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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鲈州鱼     三国第一强兵txt下载     三国第一强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一四章 龙争虎斗

    面对来势汹汹的青州军,曹操知道不能轻退,以免泄了士气,甚至被围在城中,所以先用激将法激起众将的士气,然后任命麾下第一猛将典韦为先锋,集结全军于后,向东迎击。

    所谓前锋,也就是后世评书里常说的: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先头部队。

    其主要作用,就是警戒。为主力部队探明前方情况,同时起到屏蔽情报的作用,某种意义上而言,前锋就是大股的斥候队,向来要由尖兵猛将担任。

    遇到复杂地形,前锋要侦察有无埋伏;遇上敌人的斥候,前锋须得用武力加以驱散;如果遇见了大股部队,前锋会且战且退,避其锋芒。

    当双方的前锋不期而遇时,一场激战就不可避免了。

    “好一个黑大个!”

    接下来了前锋的任务,太史慈一路狂飙猛进,曹军布置在前线的哨所被他一个不落的拔了个干净,其中至少有一半,连狼烟都没来得及点起来。

    眼见着州界就在前方,终于有人拦在前方,挡住了他的去路。为首一将,生得魁梧健壮,肤色浑黑,手中两柄大戟,黑沉沉的发亮,仔细看似竟是纯铁打造!

    持这样的兵器,具备这样的气势,无疑是员猛将!

    太史慈不敢轻忽,凝神观敌,眼神中却尽是跃跃欲试之意。很久没遇见像样的对手了,主公说曹营猛将如云,这个黑大个看起来就很符合标准,不知能不能让自己过足瘾。

    他扬声大喝:“来将通名!”

    “己吾典韦在此!兀那俊脸汉子,你就是太史慈么?”典韦瓮声瓮气的也是一声大吼。

    两人中气都足,一声声吼出来,震耳欲聋,周围草木都被震得瑟瑟发抖,扑扑索索的落下了不少残枝败叶。

    “典韦?没听说过。”太史慈皱皱眉头。

    典韦没报字号,说明他的出身很低,连寒门都算不上,就是个平头百姓。太史慈本来就不是很重视这个,在王羽身边这么久,受了影响,就更加不会有什么门第之见了。

    问题是,平民出身的人,武艺通常都不会太高,因为没有好的传承。就算是自家主公,没得徐荣赠书前,他的武艺也只能算是二流顶尖。

    眼前这个黑大个虽然生得威猛,却也未必有多大本事,自己又要空欢喜一场了。

    “没听过不要紧,只怕你不敢放胆来战!”典韦也不着恼,晃晃大头,斜睨太史慈,扬声挑战。

    前哨战,双方各自才几百人,在万人规模的大战中,起不到左右输赢的作用,顶多就是对士气产生影响。所以,几百人一拥而上和主将单挑,并没有多大区别。

    曹操对青州众将的推崇,让典韦等曹营武将很不服气,典韦此来,也是存心跟太史慈分个高下,因此,一开口就是邀战,还现学现卖的用上了激将法。

    “哈哈,你倒是敢说。”太史慈当然不会中这么简陋的计策,不过典韦的话,也是正中了他的下怀。他哈哈一笑,从马鞍下抽出了长枪,催动黄骠马,离阵而出。

    “有何不可?兀那黑汉,且来战过!”

    “某来也!”典韦骑的是一匹大黑马,闻言更不迟疑,将双铁戟一抡,就迎着太史慈冲上去了。

    他舞动双戟,只是无意为之,但在几十步开外,呜呜的风声都清晰可闻,太史慈微微一怔,继而也知道对手应该有些不寻常,当下收起了轻视之心,从马鞍另一边,把月牙戟也抽出来了。

    “咚咚咚咚……”激昂的鼓声随之响起,随着两骑的互相接近,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急促。

    两边的士卒都知道自家锋帅的脾气和武艺,都有必胜的信心,所以也没人试图劝阻,更没人试图插手。所有人都憋住了劲,握紧了兵器,等着看一场摧枯拉朽的战斗,然后顺势掩杀上去。

    几百人的战斗中,一个万夫莫敌的猛将能起到的作用,跟万人大战全然不可同日而语。前锋战只有一个规律,那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

    “喝啊!”

    二马渐近,马速渐渐飚到了最高,几乎在同一时间,二将不约而同的发出了一声怒吼,挥动起了手中的兵器。

    太史慈枪戟合璧,招式快得让人难以看清,仿佛风雷并起,化成龙形,遮天蔽日的席卷过来,雷厉风行,摧枯拉朽!

    典韦也不甘示弱,高举精钢打造的双铁戟,像是一座黑色的礁石,任凭风吹雨打,也难动分毫,稳如山岳,巍然不动!

    “当!当!当……”

    吼声余音尚在,一连串震耳欲聋的金铁碰撞声轰然响起,仿佛有两个巨人,正举着两口大钟互砸似的。连激昂的战鼓声,和两边近千人冲天的喝彩助威声,都被压得听不见了,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一种声响。

    这声响,摇天撼地!

    连绵不绝!

    千人,为之失声!

    日月,为之失色!

    ……“报……启禀主公,前方太史将军遇敌,正在激战!”

    “战况如何?”

    “旗鼓相当,相持不下!”

    “伤亡如何?”

