耐地蹲在龙首峰索道三十丈外的一棵大树之上,凝望着索道对面,心中焦急万分,暗自把张衡、朴氏兄弟等人骂了个遍,也不见他们到来,渐渐失去耐心,正yù跳下树,回到自己住所查探一番。忽然索道对面一阵喧哗,走来一大队寨卒,领头的是孟岳麾下十二太岁中的七人,俱都行sè匆匆,显然是因为见到信号箭后,急忙赶回山寨的。

    黄通正在考虑是否要现身,便听身后亦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青衫少年提着一杆铁枪来到索道正中,拦住七太岁的去路。黄通从未见过那少年,正感奇怪,忽然心头一动,觉得那身青衫以及纯铁的枪杆甚是眼熟,不禁脱口道:“方长恨!”

    七太岁中,站在最前面的窦光也正在思索面前的少年到底是谁,闻声抬头望去,大声道:“二寨主?!你在树上干什么?”

    黄通一面飞身跃下,一面心念转动,徐徐笑道:“我在监视jiān细。”说着指着青衫少年怒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冒充方长恨混入本寨意yù何为?”

    青衫少年将枪一横,背对着黄通,以漫不经心地语气道:“在下蜀州古梦涯,特来取绝龙寨基业,你下地狱的时候记清楚了,别进枉死城。”说完再不理会站在自己背后的黄通,对着七太岁等人淡然道:“现在孟氏兄弟已死,诸位难道还要顽抗么?”

    窦光将手中双钩一分,怒道:“真的?”

    “千真万确!”随着一声暴喝,一个黑衣少年现出身来,疾如电掣,飞奔而来,一扬手,扔出两个人头,落在索道旁的树杈上,赫然是孟岳、孟山二人的头颅。

    古梦涯回头一瞥,皱眉道:“老二,你不帮荼叔叔坐镇山寨,来这里干什么?”

    黑衣少年道:“荼叔叔已经控制住局面,我们训练的官兵,一听潘公子已经派兵攻打此寨,而我们是潘公子安排的生间,便立刻归顺;黄通的手下一见张、贺二人人头,便胸无斗志,纷纷缴械,现在被缚于黄通屋外,由荼叔叔亲自带人看管,没有事的。至于孟岳、孟山的亲兵,只要我们守到夏玉英他们赶到,根本不足为惧,别忘了,荼叔叔久经沙场,又有大批官兵可用,固守一隅、拖延时间绝对没有问题。倒是这索道,我们俩得控制住,否则就麻烦了。”

    古梦涯道:“好,我守这里。你解决后面的。”

    黑衣少年苦笑道:“不行,我的伤还没有好完。黄通一人还无所谓,如果孟氏兄弟的死党赶到,我怕顾不过来。”

    古梦涯瞪了他一眼:“自找的,谁叫你故意挨那刺客一剑。好吧,你守索道,我解决后面的人。”

    黄通闻言不禁失声道:“你是糜豪?你没有死?”

    黑衣少年嗤道:“糜豪是我随口编的名字,我的真名叫易锋寒。要杀我没有那么容易,你也太看得起你手下的刺客了。”说着反手抽出百锻刀,大踏步走上索道,对七太岁等人大喝道:“是战是降?!”

    窦光等人见到孟岳首级,不禁暗自心怯,互相交头接耳,商量对策。骤然被易锋寒一喝,不由浑身一颤,望向易锋寒,不知如何是好。

    古梦涯待易锋寒走到自己前面,方才转身,枪尖斜指黄通胸口,冷冷喝道:“来!”

    黄通被古梦涯的轻蔑的态度气得微微颤抖,怒道:“放肆!”从背后拔出双刀,一展动,便是两片寒光,向古梦涯卷去。

    古梦涯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铁枪高举过顶,猛然向下一砸,以枪为棍,直击黄通天灵。

    黄通将双刀一错,架在头顶,硬接了古梦涯一记枪杆,只觉双臂一麻、双腿一软,已然单膝跪地。古梦涯得势不饶人,将枪一收,随即闪电般刺出,直奔黄通咽喉要害。黄通来不及起身,只得就地一滚,堪堪避过此劫。古梦涯身形展开,铁枪一抖,化作满天繁星向黄通不住扎下,黄通在地上不住翻滚,勉力求生,不时被枪尖擦到,血花四溅。黄通深知这样下去,迟早没命,当下心一横、牙一咬,暴喝一声,左手扔刀、向前一伸,任由古梦涯铁枪刺中其左臂,待枪头扎入手臂,黄通立即将左手一翻,扣住铁枪,往下一拉,同时大喝一声,挺身飞扑,右手一刀疾斩古梦涯面门。

    古梦涯喝了一声:“好!”将手一推,铁枪劲shè而出,将黄通身子向后一带,黄通的右手刀立告落空。黄通疼得龇牙咧嘴、冷汗直冒,再不敢恋战,托着深入左臂的铁枪,也不敢贸然拔出,转身便跑。

    古梦涯纵身一跃,扑到黄通身后,一掌击向背心。黄通虽在仓惶之中,耳目犹健,闻得背后风声,身子连忙往左一侧,避过古梦涯的铁掌。古梦涯一击不中,右手顺势一扬,已抓住深插在黄通臂上的铁枪,用力一挑。黄通魁梧的身体被高高挑起,手臂上传来锥心刺痛、疼得他几yù昏倒,连忙将舌尖一咬,趁神志稍清,一刀斩在自己的左臂上,登时漫天飞血。

    古梦涯振枪抖落上面附着的手臂,向黄通落地点冲去。黄通身在半空,感到自己浑身的力量似乎正随着左臂喷涌的血箭流逝,知道已经无力再战,勉强运起仅余的力量,猛然掷刀,一道长虹般寒光呼呼生风、疾shè古梦涯前胸。

    古梦涯见飞刀shè至,也不闪避,骤然将身体一滞,手中铁枪抡出一道月弧,正中刀尖。枪刀相接,发出一声清远的鸣声,右手刀立即被挑飞,远远落下,古梦涯亦不好受,身体如受电殛,连退三步,方才立定,冷冷地看着黄通轰然落地。

    易锋寒听得身后激战的声音,已经大致判断出战果,冷笑着对犹豫不决的窦光等人道:“你们还想负隅顽抗吗?”

    窦光等人心胆俱寒,正要投降。忽然背后一声大喝:“诸位兄弟!大寨主待我们不薄,岂可背弃;而且我们乃是惯匪,投降官府,亦是死罪。”

    易锋寒认出又赶到了四位太岁,开口说话的正是庞伯元,此人本是秀才出身,家逢剧变才落草为寇,在黄通上山前便是孟岳身边的军师,现在地位虽已远不及黄通,倒也仍得孟岳赏识,武功亦是孟岳亲传,不过他练武时年纪已大,没有练出什么本事。易锋寒知道他素来自私,说此话绝非忠于孟岳、不过是担心投降后惨死,当下大笑道:“谁叫你们投降官府了?在下有朋友想盘踞此地,正需要诸位多多协助,岂会妄动杀机?”

    庞伯元狐疑道:“真的?”

    易锋寒不耐烦道:“自然是真的!你以为你们有多了不起吗?黄通已经勾结外贼,yù图夺寨,若被他成功,还有你们活路?肖枚没有跟你们会合,恐怕凶多吉少。我朋友若非正在对付黄通的党羽,现在已经上山了。”

    年丰道:“岂知肖枚不是你们杀的?”

    易锋寒翻了个白眼,将刀高举过顶,寒声道:“多说无益,你们信,便投降;不信,便从我尸体上踏过去,没有索道奇险,你们根本守不住山寨。”

    此时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传来,孟岳、孟山的亲信纷纷冲出,向索道跑了过来。孟山手下见到古梦涯,俱都红了眼,叫嚷着加速冲上,相比之下,孟岳的手下奔跑速度渐缓,纷纷招呼索道另一端的十一太岁,显然持观望之态。

    古梦涯冷哼一声,长枪幻出数十道枪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冲在最前面的三名悍匪挑飞,登时将群凶震慑当场,令他们停下脚步。不过孟山手下亡命甚多,虽然一时心怯,不一会儿便重提勇气。一个秃顶汉子一声呐喊,指挥着党羽四散开来,缓缓向古梦涯合围而至。古梦涯认出那汉子乃是孟山亲信江礅,自己训练孟山手下时,他便负责领兵,心中不由一阵苦笑,若非经过自己与易锋寒的训练,这些乌合之众根本不成气候,现在他们居然用自己教的阵法来对付自己,真是绝妙的讽刺。

    索道上,十一太岁见古梦涯被围,立时起了变化。暴喝声中,四道人影冲天而起,跃过其他诸人,向易锋寒扑去,口中喊着:“弟兄们,杀!”

    龙首峰上持观望态度的孟岳手下,顿时一阵sāo动,虽然大部分人依然站在战团之外,但都握紧兵刃,蓄力待发;更有二十余名喽罗闻声响应,挥舞刀枪加入江礅一党。

    易锋寒闭目凝神,感受着自己脉搏的跳动与气血的运行,进入灵台空明的境界,真切地感受到四道气机向自己急速靠近,脑海中浮现出他们的运动轨迹,待他们快要落下时,大喝一声,一道刚猛凄厉的刀光猛然劈出,划出一道弯月形寒光,激起漫天血雨。

    索道之上,那四名太岁的手下刚刚拨开不愿贸然出手的人,冲到前面,此时呆愣愣地望着八段尸体带着四散飞溅的血花落下深谷,心中大惧,再没有反抗的勇气,纷纷弃械跪地,大呼投降。

    易锋寒徐徐嘘出一口气,睁开双眼,强忍着肋下的痛楚,心中暗呼一声侥幸,知道自己全力一击,已经将绝龙寨徒镇住,当下冷冷望向对面仍然站着的人:“你们是否也要试试?”

    庞伯元素来就是个见风使舵的主儿,适才本来也想动手,只是轻功较差,慢了半拍,现在目睹此状,早已经转变主意,抢先道:“无知蠢物,居然敢跟大侠动手。”一面说,一面跪倒:“在下庞伯元愿意归顺。”

    窦光、年丰诸人面面相觑,心中大是动摇,但是眼见对岸古梦涯陷入苦战,胜负似乎仍未明了,却也不愿就此投降。

    庞伯元见没有人响应,转头怒喝道:“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多谢易大侠接纳之恩。”说话间朝身后诸人挤了挤双眼。

    窦光等人素知庞伯元诡计多端,虽然不太明白他挤眼的用意,还是听从他的话,跪倒请降。易锋寒叫他们把兵器扔掉,转身解下背后一人的腰带、将其捆缚起来。然后亲自将最靠近自己的一个喽罗捆好,押着他们来到绝龙岭一端的索道头,等候夏玉英等人的到来。

    绝龙寨中,古梦涯却暗自叫苦,绝龙寨的小喽罗们在江礅的指挥下,一拨一拨地向他发起猛攻,这些喽罗虽然武功不高,但是都有点蛮力,一动手便是三、四个人同时出手,使得古梦涯应接不暇;待得古梦涯准备还手时,敌人已告远逸,又换上另一轮攻击,如此循环往复,古梦涯渐告不支,徐徐向索道移去。

    江礅冷眼旁观,看出古梦涯的意图,狞笑一声,大喝道:“弟兄们,小兔崽子撑不主了,大家加把劲!别让他跑了!”众喽罗闻言jīng神大振,攻击愈加猛烈,古梦涯顿时显得更加吃紧,连在一旁观战的寨卒亦看出来了,不少人开始跃跃yù试,悄然潜进。

    古梦涯虽然身处险境,仍然眼观六路,一见此状便知道大事不妙,一旦让孟岳的手下也加入围攻,自己绝撑不了多久,更糟的是,如果绝龙寨大部分人选择反抗而非投降,夏玉英夺下此寨亦没有足够人手守护。古梦涯心中念动如飞,终于下定决心,冒险一博,使出乃父古炎所创的百战三诀,手随心转,将臂一抡,强劲的枪气逼得靠近他的绝龙寨卒直yù窒息,攻势一缓。古梦涯趁隙枪势一变,枪头伸缩不定,扎向近身诸匪小腿,枪尖迭闪,冲在前面的匪徒纷纷中枪,惨叫着滚倒在地。前面的人一倒,顿时将众匪阵脚打乱,后面本应紧随而至的人被脚下的同伴阻碍,再不能形成循环不息的攻击,古梦涯登时感到身外压力大减,连忙后退三步,同时深吸一口气,调整内息,将体内真气提升至极至,大喝声中,往前一冲,枪出如风,铁枪看似散乱无章地刺向身形受阻的群匪,立时杀出一条血路。孟岳的手下眼见形势对自己越来越不利,加上望见对面五太岁等人已经受缚,再提不起勇气抵抗,纷纷请降。孟山的亲信却豪无退意,继续扑上,但是阵形已乱,再不复适才的威力。

    古梦涯初次使用百战三诀,便获成功,心下信心大增,冷笑一声,缓缓走出,铁枪犹如灵蛇吐信,每一击都挑翻一个敌人。江礅看得暗自心惊,不禁后退一步,正瞥见一旁向古梦涯请降的寨卒,不由怒从心头起,抓起一个喽罗便扔向古梦涯,一面怒吼道:“你们反了!给老子上!”

    古梦涯一侧身,左臂一托,将迎面摔至的寨卒接住,手腕一翻,使个巧劲,将他推到一旁。江礅双手不停,又接连扔出两个喽罗,均被古梦涯安然接下,待到江礅抓向第四个人时,其他寨卒终于暴怒,纷纷大喝着群涌而上,将其围在zhōng yāng,一时枪戟并举、刀斧齐下,江礅招架不了几个回合,便被众人砍倒在地。待古梦涯将孟山余党一一击倒,走过去一看,江礅已经变成一地支离破碎的肉块。

    古梦涯指挥着投降的寨卒将场中的尸体清理掉,然后命令他们聚集在一起,也不捆绑他们,横枪屹立在他们面前,静待夏玉英等人上山。

    时近正午,绝龙岭上传来阵阵蹄声,夏玉英率领着柏九皋、弓无弦当先奔至。易锋寒一见大喜,连忙招呼:“你们终于来了!”

    夏玉英两腿一夹,座下骏马猛然加速,冲到易锋寒面前,干净利落地翻身下马,呼的一拳打在易锋寒肩窝上:“好小子,有你的,居然不等我来,便已经解决了。”

    易锋寒被他一拳牵动肋下伤口,疼得冷汗直冒,咧嘴道:“大小姐!我可是伤员,你能不能轻点?”

    夏玉英一愣,一脸不好意思地道:“嘿,我是听廖三哥说你受伤了,不过看到你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便给忘了。怎么样,没有大碍吧?”

    易锋寒用袖子抹了抹头上的汗珠,没有好气地道:“还好,死不了。”忽然觉得不对劲:“其他人呢?”

    夏玉英脸sè一黯:“言九天受了重伤,月莲妹子和古风、古道护送他回古府了。廖三哥在协助官兵追击黄通一党残余的人马。我怕你们人手不够,所以带着弓大哥和柏二哥先来这里支援。”

    易锋寒闻言惊道:“什么?言九天重伤?是谁干的?”

    夏玉英道:“就是黄通召来的党羽,好像叫朴封疆。”

    易锋寒皱眉道:“知不知道他练的什么武功?”

    夏玉英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他既然能够重创言九天,练的武功应该有点来头。你想知道,可以回去问问易叔叔或者古七叔,他们见多识广,一定能看出来历。”

    易锋寒叹气道:“言九天xìng命无忧吧?”

    夏玉英嗯了一声:“言九天反应甚快,而且没有硬拼,所以倒无xìng命危险。只是他现在双臂折断、内腑亦被震伤,免不了要卧床一月。”

    古梦涯在索道另一边,看见夏、易二人说个不停,大感不耐,扬声道:“夏世妹!有话过来再说!”

    夏玉英答应一声,命柏、弓二人押着庞伯元等人殿后,自己拉着易锋寒疾步走过索道,来到古梦涯身边。

    易锋寒看着古梦涯面前战战兢兢的寨卒,笑道:“老三,什么时候这么本事?连我都被你瞒了,吓得我白担心一场。”

    夏玉英瞥了旁边那一堆尸体,亦笑道:“古世兄不愧将门虎子,古世叔如果见到,亦当含笑九泉。”

    古梦涯双眼一红,沉声道:“夏世妹。”

    夏玉英自知失言,干咳一声,眼光瞟向易锋寒,向他求助。易锋寒亦不想古梦涯沉溺于悲伤中,连忙道:“你还没有回答我问题。”

    古梦涯低沉着声音道:“是我父亲创立的百战三诀。”说着仰望天空,双目中泪光迷蒙:“我以前完全体会不到父亲创此枪法的用意,还以为此枪法拙劣不堪、错漏百出,现在想起来,真是惭愧。”

    易锋寒道:“唔,说起来,刚才我在对面山头见你施展此枪法,似乎破绽甚多。”

    古梦涯将目闭了闭,正对着易锋寒,睁开眼睛:“不错,我以前亦是如此认为,所以我们这么多年兄弟,我从来没有在你们面前使过,就是怕被你们嘲笑。”

    易锋寒沉吟道:“但是刚才你用它对付那些寨卒,的确很奏效。”

    古梦涯道:“当年我父亲传我此法之时,曾告诉我此枪法用于战阵,威力惊人,我心中颇不以为然,若非适才情势危急,我别无他法,我还不会使出来。我也是用了之后,才体会到父亲的真知灼见。”

    易锋寒缓缓点头,微笑道:“我明白了。”

    夏玉英不解道:“明白什么?”

    易锋寒看了她一眼,徐徐道:“我们自幼习武,但是没有经历战争。对武技的看法终究有失偏颇、不够透彻。高手相搏,对招式的要求当然是越完善越好,稍有破绽,便会被对方乘虚而入、导致败局;可是战场却不一样,两军相争,人数虽众而总体技能偏低,就算露出破绽,对手也未必能够抓住机会,过于追求招式的完美,不仅杀敌效率会降低,而且会消耗掉大量不必要的体力与真气,所以动手时要根据对手的虚实,调整自己的战术,否则不但白白浪费力量,还有败亡之忧。”

    古梦涯鼓掌笑道:“好眼力,你说得不错,的确道出了我刚才施展百战三诀的体会。”说着声音一顿,接着道:“不过你还是漏了一点。”

    易锋寒道:“哦?哪点?”

    古梦涯将枪扛在肩上,道:“敌人势重,便要集中力量,打乱他们的阵脚,以雷霆之威震骇敌人,待他们心生怯意、各自为政,便是得胜之兆。嘿,如果这些人拧成一条心,还有我的活路吗?”

    易锋寒笑道:“一条心?哈哈,谈何容易,人只要心中浮现出失败的yīn影,便会心生恐惧,而且会不由自主地将恐惧无限扩大,只要有一个人退缩,整支军队就完了。如果有军队能作到临危不乱,天下哪里有什么以寡击众的好事?”

    古梦涯跃上一棵大树,遥望对面山岭,扬声道:“羌叔叔他们什么时候来?”

    夏玉英闻言一愣,随即道:“羌三叔他们在帮我招兵买马,没有跟来。廖三哥和鲜于冲他们应该快来了吧。”

    古梦涯跃下树来,道:“这里有你们四个守着,应该没有问题了,我先去荼叔叔那边看看。”说着一摆手,飞也似地跑得无影无踪。

    易锋寒望向夏玉英,指着庞伯元等人道:“绝龙寨三位寨主均已殒命;黄通与孟山的亲信亦已伏诛;孟岳手下十二太岁,被我宰了四个,还有一个没有回来,其余七个都在这里。”接着对庞伯元等人道:“这位夏小姐便是你们的新寨主。”

    夏玉英瞥了庞伯元等人一眼,嗤道:“什么十二太岁?居然被你一人就宰了四个、俘虏七个,本领也太差了吧。”

    窦光等人凶悍成xìng,听说寨主要由女人接任便已经按奈不住,闻言更是大怒,纷纷怒喝,表示不服。

    庞伯元眼睛骨碌一转,上前一步,来到夏玉英面前,大声道:“我们绝龙寨的弟兄都是铁铮铮的汉子,绝对不会听命于女子!”回首对着站在一堆的绝龙寨众喽罗道:“你们说是不是?!”

    绝龙寨诸人闻言虽然没人反抗,但俱都露出愤懑不满的神情。易锋寒看在眼里,心中一声冷笑,来到庞伯元面前:“你待怎样?”

    庞伯元嘿嘿道:“绝龙寨只重英雄好汉,要我们心服,便拿出真本事来。”

    夏玉英冷笑道:“什么本事?”

    窦光大声道:“有种便放开我!只要你能打赢我,我就拥护你当寨主。”年丰等人亦一阵附和之声。

    夏玉英翻了个白眼,道:“好!易锋寒,去把他们的捆绑都去了。”

    易锋寒笑吟吟地走过去,正yù解开捆缚窦光的腰带,庞伯元喝道:“慢着!”

    易锋寒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庞伯元被易锋寒一瞪,心头一阵打鼓,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道:“我们赢了怎么办?”

    易锋寒逐一解开窦光等人的束缚,最后来到庞伯元面前,冷笑着解开他:“自己去找兵器!你们谁能赢夏寨主,我们便立即退出山寨,再不回来。

    庞伯元心中大喜,急声道:“此话当真?”

    夏玉英冷哼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如果你们不服我,我也待不长久,来吧。”

    庞伯元喜形于sè:“好!”连忙以目示意,让其他六名太岁上前挑战。

    窦光拿起双钩,低声对年丰道:“我先上,探探虚实再说。”

    未待年丰张口,夏玉英已经冷冷地道:“你们一起上。”

    庞伯元等人露出怀疑自己听错了的神情:“一起上?”

    夏玉英道:“本小姐不想浪费时间,快点。”

    庞伯元望向易锋寒:“糜……嘿,易大侠,你看这……”

    易锋寒看出他怕自己插手,心中暗自好笑:“放心,我不会帮忙的,你们只要赢了她,我们便立即离开。”

    窦光、年丰以及另外一名叫卜楠的太岁面露犹疑之sè,不yù以众欺寡,庞伯元却大声呼喝着带领其余三名太岁向夏玉英扑了过去。

    夏玉英不屑地转过身去,天雷槊向后横扫,刚猛绝伦,立时将庞伯元等人的攻势瓦解,接着身随槊转,接连三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将一名太岁击毙。庞伯元大骇,回首尖叫道:“点子扎手!快来帮忙!”

    窦光大喝一声,双钩舞出两团银光,飞身跃至。卜楠将手中三股叉一摇,直冲战团zhōng yāng。年丰仍在犹豫,便听柏九皋笑道:“年老大,你连我都打不过,还敢小瞧我们家小姐。不服气便一起上,否则便诚心归顺,不要浪费时间。”

    年丰望了柏九皋一眼,再看看场中,暗叹一声,将手中厚背刀一扔,退到一旁。

    此时战团中夏玉英一声清啸,将槊一挑,正中窦光的双钩,窦光猛觉一股大力汹涌而至,完全不能抵御,大喝一声,双臂向前一推,扔钩后跃,跳出战团,饶他见机甚快,仍然被夏玉英一槊震得口吐鲜血、面sè惨白,没有再战之力。其余诸人见状大惊,手底下不由一缓,夏玉英得势不饶人,将槊一掷,直击卜楠前胸,双拳一收,随即闪电般连出四拳,将近身的庞伯元三人尽数击倒。庞伯元跌落在地,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也分不清楚断了几根肋骨,连忙开口告饶:“夏寨主……”

    夏玉英适才冷眼旁观,知道庞伯元此人善于煽风点火,早就立意除他,那容他把话说完,赶上去一拳击在庞伯元脑门之上,登时脑浆迸裂。

    卜楠眼见夏玉英力退窦光的神威,哪里敢硬接急速飞至的天雷槊,早早便扔掉兵器、抱头滚倒在地,避过飞槊,也顾不得起身,就着翻滚的势子,仰面朝天停下来,躺在地上大叫:“我服了!投降!投降!”

    夏玉英来到另外两名中其铁拳的太岁面前,其中一人连中两拳,胸口内陷,显然已经不活了,另外一人似乎练有横练功夫护体,虽然面容扭曲、一脸痛楚,却没有大碍,当下停在那人面前:“怎么样?还打吗?”

    那人翻身跪倒,拱手道:“小人鲍海,誓死追随寨主。”

    易锋寒环视绝龙寨诸喽罗,大喝道:“你们还有谁不服?!”

    绝龙寨诸喽罗再不敢小觑夏玉英,纷纷跪倒,哄声雷动:“小人拜见夏寨主!”

    夏玉英得意地向易锋寒微微一笑,正要说话,便听弓无弦欢声道:“廖三哥来了!”心中一喜,转头望去,只见一个神sè沉稳、肩扛一根铜柄紫金锄头的壮汉飞身奔来,正是廖金贵的三儿子廖建功。

    廖建功一见易锋寒便愧然道:“易公子,对不起,我没有追上那个行刺你的刺客,让他给跑了。”

    易锋寒淡然一笑:“那家伙身手敏捷,擅长逃遁,在乱军之中,很难截住他的,跑了就跑了吧,嘿嘿,山水有相逢,说不定哪天我们就碰上了。就算找不到也没关系,两军对峙,如果连这种小事都随时放在心上,早累死了。廖三哥不是跟鲜于副将在一起吗?官军呢?”

    廖建功道:“鲜于副将屯兵三千,驻扎在对面山头三十里外。他说不想令寨中兄弟误会,没有小姐命令,他和部下不会进入绝龙寨三十里以内。”

    绝龙寨诸人闻言大感放心,欢呼起来。夏玉英本嫌鲜于冲见外,见状若有所悟,便不再说,另问道:“三哥,官兵会驻扎多久?他们的水粮如何解决?”

    廖建功道:“他们会驻扎三个月,待我们站稳脚步,才回芫阳。鲜于副将擅长行军,所驻之处近临水源,粮食方面,官兵出征前,古二老爷便已经知会潘公子,他会负责这段时间驻岭官兵的粮食供应。”

    易锋寒笑道:“看样子没有我跟老三什么事了,哈哈,终于解脱了。”

    远处传来古梦涯的声音:“对极,对极。”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古梦涯与荼明在一队人马的簇拥下大步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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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处心育奇毒 蛆吻噬残魂

    幻剑首发,请勿删除!

    易天行望着眼前满满一桌的丰盛菜肴,怎么也提不起食yù。除了蜈蚣、蝎子、毒蛇、蜘蛛,便是些希奇古怪的毒虫,虽然并不算太难吃,但是一rì三餐都是这些,就实在倒胃口得紧。

    澹台明珠看出易天行的心思,叹气道:“主人,忍忍吧,为了炼金蚕蛊,所有蛊宗门人都在忙着种植毒花毒草、捕捉毒虫毒蛇,根本没有时间去弄其它食物。”

    易天行放下筷子:“我知道,若非这些毒物毒xìng太差,只是取其毒汁去浇灌和饲养那几种特别的毒物,我们连残渣都吃不到。妈的,那只金蚕蛊母到底是什么怪物,什么有毒的东西都吃,就是不长。”

    澹台明珠低声道:“小声点,别被蛊王听到。”

    易天行哈哈一笑:“你居然也相信金蚕能偷听对自己不利的说话,进而报复的鬼话?哈哈,笑死我了。”

    澹台明珠闻言一愣,愕然道:“难道不是真的?”

    易天行笑道:“万事万物,皆要遵循天道。虽然蛊术乃毒、巫二术相合而成,极尽诡秘之能事,但是亦有规律可寻,并非毫无道理。金蚕固然毒冠天下,但是说到底,只是一种毒虫,并非通灵之物,当然,炼成后的金蚕蛊与炼蛊者心意相通,又当别论。似你所信的这种迷信,不过是巫族中愚昧无聊的传言,根本不值一提。”说到这里面容一肃:“我希望你能将蛊术发扬光大,若你不能摆正心态,看透蛊术的本质,而拘泥于虚妄无稽的传说,便白白浪费我一翻心血了。”

    澹台明珠急声道:“奴婢怎么敢有此妄想?发扬蛊术应该是主人的事。”

    易天行瞥了她一眼,yù言又止,沉吟片刻,道:“你猜耶律红花什么时候能炼成金蚕蛊?”

    澹台明珠摇头道:“我不知道。”

    易天行悠悠地道:“恐怕不会晚于立chūn。”

    澹台明珠身躯一颤,失声道:“那岂非只有一月不到的时间!”

    易天行笑道:“那么吃惊干什么?迟早的事情,不过耶律红花的确有一手,深谋远虑,早就将准备做好,否则光最后阶段所需要的九种蛇虫、九种花草、九种矿物,共二十七种奇毒之物,其他炼蛊者就是穷尽一生,也未必收集得齐全。”

    澹台明珠点头道:“不错,听大……蒙长老说,他在五十年前便开始搜集这二十七种毒物,只是他发现后便秘密栽培驯养,少有人知,而且将这些毒物分成几个地方,以防止被人破坏。不过这些东西也真罕有,以耶律前辈的见识与势力,花了三十多年才搜集到大半,最后两种还是蒙长老在这十五年中替他找到的。”

    易天行道:“嗯,蒙长老对耶律红花真是没有话说。对了,蒙长老的伤快好了。”说着望向澹台明珠,满脸都是疑惑之sè:“你似乎从没有去探望过他?”

    澹台明珠垂首道:“奴婢不想见他。”

    易天行道:“上次问及你的身世时,你似乎想说什么,却被耶律红花打断了,是否跟你不想见蒙长老有关?”

    澹台明珠双目迷蒙,点了点头,然后哽咽道:“主人似乎对蒙长老甚有好感,奴婢不想再提及此事。”

    易天行微微一笑道:“我只是觉得蒙长老对师忠心,甚是难得,而且对我屡加照顾,虽然他本意是为了耶律红花,但我依然受益非浅,所以对他比较客气。不过要说我与他有多好的感情,却不见得,你有什么话,便明白告诉我,好吗?”

    澹台明珠深吸了口气,竭力使自己的语气平和下来:“奴婢本来有个姐姐,她大奴婢七岁,当年奴婢母亲生下奴婢、无力抚养,便着姐姐将奴婢带到荒野遗弃。她扔下奴婢后,于心不忍,便藏在一旁,希望能遇见好心人将奴婢带走抚养。后来奴婢真的被蒙长老看到,并且带走,他其实发现了奴婢姐姐,不过看她年纪幼小,便没有理会。蒙长老相貌独特,奴婢姐姐虽然在黑暗中见过一面,亦牢记在心。后来更凭此特征找到抚养奴婢的村妇,yù图与奴婢相认,结果……呜呜。”说到这里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易天行心中一紧一酸、很不舒服,皱眉道:“蒙长老杀了你姐姐?”

    澹台明珠哭泣着点头道:“是。”

    易天行隐隐感到不对劲,却说不出哪里不对,接着问道:“你亲眼看见的?”

    澹台明珠摇了摇头:“是抚养奴婢的村妇告诉奴婢的。”

    易天行心中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继续问道:“她为什么告诉你?她生于滇郡,应该知道蛊宗的厉害,一个寻常村妇,怎么敢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女孩、冒得罪蛊宗长老的危险,告诉你实情?”

    澹台明珠闻言一呆,茫然不知所措地望着易天行:“奴婢不知道。”想了一会儿才道:“可能是她在抚养奴婢的rì子里,对奴婢产生了感情,害怕奴婢也遭蒙长老毒手,所以提醒奴婢小心。”

    易天行道:“那村妇叫什么名字?”

    澹台明珠讷讷道:“奴婢离开她时,只有五岁,后来几乎没有出洞的机会,偶尔出来一趟,也有要事在身,根本无暇去探望她,所以……所以……”

    易天行冷笑道:“所以你连她的姓名都不记得了,但是你却记得你姐姐是蒙长老所杀!哼,一旦涉及生死,你亲生父母亦会将你抛弃,一个为了钱财而抚育你的村妇却如此情深?此事定有内情。当年你虽年幼,那女人岂能不知道你只有五岁,若你露出知道蒙长老杀你姐姐的事,岂有活路?”

    澹台明珠愕然道:“可是奴婢没有什么可利用的,她为什么这么做?”

    易天行拿起筷子,夹了条炸蜈蚣放进嘴中,一面咀嚼,一面含糊不清地嘟哝道:“此事暂且放下,等我们离开蛊宗,再去查查那女人的底细。快吃,吃完了替我出去一趟,带个口信给唐姑娘。”

    耶律红花站在蒙术床前,望着他朽木一般的身躯,默然不语。邱晨坐在蒙术的床沿,给他喂下汤药,起身道:“师父,大师兄似乎好些了,现在不需要我替他按摩胸口,汤药便可以入腹了。”

    耶律红花徐徐点头:“易天行这小子医术着实了得,乌颉禄那一掌不但击断了蒙术六根肋骨,而且还震伤了他的五脏六腑。虽然你找到蒙术比较及时,但是如果没有易天行接骨施药,蒙术早就死了。照蒙术现在的情况,再调养半月,便可以复原了。”

    邱晨瞟了耶律红花一眼,yù言又止。耶律红花看在眼里,冷冷地道:“你有什么话就说,不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

    邱晨身体一哆嗦,战战兢兢地道:“弟子想说,易公子对我们并无歹意,师父能否法外施恩、放他条生路。”

    耶律红花嘿嘿一阵冷笑,寒声道:“炼金蚕蛊天地共忌、神鬼不容,老夫冥思多年,才想出借物代形之法,利用资质绝佳的炉鼎炼蛊,将劫难转嫁于炉鼎,老夫仅仅从旁协助,便可避开魔难,待金蚕蛊炼成,老夫立即杀掉炉鼎,取其心血重新祭炼金蚕蛊,将其纳为己有。嘿,放过易天行,那老夫岂非白白替他人做嫁衣!”怒目瞪着邱晨:“以后别让老夫听到这种蠢话!好好照顾蒙术。”说罢丢下满脸惶恐的邱晨,拂袖而去。

    耶律红花一路急行,来到蛊宗东面,那里是蛊宗范围内最宽广平坦的区域,本是蛊宗子弟耕作的农田,现在则种满了各式各样的剧毒植物。耶律红花来到一丛sè泽艳丽、枝叶蓬松、开着心形红花的植物面前,面露喜sè。

    一个身材高瘦、头勒金箍、长发披肩的汉子悄没声息地出现在耶律红花身后,恭敬地道:“恭喜师父。”

    耶律红花头也不回,竭力压抑着心中的狂喜,以平淡的语气道:“符公颜,干得好。其他的毒物培育得怎么样了?”

    符公颜躬身道:“除了这株美人心,烈阳果、断魂伞、紫榴子均已经结实;蚀仙草、五毒菇亦已经长成;连最难培育的千叶魔昙也于昨夜开花,被弟子摘下,以待后用;现在七歧叶、玄冰针还差点火候,但是长至成熟不过是时间问题。”

    耶律红花晤了一声:“跟老夫到列尔隆那边去看看。”

    符公颜答了声是,紧跟着耶律红花向北面的洞窟走去。随着地势渐趋陡斜,阵阵恶臭随风而至,而且越来越浓。耶律红花望了一眼前面的小山坡,骤然扬声大喝:“列尔隆!”

    随着一声暴喝,一个矮胖身材的中年汉子从山坡上现出身来,像一阵风似的飞快奔至,扬起满天尘土。他来到耶律红花和符公颜面前,躬身道:“师父,八师兄。”

    耶律红花微一颔首:“你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

    列尔隆道:“除了飞天目还差点火候,其他的诸如金纹银蚺、龙甲虫、白刺子、王蛛、吞月寒蟾、鬼面妖蜈和蜂蝎都已经成形;不过由于蜂蝎和鬼面妖蜈都是放养的,数量既多、xìng又凶恶,弟子尚未能够将其收服。至于噬魂蛆是七师兄在饲养,他在洞口设下禁法,不让任何人入内,弟子不知道他的进度。”

    耶律红花怒瞪了列尔隆一眼,骂道:“没用的废物,老夫不是已经教给你怎么收服鬼面妖蜈和蜂蝎了吗?”

    列尔隆满脸通红,愧然垂首:“弟子无能,请师父责罚。”

    耶律红花哼了一声,也不理他,撇下两个徒弟,径自前行,快步翻过那座小山坡,走到一面巨大的黑sè幡幢下面,抬头望了望,纵身一跃,跳上一块高达十丈的岩石。对着对面满是蜂窝状小孔的石壁,尖声长啸,孔穴内登时响起一阵雷鸣般的嗡嗡声,接着涌出一群紫身碧钳、形如蝎子、肋生蜻蜓般薄翼的怪虫,向耶律红花扑了过来。

    随后跟至的符公颜甫一到达,便看见这种景象,不禁骇然道:“师父小心!”身形一闪,已经抢到耶律红花面前,右手一挥,掌心已然凝聚起一团赤烟,便yù出手。

    耶律红花大喝道:“住手!”一拉符公颜,双双退至那面黑幡之下,眼睁睁地看着铺天盖rì的蜂蝎如乌云压顶般笼罩下来。符公颜看得暗自心惊,却碍于耶律红花的命令,不敢出手,一脸焦急地望着耶律红花,只觉心脏猛烈跳动、直yù脱体而出。耶律红花瞥了徒弟一眼,冷笑一声,将手一指,黑幡上立时泛起一片乌光,随即冒起一道黑气,向蜂蝎席卷而去。那些蜂蝎似乎很怕那道黑气,一见其出现,便发出吱吱的叫声,四散飞逃,谁知那道黑气像有灵xìng般,爆散开来,化作漫天黑丝,将那些蜂蝎一一缚住,拉扯着回到黑幡中去,不消片刻,蜂蝎便全部被黑幡收去、不留一丝痕迹,天空又回复清朗。

    此时列尔隆方才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道:“师父真厉害。”

    耶律红花淡然道:“你自己多反省一下,如果是蒙术或者符公颜,有老夫传授的法诀,配合这面影形摄魂幡,收服鬼面妖蜈和蜂蝎易如反掌。”

    列尔隆脸sè一红:“大师兄和八师兄资质过人、功力超卓,向来便是本门翘楚,我就是拍马也追不上他们。”

    符公颜闻言脸sè一沉:“九师弟,虽然资质很重要,你亦应该知道勤能补拙,有空多下点工夫在修行上,别那么沉迷酒sè。”

    列尔隆连忙申辩道:“我最近一心帮师父炼蛊,可没有干其他的事情!”

    符公颜冷冷地道:“功夫需在平常下,临时抱佛脚是没有用的。”

    耶律红花断然喝道:“够了!别吵了!”指着那面影形摄魂幡道:“符公颜,去把鬼面妖蜈收了!”

    符公颜闻言一愣:“师父,我不知道使用影形摄魂幡的法诀。”

    耶律红花挥了挥手,不耐烦地道:“就是收魂纳形咒,你学过的,速去速回。”

    符公颜应声而动,拔出影形摄魂幡,扛在肩上,沿着石壁攀缘而上,眨眼间便消失在耶律红花与列尔隆视线之外。

    耶律红花昂着头,就似自言自语般说道:“跟老夫到共霆那里去一趟。”一面说,一面已经动身。列尔隆自然不会认为耶律红花在自说自话,连忙跑步跟上。

    耶律红花领着列尔隆,翻过石壁,沿着陡峭的山路,朝接近山顶处一个深邃的山洞急行而去。耶律红花二人刚走至半山,忽然白影一闪,一个人从山洞中窜了出来,身子一矮,便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外。耶律红花面sè一沉,瞪着列尔隆:“你说共霆在洞口设有禁法,连你都无法进入?”

    列尔隆吓得一哆嗦,慌忙应道:“是,是。”

    耶律红花盯着洞口,声音中充满了yīn森的味道:“易天行真的那么本事?短短数月便可以在法术上超过老夫的弟子?”

    列尔隆不知死活地凑上一句:“绝对不可能,法术不可能速成。”

    耶律红花反手一掌扇在列尔隆脸上,冷然喝道:“你以为老夫不知道?”袖子一拂,身体有若一缕轻烟,向顶上山洞飘去,其疾如电。

    列尔隆眼中凶芒一闪,随即逝去,身体一弹,紧随乃师身后,扑向山洞。

    耶律红花来到山洞,也不等列尔隆追上,看也不看洞中布置,立即冲了进去,蓬的一声,地下冒起一团sè泽暗绿的火焰,向耶律红花卷了过去,同时四面墙壁一声怪啸,无数金眼黄身的毛虫弹shè而出,犹如飞蝗蔽rì般将耶律红花退路全部封死。

    耶律红花大喝一声,飞身跃起,在空中一个转身,右手一扬,外袍已经脱手而出,一离手便即化作一幢火云,笼罩在其周围,那些毛虫一接近,便被烧成黑炭,跌落地下;接着左手拿出一只三首水蜥,右手一指,那只小蜥蜴口一张,便是三道青碧sè水柱shè向地底喷出的火焰,不消片刻,便将绿火扑灭。

    耶律红花落在地上,脸sè更加yīn沉,望了望即将烧尽的外袍,手指一弹,一片绚丽无比的红sè花雨随手而出,将剩余的毛虫团团为住,接着向里一合,随即爆散开来,落得满地,内里的那些毛虫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时列尔隆业已赶到,连忙赞道:“师父神功盖世。”

    耶律红花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不过面sè随即又被yīn云笼罩,一声不吭地走进洞穴深处。列尔隆则小心翼翼地紧跟在他后面。

    洞穴深处,共霆盘膝坐在两团血肉模糊的人头面前,一动不动地盯着它们。在周围yīn暗如鬼火的绿sè油灯映照下,那两个人头七窍中不停地爬进爬出许多白sè肥蛆,却不从其脸上跌落,阵阵尸臭扑面而来,情景诡异恐怖之极、令人作呕。

    共霆发现了有人靠近,猛然弹跳起来,转身喝道:“谁?!”

    耶律红花的身形才黑暗中慢慢显露出来,寒声道:“老夫。”

    共霆赶紧跪倒在地:“弟子不知师父驾到,未曾迎接,还望师父恕罪。”

    耶律红花冷冷地道:“噬魂蛆养的怎么样了?”

    共霆战战兢兢地道:“噬魂蛆已经将乌、查两个叛徒的残魂吞噬殆尽,可是不知为何,却迟迟不能成形。”

    耶律红花的目光停留在那些蛆虫上面:“你真的尽心在培育它们?”

    共霆大骇,连磕三个响头:“师父明鉴!”

    耶律红花漠然回转目光,望着共霆的脑袋:“他们二人的魂魄已将消散,没有食物,噬魂蛆会死的。”

    共霆颤声道:“弟子这就去抓活人来生饲噬魂蛆。”

    耶律红花怒道:“乌、查二人jīng通法术,他们的元神岂是寻常生魂可比?”盯着共霆的目光渐趋冷酷:“你在洞口设的禁法不错,连老夫都要靠你的三首水蜥才能破去你的青磷魔火。”

    共霆没有听懂耶律红花的意思,但却深切感受到耶律红花的杀机,一面连连磕头,一面哀号道:“师父饶命!”

    耶律红花徐徐道:“易天行为什么来这里?”

    共霆闻言一愣,茫然道:“易天行?他来过吗?弟子不知道。”

    耶律红花眼中厉芒骤现,手一挥,那两个人头上的噬魂蛆便被其引出、凌空悬在那里。共霆心中暗叫不妙,身体骤然弹起,向洞外冲去。

    一个矮胖的身影一闪,便挡住共霆的去路。啪啪两声脆响,共霆被逼回原处,那矮胖身影亦被共霆击退三步,现出真容,正是一直跟在耶律红花身后的列尔隆。

    共霆逃跑不成,只觉一股凉意顺着自己的脊梁骨直窜头顶,将牙一咬,拔出腰间短棍,横在胸前,颤声道:“师父,弟子没有勾结外人。”

    耶律红花冷笑一声:“你在洞口设置的禁法,连老夫都不免要触动该术,易天行却能出入自如,嘿,易天行难道比老夫法力还高?就算你没有勾结易天行,凭你在这十五年中甘心附贼,便是死罪!”

    共霆情知不免,将心一横,指着耶律红花怒骂道:“耶律老狗,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你不过要借我元神饲养噬魂恶蛆!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如愿!”说着双目赤红,一掌拍向自己天灵。

    耶律红花狞笑一声,手向下猛然一斩,悬浮在空中的噬魂蛆立即如流星般飞坠,shè向共霆。共霆手掌尚未劈至自己头顶,便被这些恶蛆扑上身来。噬魂蛆一接触到血肉之躯,立即钻进共霆体内,共霆只觉一阵锥心疼痛,自己的躯体仿佛变得不是自己一般,再不听自己使唤,而且身体清楚地感受到无数蠕动的虫子顺着自己的经脉向脑门爬去,心中惊骇莫名,经脉疼痛yù裂,偏偏神智却出奇的清醒,在脑海中清晰无误地反映着自己的惨状。共霆终于了解到噬魂蛆的恐怖之处,却完全没有办法,只有躺在地上等待神形俱灭之时的到来。

    耶律红花上前一步,望着共霆,冷冷地道:“放心,凭你的修为,三rì之后便再也感受不到痛苦了。”

    共霆头脑猛然一阵刺痛,身体不由自主地抽筋般弓起。极度痛苦中,共霆的身体反而有了点反应的能力,知道噬魂蛆已经侵入紫府,想到元神迟早不保,顿时生出玉石俱焚的决心,强提起最后的理智,猛然将舌尖一咬,趁着神智一清,念动法诀,将口一张,喷出一口血雨,一出口便化作满天火星,向耶律红花与列尔隆笼罩上来。列尔隆暴喝一声,一面脱下衣服舞起一面衣墙,护住身体,一面抽身急退,谁知道那些火星来势强劲,完全不受列尔隆灌注了十成功力的衣墙阻碍,纷纷透衣而过,命中列尔隆身体。列尔隆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不住翻滚,显然痛苦已极。耶律红花一见共霆火星出口,立知不妙,身形一展,犹如鬼魅般的身影已经脱出火星范围,出现在共霆身后,满脸怒容地抓住共霆的头颅,右手聚掌为刀,正yù斩下,猛然觉得胸口有一团似冷似热的气流在振动,忽然想起一事,心中大骇,顾不得杀共霆,右手立即转掌为爪,伸入怀中。饶他心机敏锐,仍然慢了一着,轰的一声闷响,共霆的本命蛊三首水蜥在耶律红花怀中爆炸开来,寒冷胜冰的三首水蜥丹气夹杂着共霆数十年苦修的元神jīng血在蛊宗秘术的驱使下,结结实实地命中耶律红花的要害,任由耶律红花功力如何强横,也禁受不起如此重创,胸口登时一片血肉模糊,右手自腕而下,炸得粉碎。爆炸余波所至,将不能提运真气护体的共霆炸成满天肉屑,没有一块完整的血肉。血雾弥漫中,一缕黑烟徐徐升起,飘荡不定,上面布满了白sè蛆虫,只只体绽血花、萎靡不振。

    耶律红花厉声怪啸,双目充满了杀机,用秃腕指着共霆的元神,急怒交加,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本来掌握着共霆的本命蛊,根本不惧共霆反叛,加上自恃过高,认为共霆绝对没有反抗之力,却没有想到共霆身受噬魂蛆之危,自己毁灭元神跟被噬魂蛆吞噬元神毫无二致,干脆将自己本命蛊引爆,作最后反抗,现在共霆的元神受创甚重,灵智大损,连普通人的生魂都有所不如,拿来折磨恐怕他都不知道痛苦了,以这样的残魂喂养噬魂蛆,对噬魂蛆的成长根本没有好处,而且噬魂蛆亦受爆炸殃及,受到伤害,看样子功行大减,距离成形之rì更加遥远,想到这里,将目光略一扫视,落在尚在地上翻滚不休的列尔隆身上,看出他是被焚玉劫火所伤,想到这种秘传于巫族诸脉之中、大耗施法人真元方能施展的邪法,最是恶毒,人若为其所伤,就算不死、治好了也是废人,思念及此,立刻把心一狠,尖声长啸一声,附着在共霆元神上的噬魂蛆纷纷离开附体,扑到列尔隆身上。列尔隆连遭两种常人难以忍受的邪法毒虫摧残,不但再没有力气翻滚哀号,就是连张口说话的力气也无,只剩下肌肉不停抽搐,用外凸的双睛恶狠狠地瞪着耶律红花,发泄着心中难以言喻的愤怒与仇恨。

    耶律红花毫不退缩地直视着列尔隆,眼中悲悯之sè一闪而逝,转瞬间便重又恢复冷酷的神情,左手一弹,一股yīn火从指尖激shè而出,shè在共霆元神之上,将其炼为飞烟,然后漠然转身离去。

    易天行潜伏在山洞外数里外的一堆岩石后面,一动不动地静静看着耶律红花与列尔隆冲进洞去,亦静静地看着耶律红花捧着断腕、满身血迹的跑了出来,与刚收服了鬼面妖蜈、匆忙赶来的符公颜甫一碰头,便一起往丹室奔去。

    待耶律红花与符公颜二人消失在视线之外良久,易天行才小心翼翼地悄然潜进山洞,进入洞穴深处。赫然入目的是七窍生蛆的列尔隆,他面部肌肉尤在不住搐动,仿佛尚有知觉,双目已经爆裂,只能见到肥硕的蛆虫在不住涌出血水的眼眶中爬来爬去,甚是恶心。易天行看得睚眦俱裂,生平第一次生出不可抑制的杀机,他向来沉稳,就是乍闻外公噩耗,亦能静下心来思索,但是现在的情景实在令他热血翻腾、心cháo澎湃,不由怒从心头起,几乎不假思索地一掌击向列尔隆天灵,啪的一声脆响,列尔隆头顶迸裂,冒起一道黑烟,上面密密麻麻爬满了噬魂恶蛆。易天行冷哼一声,背后白玉剑化作点点繁星,如雨打芭蕉一般刺落在噬魂蛆身上,那些噬魂蛆一被刺中,即便爆裂成一片白浆,四处飞溅,带起一阵腐尸般恶臭,熏人yù呕。

    待噬魂蛆尽遭杀戮,那道黑烟绕着易天行略一旋转,便向洞外飘去,转眼间便消失在洞外。易天行望着满地白浆,激情一退,立即惊出一身冷汗,连忙转身狂奔,出了洞口亦不敢松懈,一直跑到神溪边将白玉剑洗涤数遍,直至闻不到上面沾染的尸臭,才全力施展轻功,回到住所。

    易天行一进屋便见澹台明珠已经在内等候,立即问道:“耶律红花来过没有?”

    澹台明珠茫然摇头:“没有,什么事?”

    易天行心中一松:“还好,等会儿给你解释,小心点,我们可能马上便要与他翻脸。”

    澹台明珠虽然不明白内中缘由,但见平时从容不迫的易天行现在一脸焦急,亦知道发生了非比寻常的变故,立即站到易天行身后,潜运真气,蓄力待发。

    过了约一柱香时间,澹台明珠见门外没有动静,心中微感不耐,张口yù言,却被易天行用眼sè止住,只好闭嘴。易天行望着她微微一笑,徐徐道:“客人既然来了,便请进吧,门没有锁。”

    门一开,身材高瘦的符公颜钻了进来,似乎嫌门太矮般皱眉瞪了门框一眼,这才进屋,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找了只椅子坐下,目光如炬,盯着易天行:“你好大胆子?!”

    易天行漫不经心地道:“什么意思?”

    符公颜冷哼道:“你以为你杀死噬魂蛆的事情没有人知道?嘿,噬魂蛆浑身刀枪不入,一般法术亦奈何它不得,在蛊宗内能在刹那间将其全部杀死的人屈指可数。”说着骤然提高声音:“最可疑的便是你!”

    易天行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为什么要除掉噬魂蛆?没有了噬魂蛆,耶律前辈岂非炼不成金蚕蛊?那我不知道要在这里等多久。”

    符公颜目不转睛地看着易天行,一字一顿地道:“都说你们赤帝族人yīn险,果然不错,连撒谎都说得跟真的一样。”

    易天行道:“符老哥既然已经认定是小弟,那又何必多言?嘿,这可不像蛊宗处事的方法。”

    符公颜猛然一拍桌子,起身怒斥道:“好哇,你终于认了!”

    易天行悠然一笑:“列尔隆既然已经告诉你了,我又何必骗你。”

    符公颜愕然道:“你怎么知道九师弟的元神来找过我?”

    易天行冷笑道:“列尔隆就跟你交情好点,他现在元神受创甚深,必须找人帮助才能脱难,不找你找谁?难道找你们的好师父?”

    符公颜双目中露出深彻的恨意,咬牙道:“枉我和九师弟对他一片忠心,他居然如此狠心!”

    易天行淡淡地道:“耶律红花想炼金蚕蛊想疯了,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什么都干得出来。对了,怎么他不亲自来兴师问罪?”

    符公颜寒声道:“你不是说他想炼金蚕蛊想疯了吗?他一发现自己饲养的噬魂蛆死光了,便立即抛下一切,连伤都没有治,就出山寻找噬魂蛆去了,除非他此行不果、找不到噬魂蛆,否则他怎么也不会伤害你这个绝佳的炉鼎。”

    易天行笑道:“符老哥也猜到了我的处境?呵呵,不过噬魂蛆很难寻觅,看来他回来找我拼命的机会很大。”

    符公颜面上露出古怪的神情:“那倒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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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金蚕蛊母出 蜀东异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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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ūn回大地,万物生萌,虽然远处滇山山脉的众多冰峰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晶光,空气中亦透着丝丝凉意,地面丛生的嫩草与枝头初发的叶芽都无不竭力显示着chūn天的盎然生机。在符公颜的jīng心培育下,七歧叶、玄冰针与飞天目都已经合用,但是由于噬魂蛆被诛戳一事,炼金蚕蛊的时间被拖延了。虽然耶律红花不知道从那里又找来了噬魂蛆,但是很明显已经赶不到立chūn之前。从符公颜口中,易天行得知耶律红花带回噬魂蛆的那个夜晚,脸sè很不好看,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耶律红花并没有追查噬魂蛆的事情,这种暴风雨前的平静更令易天行不安。不过从耶律红花回来的第二天起,易天行便察觉到自己与澹台明珠被人监视着,所以这些rì子里,易天行行事异常谨慎,终rì除了练功、就是看书,连澹台明珠都很少见面。蒙术的伤势已经好了,整rì跟在耶律红花身边,寸步不离,除了刚苏醒那rì来过易天行房间、向易天行道谢并且取回犀龙内丹外,再没有跟易天行打过照面。

    易天行一如往常地练剑回屋,抹了把脸,站在窗口,望着远处晶莹剔透的山峰,暗自揣测着耶律红花炼蛊的rì期。一阵轻微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易天行心中飞快闪过邱晨的影象,不由一阵欣喜,知道自己最近潜心修炼、功力又有jīng进。

    邱晨径自推门而入,丝毫没有客气的成分,粗声粗气地道:“师父有请!”

    易天行看在眼里,心中冷笑一声,徐徐道:“好,我马上去。”对着隔壁扬声道:“澹台姑娘,我去帮助耶律前辈炼蛊,你待在这里,哪儿也别去,等我回来!”

    邱晨闻言,嘴皮一动,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略一犹豫,转身替易天行带路。邱晨带着易天行行进迅速,不消片刻便来到蛊宗东面,那里已经被重新栽种过,再不是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毒花毒草,放眼望去,一片碧浪银涛,仔细一看,整个蛊宗东面种满了一种生具独茎、上有十二片心形绿叶,茎叶青翠如玉,顶上生一簇银sè花团,一簇九蕾,花形如星的异花。

    易天行心中一震,一种毒花的名字浮现在脑海之中,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坠星辰,其名由来不仅仅是因为它的花形有若天上繁星,还因为在巫族传说中,它所散发的毒气,星辰触到也会坠落。不过此花十分罕见,而且栽培不易,寻常巫人得到一株,便会得若至宝,想不到耶律红花竟然能够大量种植这样毒花。以目下的情形而言,这些坠星辰毫无疑问是用来增强成形金蚕蛊母凶焰的,而超出自己预计威力的金蚕蛊无疑为自己的布置增添了更多的变数。

    站在花海外面、等候着邱晨与易天行到来的耶律红花,金sè长袍内的身形如枪杆般笔挺,若非光秃秃的右腕垂在身旁,完全看不出不久前受过重创的样子,此时转过头来,冷冷地盯向易天行:“你来了。”

    易天行调息静气,待心中震骇稍微平息,这才微笑着对耶律红花道:“耶律前辈已经准备好了?”

    耶律红花嘿嘿一笑,双目shè出炽热的光芒:“不错,金蚕神蛊出世,便在今rì!”

    易天行耸了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那就开始吧。”

    耶律红花眼中怒容一闪,沉声道:“你不要忘记答应过老夫什么?”

    易天行上前三步,来到耶律红花身前,收敛起揶揄之sè,肃容道:“我当然记得。我易天行答应的事,永不更改。”

    耶律红花哼了一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那就好。”说罢转身对着花海,大声喝道:“炼蛊开始!”

    花海四面应声腾起八道浓烟,内里各自现出一个蛊宗门人,手上均持有一面黑sè长幡,蒙术、符公颜都在其中,连带领易天行来此的邱晨也在里面,只不知他什么时候跑到位置上去的。

    耶律红花双目jīng芒四shè,左手一挥,蒙术等人立即展动手中黑幡,由幡头冒出一道黑气,分八面直插云霄,犹如八根擎天黑柱,甚是壮观。蒙术带头一声暴喝,将幡向前一指,八根黑柱立时倾倒下来,柱头猛然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闷响,爆散为漫天黑气,弥散开来,笼罩住整个天空,登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

    耶律红花怪啸一声,四周忽然亮起无数明灯,也不知道是何物所制,光sè极为明亮,将周遭环境照得通明,但是依然透不过顶上黑幕,景象诡异之极。耶律红花再次长啸,花海一侧传来轰隆之声,接着一大群人出现在明灯之后,或拖或拉,将一只径约丈许的三足青铜巨鼎推了过来,缓缓来到耶律红花面前。鼎一落定,便又冲出一群蛊宗门人,各自拿着炼金蚕蛊所需的九种毒草和九种矿物的提炼物,来到巨鼎周围,按照九宫方位立定。待他们各就各位,耶律红花将左手中指一弹,一点金星飞shè而出,落在巨鼎之下,轰地一声,化作一蓬金sè火焰,熊熊燃烧,瞬时将巨鼎烧得通红,直冒青烟。

    耶律红花见状,猛然大喝:“倒!”鼎旁手捧陶罐的蛊宗门人连忙上前,将罐中一种暗蓝sè的浆汁倒进鼎中,浆汁一倒完,他们便飞身退下,接着上去的是手拿瓷瓶的蛊宗门人,倒入鼎中的是一种乌黑发亮、散发奇腥的液体。就这样,一批接一批的蛊宗门人井然有序地在鼎中增添着各种剧毒药物,前面几种是浆汁毒水,后面的不是花瓣枝叶、便是石块根茎之类的硬物。

    蛊宗门人将自己手中的毒物放入鼎中后,即便悄然退下,隐没于明灯之后。易天行静静地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耶律红花则一脸郑重,目不转睛地望着巨鼎,过了大约一盏茶时分,鼎中混合的毒物便起了变化,咕嘟嘟地直冒气泡,一时云蒸霞蔚,不一会儿,鼎上面蒸腾的烟气便凝结成一朵九彩莲花,鲜艳夺目、宛若实质。

    耶律红花见状,心脏不由一阵悸动,左手高举过顶,口中念念有词,满头白发无风自拂,一脸厉sè,宛如魔神降世。随着耶律红花念诵的法咒,鼎上的九彩莲花缓缓升起,随即落下,接着又复升起,如是升降九次,坠入鼎中。在九彩莲花没入鼎中的同时,漫天黑幕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怪啸,黑气zhōng yāng忽然现出一个窟窿,一面巨大的黑sè幡幢从天而降,悬浮在花海之上。耶律红花左手一收,迅捷无比地捏出一个法诀,朝那面黑sè幡幢一放。黑sè幡幢登时凌空旋转起来,速度越来越快,转瞬间已经化作一道黑sè旋风,接着幡幢顶端飞shè出无数黑sè气团,密密麻麻地向青铜巨鼎飞至,一来到巨鼎上方,那些黑sè气团便纷纷爆裂,从内里坠落出许多蜂蝎和鬼面妖蜈,身体均被一道细若游丝的黑气捆缚着,毫无逃避能力地掉进鼎中。

    待蜂蝎和鬼面妖蜈尽数落入鼎中,邱晨便扛着一个犀皮口袋飞身冲上,将袋口对着巨鼎,往里一倒,将袋中所装的一种白sè有刺异虫,倒入其中。蒙术与符公颜对视一眼,同时将手中黑幡往地上一插,各自拖着两个硕大的犀皮口袋、大步上前。二人来到巨鼎面前,符公颜一声大喝,浑身赤烟缭绕,将手伸进一个袋子,从里面抓出一个身大如斗、浑身暗绿、三足红睛、喉部有一白sè月印的吞月寒蟾来,吞月寒蟾甚是顽强,在符公颜手中不住挣扎,符公颜运足全力,才勉强将吞月寒蟾的巨口对着鼎口,用力一按月印,吞月寒蟾咯的一声,吐出一股寒气四逸、其sè如墨的汁液,连站在一旁的易天行等人都被寒气激得一凛。不消片刻,吞月寒蟾的丹气即便吐完,神情萎靡地瘫软下来,再没有力气挣扎,符公颜长嘘一口气,将手中蟾蜍远远掷出,摔成一滩烂泥,然后就地盘膝,打起坐来。此时蒙术面容凝重地解开一个口袋,拎出一条通体银光闪闪、背脊zhōng yāng有一道金sè细纹的金纹银蚺,不等它张嘴,右手双指便夹在金纹银蚺下颚,干净利落地将其活生生地抛入鼎中,顿时皮开肉绽,一命呜呼。蒙术手下毫不停息,紧接着解开第二个袋子,顿时疾风扑面、有如刀割,飞出一只身躯庞大、背有龙纹、通体金黄的巨型甲虫,直冲天际。蒙术双手一合,将龙甲虫一只酒杯粗的巨腿夹住,往下一扭,便yù将其扔进铜鼎。龙甲虫怪嘶一声,六腿向zhōng yāng一收,立即将蒙术右臂扣紧,身体亦附着着蒙术右臂之上。蒙术感到右臂一麻,便没有了感觉,心知已经中毒,怒吼一声,猛然将手臂带龙甲虫一齐浸入鼎内毒液之中,一阵凄厉尖锐的哀号之声中,龙甲虫身体渐渐销融,蒙术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地震落龙甲虫残躯,从毒液中拔出被腐蚀得血肉模糊的右手,一面缓缓退下,一面从怀中摸出几颗药丸吞下,额头豆大的汉珠涔涔而下。

    符公颜运气三转,略微恢复了点功力,见蒙术事毕,立即站起,解开最后一个口袋,大喝一声,双拳猛击下去,噗噗两声闷响,一只通体雪白、背后显有一个血红王字花纹的大蜘蛛仿佛没有中招一般、缓缓爬了出来,头一露面,便是一蓬灰白sè网丝朝符公颜当头罩去。符公颜向后翻了个筋斗,堪堪避过蛛网,手一扬,一团赤烟直击王蛛左目,王蛛虽然动作缓慢,却皮坚肉厚,将目一闭,硬挨了符公颜一记,不过符公颜功力非凡,任它皮坚胜铁,别击中亦吃不消,惨叫一声,狂喷蛛丝,将自己团团围住,形成一张护身茧网。符公颜连续出手,所发赤烟在击中蛛网后即便散裂,或有余气微波漏进网中,对王蛛亦丝毫不能造成伤害。符公颜一脸焦急,双手挥舞更急,赤烟如冰雹般击落,每一记都将蛛丝击断几缕,但是王蛛不停地喷shè蛛丝,瞬间便将自己的蛛网弥补起来,战况登时僵持不下。

    耶律红花看在眼里,一声怒啸,口一张,一股金光喷涌而出,将王蛛连蛛带网一起卷起,投入鼎中。耶律红花接着一吸气,收回蛊神元光,也顾不上调理受损的真元,跟着向后一招手。两名蛊宗门人各自端着一个盘子、快速奔上,盘子上面盛着一个圆溜溜的东西,用黑布罩着,也不知道是什么。

    蒙术与符公颜连忙接过盘子,将黑布一揭,两个满布蛆虫的骷髅头便出现在众人面前。耶律红花将手一挥,骷髅上的噬魂蛆便离开骷髅,自行投向巨鼎,发吃咝咝的声音。

    此时的耶律红花满脸掩不住的兴奋之sè,双手都禁不住微微颤抖,用颤抖的声音喊道:“放飞天目!”四周轰然应答,接着一阵轰鸣响起,空中出现了无数形如人眼、上生双翼的怪物,在空中略一旋转,变开始四散奔逃。蒙术、符公颜和邱晨连忙跑回原位,拔出自己的黑幡,与另外五人一起展动,笼罩天空的黑幕立时化作一张罗网向地面压下,封死了飞天目所有的退路,将它们向巨鼎位置驱赶过来。飞天目发着吱吱怪叫,像无头苍蝇般一阵乱撞,最终还是在黑气逼迫下聚拢在一堆。蒙术当先将幡一压,其余七人也跟着动手,黑sè罗网立即向内一收,将飞天目一网打尽,全部纳入网中。接着蒙术等人不约而同地一掌拍在黑幡顶上,将其劈为两段,悬于巨鼎上空的黑sè罗网顿时失去控制,跌落其中。

    耶律红花颤悠悠地走到青铜巨鼎面前,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匣子,慢慢打开,将其中装盛的一只通体金黄、柔软如棉、大仅盈寸的小蚕向鼎内倒去。一直袖手旁观的易天行此时终于有了动静,将右手中指伸进口中咬破,屈指一弹,一粒血珠飞shè至金sè小蚕身边,爆裂开来,形成一个血泡,将金sè小蚕包围在内,护着它坠入沸腾的毒汁中去。金sè小蚕乍一入水,鼎内立起变化,毒液不停翻滚,闪耀出九sè光芒,接着光芒渐渐褪去,呈现出一种黄金般凝重内敛的sè泽。

    自从黑幕收拢,天光重现,蛊宗门人便把四周的明灯熄灭。蒙术一见毒液变成金sè,便立刻走过去,将搁在一旁的巨大鼎盖提过来,盖在鼎上。

    耶律红花忽然狂嘶一声:“放金蚕!”远处传来绞盘转动的声音,接着嗡嗡之声不绝于耳,一片金云从北面山壁飘然而至,向由坠星辰构成的花海落去。一时间,碧浪银涛立时便化为一片金sè海洋,放眼望去,金灿灿的一望无际,甚是壮观。

    青铜巨鼎下面的金sè火焰越燃越旺,猛然冲起二丈余高的火柱,随即回落,熊熊烈焰将巨鼎包围在内,旋转不休。过了一盏茶工夫,金sè火焰骤然一弱,火势重又衰减至鼎底,现出仿佛镀了金粉一般、金光闪闪的巨鼎,接着蓬的一声闷响,鼎盖化作飞灰喷shè冲天,一朵莲花状金sè云彩徐徐升起,内里托着一只背生双翼、面目狰狞、长达尺余的金sè巨蚕,顾盼之间,jīng光四shè,甚是凶恶。

    金蚕蛊母乍一现身,便是一声凄厉怪叫,声音传来,掩盖着整片花海的金蚕顿时像飞蝗般铺天盖地地飞起,将整个天空遮蔽得严严实实。在它们腾空而起的刹那间,众人眼中显露出一片荒凉,广袤无边的坠星辰花田在短短时间内,竟然被这些金蚕吃得干干净净、一点残渣也没有剩下。这些金蚕疾愈飞电,向金蚕蛊母猛冲过来,金蚕蛊母又是一声怪叫,口一张,犹如长鲸吸水般将身体周围的金sè云气一吸而光,接着一喷,一道金sè匹练迎向正飞速靠近自己的金蚕,将它们卷入其中,接着金sè匹练略一收缩,即便将其中金蚕吞入腹中。其余的金蚕在金蚕蛊母吞咽同伴时并不继续猛扑,反而收住势子,在空中打转,待金蚕蛊母消化掉金蚕,抬头望天、连声怪叫,它们又向飞蛾扑火般冲上,等待金蚕蛊母的吞噬。如是十二次,满空金蚕只剩下寥寥几只,像金sè星辰般在空中游荡,金蚕蛊母似乎已经吃饱,不再发声召唤,双目紧闭,向鼎中落去。铮的一声,金蚕蛊母落在鼎内,声如金石,鼎下金焰随声熄灭,不留一点痕迹。空中剩余的金蚕像受了大赦一般,奋翅高飞、急速离开。

    邱晨见众人没有动静,忍不住对耶律红花道:“师父,金蚕跑了!”

    耶律红花怒瞪了邱晨一眼,吓得他连连后退。蒙术在一旁冷冷地道:“十四师弟多虑了,如果跑的金蚕有用,师父岂会不知?”

    耶律红花这才道:“剩余的金蚕本质太差,蛊母根本没有交配的兴趣,单纯的金蚕对老夫亦没有什么作用。如果你们有兴趣,待今rì事了,可以去寻来炼蛊,现在立即替易天公子护法!”

    蒙术、符公颜、邱晨等八个方才持幡的蛊宗门人轰然应是,分列在易天行周围,将其团团围住。易天行悠然笑道:“进行下一步炼蛊,似乎要等金蚕蛊母醒过来吧?”

    耶律红花摇头道:“错了,在金蚕蛊母昏睡的时候炼蛊功效更佳。”似乎察觉到易天行的疑虑,接着微笑道:“放心,炼金蚕蛊乃老夫毕生心愿,老夫比你更加紧张,没有把握的事情不会叫你做的。”

    易天行暗自将蛊神经中关于炼金蚕蛊的内容默背了一遍,仍然不解耶律红花趁金蚕蛊母昏睡之时炼蛊的用意,心中不由恃道:“到底哪里有问题?”

    耶律红花见易天行半晌没有反应,暴怒道:“易天行!你可记得答应过老夫什么?!”脸上肌肉抽搐,仿佛要择人而噬一般。

    易天行见他这样,心中更加起疑,不过他亦知道再不上前炼金蚕蛊,耶律红花定会猝然发难,只好走上前去,对着鼎口念起法咒,不一会儿,鼎内风生,一道旋转不休的金光拥着金蚕蛊母徐徐升起,在鼎口上下滴溜溜转个不停。易天行右手中指一弹,本来已经止血的指间立时激shè出一道血箭,喷在金蚕蛊母身上,金蚕蛊母一沾鲜血,身子立起变化,一阵猛烈的收缩之后,化作普通桑蚕大小,只是身上金光愈加闪亮,映rì生辉。

    易天行见状大喝道:“天地有灵,金蚕化孕!九劫三重,蛊成神惊!”话音一落,易天行便将舌尖咬破,喷出一片血光,向金蚕蛊母撒去。沉睡中的金蚕蛊母猛然睁开双睛,将口一张,把易天行喷出的鲜血尽数吸入腹中,接着双目jīng光一敛,又睡了过去。

    易天行鲜血出口,脸sè顿时便得惨白,眼神亦暗淡下来,一副元气大伤的样子。耶律红花看在眼里,心中冷笑一声,走到易天行身侧,以yīn沉的声音说道:“易公子,赶快将元神与金蚕蛊母合为一体。”

    其实易天行不待他吩咐,便已经盘膝坐定,手捏法诀,紧闭双目,默念咒语,同时运起蛊神经上所载玄功,依靠自己牺牲jīng血产生的感应开始凝炼金蚕蛊母,试图与其心灵相通、合为一体。而包括耶律红花在内的蛊宗众人则四散开来、结成阵势,将易天行围在zhōng yāng,替他护法。易天行咒语念完,便立即收敛心神,惟聚一念于眉心,进入内思返观、冥想之境,丝毫感觉不到周遭的情况,只感到眉心之内仿佛有团气血像具有生命一般,随着自己心脏的跳动而同频胀缩,弄得眉心隐隐发热。而站在他四周的蛊宗众人却看到金蚕蛊母身上金光一闪一灭,更替不休,犹如夜晚闪烁的星辰。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sè渐渐暗淡下来,蛊宗众人由于防备太久,加上自恃蛊宗基业、不惧外人sāo扰,除了耶律红花与蒙术,其余诸人的心神难免松懈下来。耶律红花看在眼里,大为不满,白眉一竖,正待当头棒喝,提醒众人,骤然间几声尖锐的破风之声传到他的耳中,不由心头一震,顾不得说话,反手打出三把飞刀,将shè向易天行的三支铁镖击落。然而耶律红花尚未来得及松口气,一道细微的寒芒便悄无声息地从他眼前掠过,惊得他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幸好在其一侧的蒙术一直全神贯注地守护着易天行,见状疾拍一掌,将那支毒针击落。

    蛊宗众人一下子来了jīng神,将阵势一缩,护在易天行周围,望着暗器飞来的方向,严神以待。耶律红花暴怒喝道:“谁?!给老夫滚出来!”

    随着一声郎笑,四道人影从一块巨岩后面窜了出来。当头一人碧目长身,嘴唇上留着两撇小胡子,年纪约莫三、四十岁,右臂上缠绕着一条湛蓝sè的软鞭;在他旁边,并立着一个肩扛铁槊的少年;此二人身后则站着一个空着双手、浑身肌肉虬结的壮汉和一个手握雷公轰、身材矮小的老者。

    耶律红花见到那碧目汉子的异相,登时想起一个人来,心中不由一凛,稍降怒火,徐徐道:“我们蛊宗与蜀东刘府向无仇怨,刘老弟何故上门欺人?”

    那碧目汉子微笑着上前拱手道:“这位老前辈是……”

    耶律红花心中大为不快,寒声道:“老夫耶律红花。”

    那碧目汉子亦大感吃惊,小心翼翼地道:“在下听闻耶律前辈……”发现蛊宗众人眼sè不善,立即打了个哈哈:“在下蜀东刘睿。”接着指着旁边少年道:“这是舍侄刘獒。后面两位是本府外系高手刘厉雷和刘鸣雷。我们四人追踪仇家,误入贵地,还望耶律前辈海涵。”

    蒙术等人闻得刘睿之名,俱都暗自提运真气,蓄力待发,此人久享大名,乃是蜀东有数的高手名宿,实在不容小觑。耶律红花亦在不住思量:“素闻刘睿与刘节皆是刘令心腹,得罪此人无异于得罪刘令。嘿,刘令这些年来掌握刘家大权,比刘宗更像刘家族主,得罪他难免会触怒整个刘家,虽然天高地远,老夫不必怕他们,到底也是麻烦。而且现在易天行炼金蚕蛊正在紧要当儿,绝对不能为这些人影响大局。”想到这里,脸sè一和:“不知道刘老弟找到仇家了没有?”

    刘睿眼睛一眯,指着易天行道:“找到了,就是他!易天行!”

    耶律红花早已隐约猜到,只是易天行现在对自己至关重要,所以一心期望自己判断有误,现在听到耳中,不由心头大震,眉头一皱:“不知道易公子跟贵府有何过节?”

    刘睿想起为了易天行一人,不但害得刘宗三人再度归隐,还平白丧失了好几个府中高手,心头怒火中烧,不过却也不想让耶律红花知道刘氏一族连番失利的糗事,冷冷地道:“这是我们族中之事。”

    耶律红花听出刘睿言中的恨意,以为他是怪自己包庇易天行,心中勃然大怒:“岂有此理!当老夫怕你们不成?!”当下冷然断喝:“易天行乃本门客人,你们的恩怨待他离开此地再解决吧。”

    刘獒粗声粗气地道:“放屁!他如果赖在你们这里不走,难道要我们等一辈子?”他向来享受惯了,这些rì子跟着刘睿在外面餐风饮露,早已经十分不满,现在眼见任务便要完成,却有一个断腕老头在这里碍手碍脚,忍不住出言呵斥。

    气氛一下子沉重起来,双方一时无言,却都知道多说无益、不免一战。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况持续了片刻,耶律红花首先打破沉默:“本宗向来不与外界交往,刘老弟怎么能追踪易天行至此?”

    刘睿不屑道:“区区蛇虫,便想拦住我们刘府?嘿嘿。”说罢冷笑不止。

    耶律红花心中大怒,面上却丝毫不露痕迹,心中不住转动念头:“澹台明珠?不对,她要勾结外人,也一定是易天行的朋友,而且老夫早已派人监视她,若有偷偷溜出蛊宗、勾结外人的情况,老夫一定知道。符公颜?他与列尔隆素来交好,列尔隆惨死,他居然不闻不问,大是可疑;不对,自老夫从崇姥姥处用炼蛊秘方换得噬魂蛆回来,他便始终在老夫视线之内、没有离开蛊宗半步。又或者是乌颉禄这叛徒?自己不敢回来找老夫,便鼓动旁人来此捣乱生事,以图从中牟利。嗯,亦有可能是瘴琥,不仅易天行,蒙术亦多次提醒老夫此子年纪虽小、心计极重、资质也颇佳,来rì必成大器,不可小觑,嘿,待金蚕神蛊炼成,老夫一定要将他和乌老鬼一并铲除,以绝后患。”耶律红花心动如电,将自己怀疑的人物想了一遍,有了个大致的判断,寒声道:“刘老弟,真的没有人指点?”

    刘睿笑道:“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耶律红花狞笑一声:“如果有,还望刘老弟告诉老夫。”

    刘睿嗤道:“既然前辈不肯交出易天行,在下又为什么要回答前辈?”

    耶律红花斩钉截铁地道:“你若告诉老夫指点你们来此之人的姓名,老夫便将易天行交由你们处置!如若不然,便是我们蛊宗死敌!”

    刘獒一心解决易天行之事,然后回家,闻言心中一喜,也不细想,张嘴便yù说话,却被刘睿以目示意止住。刘睿一面收回眼神,一面暗恃:“哼,你们蛊宗不好惹,难道他们便是可以胡乱得罪的!何况你这老匹夫向以jiān狡凶残闻名,而看你们劳师动众、替易天行护法的劲仗,对他甚为重视,就算我说出指点我们道路的人,你也必定不肯履行诺言。”想到这里,悠然笑道:“本来在下答应过那人,不泄露他的身份。不过看在耶律前辈的份上,在下只好失信一次了。”

    耶律红花把刘睿叔侄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哪里还会相信,冷笑道:“是谁?”

    刘睿大声道:“便是前辈的大弟子蒙术。”

    耶律红花看也不看一脸愤容的蒙术,双目jīng光暴shè,对着刘睿沉声道:“好,老夫知道了!”一股强劲的气势登时如狂涛巨浪般汹涌而出、向刘睿压迫过去,同时手一挥,蒙术、符公颜与邱晨立即飞身而出,分别扑向刘獒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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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自饵戏渔蚌 弄舟离蛊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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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律红花催动真气,一波又一波地涌向刘睿,将其身体笼罩在自己的气机感应之下,面露微笑,瞪着刘睿。刘睿却不运气抵御,站在耶律红花面前,静如山岳、一容不动。那边蒙术等人却已经扑到刘家另外三名高手面前,六人分成三对交起手来。

    刘厉雷不待蒙术扑至,暴喝一声,猛然抢上一步,双拳直击蒙术胸口,狂猛如涛的拳风激荡着蒙术瘦小的身躯,仿佛要将其凌空撕裂一般。蒙术双袖挥舞,借助刘厉雷的拳风飘在空中,同时空气中腐草气息大盛。刘厉雷早闻蒙术神木蛊之名,那敢怠慢,双臂骨骼一阵炒豆般的爆响,旋身吐气,出拳更急更猛,强劲的拳风形成一道真气屏壁,将散发着腐草气息的神木蛊阻止在身体三尺之外。蒙术悬在空中,一脸漠然地望着在自己下方奋力挥拳的刘厉雷,一脸yīn沉地道:“我只需要借助你的力量浮在空中等你力竭,你却需要不停地出拳保证不让神木蛊侵入你的身体,嘿嘿,不知道你还能支持多久?”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悠然自得地等待着刘厉雷真气衰竭、露出破绽的机会。刘厉雷亦知蒙术所言非虚,但是现在骑虎难下,既退不得,又打不过,只好勉力出拳,先保住小命,把希望寄托在刘睿击败耶律红花,抽身相救上面。

    刘鸣雷的武功也是走的刚猛路数,毫不考虑虚实,便与刘厉雷同时冲出,雷公轰夹杂着风雷之声,迎向符公颜,悍然猛击,势如雷霆、招出如风,符公颜眼中顿时满是雷公轰的影子。符公颜见状大笑一声,身形闪动,浑身赤烟萦绕,在雷公轰的猛烈攻势下游走不定,也不跟刘鸣雷硬拼,专一趁刘鸣雷招老势尽之时还击。刘鸣雷见符公颜每一掌都带着一缕赤烟,心知这种sè泽古怪的真气若非有毒必有其他yīn损之处,对其颇为忌惮。二人互相闪躲,各自寻找机会攻击对方,一时打得难分难解。

    刘獒却以逸待劳、将身体一斜,铁槊便迎向邱晨的弯刀。随着一声金铁交击之声,邱晨身体一滞,落到地上,虎口一阵炽热,像被火焰灼过一般,心中暗骂:“妈的,这家伙好大力气!”刘獒硬接邱晨一刀,已经试出其功力尚逊自己一筹,狞笑一声,铁槊化作满天黑影,向邱晨当头砸下。邱晨只得一面闪躲,一面往怀中掏去。刘獒天生神力、武功底子甚厚,对法术却一窍不通,哪里容他施展蛊物,大喝一声,运足全力,铁槊快捷如风,犹如一条长蛇般紧随邱晨身形而至,打得他左支右绌,狼狈不堪,腾不出时间取出蛊物,登时落在下风。

    刘睿身处耶律红花的气势压迫之下,耳中清楚地听到一旁刘獒等人兵器交击以及呵斥之声,知道身处蛊宗,不可恋战,必须尽快脱身,想到这里,不禁望了盘膝而坐的易天行一眼,心中大愤,今rì冒如此大险,就算击杀易天行,亦要结下蛊宗这样的大敌,不知道值不值得。耶律红花见刘睿在自己全力施为的气机下,仍然能够毫不费力的转头他顾,大感心惊,知道纯以内力而论,自己比之尤有不如,心念及此,决定抢占先机,口一张,喷出一片绚丽无比的红sè花雨,绕在刘睿周围旋转不休,浓郁的花香熏人yù醉。接着左手一扬,三支化血箭呈品字型向刘睿激shè而至。

    刘睿一见耶律红花口吐红花,便立即屏住呼吸,右臂一抖,湛蓝sè长鞭立即旋绕出无数鞭花将自己护在其中,化血箭还未shè至刘睿身旁一丈之内,便被长鞭击得粉碎。刘睿接着手指一弹,随着一阵嘶嘶之声,无数细微的光芒在耶律红花眼前闪动。

    耶律红花素闻碧目白蛉刘睿的白蛉针歹毒无比,一沾人血,便像白蛉子一般吸纳鲜血,直至中针的人血涸而死。见状哪敢大意,将手一扬,袖口中飘出一道红sè烟雾,瞬间弥散开来,形成一道烟墙,挡在自己与刘睿之间。谁知刘睿志不在此,白蛉针shè至半路,忽然散开,划出无数条弧形光芒,shè向易天行胸、脑要害。

    耶律红花心知中计,怪啸一声,将手往后一指,站在易天行身前的一名蛊宗弟子毫无先兆地突然爆裂,满身血肉化作一面血幕,将易天行笼罩在内,如电飞至的白蛉针尽皆shè在那血幕,滋滋连声,径自化作缕缕青烟飘散。不过血幕并不持久,不消片刻,便自行消散、不留半点痕迹。

    刘睿看得心里一寒,他生长在刘家,早习惯了刀头舔血的生涯,从小便以心狠手辣著称,死在他手底下的人不计其数,但是他心肠再狠,对自己人还是颇为照顾,像耶律红花这般视自己同门弟子有如草芥的行径,实在直令他自愧不如。

    耶律红花高声大喝:“蛊宗弟子听令!不惜任何代价,替易公子护法!”四外轰声雷动,不知道多少蛊宗弟子涌上前来,将易天行团团围住,个个恶狠狠地盯着刘睿。

    刘睿大感吃惊,弄不明白易天行怎么会与耶律红花有这么好的关系,致使耶律红花这种连自己门中弟子都毫不怜惜的家伙,居然能为他冒险犯难,而且甘之如饴。刘睿心念飞转,手中却毫不含糊,长鞭一扬一抖,满空都是细长蓝影,向耶律红花击至。耶律红花眼中寒芒一闪,身体往后一翻,双袖一甩,两团乌黑发亮的圆形光轮便夹着尖锐的破空之声、分别击向刘睿两边太阳穴。刘睿冷笑一声,手臂不动,将腕一翻,湛蓝软鞭中部拱起一个大弧圈,往两边分别一荡,便将黑sè光轮弹开,软鞭尖端连方向都没有变,紧随耶律红花击到。

    耶律红花眼见软鞭击到,连忙将身形一缩,再退三尺,却仍然被软鞭卷到外袍,撕去一片衣衫。耶律红花当着众弟子的面,躲得如此狼狈,脸上那里挂得住,厉声暴怒道:“找死!”

    声甫入耳,刘睿身外的红sè花瓣便纷纷爆裂,空中立时弥漫着鲜红的烟雾,奇香扑鼻,靠得近的蛊宗门人立即倒地不起,稍微远点的也觉得头晕目眩,纷纷后退。连符公颜等人亦将战团移开,暂避锋芒,惟有刘厉雷与蒙术僵持不下,一个脱身不得,一个不甘放弃先机,两人都咬牙屏气、苦苦硬撑。刘睿虽然屏息在先,但是花瓣爆裂后的香气浓烈无比,仿佛能从肌肤直接渗透到体内一般,顿时胸口一阵烦闷,心中大骇,脚下用力一蹬,身体如箭、直插云霄,脱出红雾笼罩,吐气发声,双目碧芒大盛,将湛蓝软鞭舞出一个螺旋状鞭花,软鞭尖端忽生异变,弥漫天地的癸水jīng气像磁针引铁般朝鞭尖聚集,眨眼之间已经凝结出一蔟冰晶。

    耶律红花心头猛然浮现一个传说中的兵器,骇然道:“龙须鞭!”身形一掠,向易天行方向飘去,同时手一扬,红雾形成一跟通天烟柱,从刘睿脚下喷涌而上。

    刘睿冷笑道:“算你有见识!”猛然一抖,鞭尖凝结的冰晶立时散开,化作无数冰针激shè下去,挡在易天行面前的蛊宗门人纷纷惨叫着倒毙当场,幸而耶律红花及时赶到,抢在易天行身前,双袖挥舞,一道强猛气劲将近身冰针系数击碎。

    刘睿长笑一声,不待红sè烟柱冲上,反手一鞭迎了上去,鞭风到处,红sè烟柱登时散裂开来,化作缕缕红烟飘散。耶律红花狞笑一声,双眼shè出深刻的恨意,随即将双目一闭,额头上透出丝丝银sè烟气,接着猛然大喝,一道银光闪过,耶律红花额头赫然裂开,shè出一只长达尺余的银sè怪蚕,直击从半空中驱烟散雾、飞扑而下的刘睿。

    刘睿见状,心中一紧,不敢大意,连忙运足功力,使出他苦练多年、从未显露过的血煞yīn功,浑身肌肤赤红如血,周身弥漫着森森寒气,映衬着他那双幽灵般的碧目,直似妖魔现世,手中软鞭更是蓝得发亮、透出慑人的寒意。就在银sè怪蚕距离刘睿仅有三丈左右之时,刘睿将身体一沉,舌绽chūn雷,手臂一伸,一道蓝芒划破长空,击向银蚕头顶。那银蚕甚是机敏,未待龙须鞭及身,在空中一个转折,避过攻击,张口一喷,便是一片白蒙蒙的毒雾飞shè而出。

    刘睿回鞭往白雾中一扫,满似能像扫荡红烟一般将其驱散,谁知鞭雾相接,居然擦出激烈的火花,不但白雾没有消散,龙须鞭上的蓝sè光华亦为之一暗。刘睿心中大痛,连忙收鞭回臂,张开双臂,如同飞鸟般横掠数丈,向地面落去。

    耶律红花发出咯咯怪笑,手一指,那只银sè怪蚕便如陨星般紧随刘睿飞坠下去。刘睿身体下落,扬手便是三针,分shè银sè怪蚕双眼及嘴唇。那银sè怪蚕再次喷出白雾,迎着白蛉针一涌,白雾中三点火星明灭闪烁几下,便化为飞烟消散。刘睿心头一震,运起全力,一掌击出,一股散发着彻骨奇寒的血红真气破体而出,向即将及身的白sè毒雾击去。红、白两团气流甫一接触,便纠缠在一起,形成不进不退的僵持之局。银sè怪蚕见状,也不落下,径自悬在空中,对着白雾不停呼气,白sè毒雾骤然光芒大盛,压力陡增,推着刘睿的血煞yīn气,向刘睿当头压下。

    刘睿怒喝一声,右臂一挥,龙须鞭如同怪蟒翻身一般,卷向长鞭所及的蛊宗弟子,将他们拉到自己身边,左掌其疾如电,击在那些蛊宗门人的天灵之上,登时脑浆迸裂、血花四溅。刘睿不待这些蛊宗门人尸体倒地,将手一扬,牵引着他们的鲜血激shè到半空中的红sè气团上,刘睿所发的血煞yīn气得到新鲜人血之助,威力骤增,红光一闪、顿时暴涨一倍,立将银sè怪蚕所喷白雾逼退三尺,险些触到正紧随白雾飞身扑至的银sè怪蚕身体。银sè怪蚕显然受到惊吓,怪叫一声,立即转头高飞,白sè毒雾没了它的cāo纵,立时黯淡下去。刘睿得此良机,哪会放过,双掌猛力向上一推,血煞yīn气犹如排山倒海般激荡而上,将白sè毒雾笼罩在内。

    耶律红花见状暗呼不妙,连忙向刚才自己发出的红sè烟雾一指,引导其将易天行护住,接着冲上前来,手捏法诀,打算施法相助。刘睿看出他的心意,暴喝三声,掌随声出,连续击出三道真气,空中血煞yīn气得到援助,光芒更盛,往内一缩,一声闷响过去,银sè怪蚕所喷毒雾已然被其消灭。耶律红花口中咒语尚未念完,白雾已经被灭,那银sè怪蚕名曰庚金银蚕,乃是蛊虫之中威力仅次于金蚕的七大蚕蛊之一,十分罕有,所喷白sè毒雾是其jīng元所化,不但有剧毒,而且蕴涵庚金之气,厉害非常,耶律红花幼年偶然得之,视若珍宝、炼之以为本命蛊,向不轻用,现在一旦庚金银蚕jīng元被破,耶律红花的元神立受重创,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空中的庚金银蚕亦是元气大损,在白雾毁灭的同时,身体一震,体外银光一黯。

    刘睿长笑一声,身体腾空一跃,来到自己所发血煞yīn气上空,双手划出一道圆弧,猛然向前一推,那团红sè真气立时化作九道红sè长矛,刺向耶律红花。耶律红花胸口又闷又涨,难受之极,知道自己受伤不轻,哪里还敢硬接刘睿全力一击,身形一晃,已经飘然退后三丈,顺手抓起一名蛊宗弟子便扔向红矛,那名弟子哼都没有哼一声,即便丧命,红sè气矛刺破人体,立即融于其体内,随即爆裂,化作一片更加明亮的红云。

    耶律红花见状,倒吸一口凉气,怪叫一声:“动手!”蛊宗弟子云集响应,纷纷出手,天空中顿时充满了各式各样的毒蛊与暗器,密密麻麻地向刘睿撒去。刘睿冷笑一声,手中龙须鞭化作一条蓝龙,在空中横冲直撞、一阵飞舞,将靠近刘睿的毒蛊与暗器尽皆击落,一时间天空不住落下五颜六sè的奇怪毒虫和暗器,如同星雨陨落、甚是壮观。虽然蛊宗门人不能伤害刘睿,耶律红花却乘机缓过气来,一面将抽身远逸的庚金银蚕招回眉心;一面运用法力,将适才被刘睿击散、化作轻烟飘浮在空中的万艳红花蛊收拢过来,聚于胸前,凝成一朵含而不放的硕大花苞,悬浮在其胸前、缓缓旋转。

    眼见暗器和毒蛊越来越密,刘睿表面上应付自如,心中亦不由暗生凉意,左手一挥,将空中的血煞yīn气引至面前,形成一个圆形气罩,将自己身体护住,一面凝神聚气,将龙须鞭的威力尽情发挥,龙须鞭的尖端再次聚集冰晶,不过却不想刚才一样,结成一蔟即便爆散,而是不停凝结增大,渐渐形成一个晶莹通透的冰球,随着龙须鞭的舞动四处飞闪,仿佛蓝龙颔下明珠,在血煞yīn气形成的气罩中闪耀生辉。

    此时在耶律红花所发红sè烟雾笼罩下的易天行忽生异状,身体散发出淡淡金芒,额头更是有一点金星明灭闪烁,亮度远较易天行身体所发金芒强烈。耶律红花虽临强敌,却没有一刻放松对易天行的监视,见状心头大急,知道易天行成功在即,自己不能再与刘睿纠缠,心念至此,大喝一声,将双手向外一扬,波的一声,耶律红花胸前的花苞悠然绽放,从其花芯喷出一道红sè光芒,夹着浓郁芬芳的香气,直击刘睿眉心,与刘睿身外的血煞yīn气甫一接触,便激荡起满天红屑飞散。蛊宗诸门人一见花苞绽放、红芒激shè,便知道耶律红花已经全力施为,再若无功,便是惨败之局,但见空中两道红sè气流缠斗不休,也不知道满空飞扬的红sè轻烟,是血煞yīn气在飘散,还是万艳红花蛊受到损耗,在继续对刘睿攻击的同时,心中不免惴惴,攻势顿时为之一缓。刘睿却没有半点迷糊,深切感受到此次shè至的红光力量绝大,自己的血煞yīn气竟然抵敌不过,大有折损,幸而自己的血煞yīn气功力颇高,方能拖延片刻,更可庆幸的是蛊宗小喽罗的攻势忽然减弱,虽然不知何故,总算给了自己苟延残喘的机会,想到这里,加紧摧动真气,龙须鞭尖凝聚的冰球开始收缩,光芒却越来越亮,有如明月悬空。

    耶律红花见久战无功,易天行眉心金光已经亮得耀眼,心中一阵焦急,顾不得许多,张口喷出一口血雾,撒到绽放的红花之上,花芯shè出的红光登时一黯,接着骤然暴长,一道照彻天地的明亮赤光闪处,刘睿身外的血煞yīn气纷纷爆裂消散。刘睿暗道不妙,真气一卸,身体有如陨星般飞坠下来,堪堪避过红芒的致命一击。

    耶律红花正yù牵引红芒追击,忽然见易天行眉心一黯,通体金光慢慢收敛,易天行将双眼一睁,对着巨鼎猛一吸气,悬浮在鼎口上下、状似沉睡不醒的金蚕蛊母忽然醒转,身体一颤,便向易天行眉心飞去。耶律红花知道夺取金蚕蛊母的时机一现即逝,心中暗叹一声,顾不得击杀刘睿,飞身扑向易天行,身尚未至,便捏诀破法,将笼罩在易天行身外的红sè烟雾收回袖中,左爪猛然抓向易天行心脏。

    身形飞坠的刘睿本来自份重创难免,已经立定两败俱伤的主意,忽然发现耶律红花不但没有追击,反而抛下身处下风的自己不理,抽身他去,心中不由大奇,虽然不知缘由,但是他怎么也不可能放过如此良机,将手中龙须鞭一抖,蓬的一声,冰球爆裂开来,天地顿时为之一滞,满天都是冰针激shè,将空中飞舞的毒蛊暗器扫荡一空;地上那些功力较弱的蛊宗门人纷纷中针,一时间惨叫连绵,功力稍高的蛊宗门人也疲于应付冰针,无暇继续攻击;更有一支尺许长冰梭向耶律红花后脑击去。

    耶律红花的左爪眼看要抓入易天行胸口,忽然脑后风生,一股yīn寒彻骨的气劲夹杂着风雷之声,直贯自己后脑,尚未近身,便激荡得脑门疼痛难忍,不由怒吼一声,于间不容发之际转身迎击,近百年的修为含愤而发,强劲的掌风激荡得附近的蛊宗门人眼睛一酸,掌梭已经撞到一起。轰的一声雷鸣,冰梭化作一团冰雾,弥漫在耶律红花胸前,而耶律红花亦不好受,张口喷出一片血光,面sè顿时苍白起来,身体不停后退,差点碰到易天行的身体方才止住,闭目凝神,手结法印,疗起伤来。

    刘睿狂笑一声,不待身体触地,挥鞭击地,借力将身形一展,朝耶律红花悍然扑至。一旁的蒙术看得真切,怒吼一声,抛下将要油尽灯枯的刘厉雷,飞身击向刘睿背心。刘睿感到一股强大的气势涌来,暗自一凛,连忙回手一鞭,迎击蒙术。刘厉雷已经力竭多时,全仗着求生本能勉力支持,现在压力一去,顿时失去奋勇作战的jīng神支撑,瘫软在地,被一旁的蛊宗弟子冲上前来,乱刀剁成肉酱。

    刘鸣雷目睹刘厉雷的惨状,怒喝一声,将手中雷公轰抡成一个光轮,奋力逼退符公颜,然后跳出战团,冲向刘厉雷倒地之处,运轰如风,一连将围在刘厉雷尸体周围的蛊宗门人击飞五人。刘鸣雷正杀得xìng起,忽然背后一缕yīn风袭至,头脑一清,连忙转身回防,饶他反应迅速,仍然迟了一步,被一支长矛扎中左肩,伤口一麻,左臂便再也提不起来。刘鸣雷瞪着眼前身着麻衣、面sè蜡黄的青年,怒喝一声,右手举公yù击,那青年猛然将矛一抖,将刘鸣雷逼退三尺,接着将手一指,刘鸣雷只觉胸口一痛,狂嘶一声,便扔掉雷公轰、颓然倒地,一瞑不视,接着一群黑sè虫子从刘鸣雷胸口裂体而出。

    符公颜飘然来到麻衣青年之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样的,不愧是大师兄的首座弟子。”

    那麻衣青年盖陵抱拳道:“八师叔过奖了。”

    符公颜微笑不答,目光shè向酣斗中的刘獒和邱晨,见邱晨勉力苦撑的样子,眉头一皱,手指一弹,一缕赤烟便shè向刘獒太阳穴。刘獒身处战局,仍然眼观六路,见状立即挥槊迎击,槊烟想接,赤烟恍若无物,刘獒心中暗呼上当,连忙抽身飞退,对面的邱晨已经乘机缓过气来,从怀中掏出一只蜥蜴,朝刘獒飞退的身形扔去,那蜥蜴迎风便长,刹时间已经大愈牛犊、恶狠狠地向刘獒扑去。刘獒心中大骇,铁槊一横,便yù拦住那只巨蜥。巨蜥见铁槊击至,也不闪避,后爪一蹬,身体便人立而起,两只前爪一合,便将刘獒铁槊锁死。刘獒用力一拔,铁槊纹丝不动,刘獒望着巨蜥的血盆大口,心中一阵发毛,冷汗涔涔而下。巨蜥张口吞吐了一下细长的舌头,怪叫一声,胸口骤然探出一爪,正中刘獒胸口,登时裂体而入,将其心脏生生掏出。刘獒猝不及防,哼都没哼一声,即便毙命,瞪大着的眼睛露出惊骇莫名的神情,仰面倒下。

    刘睿吐气挥鞭、将蒙术逼退,自己身体亦为之一滞,落向地面,百忙中目光一瞥,正见刘獒仰面倒地,五丈外躺着刘厉雷和刘鸣雷的残躯,心中一寒,想到随同自己来的高手已经先后丧命,自己再撑下去,难免有失,不由心生去意。刘睿想到这里,不仅怒目望向易天行,只见金蚕蛊母已经没入易天行眉心之中,易天行正徐徐起身,右手向背后的白玉剑柄摸去。

    刘睿再无疑虑,知道已经失去击杀易天行良机,狂啸一声,龙须鞭化作一条蓝龙,旋绕在其身体周围,白蛉针不停飞shè,开出一条血路,身体紧随其后,向神溪遁去。耶律红花勉强压下自己的伤势,将目一睁,发现金蚕蛊母与易天行合而为一,自己所有心血都已经白费,现在就算杀了易天行,也不能将金蚕蛊母纳为己有,想到多年苦心、功败垂成,不由急怒攻心,把所有怨恨倾注在阻挠自己的刘睿身上,不顾重伤在身,身形一展,化作一支劲箭疾shè刘睿背心。刘睿一闻风声,便知道耶律红花袭至,连忙将鞭一扫,迎向耶律红花双掌。耶律红花眼中喷shè出狠毒的光芒,双袖一扬,嘶的一声,耶律红花的衣袖化作满天蝴蝶飞舞,耶律红花的身形却骤然升高,来到刘睿头顶,口一张,蛊神元光所化金光喷涌而出,朝刘睿当头压下。刘睿目光迎上耶律红花的眼神,心中不禁一寒,不知道此人为何忽然会有如此大的怨气,但是立即想到耶律红花此刻恐怕已经丧失理智、形同拼命,哪里敢硬接,身形猛然加速,冲出蛊神元光的笼罩。

    耶律红花冷笑一声,身体一扭,便在空中转了个身,向刘睿扑去,口中金光再次喷出。眼见刘睿躲避不及,耶律红花忽然真气一滞,双腿立时失去知觉,身体再不听使唤、径自坠落下去,蛊神元光顿时shè偏,击在空地上,轰出一个径达丈许、深有三尺的巨坑。刘睿看在眼里,心头大震,惊骇之下,头也不回,亡命奔逃。

    耶律红花跌落地上,双目直yù喷火,心中怒发如狂,不过尚还知道轻重缓急,首先张口一吸,将蛊神元光收回,接着一拳击在自己的腿上,噗的一声闷响,如触木石,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凉意:“老夫又岔气走火了?怎么可能?”想到这里,一双充满血丝的怒眼瞪向易天行。

    此时易天行已经拔剑在手,正往耶律红花奔来,晃眼间已经来到耶律红花面前,迎上耶律红花的双目,微微一笑:“金蚕蛊已经育就,耶律前辈着人来取吧。”说着飞身一跃,从耶律红花身侧掠过,急速向刘睿方向奔驰而去。

    耶律红花望着一脸惶急、跑至他身边查看情况的蒙术等人,怒道:“看什么?!还不给老夫追!”

    蒙术愕然道:“追刘睿还是易天行?”

    耶律红花骂道:“笨蛋!两个都要!追上了格杀勿论!”声音一顿:“把金蚕蛊给老夫抢回来!”

    蒙术连忙招呼着自己最得力的两个弟子留下来照顾耶律红花,自己则与符公颜、邱晨率众追击刘睿与易天行。

    易天行来到神溪之旁,只见流水湍湍,早已经没有了刘睿的踪影,神溪中那艘小船亦不见了踪影。易天行微一皱眉,轻轻打了个口哨。随着一声轻响,澹台明珠拨开一丛灌木,窜了出来,手提弯刀,背上背着一个大包袱。

    易天行一见澹台明珠,便急声道:“这里的船呢?”

    澹台明珠微笑道:“奴婢怕事情有变,所以将船藏在神溪之中。”说着将手向神溪一指,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水中便浮上一艘小船来,此船虽然没于水中多时,通体却没有沾上半点水,尽显澹台明珠cāo纵禁法的实力。

    易天行笑道:“你可真有一套,我还担心船被刘睿抢了。”一面说话,一面拉着澹台明珠向船上跃去。

    澹台明珠只觉身体一轻,便落在船上,惊喜道:“主人真好轻功。”

    易天行笑道:“这不算什么,蛊宗擅长法术毒蛊,武功却非所长。你只要按照我教你的口诀练习,不出三年,轻功定然不在我之下。”

    澹台明珠面露感激之sè:“谢谢主人。”随即想到什么一样:“刘睿可是一个拿着根蓝sè怪鞭的男子?”

    易天行一面撑杆支岸,将小船顶向溪心,一面点头道:“不错,你看见他了?他怎么跑掉的?”

    澹台明珠道:“他一溜烟似的跑到神溪旁边,纵身便跳了下去,游得比鱼还快,眨眼工夫人便不见了。”

    易天行正yù张口,便闻岸上衣衫破空之声四起,转头望去,只见蒙术、符公颜、邱晨和几个蛊宗高手先后赶至。蒙术大喝一声,当先出手,抓起一块石头,向易天行脚下的小船击去。

    易天行挥杆一舞,将石头挑飞,但是巨力传来,易天行虽然没有事,小船却一阵摇晃,险些倾覆,船杆亦折为两段。澹台明珠连忙拿起船桨,调整船身。易天行扬声道:“住手!”

    蒙术又抓起一块石头,正yù扔出,闻言一愣,随即冷笑道:“你别想用缓兵之计,认命吧!”说着石块疾如飞电般直击易天行头颅。

    易天行剑眉一竖,白玉剑化作一道光轮,将飞石绞得粉碎,接着张口一喷,吐出一片金光闪闪的云雾,撒向岸上,接着对准备抵御的蒙术喝道:“这是金蚕蛊种,我现在给你们,对耶律前辈也算有了交代,我们现在两清了,在下就此告辞,哈哈!”

    易天行声音未落,金云中传来一阵劈劈啪啪的脆响,接着落下一片金屑,空中金云一下子散开,以蒙术等人眼力,却清清楚楚地看见是些金sè小蚕破壳而出,开始四散奔逃,心中大急,连忙组织人手捕捉。

    蒙术安排好人手,恨恨地望着远去的小船,看了符公颜一眼。

    符公颜立知其意,点头道:“来!”说着浑身赤烟萦绕、飞身跃起。

    蒙术大喝一声,双掌击在符公颜脚底。符公颜得此巨力,如离弦之箭般激shè而出,飞向易天行所乘小船。易天行虽然已经乘舟远离蒙术等人,但是仍然不敢松懈,提气运劲,随时准备应付蛊宗的追击,一见符公颜飞至,回剑于鞘,暴喝一声,浑身透出白玉般的光泽,双目碧芒迸shè,双掌上推,硬接了符公颜一击。

    四掌相接,发出一声脆响,符公颜身体一滞,便直愣愣地落入水中;而易天行只觉一股大力沿着自己手臂进入体内,引导着自己的真气向下流窜,抵达脚下,最后透体而出,小船受力,骤然加速、如箭般飞逝而去,眨眼间便消失在蛊宗诸人视线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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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重逢滇山内 寻根僻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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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青瑶一脸欣喜地跑到易天行面前,娇笑道:“你终于来了!”易天行望着唐青瑶的俏脸,生出恍如隔世的感觉,怔怔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唐青瑶看着他那样子,扑哧一笑:“怎么了?被毒蛊伤了脑子?哈哈!”

    易天行微笑了一下,淡淡地道:“你才是。”说者目光扫向唐青瑶身后:“你也不给我介绍一下这两位……”他适才一心放在唐青瑶身上,只知道唐青瑶后面跟来了两个人,并没有细看,现在才发觉那两个人生相奇特之极,一个形如孩童、面sè红润、肌肤娇嫩有如婴儿,脸上却透出威严肃杀之气,令人一见便感觉十分怪异;另一个通体黝黑,一双火红眼睛jīng光四shè,直如鬼物,登时吓了一跳。

    唐青瑶撇了下嘴,嗔道:“你连童哥和影哥都不认识,怎么搞的?”

    唐青瑶对唐门高手实力了如指掌,深知唐青童和唐青影乃是当今唐门青字辈中属一属二的高手,一心认为他们的名头早已经天下皆知,却没有想过他们本领虽高,但是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名声反而不如唐青锋等人响亮,易天行更是闻所未闻、心中完全没有谱,闻言尴尬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黑鬼笑道:“易兄弟别理我瑶妹,她被本门给宠坏了,说话自以为是、不知所谓。我叫唐青影,因为我父亲是墨勒族人,我禀承了他的遗传,所以皮肤黝黑、火眼如炬,呵呵,没有吓到你吧。”说着一指那旁边那矮子:“他是百毒童子唐青童大哥,我们这辈他年龄最大,内功最好,他的身材并非天生,乃是……”

    唐青童干咳一声,打断唐青影的话头,炯炯的目光落在易天行身上:“唔,功力不错。”说着笑了起来:“瑶妹眼光更是不错。”

    此语一出,引得唐青影大笑起来,唐青瑶红着脸便是一脚:“讨厌鬼!”唐青童身形不动,唐青瑶的腿踢至他身前三尺、便像踢中一堵墙上一般,蓬的一声,再也不能欺进一寸。

    唐青瑶跺脚道:“童哥你欺负我!”易天行却看得心中一凛,他冷眼旁观,看出唐青瑶那脚力道非凡,并非虚招,想不到居然无法靠近唐青童身体,唐门青字辈内功第一的评语当非虚言。

    唐青童呵呵一笑:“这也算欺负?恐怕瑶妹心里怨我欺负得不够呢,呵呵!”不待唐青瑶发火,便转向易天行道:“易兄弟目下可有去处?”

    易天行笑道:“也没有什么一定的去处,只是打算到巫郡去。”

    唐青影摇手道:“嗳,别去巫郡了,那里蛮荒未辟,兽比人多,而且有许多jīng通巫术和天生异禀的野人,凶横顽劣、不可理喻。这些东西碰上了就有麻烦,不碰上便连鬼影子都看不到。不如跟我们去唐门暂住,听瑶妹说你得罪了朝廷,嘿,只要在我们唐门之内,我保证没有任何人可以动你一根汗毛。”

    易天行虽知唐青影是一番好意,闻言亦大是不快,眉头微皱:“在下还想办些私事。”

    唐青影大笑道:“什么私事?到了我们家,我立即派人帮你办了,呵呵。”说着便去拉易天行的手。

    唐青瑶却看出易天行的心意,上前一步,按住唐青影的手,嗔道:“影哥,你就不能斯文点,哪里有你这样请客的,也不怕把人家吓到?”

    唐青影缩回手臂,挠了挠头皮:“请客也要讲斯文的吗?”

    唐青童揶揄道:“别人当然不需要,易兄弟怎么一样,你吓跑了人,瑶妹不跟你拼命才怪!”

    唐青瑶瞪了唐青童一眼:“你现在得意吧,回家我去告诉槐居叔你欺负我!”

    唐青童吐了吐舌头,摆手道:“千万不要,瑶妹见谅,愚兄给你赔罪了。”说着向唐青瑶深深一躬。

    唐青瑶得意地一摆脑袋,对着易天行道:“先到我们家暂住几rì,然后再走,好么?”唐青瑶的语气越到后面,越见温婉,直令易天行难以拒绝,只得苦笑应是,跟着唐氏兄妹向唐门进发。澹台明珠也不说话,默默地跟在后面。

    一行五人走了没有多远,天sè便已经黑尽,荒山野岭,众人只得停下来扎营歇息。唐青童点燃一队篝火,然后拉着唐青影去找食物。

    易天行与澹台明珠并排而坐,唐青瑶却在篝火对面。待唐青童二人身影消失不见,唐青瑶便一脸兴奋地来到易天行身旁:“喂,说说你在蛊宗的事,一定很刺激吧?”

    易天行没有好气道:“刺激?你来!”

    唐青瑶握着易天行的手臂,摇了摇,软语相求:“说嘛。”

    易天行最受不了这个,连忙告饶:“好了好了,我说。”接着便把自己在蛊宗的事情摘要叙述了一遍,听得唐青瑶咯咯直笑:“你居然吃了几个月虫子?!呵呵呵呵。”

    易天行佯怒道:“很好笑吗?什么时候我给你做一顿!”

    唐青瑶根本不把易天行的话放在心里,依旧大笑不止,好不容易才收住口:“哎哟,笑死我了。说真的,你故意把假药方给耶律红花,是不是太yīn险了?”

    易天行嗤道:“嘿,我自己说药方,关他屁事,谁叫他派徒弟来偷听的?偷听了就算了,还配药服用,这不自己找罪受吗?再说了,他本来就站不起来,我好歹也帮助他站起来了那么多天,让他高兴了那么多天,他怎么也该谢谢我才是。”

    唐青瑶啐道:“狡辩!人家再练个三五年,走火之症可能就好了,现在被你这么一搞,双腿就算废了,这辈子也别想站起来。”

    易天行笑道:“哪里需要三、五年,最多半年,呵呵。只是这老头武功法术都还不错,医术就差了不止一点点,对走火的认识亦不足,嘿嘿,到底缺乏正宗的传授。”

    唐青瑶伸出玉葱般的手指,在易天行面前晃悠:“好哇,人家把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你就这样害人家。”

    易天行拨开唐青瑶的手指,淡然道:“第一,他教我是为了利用甚至害我;第二,我也没有害他,哼,药王谷前辈名医闾千阙发明归元散的目的的确是用来治疗走火坐僵的,只不过配方出了点偏差,以致未尽全功,留下了点隐患,但是正常情况下,归元散也算将人治好了,并没有其他祸害。如果耶律红花不倾尽全力、强运超出自己经脉承受能力的真气,根本就不会破坏经脉、诱使走火之症复发的。”

    唐青瑶面露笑意:“你早就作好与他翻脸的准备,他若好好待你,你就走人了事;如果对你不利,便逼他用全力,引他岔气走火,好如意的算盘。”

    易天行伸了个懒腰,拖长声音道:“耶律老儿不怀好意,不用猜也知道。我可没有那么天真,他会放过我?嘿,白痴也不会相信吧。今rì之事,危险万分,若非刘家的人即使赶到,我定然xìng命不保。”

    唐青瑶露出钦佩的神情:“引诱刘家的人去与蛊宗的人火拼,亏你想得出来。”

    易天行笑道:“其实我只是赌一赌,这两股势力无论谁招惹上他们都会很麻烦,所以便叫他们狗咬狗好了。如果刘睿他们晚一步来,我就没有那么好命了。”说着声音一柔:“谢谢你。”

    唐青瑶闻言心里一甜,喜滋滋地道:“跟我客气什么,而且只是举手之劳,我一告诉刘睿你的下落,他便立刻率领手下去蛊宗了。”

    澹台明珠忽然插嘴道:“那刘睿也真有本事,只是从你口中知道了一些大致情况,便可以通过神谷,在交错纵横的神溪水道中找到正确的道路,进入蛊宗。”

    唐青瑶唔了一声:“刘睿素有智名,在刘府中,他之于刘令好比刘智之于刘宗,能找到方法进蛊宗并不希奇。倒是他武功那么强横倒是出人意料,而且这么多年来竟然没有人知道他持有龙须鞭,为人yīn险可知。”

    易天行道:“你们看见逃出蛊宗的刘睿了吗?”

    唐青瑶点头道:“他浑身**地跑出谷来,急速飞奔而去。我本来想拦住他,忽然想起你说不要露面,便任由他逃跑了。怎么?你希望我们……”

    易天行打断唐青瑶的话语:“别多心,我只是了解一下情况。你不出头是正确的,刘睿武功机智俱都不弱,万一杀不了他,唐门与刘家的梁子就算结下了。现在他最多怀疑,没有实证,刘家也不敢发难。”

    唐青瑶皱眉道:“他会怀疑我们?”

    易天行冷笑道:“智力卓绝的人多半都有疑心病,唐门与刘家虽然不是仇敌,但也没有什么交往,忽然这么热心给他资料,害得他损兵折将、自己也差点丧命,他不怀疑你们才怪。”

    唐青瑶默然不语,良久才道:“你估计他会怎么办?”

    易天行耸了耸肩:“放心,以前死在我们手下的刘家高手都已经被毁尸灭迹,只要他没有逮到我跟你们在一起,你便来个抵死不认,他便没有办法了。”

    唐青瑶露出失望的神情:“说了半天,你还是不想留在唐门。”

    易天行道:“我有正事要办,找人庇护也非我所喜。”不待唐青瑶张口,便岔开话题:“你的两个堂兄很有意思。能介绍下他们的来历吗?”

    唐青瑶瞪了他一眼,没有好气地道:“影哥不是告诉你了吗?”

    易天行肃容道:“我只知道墨勒族乃是巫族的分支,该族肌肤如墨、目红如炬,擅长夜视隐踪,听说天生便有感应四周生物的能力,其他的便不清楚了。我到巫郡去,难免会遇见墨勒族人,现在多了解点说不定就会多条命。”

    唐青瑶望了易天行一眼,道:“你说的不错,墨勒族的确是你说的样子。他们生活在暗无天rì的茂密丛林中,依靠天生的神目和肤sè,伏击对手,往往能杀死比他们强大的敌人。他们在极黑暗的环境中能依靠天生的本能感应对手的存在,但是那种感应与炼气者的气机感应不同,跟天赋有关,没有办法加强,修炼内功心法对其也没有帮助,反而在气机感应上受到限制、进境缓慢。他们比常人手脚灵活、而且身轻如燕,习练小巧功夫和轻功事半功倍,影哥的轻功便是本门同辈之冠。巫郡的墨勒族擅长shè箭和飞镖,在密林中施展起来,甚是可怕,你遇见了千万要小心。”

    易天行颔首道:“谢谢。对了,影哥怎么姓唐?他父亲是墨勒族人,应该不姓唐吧?”

    唐青瑶微笑道:“我们唐家不嫁女儿,只招赘。否则怎么保证我们的武功不外流?”

    易天行瞪大了眼睛,失声道:“什么?”

    唐青瑶嗤道:“这很奇怪么?”

    易天行连忙道:“没有没有。对了,童哥练的是固形凝魄玄婴**吧?”

    唐青瑶瞟了他一眼:“算你有见识,不过并不全对。童哥的百毒元婴功乃是将固形凝魄玄婴**与唐门毒功结合而成,威力更甚。”

    易天行诧异道:“固形凝魄玄婴**乃是道家旁门秘法,修形而不修神,虽然走入歧途,却也相当厉害。不过传人甚少,童哥怎么习得的?”

    唐青瑶得意地道:“这便是本门招赘的好处,我们不但不虞武功外泄,而且还能引进其他不同门派的奇功异法。”

    易天行大笑道:“靠上门女婿撑门面?哈哈!”

    唐青瑶不悦道:“本门能屹立滇郡不倒,除了不断吸纳外来武学作补充,本门对自己弟子的鞭策也很紧,每个唐门弟子都需自己创立一门以上的武功,然后记载下来,留在藏经阁,以供后人参考。所以我们的武学才能jīng益求jīng、更上层楼。”

    易天行止住笑声:“对不起,我开玩笑的。”

    一道黑影闪过,篝火旁边登时多出一堆山果;火堆前,唐青影现出身形,一脸专注地望着火堆,篝火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只用木枝串起的野鸡,另一端握在唐青影的手中。

    唐青瑶嗔道:“影哥来了也不打个招呼!”

    唐青影嘿嘿一笑:“我打招呼岂非打扰你们谈话了?”

    唐青瑶脸一红,随即嘟起嘴道:“胡说八道,我们在谈正事。”

    唐青影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我有说你们没有谈正事吗?不过童哥不喜欢别人查探他武功的底细,瑶妹你说太多了。”

    易天行道:“影哥,我来帮你。”说着走到唐青影身边,一面伸手去拿那根串着野鸡的树枝,一面低声道:“对不起,是我好奇,不干青瑶的事。”

    唐青影将树枝交到易天行手中,徐徐地道:“我没有针对你,不过本门门规森严,瑶妹再怎么受宠爱,泄露门中机密仍然会受惩戒。希望你能体谅。”

    易天行一面连声道是,一面烤着野鸡。唐青瑶却忍不住出声斥道:“我才不怕呢!”

    唐青童的声音远远传来:“又是谁惹到瑶妹了?”话音未落,唐青童扛着一只野猪,出现在众人眼中,那野猪比他身体还大,压在他身上显得十分累赘,他却一脸轻松、浑若无事地徐步走来。

    唐青瑶道:“影哥怪我泄露门中机密。”

    唐青影哈哈一笑,却不说话。唐青童将野猪放下,微笑道:“瑶妹做事向来有分寸,她告诉易兄弟的,一定不会是机密。好了,快弄饭,吃完了好好睡一觉,明天还要赶路。”

    次rì清晨,天sè微明,易天行等人便呼吸着草木清新之气,动身前往唐门。他们一行五人身手矫健,不到正午便已经翻过了两座山头,来到一个小村落。

    一进入村庄,澹台明珠身体便是一震。靠近她的易天行立即生出感应,替自己功行jīng进高兴的同时,亦大是奇怪:“怎么了?”

    澹台明珠摇了摇头,眼中却满是迷惘之sè:“没有什么。”

    唐青瑶道:“你这样子还说没有事?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澹台明珠头摇得更厉害,望着易天行,语带惊惶地道:“奴婢没有欺骗主人。”

    唐青瑶哼了一声,正yù说话,便被易天行打断:“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就算没把握也可以说出来,大家想总比你一个人想好,你觉得呢?”

    澹台明珠略一犹豫,讷讷地道:“这里很像蒙长老当初寄养我的地方,可是我记不清楚了。”

    易天行本来打算离开唐门再替澹台明珠调查身世,现在既然遇上,自然决定顺便解决,当下立即欢声道:“真的!那你好好想想,当年哺育你的村妇有什么特征没有?”

    唐青瑶听得一头雾水,皱眉道:“你们在说什么?”

    易天行简要的将澹台明珠的身世一说,接着道:“我觉得此事很有可疑,所以想帮澹台姑娘查一查。”

    唐青童沉声道:“不错,的确很可疑。不过鄙门门主尚在府中恭候易公子大驾,还是待易公子休整一番,再来调查吧。”

    唐青瑶不满道:“童哥怎么这样?澹台姐姐自幼便没有见过自己的亲人,此村既然有人知道她的身世,我们岂可过门不入、袖手而去?”

    唐青影嘿嘿一笑,双目中jīng光四shè:“我们进村。”

    唐青童见唐青影亦赞成插手此事,便不再坚持,冷哼一声,将头一昂,急行几步,当先走进村庄。唐青瑶望着唐青童的背影,对着易天行微笑道:“童哥为人向不喜多事,但是一旦作出决定,比任何人都积极。”

    易天行含笑点头:“我们追上去!”说着脚下加速,与唐青影等人跟上唐青童,并肩走到一户村居门前。

    唐青影走上前去,一面敲门,一面高声道:“里面有人吗?”

    房中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来了!谁啊?”吱呀一声,木门打开,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头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瞪着一双目光混浊的三角眼在诸人脸上不住扫shè,面露惊讶之sè:“你们不是本村的人?”

    唐青影望着这老头迟缓的动作,心中大感不耐,急声道:“废话,我们当然不是你们村子的人。我问你,你是这村子土生土长的吗?”

    老者顿时面露不悦:“不错。”

    唐青童徐徐道:“也就是说,这村子里发生的事你都应该知道?”

    老者冷笑道:“那当然,我在村子里面待了六十八年,哪里都没有去过,别处的事情我不知道,这村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可都瞒不过我。嘿嘿,看样子,你们不是路过,是来问事情的,只是这里地处偏僻、人烟罕至,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你们想打听什么?别是找错地方了。”

    澹台明珠一脸急切的神情,上前一步:“这位老伯,你可知道十四年前,这里有户人家曾经代人抚养女婴?”

    老者闻言脸sè骤变,嘶声道:“没有,没有,你们找错地方了!”说着便去关门。

    唐青影将手往门上一搭,那木门便像生了根一般,任凭老者如何用力,都不能撼动分毫。老者一张干瘪如橘子壳的脸涨得通红,尤自不肯罢手,不住吐气发力,奋力关门,看得唐青瑶心有不忍,上前去拉他的手:“老大爷,我们只是想问问当年发生的事情,没有恶意,你别太激动了。”

    待唐青瑶靠近,老者眼中骤然jīng芒一闪,腰一直,微一推门,身体便化作一道黑影向后掠去,双手一摇,立时便是两把铁莲子激shè而出。唐青瑶只觉眼前一花,便失去了老者踪影,心中立生jǐng兆,毫不犹豫地翻身跃出门外。唐青影则怪啸一声,身形一展,有如一道轻烟,飘过看似密不透风的铁莲子网,向老者扑去。铁莲子没有击中唐青瑶和唐青影,立即散开,将站在门口的易天行三人笼罩在其乌光之下。

    易天行挡在澹台明珠面前,反手握剑,正yù出手,唐青童便已经冲到铁莲子网中,双臂挥舞、一阵乱抓,将其尽数接下,身形丝毫不见滞缓,径自冲向老者。唐青瑶稳着身形,心神略定,登时怒火冲天,扬手一支飞镖,划出一道弧线疾shè老者后脑。易天行与澹台明珠虽然慢了一步,此时亦各持兵刃冲向老者。

    那老者骤然发难、居然一击不中,又被唐青影拦住,眼见敌人纷纷扑上,心中叫苦不迭,一面挥拳迎击唐青影,一面缓缓移动身体、向后门挪去。忽然耳后风生,连忙将头一低,谁知唐青瑶早料他有此一着,飞镖尚距老者一丈远近,忽然一沉,shè向老者大腿,老者不虞有此,顿时中招,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易天行见状刚说了句:“留活……”唐青童已经赶到老者身旁,目shè厉芒,屈膝一掌,击在老者身上,发出蓬的一声巨响。易天行颓然闭嘴,心中一阵失落,心中暗道:“唐青童怎的如此莽撞?”

    唐青瑶走过来,仿佛知道易天行心中所想般,对他嫣然一笑,随即一脚踢在老者身上,老者发出杀猪般的大叫,告饶道:“小姑nǎinǎi,饶命啊!”

    易天行看得大皱眉头,心道:“这家伙太没骨气。”

    唐青瑶笑吟吟地道:“澹台姑娘,要问什么便问吧?”

    澹台明珠趋前两步,蹲在老者面前:“你是谁?看你一身武功,为什么甘心潜伏在这种偏僻的小村庄?”

    老者一面哼哼,一面道:“我叫路渑,是滇山冷云真人门下弃徒,因为得罪了极厉害的仇家,闭祸隐居在此已经三十四年了。”

    唐家三兄妹听得冷云真人之名,俱都眉头一皱。易天行见状,不由问道:“冷云真人是什么人?”

    唐青瑶道:“冷云真人是蔑怖族人,天生异能,可以指水成冰,甚被族中巫师赏识,尽得蔑怖族巫术真传,青年时期便在蔑怖族所居住的鹿角峒横行一时,四十岁时遇见一个中毒昏迷的赤帝族道人,看出是个异人,有心结交,于是采用蔑怖族中灵药替其解毒,接着死缠不休、企求传授,那道人看他资质尚佳、向道心诚,而且又救了自己一命,便传了部道经给他,然后离去。冷云真人自得道经,便闭关十年、一意苦修,待其破关而出,法术比之以前jīng进何至百倍,出山后立即将鹿角峒附近巫族全部征服,一时声名大振,乃是滇郡著名的妖道。”

    易天行哦了一声,望向路渑。路渑知道易天行在想什么,老脸一红,道:“我入门不到五年,便犯过被逐,小兄弟别小看鄙人师尊。”

    易天行听他维护自己师门,登时好感大增,温言道:“你似乎与当年之事无关,为什么害怕提及?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路渑立时面露难sè,瞥了易天行一眼,yù言又止。唐青瑶不耐道:“问你话就快回答!”说着脚尖一踮,作势yù踢。

    路渑识过厉害,连忙告饶,苦着脸呐呐地道:“此事牵涉到蛊宗和神蜈门的恩怨,这两个门派我都不想得罪。”

    唐青瑶冷笑道:“你不肯得罪他们,便得罪我们好了。”

    路渑将牙一咬,道:“当年蛊宗蒙术不知道从哪里带来个女婴,四处找人抚养,竟然来到这里。嘿,我认得他,他却认不得我。”

    唐青童沉声道:“少说废话,讲正题!”

    路渑闻言身体一颤,面露惧sè,连忙道:“是,是。”说着吞了口唾液,继续道:“蒙术来此村的头一天,神蜈门宫三娘便来到这里,一面用钱打点,一面以蛊物恐吓村民,让大家帮她掩饰,装作本村村妇。我瞒得过蒙术,却瞒不过她,好在她对我没有什么兴趣,只jǐng告了我两句了事。次rì蒙术前来寻找刚生了孩子的妇人,抚养女婴,发现宫三娘合适,便把那孩子交给它代养。”

    澹台明珠颤声道:“你是说……那抚养孩子的妇人居心叵测?”

    路渑点头道:“那是自然,后来我才知道,宫三娘把附近百里内刚生孩子的妇女尽数杀死,以使蒙术找不到rǔ娘,不得不将孩子交到她手中。”

    易天行等人闻得此言,不由心头火起,对宫三娘暗生杀机。唐青瑶更是大怒道:“这妖妇居然如此狠毒!”

    易天行强压怒火,沉声道:“宫三娘为什么要这样做?”

    路渑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唐青童冷冷地道:“据我所知,神蜈门人数不多、高手更少,势力远不如蛊宗,根本不够资格跟蛊宗对抗。蛊宗与神蜈门实力悬殊,他们之间会有什么恩怨?如果有,神蜈门恐怕早被蛊宗灭门了。”

    路渑略一迟疑,轻声道:“诸位千万别说是我说的,我曾经从一个神蜈门门人口中得知他们的秘密。天下蛊术均源于蛊宗,神蜈门的蛊术亦不例外,但是神蜈门的蛊术并非从正常途径学得,而是偷学的。”

    唐青影呵呵一笑:“这样蛊宗岂肯罢休,肯定会上门寻仇。”

    路渑道:“正是,自从神蜈门偷学蛊术一事被蛊宗发觉,蛊宗便对神蜈门进行了长达百年的残杀,若非神蜈门中有一些特别的逃遁隐踪之术,早就灭门了。”

    易天行道:“照你这么说,神蜈门对蛊宗应该是能避则避,岂会像宫三娘般主动招惹蛊宗的人?”

    路渑咧嘴一笑:“我怀疑那女婴是神蜈门可以安排给蒙术的。”

    易天行道:“你是说神蜈门想利用这女孩继续偷师?”

    澹台明珠指着路渑,大怒道:“你这人胡说八道!我从来没有听过神蜈门,怎么会帮助他们!”

    路渑道:“果然你就是当年的女婴,嘿嘿,神蜈门要利用你自然有办法,不过我可从来不想为不相干的事情费心。”

    易天行拉住想上前殴打路渑的澹台明珠:“那女婴是否有姐姐?”

    路渑闻言一呆,随即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易天行继续问道:“宫三娘曾经告诉那女孩,她姐姐来找过她,而且被蒙术杀了。”

    路渑哈哈大笑,嗤道:“原来如此,你们就是为这个来这里求证的?哈哈!他娘的,宫三娘这娘们儿真能骗人,哈哈,不过我可以保证,二十年来,除了蒙术、宫三娘和那女婴,没有其他外人进过这村子。”

    澹台明珠怅然若失地道:“也就是说宫三娘骗我,我根本没有亲人。”说着说着,两行清泪顺着俏脸滑落下来,滴在地上。

    易天行安慰道:“你别这样,虽然在这里打听不到结果,但宫三娘可能知道你的身世,我们再去找她便是。”

    澹台明珠举袖拭去脸上的泪珠,强笑道:“算了,我没有亲人也长这么大了,不碍事的。现在知道蒙长老没有杀我姐姐,我心里已经很高兴了。”她现在知道蒙术没有杀她姐姐,言语间自然对其尊重了不少。

    易天行望了澹台明珠一眼,笑道:“也是。”

    唐青瑶顺脚踢了路渑一下:“宫三娘还在村中吗?”

    路渑惨叫一声,身体卷成一团,哀号道:“你们想知道我都说了,你还下此毒手!”

    唐青瑶反倒吓了一跳,随即咯咯直笑:“对不起啊,呵呵。”说着望向唐青童“童哥。”

    唐青童冷笑一声,上前一拍路渑肩膀。路渑身体一震,接着颤抖逐渐减轻,最后终于平静下来,抬起满是冷汗的头:“那娘们儿早走了。这里穷乡僻壤,没有特别的事谁愿意久留?!”

    易天行拍了拍澹台明珠的香肩:“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去找神蜈门打听你的身世,现在我们先去唐门。”

    澹台明珠点头表示赞同。唐青瑶欢呼一声,忽然想起什么,一腿踢向路渑:“赶快给我们弄顿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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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河风存古意 陋栈动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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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萌新叶,桃绽初枝,不知不觉间,言九天已经休养了一个多月,伤势痊愈。在这期间,夏玉英率领父亲的旧部将绝龙寨重新整顿,并且将羌鸩羽等人的家眷秘密接上了山寨,在绝龙岭初步站稳了脚跟。半月前,寿千旬三人也回到芫阳,与古梦涯密谈了一夜。第二天,古梦涯便托古灵峰推荐寿千旬到潘瑜军中担任幕僚;火仲行则拿着古梦涯的荐书投奔绝龙寨去了;杨放鹰却独自离去,不知所踪。

    易锋寒和古梦涯本来在攻陷绝龙寨之后,便打算离去,但是古心铮等人执意挽留,加上伤势未愈的言九天亦有去意,不好扔下他独自上路,所以又多留了些时rì。现在见言九天已经复原,便不再犹豫,一同向芫阳诸友辞行,从码头乘舟,北渡长河。

    易锋寒三人立在船头,望着滚滚东逝的江流,任由江风拂面,不由生出思古豪情。言九天意气风发地高声道:“长河不愧神州第二江,气象恢弘,当年唐武帝率领三万水军在此大破河北号称百万的郅国水军,不知是何等气概!”

    古梦涯微笑道:“九天什么时候这么多愁善感了?过江往北不过三百里便是登州地界,听说那里民风彪悍、豪杰辈出,不知是真是假?”

    易锋寒亦笑道:“是真是假,我们在登州多待一阵,看看情况便知道了。”

    言九天望向易、古二人,眼中shè出感激之sè:“不是我拖累你们,你们早走了吧?还没有问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

    易锋寒拍了拍言九天肩膀:“朋友一场,说这些见外的话干什么?反正我们在古家又不愁吃喝,早走晚走都一样。过了登州,我们便会继续北进,先去玉蟾山找无为丹宗的人,替幽冥子老师了结心愿;然后往东至重州墨城,完成墨坚老师临终时的嘱托。”

    言九天呵呵一笑:“你们的事情还真多,办完了别人的事情,你们怎么办?”

    易锋寒耸了耸肩:“我会乘船顺淮水南下,重返长河,然后顺着长河出海,回我的故乡――渭州去。”

    古梦涯接着道:“我会北上中州,乘天下未乱,去体会一下神州首府的繁华景象。”说着微微一笑:“九天呢?”

    言九天闻言略感失望,望向滔滔江水:“如果可以,我会留在登州,否则我会四处游历,一面考察山川地势,一面结交英雄豪杰,同时找寻落脚的地方。”

    古梦涯仰望长空,长叹道:“神州人大多已经习惯顺从皇权,九天要找有心改天换地的志士恐非易事!其实你不觉得留下来帮助夏世妹要容易些么?”

    言九天面露桀骜之sè,傲然道:“大丈夫岂可永居人下!况且事在人为!世事本就半由天命半由人,只要认定目标去做,无论成败,生死无悔!”

    古梦涯心中暗叹,知道言九天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言。易锋寒却鼓掌道:“好一句生死无悔,男儿在世,当如是也!”

    古梦涯闻言笑眯眯地道:“幸好夏世妹不在。”

    易锋寒与言九天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易锋寒捂着肚子道:“大不了加一句,女子在世,亦当如是也!”

    三个少年爽朗的笑声顿时响彻长河。

    易锋寒三人过江之后,专门挑选僻静的小路,施展轻功,一路急行,次rì黄昏时分,便已经踏上登州地界。

    易锋寒望了望天sè,对言九天道:“我们找个地方歇息怎么样?”

    言九天微一点头:“好。”

    三人打定主意,便继续向前行进,沿途留心客栈,谁知他们走得太急,错过了城镇,一路行来,竟然杳无人烟,到了天黑才望见前面有昏黄的灯光。易锋寒当先走去查看,发现那是一家简陋的客栈,而且目力所及,再没有别的房舍,显然是到了一个偏僻的小村庄附近。

    易锋寒径自走进客栈,望也不望四周的食客,大大咧咧地坐到正中一个洁净美观的空桌子旁边,喝道:“小二!”

    小二急匆匆地跑过来,招呼着随后走进来的古梦涯与言九天:“两位客官,请坐。”接着转向易锋寒:“三位来点什么?”

    易锋寒向言九天一抬手:“九天你来点。”

    言九天也不客气,点了一坛酒和四、五个小菜。古梦涯却坐在那里、埋着头一言不发,眼角余光扫视着客栈中的食客。在他们右面有两个样貌粗豪的农民,正喝得面红耳赤,嘴里不住唠叨着家里的琐事;左边有两桌人,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其中一桌有三个人,一人商贾打扮、两个一身劲装,像是由武师保护的远游商人,俱都在静静地吃饭;另一桌只有一个老学究,在那里自斟自饮,旁若无人。

    易锋寒察觉到古梦涯的小动作,不由笑道:“老三太小心了。”

    言九天亦是目光一转:“锋寒,出门在外,谨慎点是好事。”

    易锋寒微笑不语,大声催促小二上酒菜。那小二见他们三人衣着光鲜,格外卖力,不一会儿便将三人的酒菜送上,反将旁边几桌的酒菜延迟,商人那桌可能已经上完了饭菜,也不理会,那学究一味喝酒,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旁边那两个农民却不禁大怒、喝骂起来。

    易锋寒三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他们三人以前甚少出门,自经变乱、流亡至今,要么在荒郊野外逃遁,要么有人照顾,从来不曾有过如此经历,看着小二软硬兼施的将那两个农民安抚下去,俱都大感新鲜。

    此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一个紫面大汉旋风一般冲进厅来,略一扫视,目光停留在易锋寒三人身上:“你们是什么人?”此人说话的工夫,门外涌进十余条汉子,俱都身着青sè劲装,各持兵刃,气势汹汹。

    掌柜一脸惧容地走上前来:“三庄主。”

    紫面大汉看也不看掌柜一眼,目光炯炯地盯着易锋寒,直似要看透他的心扉。

    言九天迎上紫面大汉的目光,大声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紫面大汉沉声道:“在下铁掌银梭蔺南飞。”

    易锋寒笑嘻嘻地道:“在下易锋寒,这两位是我朋友古梦涯和言九天。”

    蔺南飞眉头一皱,显然不知道易锋寒三人来历,继续问道:“你们何故到此?”

    古梦涯将刚斟满的酒一饮而尽,哈哈一笑:“难道我们到哪里还要阁下允许不成?”

    蔺南飞怒目望向古梦涯:“你们到别的地方我管不着!这里是蔺家庄,不欢迎来历不明的人!”

    言九天嗤笑一声,正yù说话,客栈掌柜便已经战战兢兢地上前打圆场道:“三庄主,他们只是路过……”

    蔺南飞不耐烦地打断道:“你是不是保证他们没有问题?!”

    客栈掌柜立刻闭上嘴巴,灰溜溜地退了下去。

    易锋寒淡淡地道:“我们三人赶路至此,左近又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落脚。三庄主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吧?”

    蔺南飞尚未说话,他身后一名大汉双目凶芒暴shè,大喝道:“找死!”手中长枪一抖,一朵碗大枪花在易锋寒眼前绽放开来。

    易锋寒三人一见枪势,便知道此着不是虚招,一个不慎,便有xìng命之忧,俱都动了真火。古梦涯右脚一勾桌腿,椅子一斜,单腿支地,滴溜溜一转,人已经迎向枪锋,手臂一探,已经抓住枪杆,大喝一声:“放手!”一股巨力登时寻着枪杆向那大汉逼去,那大汉只觉虎口一热,接着胸口如中重锤,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脸sè苍白地撒枪后退。

    蔺南飞见状大惊,那大汉乃是其得力爪牙,本领素所熟知,现在一招之间,便被重创,实在大出其所料,心中不免对古梦涯一行重新估计。他身后十余壮汉却毫不知进退,纷纷叫嚣着飞身扑上,顿时刀光剑影,映入易锋寒三人眼帘。

    易锋寒笑道:“该我了。”说着身体腾空而起,飞身扑击那群青衣汉子,连环三掌,便将当先冲至的三名壮汉击倒。不过那些壮汉武功颇有些功底,见势不妙,立即散开,进行游斗,易锋寒虽然占据上风,一时间却也不能将他们尽数击倒。

    蔺南飞见状知道骑虎难下,自己如果怯阵,以后势难再统率手下众人,心念及此,双臂一展,腿一蹬地,身形犹如飞鹰一般,扑击易锋寒。古梦涯连忙抢上前去,双手翻腕成环,接着平推出去,迎击蔺南飞。蔺南飞与古梦涯四掌交接,只觉如触两块烙铁,不但刚猛有力,而且滚烫发热,心中不由一惊,双掌借力一推,身体后退丈余,飘然落下。蔺南飞埋头望了望自己发红的双掌,心中一阵骇然,猛然一转身,三道银光疾如电掣、发着尖锐的破空啸声分击易、古、言三人。

    易锋寒头也不回,反手一劈,将shè向他的银光击落,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继续追击还在顽抗的青衣汉子。言九天端起酒杯,迎向银光,运劲一转一卸,那道银光在酒杯口上滴溜溜转了几圈,便力竭而止,跌落在杯中,发出清脆的声响,却是一支做工jīng巧的小银梭。古梦涯却将身体一倾,就像自杀一般,迎向银光,自至银光快要及身,他猛然将身体一翻,右手一抄,便将银梭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随即手一扬,将银梭掷向蔺南飞右股,动作有如行云流水,毫无呆滞之感。

    蔺南飞眼见银光入目,却毫无闪躲之力,惨叫声中,右股已然中梭,深可及骨。剩余两名在易锋寒周围游斗的汉子见状大惊,其中一人暴喝着疾冲上前,势如疯虎,一副与敌携亡的样子,毫不防守,一味挥刀强攻;另一人飞身后退,来到蔺南飞身旁,用手一托,扶着蔺南飞往门外跑去,出门之前犹自不忘撒出一把梅花针。

    言九天伸手拍在旁边一个桌子的边沿,将其拍得凌空翻转一圈,不待桌子落地,横臂一扫,方桌便呼地一声飞shè至门口,将梅花针系数挡下。易锋寒却冷笑一声,双手交错盘绕着向前击出,将迎面劈至的鬼头刀一扣,双臂一翻一引,口中喝道:“撒手!”立时将刀夺了过来,不待那人反应,已经屈膝一击猛踢在他小腹之上。该名大汉惨哼一声,飞出丈余方才跌落下来,躺在地上不住呻吟。

    易锋寒三人闻得门外马蹄声急促响起,对视一笑,也不追赶,依旧坐回原位,继续吃饭。他们旁边三桌人,那两个农民早已经悄悄溜走,剩下没有收到酒钱的小二在那里低声咒骂;商人与他的保镖草草吃完饭,望也不朝他们望一眼,急匆匆地上楼歇息去了,显然是不想惹上麻烦;只剩下那老学究,不知道是醉了怎么的,丝毫不以适才的恶斗为意,眯着醉眼自斟自饮,仿佛天塌下来亦跟他没有半点关系。客栈掌柜则苦着脸站在三人身旁,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易锋寒夹了块猪尾巴送进嘴里,一面咀嚼,一面道:“掌柜的,不用怕,我们不会连累你。打坏了你店里的东西,我们赔给你就是。你别哭丧着脸好不好?”

    此时被易锋寒击倒的青衣汉子们纷纷哼哼叽叽地爬起身来,却也不敢再动手,一个个灰溜溜地走出门去。掌柜听了听门外的马蹄声,跑至门口,伸头出去望了望,确定那些汉子已经走远,才回到易锋寒三人桌旁:“三位客官,听我良言相劝,赶快走吧。否则等蔺大庄主到了,你们想走都走不了了。”

    易锋寒嗤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好怕的?”

    掌柜颤声道:“你们是不知道蔺大庄主的厉害,他乃归化寺梵钟大师嫡传弟子,武艺jīng湛,三十岁时便将蔺家庄附近三百里以内强梁豪霸铲除的铲除、收服的收服。这些年来,再没有人敢逆他的意。你们惹上了他,定然没有好结果。”

    古梦涯重复道:“梵钟大师啊。”

    言九天道:“梦涯知道此人?”

    古梦涯点头道:“我听无相大师提起过,归化寺乃禅宗武学名门,虽然不及燃灯古寺和白马禅宗源远流长、博大jīng深,却也颇有过人之处。近年来,归化寺最著名的高手就是梵钟大师,此人号称归化寺百年来第一人物,武功相当厉害,一手渡危杖法和贝叶掌法名震当世,只是不知道这蔺大庄主得到了他几成传授。”

    此时旁边那老学究嘿嘿冷笑道:“一个蔺南天就怕了,那你们还是早点跑的好。”

    古梦涯闻言心中不悦,双眉一振,便yù说话。言九天却心中一动,伸手阻止住古梦涯,拱手道:“老先生似乎话中有话,小子愚钝,尚望明示。”

    老学究捻须一笑:“好吧,看在你还知道敬老的份上,老夫提醒你一句。蔺南天的贝叶掌法只有六成火候,与你们单打独斗也只有三成胜算,不足为虑。倒是他四弟蔺南山,传说他幼年时候得逢一个武林异人,随其浪迹江湖,三年前艺成归来,武功还在乃兄之上,你们怕不是他对手。而且你们想过没有,打赢了又如何?蔺家庄二小姐的丈夫恶屠夫布大墩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虽然不住在蔺家庄,妻子娘家有事他也不可能袖手,嘿嘿,加上交游广阔的梵钟老和尚和那不知道来历的异人,你们得罪了蔺家庄,以后在江湖上行走便多了不少阻碍。”

    言九天提着酒坛,来到老学究身旁坐下,替他斟满一杯酒:“老先生见闻广博,请问尊姓大名?”

    老学究双目寒芒一闪,刹那间像换了个人似的,神威凛凛,随即目光一黯,又恢复到混浊的眼神,徐徐道:“老夫纪烨。”

    此时易锋寒与古梦涯亦走了过来,各自入座。易锋寒低声道:“纪老先生本领不凡,为什么甘心在此偏僻乡野虚度时rì?”

    纪烨冷冷一笑:“不甘心又能如何?”

    言九天眼中露出狂傲不羁的神情:“不甘心便应该去改变!”

    纪烨向他翻了个白眼:“你们还是先顾眼前之事吧。”

    古梦涯淡然道:“老先生说得是。只不知这蔺氏兄弟为人如何?”

    纪烨道:“蔺南山为人低调,老夫对其为人不甚了解。蔺南飞有些仗势欺人,但是倒也没有什么明显恶迹。蔺南天也不算坏人,不过顺风顺水了几十年,多少有些骄狂。”

    旁边那小二插嘴道:“蔺家庄与向国忠行沆瀣一气,纪老先生……”

    掌柜连忙上前拉着小二:“你懂什么?不许胡说。”

    古梦涯冷笑道:“嘿,我们今天可算栽到家了,一次又一次的看走了眼。”手指一弹,一支竹筷疾逾闪电般激shè小二咽喉。

    那小二听得竹筷尖锐的破空之声,心中一凛,双手立即呈虎爪抓出,迎向飞筷。那支筷子shè至小二身前三尺远近,骤然一沉,直插在地上,小二登时抓了个空,双手虚悬空中,伸也不是,缩也不是,窘得满脸通红。

    掌柜将腰一挺,目*光,直视古梦涯:“小兄弟好深的心机。”

    古梦涯笑道:“不这样怎么能试探出你们的底细?”

    纪烨亦笑道:“算了,老张。如果人家真有歹意,你那徒弟就有苦头吃了。而且人家还是受了你的连累。”接着转头对古梦涯道:“既然你们已经识破了,老夫也没有隐瞒的必要,这位是黄斑虎张黔老弟,原本在登州境内做些没本钱的买卖,不过业已洗手多年。那小二是他收山后收的徒弟程小虎。”

    言九天待纪烨说完,立即道:“我们怎么受连累了?”

    纪烨望向张黔,张黔跺了跺脚,咬牙道:“好,大不了跟他们拼了。”说着抬头望着言九天:“我当年与两个结义兄弟匪号登州三虎,专一在登州四处流窜、做些劫掠商旅的勾当。我们三兄弟中,我排行老二,武功最是低微,十六年前,我们得到消息,有笔大买卖,当时适值大嫂产下侄儿严颐,大哥曾经与人有约,一旦有子,便需将其送给那人为徒,既然有买卖,大哥自然脱身不得,又不愿失信,便着我将侄儿送去。谁知我送完侄儿归来,大哥、三弟连同我们三人的家眷,已经被人杀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我这个废物苟活人世。”张黔说到此处,不禁泪流如注、声音哽咽起来。

    易锋寒听得此言,眉头微皱,心中恃道:“犯不着替这种强盗出头。”目光一瞥,正见古梦涯朝他微微点头。

    言九天看在眼里,已知二人心思,不过他另有打算,见状连忙抢先开口:“张大叔的仇家莫非便是蔺南天?”

    张黔点头道:“不错,我一见我们三家惨状,便知道自己不是仇家对手,但就此罢手又绝不甘心,所以便隐姓埋名,暗中查访,最后查明是蔺南天下的毒手。”

    易锋寒冷冷地道:“蔺南天为什么要杀你们全家?照理说,你大哥他们抢劫时如果不敌,当场便会毙命,岂会累及家人?”

    张黔沙哑着嗓子道:“小兄弟以为我们是抢劫蔺南天?嘿嘿,你错了。当时蔺南天已经成名多时,我们知道厉害,怎么敢惹他?他是黑吃黑!等我们下手抢劫,他再来取渔翁之利。”

    古梦涯道:“听说归化寺门规甚严,禁止门人投身黑道,你将此事告诉梵钟大师,他自会清理门户。”

    纪烨笑道:“梵钟和尚护短之心虽然不重,却也并非没有。而且蔺南天干的是白道营生,虽然手段不太妥当,终归不算触犯门规。张黔若去,定然难逃一死。”

    古梦涯失声道:“黑吃黑也算白道营生?”

    纪烨沉声道:“如果这笔钱落到官府手中,你说算不算?”见古梦涯又yù张口,便接着解释道:“蔺南天的三师兄武琊乃向国忠手下十八虎卫之一,一直替向国忠暗中招纳江湖豪士和积攒财物,蔺南天跟武琊交情本就甚厚,加上二人权钱之间的厉害关系,自然会鼎力相助。”

    言九天道:“也就是说,这些黑钱最后进了向国忠的腰包。向国忠是大将军,替他办事便不是黑吃黑,而是白道行径?”说到最后,语气中满是讥嘲之意。

    纪烨淡然道:“不错,这些钱财进出,军中皆有正当的记录,你去查的话,每笔钱都清清白白。”

    言九天嘿地一声,便不再说话。古梦涯却道:“可是蔺南飞并不知道张大叔的身份,我们与此事毫无瓜葛,纪老先生连累一语从何而来?”

    张黔叹气道:“怪只怪我多嘴。我那侄儿奉师命下山办事,他也有心,特意抽空来探望我,谁知我说漏了嘴,将其父母血仇说了出来,他小孩心xìng,哪里按奈得住,当晚便趁我不备,溜去蔺家庄刺杀蔺南天。结果被蔺南天重创,好在他轻功甚佳,才得逃脱。不过蔺家庄岂肯罢休,自然对他展开搜捕,蔺南飞恰恰来到此地,遇见三位,发觉你们身怀武学,年纪又轻,便怀疑是我侄儿的同党,所以才会冒犯三位。”

    古梦涯撇嘴道:“什么玩意,会武功、年纪轻就是同伙,这蔺南飞是猪变的?”

    纪烨笑道:“也不能怪他,此地甚为偏僻,除了左近的人,平常少有人至。非常时期,他遇到陌生人,难免会生疑虑,只是没有料到会碰这么个大钉子,呵呵。”

    易锋寒道:“既然是误会,我们不宜与人结怨,走吧。”说着将包裹一背,站起身来。

    言九天阻止道:“锋寒,蔺南天勾结官府、仗势滥杀,我们岂能不管?”

    易锋寒心道蔺南天虽然手段yīn毒,张黔一党也非善类,没有必要为他们出头,但是碍于言九天的面子,只得立而不行:“九天的意思……”

    言九天双目炯炯,望向纪烨:“纪老先生打算怎么办?”

    纪烨笑道:“此事与我无关。”

    碰的一声,内屋跌跌撞撞冲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脸勇悍之sè:“你们走!二叔,你也走,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张黔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随即怒道:“你说什么话!我是这种人吗?大哥虽然不在了,我可一直把你当亲侄子的!”

    那少年严颐谦然道:“对不起,二叔。”

    张黔面上绽开笑意:“好,我们叔侄今rì便与蔺南天决一死战!”

    一直没有说话的程小虎大声道:“师父,算上我!”

    蓬的一声,客栈大门化作满天纷飞的木屑,四散飞溅。一声郎笑传至众人耳中:“呵呵,决一死战?你们也配!”

    一个yīn柔的声音接着响起:“无知鼠辈,不自量力。”

    木屑飞舞中,客栈门口现出五个人的身影,当中一人,年约五十,紫面长须,神态威严,长相与蔺南飞倒有三分相似,当是蔺南天无疑。他身后两旁各立两人,右边是一瘸一拐的蔺南飞与一名面sè发青、身披玄袍的中年人;左边一人目光隐泛碧芒,紫面黄裳,英气逼人,另一人是个身材矮小的老头,正咀着一支烟卷,抽得起劲。

    蔺南天扫视了栈中诸人一眼,指着纪烨大喝道:“这里没有你的事,滚!”

    纪烨瞥了他一眼,慢腾腾地站起来,便yù离开。那青面玄袍的中年人忽然喝道:“站住!你到底是谁?”此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算大声呼喝,声音依然yīn柔之极,听得人浑身不舒服。

    蔺南飞笑着插嘴道:“包兄不必怀疑,这纪烨是个腐儒,应该没有问题。”

    蔺南天喝道:“老三闭嘴。”目光盯着纪烨,沉声道:“回答!”

    纪烨微微一笑,还未张口,那矮老头已经身体一倾,趋至纪烨面前,一个肘锤击向纪烨小腹。纪烨面上怒容一现而逝,身体一弓,向后飞去,逼过老者的重击。那包姓中年人见状,冷哼一声,身体犹如一道青烟飘至,轻飘飘一掌击向纪烨前胸。纪烨面sè凝重,大喝一声,双掌一翻,猛然击出,迎将过去。三掌交击,竟然毫无声息,纪烨身体一晃,连退三步,方才立定,脸sè一下子变得惨白。那包姓中年人后跃一丈,飘然落地,随即吐出一口鲜血,嘶声道:“孤城荒烟十六式!果然是你!蔺老大,不要放过他,他是朝廷要犯游剑先生纪至君!”

    纪至君嘿嘿笑道:“包览岳,想不到多年不见,你居然沦落到跟人当走狗的地步。”

    矮老头闻得纪至君是朝廷要犯,立意抢功,于是怪叫一声,当先跃起,身形如苍鹰扑食,扑击纪至君。言九天大喝一声,拦在纪至君身前,双掌夹着两道绚丽火光,迎了上去。那矮老头经验老到、xìng极机jǐng,见状立知言九天掌力别有奥妙,登时使出全力,张口一喷,一股夹杂着浓烈旱烟气味的黑sè烟雾脱口而出,将言九天笼罩在内,接着双臂一展,身体凌空一转、变了个方位,双掌顺势向言九天右肋击去。言九天一见黑烟,便立即屏住呼吸,但已晚了一步,吸入少许,头脑顿时一阵发晕,眼前一片黑暗,接着耳中传来纪至君的jǐng告:“小心右面!”

    言九天毫不犹豫,右手一收,护住身体,身体一侧,左掌狠狠劈向右边。碰的一声,两道人影从黑烟中飞出,言九天右手衣袖被撕下半截,那矮老头的双腕却又红又肿,显然吃了大亏。

    那矮老头鲁成显乃是登州武师,蔺家庄北面三十里外三尺沟人氏,早年离家,在登州首府武城开馆授徒,也算小有名气,晚年回归乡里,反而对功名热衷起来,近年才与蔺南天搭上关系。蔺南天素知其本领,远在自己三弟之上,现在见他受挫,心中不由一惊,加上武功强横的包览岳硬憾纪至君亦受了伤,不禁谨慎起来,觉得靠自己五人解决不了问题,心念及此,当下高声喝道:“来人!”

    客栈之外顿时风声雷动,涌进二十来人,个个神情彪悍,其中又一半身着戎衣,显是军中士卒。客栈四面窗户纷纷破裂,空荡荡的窗口外弓弩探张,外面不知道还有多少人马。程小虎见状大喝一声,跑过去将严颐拉到背上,对张黔道:“师父,我们突围!”

    张黔见此形势,自份必死,早已不将生死放在心上,闻言抄起一根长凳,暴喝道:“好!跟他们拼了!”

    易锋寒三人心中不住盘算,电光石火之间,各自有了计较。易锋寒与古梦涯双双抢身而出,扑向蔺南天。蔺南天只觉身体两侧分别传来一寒一热两种截然不同的压力,力道绝大,令其产生窒息之感,心中大骇,双手一合一分,运足贝叶掌力迎击易、古二人。易锋寒与古梦涯铁掌将至,忽然两人身形一错,双掌互击,接着转身发掌,分别击在蔺南天双掌之上,轰的一声,气浪翻涌,将蔺南天周围的喽罗震得立足不稳,纷纷后退,附近的桌椅亦被掀翻。蔺南天狂喷鲜血,踉踉跄跄地后退五步,若非那紫面黄裳的汉子扶着,险些跌出门去。易锋寒和古梦涯乘机扑上,手作擒拿,向蔺南天抓去。

    那紫面黄裳的大汉大喝道:“放肆!”将扶着蔺南天的手一抽,疾如闪电般连出四掌,分别击在易、古二人掌心。易、古二人只觉一股强大劲气,顺着自己双臂攻向心脉,那真气所经之处,经脉便是一阵麻痹,心中俱都一凛,一面运气驱除这怪异的真气,一面抽身退下,心中不禁暗呼可惜。他们二人经常一道习武,颇有些合击心得,适才那招道转yīn阳,便是他们苦思而得的妙技,可以将他们功力于瞬间骤增一倍,他们本来想借此技之助,将蔺南天击伤,继而将其擒下作人质,谁知蔺南天虽被击伤,蔺南山武功之强,却超出他们意外,终于还是功亏一篑。

    蔺南飞手一扬,一把银梭向易锋寒等人撒了过来:“放箭!”立时箭如雨下,蔺南天等五人带着刚才冲进来的喽罗则乘机退出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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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有心丰羽翼 无奈各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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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九天一面拨挡飞矢,一面靠近纪至君:“纪老先生有何打算?”

    纪至君瞪了他一眼:“小子,老实说,你为何对老夫如此在意?”

    一声惨叫传来,言九天瞥了一眼,正见背负着严颐的程小虎一手舞动长凳,一手扶着左肩中箭的张黔慢慢向他们移动过来,左支右绌,狼狈不已,若非易锋寒与古梦涯已经赶过去与他们汇合,帮他们挡了不少流矢,张黔三人早已丧命,当下急声道:“我们先离开险地,其他的事情容后再议。”

    纪至君轻描淡写地拂落两支狼牙箭,感到自己胸口隐隐作痛,心中不禁恃道:“不错,此地不宜久留,其他事以后再说。”想到这里,凝练心神,感受门外动静,发现客栈四面都有人马聚集,惟有蔺南天五人守在正门口,人数最少,回头一看,向易锋寒等人作了个手势,指了指正门。

    古梦涯哼了一声,将腰一扭,金乌神枪枪杆立时化作一道金光飞出,他伸手一握,身体像没有重量一般,随着激shè的金乌枪杆飞了出去。门外登时响起一片金铁交击之声。

    易锋寒见状将程小虎一推:“跟上!”说罢抢过张黔,将其背在身上,再不理会程小虎,将手中百锻刀挥舞成一幢银光,护住身形,紧随古梦涯冲了出去。

    纪至君身形一展,已经来到不知所措的程小虎身旁,手一托,程小虎只觉身体一轻,便如腾云驾雾般飞掠出去,入目一片jīng光耀眼,古梦涯运杆为棍,与手持月牙铲的蔺南天打得难分难舍;易锋寒则力抗鲁成显与蔺南飞,以一敌二,虽然未落下风,却也脱身不得。包览岳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一见程小虎与严颐飞出,立即扑上,双手一分,一劈严颐天灵,一抓程小虎咽喉。程小虎大骇之下,将手中长凳猛力掷出。包览岳冷冷一笑,毫不理会,一掌一爪依旧击出,他的右爪当先触及迎面飞来的长凳,如摧朽木,啪的一声,打得粉碎,爪势丝毫不受影响,向程小虎喉咙抓去。

    程小虎与严颐只觉一种慑人的威胁感扑面而来,仿佛已看到自己头破骨折的下场,却又毫无还手之力。骤然他们眼前一花,纪至君已经抢到他们身前,双手挥舞,划出奇幻莫测的轨迹,击向包览岳肘弯。

    纪至君双掌尚未击至,包览岳便感到手肘一酸,真气立时一滞,心中一凛,连忙抽手变招。此时一旁掠阵的蔺南山飞身一跃,一记飞腿踢向纪至君头颅。言九天暴喝一声,冲将出来,双掌一错,便将蔺南山猛然踢至的右腿夹住。蔺南山也颇了得,虽然猝不及防,被言九天锁住右腿,左腿立即不假思索地踢向言九天右腕。言九天嘿的一声,吐气发力,双手一扭一翻,便将手腕避过蔺南山左腿,拼着臂骨断裂,yù将蔺南山右腿废掉。蔺南山本领远在言九天之上,哪里舍得两败俱伤,当下身体一横,双臂大张,怪啸一声,身体像陀螺一般旋转起来,一股怪异真气从他右腿传出,沿着言九天双臂蔓延开来,所经之处,如受雷殛,经脉受滞、手臂一阵麻痹。

    言九天怒吼一声,振臂一推,蔺南山长笑一声,借力翻跃丈余,飘然落下,对着言九天冷笑不止。言九天神sè凝重,缓缓抽出绕指赤剑,遥指蔺南山,暗自催运真气,蓄势待发。

    古梦涯耳闻人声鼎沸,知道蔺南天的手下顷刻即至,心下再不迟疑,怒喝一声,身体腾空一跃,金乌枪杆疾逾流星、猛如迅雷,向蔺南天当头砸去,一股炽热如火的真气弥漫于虚空,将蔺南天牢牢锁定。蔺南天见杆式凶猛,连忙向后一退,月牙铲化作一弯新月挑向古梦涯的枪杆。古梦涯长笑一声,于杆铲即将相撞的那刻,骤然收回枪杆,眼睁睁看着月牙铲从自己眼前划过。蔺南天一击落空,立知不妙,连忙纵身后跃。

    古梦涯轻声一嗤,双臂一抖,金乌枪杆立时化作无数金光以不同方位、*般向蔺南天猛击过去,蔺南天勉强挥铲护身,挡得狼狈之极。一阵密雨般的金铁交击之声过去,古梦涯暴喝一声,运足全力,拦腰一杆,将蔺南天击退丈余。蔺南天感到双臂发麻,两边太阳穴一阵鼓胀,胸口血气翻涌,几yù吐血,心中一怯,飘然退后,让出一条道来。

    程小虎落在地上,惊魂乍定,便见有隙可乘,连忙冲了出去,一面口中大叫:“跟我来!”

    古梦涯拼尽全力,好不容易才勉强击退蔺南天,心中亦是气血不畅、双臂酸麻,正在调息,闻言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暗啐了一口,跟在后面,一面急速奔跑,一面向怀中摸去。

    易锋寒见状知道机不可失,拼着受伤,身体一埋,便从鲁成显与蔺南飞二人的包围圈中窜了出来,蔺南飞双掌连环扫出,便yù阻止,而鲁成显则毫不犹豫,顺手一掌,反抽向易锋寒后背。易锋寒挥刀一扬,刀光如练,绕向蔺南飞双腕,蔺南飞只觉刀光耀眼、寒气慑人,便如易锋寒的刀已经砍到自己手腕一般,心中大骇,连忙抽手变招。易锋寒顾得了这面,却躲不开鲁成显的毒手,啪的一声,易锋寒感到后背一股巨力传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飞出,接着脖子后面一阵热烘烘的感觉。易锋寒身体落地,却没有受伤的感觉,骤然心中一寒,渗出一身冷汗,心中狂呼:“糟了!张黔!”想到这里,连忙转头望去,张黔苍白的脸膛顿时映入眼帘,见他回头,勉强一笑:“我没事,快走。”

    易锋寒医术虽不及易天行,却也得过名师指点,一见张黔脸sè,便知伤势严重,想到是自己将其揽在身上,现在他却替自己挨了记重手,随时可能丧命,心仿佛被人狠狠捏了一把、一阵刺痛,难过得直yù发狂,当下大喝一声,反身杀回,对着鲁成显便是一阵猛攻。

    鲁成显看见易锋寒毫不防守、势如疯虎般的攻击,心中大怯,一面躲避,一面抽空去瞥蔺南飞,发现他躲得更远,心中暗骂:“没义气的狗东西!”不过却也无法可想,只得尽量拖延,以期援兵赶至。

    易锋寒猛砍数十刀,刀势骤然一缓,鲁成显不由心中大喜:“到底是个年轻后生,勇悍虽然有余,内劲却不够绵长。”他虽然作如此想法,但是自恃蔺家庄的乡勇庄丁转瞬即至、自己胜券在握,却也不想跟易锋寒纠缠,免得困兽犹斗,伤及自己,心念及此,立即一个后翻,向战团之外跃去。易锋寒见状冷笑一声,右手抱刀守一,身形一转,左手掷出一柄飞刀,寒光一闪,便已经没入鲁成显背心,鲁成显登时发出凄厉的惨叫,从空中跌落下来。

    躲在一旁的蔺南飞见易锋寒刀势变缓,以为拣到便宜,纵身扑上,呼的一声,便见一道寒气逼人的光芒从他面前飞过,登时吓出一身冷汗,身形骤止,双手一前一后,护住身体。易锋寒也不理他,背着张黔几个纵跃,追在古梦涯之后,向远方奔去。

    纪至君与言九天却暗暗叫苦,他们分别被包览岳与蔺南山盯上,稍有异动,便会招致敌人猛烈袭击,眼见突围机会来临,谁都不敢擅动。此时古梦涯已经跑出十余丈外,忽然转身高呼:“九天!”说着扬手打出一颗黑乎乎的小圆球,扔向包览岳与蔺南山之间,不过就像没有准头一般,落地处距离二人最近也有五尺。

    言九天一见那毫无准头的黑sè圆球,便知古梦涯用意,不禁面露微笑,来到纪至君身边:“纪老先生……”

    轰的一声巨响,将言九天的话语打断,一股汹涌炽热的气浪夹杂着几十块铁屑四散飞shè,向毫无准备的包览岳与蔺南山涌至。包览岳猝不及防,只觉热浪滚滚,已经被笼罩其中,不过他也甚是了得,双臂挥舞成环,yīn柔绵长的真气电shè而出,形成一道气墙,将自己护在其中;蔺南山反应极快,一见火光闪动,立即飞身疾退三丈,脱出雷火弹爆炸的范围。

    硝烟弥漫中,包览岳浑身衣衫残破、血肉模糊,张口接连吐出三口血来。言九天来不及把话说完,身体便如箭般激shè出去,绕指赤剑化作一道赤sè闪电,直劈刚刚抵御过雷火之劫、元气大伤的包览岳。

    包览岳怒目一翻,yīn声道:“小辈也敢欺我?!”身形一转,闪过绕指赤剑,双手一合,分别击向言九天双鬓。言九天冷笑一声,双手一分,双臂挡住包览岳的手腕处,只觉两股巨力犹如长河绝堤、银练倒挂般连绵悠长地向自己涌来,当下吐气发力,将神手功夫运至极至,双手焕发出绚丽如火的光芒,与包览岳拼起内力来。

    纪至君一见雷火弹爆炸,形势大变,不待言九天说话,已知突围时机到来,当下身形一晃,掠至包览岳身旁,双掌大开大阖,犹如鹤舞鹰翔,击向包览岳头肋要害。包览岳只觉劲风拂面,身体感受到一阵极强的压迫感,心中大骇,暴喝着全力一推,便yù将言九天震开,以便闪躲纪至君的猛击。言九天一见纪至君出手,便猜到包览岳会这样做,早已经做好准备,双臂一翻一转,使出卸进之法,也不进攻,只将包览岳牢牢缠住。

    啪啪两声脆响,接着传来一阵骨头断裂的声音,纪至君一击得手,身形毫不停滞,风一般掠过,向易锋寒等人追去。言九天立即将双手一推,把包览岳的尸体远远抛出,脚下用力,箭shè而出,跟在纪至君身后。

    蔺南飞一抖手,打出三枚银梭,高声叫道:“追!”自己却往后退去。

    言九天头也不回,反手一绕,绕指赤剑绽出三朵剑花,将银梭击落,身形有如星坠,飞一般离去。

    蔺南山缓过气来,怒喝一声,便yù追赶,忽闻蔺南天呼唤道:“四弟!”回首望去,只见面sè苍白的蔺南天正朝他缓缓摇头,连忙来到蔺南天身旁,握住他的手,一道柔和的真气渡了过去:“大哥,好些了吗?”

    蔺南天闭上双眼,徐徐点头,轻声道:“危险,不要追了。他们杀了包览岳,向大人自会出头。而且师父和妹夫那里,我会通知,嘿嘿,得罪我们蔺家庄不会有好结果,不过我们没有必要花太多力气,更勿须冒险。”蔺南山闻言一愣,也不说话,扶着乃兄向客栈走去。

    蔺南飞见那十多名跟随包览岳来的士兵很是积极,跟在言九天后面紧追不舍;自己手下却没有动静,跑过来聚集在一起,全无追击之意,不由大骂道:“混帐东西,快追!把那几个小子的人头给我拿回来!怕什么怕?!你们比他们多了几十倍!”

    蔺家庄众喽罗见自己庄主龟缩在后,哪里有胆量和兴趣追赶,闻言俱都暗道:“说得轻松,你自己不去?”只是碍于蔺南飞yín威,不得不高声呐喊着向前奔跑,速度却不甚快,眼见着前面易锋寒等人的身影越来越小,眨眼间已经失去了踪影,于是装出一脸颓唐的样子走了回去。

    易锋寒等人全速奔驰了约一盏茶时间,易锋寒回首一望,发现身后只有十余名身着戎衣的士兵在追赶,反而功力较高的蔺氏兄弟和大队人马没有追来,那些追兵显然已经后力不继,与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但是却追赶不休,毫无停止的迹象,当下不由心中大怒,骂道:“真麻烦!老三,解决掉这些废物。”

    古梦涯闻言,骤然立定,将金乌枪杆勒回腰间,任由易、言、纪等人从身旁掠过,静静的等候着追兵的到来。过了好一会儿,那些士兵才气喘吁吁的赶到,屹立如山岳的古梦涯徐徐转身,迎上当先奔至的持刀什长,微微笑道:“你们何苦呢?”

    那什长将刀一舞,以微微颤抖的声音喝道:“大胆刁民!胆敢聚众行凶,杀害朝廷命官!现在被本官追上,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古梦涯心中立时雪亮,大笑道:“那个姓包的原来还是个官阿?哈哈!不杀我们回去无法交代吧?不过你们当逃兵还有生机,现在不自量力地勉强追击我们,与自杀何异?”接着面容一板:“什长也算官吗?白痴!”

    那什长面sè微微一红,眼角往身后一瞥,见自己同伴已经追至,胆气略壮,大喝道:“放肆!”手一挥,便招呼着同党一起攻上。

    古梦涯面露鄙夷之sè,将家传金乌九转功运起,登时双掌焕发出金红相间的光芒,喷涌着阵阵热浪翻滚,大踏步迎了上去,左手一伸,将一名士兵刺来的长枪握住,右臂猛然一挑,便将枪杆击为两段,不待那士兵反应,右掌一探,已经击在那士兵胸口,登时将其击毙。其余士兵见状,心中寒意大盛,手底下不禁一滞,古梦涯却得势不饶人,手臂一晃,幻化出九道臂影,制造出一片惨叫之声。那什长再没有勇气坚持,大喊一声,转身弃刀,拔腿就跑,剩余几个士兵见头领逃跑,尖声大叫,呼喝着尾随什长狂奔而去。

    古梦涯默然看着地上躺着的十具尸体,面上全无战胜的喜悦,轻声喃喃道:“何苦来由。早知如此,何必追来。”说罢抬头望了易锋寒等人的去路一眼,长啸一声,纵身几个跳跃,风驰电掣般追赶而去。

    是夜,月明星稀,登州弘阳城南郊的一间破庙外面,几株叶苞初生的嫩枝上面,传来一阵鸟雀惊飞的声音。接着黑暗中现出几个人影,悄悄潜入庙中。

    其中一个人影甫一进庙,随即又行sè匆匆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抱了一堆木柴回来,架成中空的木塔。一个人影趋上前来,猛然出掌,轰的一声,那堆木塔登时起火,光焰四溢。

    火光映shè下,显出古梦涯红彤彤的脸膛,蹲在那里架木塔的言九天吓了一跳,随即笑道:“梦涯功行又jīng进了。”

    古梦涯也不回答,转头对易锋寒道:“他怎么样了?”

    易锋寒沉着脸,放开搭在张黔脉门上的手指,摇了摇头。程小虎见状悲鸣一声,扑到脸sè惨白的张黔身旁,厉声道:“你摇头什么意思?!”

    严颐也摇摇晃晃地移动到张黔身旁,声带哭腔:“二叔……对不起……”

    张黔勉强一笑:“傻孩子,跟二叔客气什么。”说着眼光shè向纪至君,露出哀求的神sè。

    纪至君眉头一皱,他与张黔仅是认识,并无深交,心中颇不愿意惹上麻烦。言九天看在眼里,已知其心意,当下上前道:“张大叔还有什么未了之事?”他见易锋寒的态度,便知道张黔命不久矣,也就不再兜圈子,直言想询。

    张黔眼神一黯,知道纪至君不yù插手,心中甚是遗憾,勉强道:“我一生也没有干过什么好事,又无妻无子,本来死了倒也干脆。我大哥的孩子,有他师父照料,我也放心;只是小虎,自幼没爹没妈,跟着我这不成器的师父,又没有学到什么本事,现在我死了,不知道他以后怎么办?”

    程小虎和严颐闻言,再也按奈不住,放声痛哭起来。易锋寒与古梦涯对视一眼,虽然对张黔没有好感,面对此情此景,心中仍然颇不好受。

    言九天慨然道:“如果程兄不弃,小弟愿与兄共同进退。”

    程小虎和严颐闻言俱都一愣,哭声稍止,不解地望向言九天。张黔亦是大奇,不过他rì间见过言九天的本领,知道他年纪上人幼,武功却比自己高出许多,有他照顾程小虎,虽不及纪至君般合适,倒也是个好提议,急忙问道:“言公子此言当真?”

    言九天含笑点头,易锋寒与古梦涯隐隐猜到他的打算,也不说破,退到一旁,静观其变。

    纪至君插嘴道:“不知言公子干的是何种营生?”

    言九天淡然道:“区区目下浪迹江湖。”

    纪至君嘿嘿一笑:“目下?不知公子以后有何打算?”

    言九天悠然一笑,昂首望天:“大丈夫生天地间,当为万世雄。”

    纪至君心中一震,呆望着言九天,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半晌才转回头去:“公子手中无一兵一卒,何以口出狂言?”

    言九天傲然道:“时机不至,纵有千军万马,也是枉然;时机若至,徒手振臂,天下响应,何有兵马之忧?”

    纪至君闻言沉吟不语。张黔虽然在旁听得含糊不清,却大致了解了一点,他本强盗出身,对造反之事也不怎么忌讳,他素来敬佩纪至君的见识,现在见他沉思,当是觉得言九天并非无的放失之辈,心下已有计较,提高声音道:“小虎,快来拜见言公子。记住,谢谢他收留之恩。记住,以后待公子要像对为师一般,他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程小虎懵然不知的站在一旁,完全不明白言、纪二人的对话,听得师父之言,立即向言九天跪下。言九天心中暗喜,上前一托:“程兄不必多礼。”程小虎心中记得乃师之言,虽觉有一股强大的力量阻止着自己跪下,仍然努力不止,一张脸因为用力过度而胀得通红。

    言九天虽然并不觉得累,但是却放手不得,满脸笑容之下,不禁心头暗骂:“白痴!”但是又不能用力太猛,伤害了他,场面一下子尴尬起来。

    张黔自然知道自己徒弟的脾气,见到言、程二人僵持不下,连忙道:“小虎,听言公子的!”

    程小虎这才罢手,收回双臂,眼中满是钦佩之sè:“公子好功夫。”

    言九天微微一笑,便不再理会他,径自张黔道:“张大叔放心,在下会照顾令徒的。”话语一顿,接着道:“至于严兄,张大叔也请放心,在下会设法医好他的伤势,并送他回到师门。”

    张黔眼中露出一丝感激之sè,脸上泛出一阵红光,指着程小虎道:“记住我的话,好好追随言公子。”

    程小虎点头不迭,哽咽道:“徒儿知道了。”

    张黔转头望向严颐:“对不起,不能再照顾你了,实在有负大哥所托。不过言公子答应送你回师门,我也就安心了。”

    严颐目闪泪光:“二叔……”

    张黔心愿一了,再也坚持不住,眼中神光涣散,就此一瞑不视。程小虎与严颐见状,满腔悲绪,登时如脱缰野马、不可抑制,双双扑到张黔尸体上嚎啕不已。

    纪至君淡漠地瞥了程小虎二人一眼,张口道:“言公子既然有此大志,现在有何打算?”

    言九天道:“在下听说登州多豪杰之士,所以……”

    纪至君放声大笑,打断言九天的话语:“言公子对诸州形势一无所知,焉敢妄言欺我!”

    此言一出,言九天心中暗自一紧,他早有收纳纪至君之心,岂敢令其小觑,连忙说道:“登州自古民风彪悍、豪杰辈出,史有明鉴,纪老先生何出此言?”

    纪至君面带冷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穷酸腐儒,闭门造车的玩意,你也相信?未免幼稚。”

    古梦涯上前一抱拳,脸上露出恭敬之貌:“我们三人来自蜀州,对神州的风土民情仅从书本得知一二,于实情不甚了了,不当之处,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纪至君哦了一声:“你们来自蜀州。嗯,罢了,老夫便教你们几句:所谓民风彪悍,倒也不假,登州自古盗匪成群,安平盛世亦不减其势,更别说当逢乱世。”

    古梦涯插嘴道:“太平盛世,民心思安,为盗匪岂有生路?”

    纪至君哈哈一笑:“古公子说的只是常理,登州却不然。这里的人逞勇斗狠,已成习俗,依仗武力、横行无忌者,多如牛毛,杀不胜杀,官府亦不敢擅加刑罚,以免触及众怒。”

    易锋寒冷笑道:“这样更会助长那种所谓风俗,人人以悍勇枉法为务,再没有人尊重朝廷律令。”

    纪至君瞥了易锋寒一眼,继续道:“不错。所以登州虽以勇悍闻名,但是其人勇于私斗,不识大体,从来没有出现过大的团体,各地均由土豪恶霸分别cāo纵,官府反同虚设,蔺氏兄弟在这些人当中已经算很好的了。这些人各存私心,表面上打着勇悍无畏的幌子,一旦祸及自身,跑得比谁都快。你看适才蔺家庄那些庄丁所为便知道了,嘿,如果你在街上误踩了他们之中任何一人一脚,老夫敢保证,那厮的反应都比刚才奉命追赶来得激烈,而且就算不敌,他也绝不退缩。所以登州自古以来,都没有出现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所谓豪杰,多半是强盗土匪之类。而且登州军队向来没有战力,那些士兵私下械斗,个个悍不畏死;上阵与敌军交锋,己方势大还好,一旦敌人威势鼎盛,往往不战而溃!哼,登州人口角之争,动辄拔刀相向、逆法妄为;国难当头,即作鸟兽散状,此种人之败类,岂可与谋?”说到这里,不知道触及什么往事,越来越激动,面露愤容,大声讥嘲道:“嘿嘿,表面勇敢的人,心底往往比常人更加怯懦,这就叫sè厉内荏。”

    言九天闻言心里一凉:“纪老先生对登州便作此评价?”

    纪至君此时显然心境不再激荡,面sè稍和,嗤道:“此非老夫评价,而是事实。”说着傲然一笑:“你们知不知道老夫为什么叫游剑先生?”

    言九天等三人俱都摇头道:“不知道。”

    程小虎却止住哭声,插嘴道:“纪老先生年轻时代周游各地,不但掌剑称绝,而且以见闻广博著称,所以人送外号游剑先生。”

    纪至君长叹了一口气,以低沉哀伤的语气徐徐说道:“老夫年轻时,先帝即位,国势渐隆,老夫当时血气方刚,深感燕州累世之祸,既然得逢明君,便生辅助贤明、驱除祸患、扬我国威之心,便离家远行,深入燕州,打探诸狄军情,后来回到神州,将自己所见所闻及沿途心得写成纪氏北游记,上奏圣听,被先帝赏识,采纳建议,后来虞军征北,老夫也有绵薄之力。”

    听到这里,易锋寒不禁打断道:“既然如此,纪老先生怎么成为钦犯的?”

    纪至君惨然一笑:“易公子少安毋躁,听老夫慢慢讲。”说着话语一顿:“老夫游历的初衷,纯是为国效力,后来阅历渐长,个人对山川地理产生了很大的兴趣,所以回到神州,老夫也没有闲下来,而是继续周游各地,考察风土民情,足迹遍及现在人力可以到达的神、渭、蜀、淼、荆诸州,终于黄天不负有心人,老夫于十年前将所闻所历著述成书。”说到这里,目蕴泪光,声音哽咽起来:“可是当时先帝已经驾崩,国势又复转衰,老夫心忧国事,便想效法当年之举、携书进言,谁知道还没有抵达京城,便被朝廷通缉。后来老夫才打探到,卢乾那昏君听信谗言,认为我私自绘制神州地图乃图谋不轨之举,不容老夫解释,便要杀我,真是岂有此理。”

    言九天听得诸州地图四字,眼睛一亮,随即埋下头去,装作毫不在意。

    易锋寒却道:“绘制地图,乃是兵法修行者必要的功课,卢乾何以如此无知?”

    纪至君瞥了易锋寒一眼,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呼吸,徐徐道:“现在兵家修行者,神州已经绝迹,而渭州独盛,小兄弟是渭州人吧?”

    易锋寒一愣,怅然道:“我已经离乡多年了。”

    纪至君收回目光,悠然吟道:“浮螟之游,不忘其母;浮螟之逸,不忘其家;浮螟之行,不忘其乡;浮螟之逝,不忘其国。”不觉间已然老泪盈颊。

    古梦涯与言九天远离故土,听出歌中之意,顿时感触丛生;易锋寒更是心绪如cháo,浮螟乃是渭州特产的一种群居小虫,xìng最恋群,只一与群落离散,便立即千方百计、不眠不休地寻找同伴故巢,往往无功而死,这首《浮螟曲》以其为喻,极尽游子之心,易锋寒之父易昌常于月夜吟咏不已,因此易锋寒虽然自幼离开渭州,对这首渭州民歌却耳熟能详,现在重新听到,倍感忧伤。一时众皆沉默无语,亲人、故乡,那已经远离自己而去的一切又回到自己的脑海,令他们沉浸在自己那淡淡的思念之中。

    过了片刻,纪至君首先开口:“老夫真是老了,嘿嘿,居然会徒生无谓感慨。”接着转头面对言九天,双目炯炯生辉:“小兄弟可愿听老夫一言。”

    言九天闻言心中暗喜,立即将心中汹涌澎湃的愁绪强自压下,恭敬道:“纪老先生学究天人,晚辈洗耳恭听。”

    易锋寒与古梦涯见状,知道此二人各自有心,便悄然退下,安慰了程小虎与严颐几句,与他们一起来到庙外,将张黔草草安葬。事了之后,程、严二人坚持守灵,易锋寒与古梦涯苦劝不听,只得作罢,径自进庙睡去,。

    而破庙之内,言九天与纪至君相谈甚欢,一宿未眠,直至次rì清晨。

    古梦涯去庙外招呼程、严二人进来;易锋寒则来到言、纪二人旁边,笑道:“我们该上路了。”

    言九天脸一红,呐呐地说不出话来,易锋寒立知其意,淡然道:“九天另有去处?”

    纪至君看了言九天一眼,代他答道:“不错,老夫昨rì与言公子纵论天下,觉得现在当务之急,应该去田州,与你们不顺路,所以……”

    此时古梦涯刚踏进庙门,正好听见这句话,当下高声笑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九天既然得蒙高人相助,当为自己打算。我们自有去处,你就别担心了,异rì有缘,我们自会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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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漫天飞柳絮 幕夜烁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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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天行与澹台明珠在唐门待了半月,便向唐门诸人辞行南下,朝巫郡进发。唐门诸人将易天行二人送至门口便纷纷回府,唐青瑶却依依不舍地继续送行。易天行一路默然无语,不紧不慢地走在大道上,青草的芬芳夹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至,身后又传来阵阵幽香,令他心情宁和愉悦,生出希望一直这样走下去、永远不要停息的感觉。唐青瑶俏首低埋,心中满是愁肠别绪,用玉葱般的手指将两根辫子绕了又放、放了又绕,也不说话,紧紧跟随在易天行身后。澹台明珠则背着包袱,远远的落在后面。三人就这样走了十余里,易天行终于狠下心肠,停下脚步,开口道:“青瑶,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送别徒生感触,于事无补,回去吧。”

    唐青瑶幽幽地瞥了易天行一眼,道:“你就不能留在我们家么?”

    易天行微微一笑:“你有你的世界,我也有我的路途。唐门虽然雄霸西川,对抗朝廷仍然力有不恃,而且,我也不想连累你们。青瑶,人生本就聚散无常,你不要太执着了。放心吧,我离开蜀州前,一定会来见你一面。”

    唐青瑶娇躯一震,双目透出疑惑的神情:“你要离开蜀州?”

    易天行点头道:“会,但不是现在。我要先在巫、蛮两郡寻找可靠的盟友,播下元世盛败亡的种子,然后我才能安心离开蜀州。”

    唐青瑶不解道:“你如果能找到盟友,还离开蜀州干什么?”

    易天行徐徐道:“短时期内没有人能抗衡元世盛,所以我就算有了盟友,留下来也没有多大作用,反而容易招其所忌。我若离开蜀州,元世盛便不会集中jīng力在剿灭巫、蛮诸族上面,嘿嘿,在他眼中,那些不过是群蛮荒野人而已。不过当他志得意满,yù图大展身手的时候,我会回来的。”说着话音一顿:“当你听到刘家倾覆的消息,最好劝告凌霄叔带领门人避入荒野,千万不要与元世盛硬拼。”

    唐青瑶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你认为元世盛能剿灭蜀东刘家?这是不可能的!刘家在蜀东屡世经营,势力根深蒂固,非比寻常,朝廷亦要通过他们才能控制蜀东三郡;而且瑶郡与蜀道入口相接,刘家的军队可以直接攻击剑门,你应该知道蜀道十二门虽然坚险,但是防御体系是有所侧重的,从蜀州进攻要容易突破得多,届时他们连通神、蜀二州,见势不妙,很可能与虞国勾结甚至投靠,到时候引狼入室,蜀州危矣。”

    易天行淡淡地道:“元世盛此人心思细密,他如果要铲除刘家,定然有必胜的把握和周全的谋划,一旦发动必挟雷霆之势,刘家能苟延残喘就已经不错了,哪里还有两线出击的能力;至于虞国,早已经不是卢勇在rì的模样,自己顾好自己再说吧。不过现在说这些你未必会信,能与不能,届时自知,现在多说无益。”忽然一眯左眼:“你现在最要紧的便是勤习武技,下次见面的时候别被我抛得远远的。”

    唐青瑶作了个鬼脸:“呸,不要脸,你别被我打得满地找牙才是真的!”

    易天行悠然一笑,转身离去,高举手臂在空中摆了摆:“送行千里,终需一别,不若就此别过,来rì再见。”易天行与唐青瑶停下说话的当儿,澹台明珠已经跟了上来,悄然站在易天行身后,现在见到易天行动身,也即大步前行、尾随而去。

    唐青瑶知道易天行不想自己再送,只得在其身后扬声问道:“你什么时候离开蜀州?”

    易天行的声音逐渐远去:“不知道,快则两年,多则五年,反正我得在元世盛铲平刘府之前离开蜀州。”

    唐青瑶跑前几步,大声道:“你可不要忘记今天的诺言啊!记得来看我!”

    易天行停下身形,却没有转身,柔和的声音遥遥传至唐青瑶的耳中:“我不会忘记的。在唐门的这些rì子我过得很开心,我会怀念你们的。”骤然声音一提:“我送给你的金蚕蛊,你千万不要忘记喂食,它们未成形的时候很容易饿死的!”

    一阵疾风吹拂,绿柳扬丝,飘起满天飞絮,唐青瑶望着远处缩成小黑点的易天行,怔怔地流下两行清泪。

    易天行与澹台明珠一路急行,丝毫没有考虑行程,以致错过了住宿之所,来到滇郡南面的一片荒野地带,只得就地扎营。易天行搓动双掌,然后向地面一推,一道煦暖的真气登时透体而出,片刻间已经烘干一片草地。

    易天行见状,徐徐收回双掌,接着示意让澹台明珠躺在干草堆上,自己坐在旁边:“睡吧。”

    澹台明珠连忙道:“主人你睡这里,奴婢随便找个地方就可以了。”

    易天行微微一笑:“睡吧,别客气,我是太懒,否则可以再烘干一堆草的。”一面说话,一面躺在草地上:“我妈说男人应该让着女孩子,否则长大了讨不到媳妇的,呵呵。”

    澹台明珠俏脸微微一红:“主人……”

    易天行仰望星空,淡淡地打断澹台明珠的话语:“澹台姑娘,你要记住,我不是你主人,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澹台明珠急声道:“奴婢有什么做错的地方吗?主人为什么……”

    易天行挥手止住澹台明珠:“别急!听我说!”炯炯的目光透shè着锐利的光芒:“我没有拒绝耶律红花,是因为我希望你可以摆脱他的控制。这些rì子以来,我一直没有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告诉你,一方面是没有合适的机会;另一方面是因为我需要帮手,无论你是否我的朋友,我都需要你的帮助。”

    澹台明珠感觉到心中空荡荡的一阵失落,怅然道:“主人。”

    易天行悠悠地道:“我家世代游侠,自从百圣末期,与元霸抗争至今,已经三千余载,我们家从来没有人任仕或者拥有奴仆。对我们来说,这世上的人本就是平等的,我们不向任何人屈膝,亦不会要求任何人向我们低头。这世界上,我会有亲人,会有朋友,会有敌人,会有不相干的人,就是不会有主人或者仆人。嘿,我外公乃是珠宝巨贾,我母亲的陪嫁也并不寒酸,可是至今我们家没有雇佣过一个仆役,我敢让老爹知道我收女婢,不被他拆骨抽筋才怪!”说话间转头望向澹台明珠:“我很感谢这些rì子来你对我的帮助,但是我真的是把你当作朋友,希望你别认为我只是在利用你。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也能把我当朋友;如果不行,我也希望你不会把我当仇人。明rì我们便分道扬镳吧,我要对自己的选择做一个交代;你也该去找寻你自己的未来。记住,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朋友也好,敌人也罢,再不相干也无所谓,你都不会是我的婢女,而是一个可以zì yóu主宰自己人生的人。”

    澹台明珠迎上易天行的双眼,喃喃地道:“我还是不明白。按照我们栗野族的风俗,做一名忠心的仆人,是最大的荣耀;被主人抛弃,是莫大的耻辱。但是你说的话又好象很有道理。”

    易天行嗤道:“我说的当然有道理。你们族人有病,这种蠢话不用想也是那些掌握权力的人编出来骗人的,一代一代的宣传强化,便成了所谓风俗。嘿,一个人最重要的是具有自己的思想,权威的训诫与风俗习惯,都只是一种外部影响,对其赞同或者反对,要靠自己去辨别。你自幼跟随耶律红花,所受的教导无非是成为他的爪牙,而非成为一个真正的人。你原来根本没有机会掌握自己的命运,可是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你还犹豫什么?你要学会用自己的心、而不是耳朵去体验这世界。”

    澹台明珠沉思片刻,叹气道:“也许你说的对,不过我还是要好好想想。”

    易天行哑然失笑:“呵呵,随便。你能自己分析我说的对不对,便已经接受了我的观点。”

    澹台明珠奇道:“你不怕我反对你吗?”

    易天行避而不答,惬意地伸展开四肢,平视着满天繁星:“你学我般躺下,看看夜空。”

    澹台明珠闻言,应了一声,躺了下来,仰望天空。是夜云淡风清、星河璀璨、明灭生辉,澹台明珠看着灿烂的夜空,心神一阵宁静,不由赞叹道:“好漂亮!”

    易天行嘴角微微一翘:“你以前没有看过星空吗?蜀州虽多云雾,少有如此景象,你的反应也不至于这么大吧?”

    澹台明珠摇头道:“我以前多数时间都在山洞中度过,没有见过星空。”说着露出甜甜的笑容:“想不到星空这么美丽!你看,南边那八颗红sè的星星好亮!”

    易天行闭上眼睛:“火德八星本就是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说罢便不再言语,静静地享受着温柔的夜风。

    澹台明珠目不转睛地望着星空,整个心神沉浸在由兴奋与平静这两种格格不入的情绪交织的奇怪氛围之中,久久不能自拔。不知不觉间,天空zhōng yāng渐渐升起一颗紫红大星,光泽暗淡,在繁星照耀下极不显眼,若非澹台明珠眼力甚好,几乎看不出来。澹台明珠连忙招呼易天行:“喂,易公子,你看!”

    易天行并不睁开眼睛,只是淡淡地道:“赤曜星升上中天了吧。”

    澹台明珠一愣,接着道:“是啊,有颗不太明亮的紫红星辰出现在天空正中,你怎么知道?”

    易天行猛然睁目,撑起身子:“这只是很普通的天文而已。天文学术由赤帝创立至今,已经相当完善了,我只不过看了些这方面的书,知道一点。”

    澹台明珠羡慕道:“易公子你比我还小,却懂得这么多知识。”

    易天行笑道:“我若非有好的父母、好的老师、好的朋友,也不可能懂这么多。环境不同,获得知识的机会也不一样,你若生活在我这样的家庭,懂的比我只多不少。”

    澹台明珠道:“可是我听说赤帝族人的父母很宠溺子女,有钱有势的人家更是多出败类。”

    易天行哈哈一笑:“赤帝族现在在其他民族心目中已经成为腐化堕落的代名词了吧?!”接着正sè道:“溺爱子女,乃是人之常情。赤帝族人数之众,甲于九州,加上神州虞国行牧民之术多年,民智多昧,许多父母并不懂得教育子女,一味任凭护犊天xìng,才会造成现在的状况。但是说到文明之鼎盛,九州之内,仍然以赤帝族的文化为首。我们蜀州百家齐鸣,最重要的根基仍然建立在赤帝族文明之上;只不过虞国施行思想禁锢多年,倒叫赤帝一族被其他民族给看轻了。”

    澹台明珠望着赤曜星渐渐变亮,提高声音道:“易公子,你快看,赤曜星变亮了!”

    易天行微笑道:“我看着哩,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看星空吗?”

    澹台明珠摇头道:“不知道。”

    易天行悠然道:“因为当天空布满星辰的时候,它是最迷人的。”澹台明珠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易天行继续道:“在远古星族传说中……”

    澹台明珠奇道:“星族?”

    易天行淡淡地道:“那是个很古老的民族,传说中崇拜星辰并且最早观星的民族,不过星族的观星术停留在天人交感的蒙昧状态,几近巫卜,没有形成学术体系。据说当年赤帝便从星族那里得到星辰方面的知识,并且将其发展成天文学术、倚之制历,成为现代文明的始祖。不过赤帝师从星族之说仅见于野史,未经公认,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虽然神州史官早已经背离了赤帝设立记史之举的真正用意,多以曲笔讳言为务,所载不尽不实;但是赤帝族野史更加混乱,牵强附会甚至任意虚构者,不一而足,所以也不见得是实事。当然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星族的存在,极有可能是真的。”说着微笑道:“起码我认为是真的。只是在赤帝族崛起后,星族便渐渐湮没在历史长河之中、寂灭无闻,没有留下太多记载,也没有太多人关心。”

    澹台明珠道:“一个民族怎么会说消失便消失呢?”

    易天行冷冷一笑:“一个强大民族的崛起,便是其势力范围内其他弱势民族的灾难,嘿嘿,除了杳无人烟的幽州,其他诸州都有许多民族存在,惟独神州只有赤帝族,你真以为神州只产赤帝族人?”

    澹台明珠一呆,随即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垂首低声道:“明白了。”

    易天行笑了一下,接着道:“星族认为地上每个人都对应着天上的星辰,天上有数不尽的星辰,地上有道不尽的人生。他们还认为人的能力越强,对应的星辰就越亮,他们的观星术大抵就是依靠星辰来确定世间的英雄,呵呵。我虽然不相信这种邪说,不过我赞同他们的观点,夜空中没有相同的星辰,大地之上亦没有相同的人。星辰各自散发着各自的光芒,照耀漆黑的夜空;人各自拥有各自的人生,构筑成整个世界。没有任何星辰能够以一己之光,照彻天地;也不会有任何人,可以主宰天下。即便强如天魔,也终究在众叛亲离中消亡;才如元霸,也需群雄辅佐,方能成就大业。天空不会属于一颗星辰;大地不会属于任何个人。”澹台明珠听得天魔之名,身体微微一颤,却没有说话。易天行话语微微一顿,接着道:“所以你反不反对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拥有了你自己的思想,你令你对应的星辰发出自己的光芒。”

    澹台明珠颤声道:“明月可以照亮整个天空。”

    易天行幽幽地道:“所以月有圆,也会缺。这世界根本没有完美的东西,有所长,必有所短。星辰虽然没有月亮明亮,可是却恒古不变,永远是那个样子。盛极必衰,乃是天地间不易的至理,所以酒盈则溢、月满则缺。唉,其实明月何尝不是特殊的星辰,只不过是令群星失sè的星辰而已,大概能配得上它的,唯有赤帝、灵帝、天魔、太圣仙君这样放眼九州百族、千年不遇的天才了。”接着转头对着澹台明珠:“你为什么声音发颤?冷吗?”

    澹台明珠摇头道:“不冷。”略一迟疑,才道:“真的有天魔?”

    易天行叹了口气,目光中透出神往之sè:“人作到天魔的份上,可以死而无憾了。”说着目光一敛:“当然有天魔这个人,不过你怕什么,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澹台明珠道:“可是听说当年群魔叛乱,围歼天魔于诛天岭。天魔虽然强绝九州、睥睨古今,到底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与整个魔族抗衡,最终苦战落败,身死魂消,但是他在临死前以绝**力,分化元神,漏出一缕残魂,并施以他最恶毒的诅咒,拼将神识尽失,将其炼成有形无质、永世不灭的天魔劫。他的元神虽然毁灭,力量却并没有完全消亡,反而越来越强,凭着气机感应,一直在残杀修道将成的修道者以发泄当年众叛亲离、神形俱灭的怨气,历经千年,不改其衷,成为修道者心中最大的梦魇。”

    易天行嗤道:“那也是魔教徒和魔族人的事,而且我觉得事情并不如此简单,不过我对天魔的事了解也不多,嘿嘿,事不关己,别乱想了。普通修道人的魔劫,是因为功力jīng进激起诸天魔界的感应而起,跟天魔没有什么关系。天魔劫只针对练习魔功的人,只是天魔威名太盛,大家以讹传讹,说得恐怖万分,其实不过自己吓自己罢了,你不用理会的。”

    澹台明珠犹豫道:“这样啊。”

    易天行微笑道:“你以后功行jīng进,自己就可以确定此事。”

    澹台明珠沉吟片刻,面sè稍和,强笑道:“也是,我也不知道怎么,每次听到天魔便不由自主的心生惧意。”

    易天行道:“不要紧,我能理解。在各族传说中,天魔都是不可抗拒的恐怖存在,你听多了,自然会种下心魔,随着你功力的进步,你会逐渐增强信心的。修道本就是逆天而行,任何艰难困苦都是自找的,你想通了,便会发觉有没有天魔并不重要,有他,你也没有后路可以退缩;无他,你也不会得益半分。”

    澹台明珠用力摇了摇头,仿佛要将心中的恐惧驱除一般,接着深吸了一口气,徐徐道:“易公子说得不错,无论有没有天魔,我都没有退路的。”说着仰望夜空,半晌不语。易天行也不打搅,也跟随着她望着天幕。也不知过了多久,澹台明珠忽然道:“星空真的很奇妙,可以令人收敛心神、使心情平静下来。”

    易天行颔首道:“你看多了,会发现星空更多的奥秘。”

    澹台明珠道:“可是我不明白,赤曜星为什么会越来越亮?”

    易天行笑道:“赤曜星的光芒不会变,不过它能吸收和反shè其他星辰的光芒,所以会让你产生越来越亮的感觉。人也一样,人力有时尽,吸收前人的知识和借助别人的力量才令自己更强大。”声音忽然一转,变得柔和起来:“心境平和了吗?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澹台明珠闻言,只觉一阵倦意袭来,无可抗拒,眼皮发沉,不由昏然睡去。易天行待澹台明珠睡着,将身体一侧,背对着澹台明珠闭目睡去。

    次rì清晨,第一缕阳光尚未shè至人间,易天行便已经醒来,入目的是面前一丛挂着晶莹露珠的青草,青草后面是如海棠chūn睡的澹台明珠。

    易天行悄然起身,跑去摘了些野果,回到睡觉的地方,发现澹台明珠已经起身,一张红馥馥的脸蛋在朝阳映shè下分外娇艳。易天行扔过去一个黄澄澄的果子:“昨天晚上睡的好吗?”

    澹台明珠伸手接住,点头道:“好。”

    易天行走了过来,坐到澹台明珠身边,将采集的野果往地上一扔,抬头仰望着澹台明珠:“想好以后的去处了吗?”

    澹台明珠咬了口果子,也坐了下来:“唔,我决定先去神蜈门查清楚我的身世,然后找个地方钻研蛊术。易公子什么时候需要我,我便前来助你。”

    易天行道:“好,我便陪你去趟神蜈门。”

    澹台明珠摇头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易公子昨夜不是说过我们今rì便分道扬镳吗?我自己去就行了,你还是忙自己的事吧。”

    易天行挠了挠后脑,面sè微红,感到脸上一阵发烫:“我说过吗?不可能吧?”

    澹台明珠佯怒道:“不许耍赖,你昨夜明明说了的!”

    易天行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好,好,我不耍赖,我是说过。不过我昨天夜里是为了说服你作一个拥有自我的人,一时口快,说漏了嘴,你不必当真的。其实我现在还没有目的地,走到哪里算哪里,我们做伴也不错。”

    澹台明珠沉声道:“我的事我想自己解决。”易天行正yù再说,澹台明珠已然大声道:“如果公子当我是婢女,奴婢自然听主人的吩咐。但若易公子只当我是朋友,便请尊重我,我知道你关心我,不过我们栗野族人是有尊严的,我虽然本领不济,也请公子不要轻视我。”

    易天行张大了口,却找不到说的,尴尬的闭上嘴巴,半晌才道:“好,我不勉强你。不过你如果需要帮助,记得找我。”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只金sè小蚕递给澹台明珠。

    澹台明珠惊声道:“金蚕蛊!”接着摇头道:“不行!我不能拿你的金蚕蛊,否则你会有xìng命之忧。”

    易天行笑道:“这虽然也算金蚕蛊 ,但是与你心目中的金蚕蛊还有区别。金蚕蛊母成形而孕,一共可以产三次卵,孵化出来的都是金蚕蛊,但是只有当这些金蚕蛊分食其母,才算真正成蛊,才可以炼成蛊中之王。金蚕蛊母第一次产的金蚕蛊,我已经留给了耶律红花,虽然跟他的期望不同,站在我的立场,也算把我答应的事情给了结了,总不能把金蚕蛊母也给他、让他真正炼成蛊中之王吧,嘿,守信虽然重要,我也不能把命搭上;第二次产的金蚕蛊,我送了大半给唐青瑶,以补偿她为救我而失去的附骨金蝇,不过我自己留了三十六只金蚕蛊,以自己jīng血培养,虽然没有食用金蚕蛊母,不能炼成蛊王,但是亦能飞行绝迹、百劫难侵,而且与我心灵相通,可以送给朋友,作为报jǐng之用。你就别客气了,我尊重你,你也应该接受朋友的关心和帮助,对吧?”

    澹台明珠眼中泪珠盈盈,哽咽道:“谢谢。”说着接过金蚕蛊。

    易天行笑道:“其实你还可以用心血祭炼它,这只金蚕蛊虽然未尽全功,比起其他毒物,仍然要胜过一筹。”

    澹台明珠点头道:“我知道了。对了,金蚕蛊母什么时候第三次产卵?”

    易天行悠然一笑:“金蚕蛊母已经与我心灵合一,什么时候产卵是由我控制的。我现在蛊术不够火候,炼金蚕蛊力有不逮,先不管它,等我具备了炼金蚕蛊的能力和时机,我再让它产卵不迟。”

    澹台明珠闻言松了口气:“还好。我真怕你现在炼蛊。”

    易天行笑道:“我好歹也学过蛊神经,功力不足、贸然炼蛊的下场,我亦深知,你就别替我担心了。三个月后,六月地旬一,你记得到巫郡通觉寺来找我,我有好东西送给你。”说着声音一顿:“神蜈门多半不是什么好路数,不但小心他们暗算,还要小心他们骗你。万事小心,事事求证,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的话。还有蛊宗方面,耶律红花此次没有达成目的,不但多年苦心付诸流水,还白白便宜了我,兼且上了我的大当、导致残废,肯定恨我入骨、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而且以他的个xìng,定会迁怒于你,所以你如果碰上蛊宗的人,避之则吉。特别要注意的是蒙术,这老头本领甚高,人虽然不错,但是对耶律红花一味愚忠,遇见他千万小心。还有瘴琥这小鬼和乌颉禄,前者虽然年纪尚幼,但是资质很好,xìng又狡诈多智,此次耶律红花未能斩草除根,恐怕已埋下异rì之祸;后者功力之高,尤在蒙术之上,这两个人现在疲于奔命,而且与耶律红花仇深似海,在解决他们与耶律红花的恩怨之前,当不会故意来找你。不过这两个人都是凶残成xìng、睚眦必报的人,遇上了也非好事,最好见了就跑,别跟他们纠缠。再有就是符公颜功力也在你之上,不过他已经与耶律红花离心,当不会为难你。至于蛊宗其他诸人,我倒不怎么担心,即使你打不过,要逃走却也没有多大问题。”

    澹台明珠将头一偏,娇笑道:“自公子教授我轻功口诀以来,我的轻功进展迅速,嘻嘻,我觉得过不了多久,连蒙术、符公颜也追不上我了。”

    易天行肃容道:“自信是好事,但是千万不要轻敌。就算我碰上蒙术或者符公颜,也没有十足把握在轻功上能赢得了他,你最好别自恃过高,需知小心能驶万年船。”

    澹台明珠收敛笑容,点头道:“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易天行抓起几个野果,站起身来,未语先笑:“呵呵,好,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澹台明珠连忙起身,拉着易天行的手臂:“你现在就走?”

    易天行道:“既然要各走各的,多待一会儿,少待一会儿,都没有什么分别,不如就此各奔东西,三月后再见。”

    澹台明珠急声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要送我什么东西?”

    易天行扬声大笑:“天机不可泄露,呵呵!告辞了。”说着将手轻轻一翻,已经挣脱澹台明珠的掌握,顺手拿起自己的包袱,挎在手臂之上,右臂高举,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向南走去。

    易天行辞别澹台明珠,一路昂首疾行,只觉天地广阔,尽在自己脚下,不禁意气风发,放声长啸,顿时声彻云霄,宛若九天凤鸣,似乎在以清越高远的啸声告诉苍天,他的巫郡之行,已经势在必行,再无滞缓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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