    “太史将军与敌将对战,已经战了上百回合,只是分不出高下,两军士卒并未发生冲突。”

    “……敌将何人?”

    “己吾典韦!”

    王羽不无遗憾的叹道:“果然是他……”

    典韦,这个既忠且勇的古之恶来,本也在他的挖角名单上。反正挖曹操的墙角也不是第一次了,王羽对此驾轻就熟。只可惜,典韦的出身太差,压根就谈不上名声,也就无从寻找了。

    最终,此人还是按照历史的惯性,出现在曹军阵营。

    说起来,目前的曹军虽然名将如云,但能挡住太史慈的人,却也不多,典韦出战,完全在情理之中。

    只可惜赵云还没赶回来,否则……不过现在也挺有趣的,历史上的赵云和典韦固然没正面交战过,但太史慈和典韦又何尝不是从来没打过交道?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这二位的龙争虎斗,一定精彩绝伦!

    “公明,某先行一步,去为子义压阵,你统率大军,随后跟来。”向徐晃交代一声,不等答复,王羽便带着数十亲卫跑掉了,等徐晃要答复时,只看见一缕烟尘迅速远去。

    “看热闹就说看热闹,说这么好听干嘛?但愿子义别输了,否则主公又要亲自上阵了。”正摇头苦笑间,耳边却响起了贾诩的声音,徐晃悚然而惊,转头道:“子义会输?不可能吧?那典韦到底是什么人?这样的话,不如某也……”

    青州五将中,太史慈的武艺算是数一数二了。

    黄忠的武艺也很强,但他更精于箭术,而且耐力稍逊。于禁的武艺不用提,徐晃也逊色太史慈一筹。至于赵云,这少年的武艺不适合切磋,只适合生死相搏,他为人低调,不怎么显山露水,所以性格张扬太史慈,隐隐成了众将之中武艺最强之人。

    贾诩说太史慈会输,也就难怪徐晃吃惊了。

    贾诩也不知道典韦是谁,他只是通过对王羽察言观色,发觉后者有些担忧,方出此言,将徐晃也有意去助战,连忙劝阻:“用不着,你再去也是添乱,还是督军速进吧,这一仗长着呢,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想想此战的总体战略,徐晃心有戚戚的点点头,可不是么,相比与这场浩大的战争,现在的先哨战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战事的重要性和激烈程度,往往是成正比的,太史慈和典韦的这场对决,却彻底的颠覆了这个规律。

    离战场还有数里之遥,王羽就听见了冲天的嘈杂声。

    最引人注目的,当属那一声声急如暴雨,响若惊雷的金铁碰撞声,夹杂在上千人声嘶力竭发出的呼喊声,和几十个鼓手擂动战鼓发出的巨响声中,清晰可闻。

    不需要亲眼目睹,王羽就能想象出战场的情景。

    太史慈出招极快,势头也猛,如果有人针锋相对的招架住他的全部攻势,力量上也不输于他,结果就是现在这样了。

    再走一阵,王羽将场中形势看得分明。

    典韦的双铁戟看外形是很重,但在他手里却有如玩具一般,被他舞成了一团黑光,招式虽不甚快,却极有章法。

    太史慈的枪戟合璧,一般都是右手戟使大开大合的招式,以力取胜;左手枪更重视速度和角度,仿佛一条盘起来的毒蛇,在画戟狂暴攻势的掩护下,等待时机,发出致命一击。

    不过,那是他对付普通对手的情况。

    眼下他的枪戟之势已经倒转了,左手枪一反常态的吞吐如电,不断进击,右手戟反而偃旗息鼓,采取了伺机偷袭的战法。

    很显然,在力量时,他无法压倒对手,甚至可能还吃了点小亏,所以,他改用速度和技巧来牵制敌人,不求速胜了。

    看到这样,王羽反倒松了口气,按照小说里的排名,典韦仅在赵云和吕布之下,太史慈排第几,他根本就不知道,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可现在看看,两人的武艺倒是差不多,想要分出胜负,不打上个几天几夜,还真就未必分得出来。

    其实想想也是,典韦出身寒微,应该更擅长步战。太史慈家境比典韦强,又在辽东混了几年,骑术远在典韦之上,纵有些许差距,骑战之中也弥补过来了。

    所以,就是现在这样,太史慈攻不破典韦的防御,典韦的反击却也打不着太史慈,成了这么个平分秋色的局面。

    王羽松了口气,太史慈却不肯满足于现在的局面,他可不知道排名什么的,此刻他已经打出真火了。

    “兀那黑汉,且看仔细,某要用暗器了!”二马错蹬而过,打马回旋时,太史慈忽然扬声大喝。

    “偏你有暗器,某没有不成?”太史慈的暗器就在背上挂着,典韦早就看见了,闻言在腰间一拍,将丝绦一撩,左右各五支短戟,明晃晃的挂在那里。

    典韦大笑道:“尽管放马过来!”

    “有意思!”看见典韦的暗器,太史慈也笑了。

    手戟其实算不上是暗器,最早,这东西是大人物们随身带着,用以割肉吃的,是餐具。后来变成了武器,专门拿来丢。相比与弓箭,手戟扔起来更有手感,也方便,用这玩意当暗器的人,都是豪爽之人。

    当然,王羽那种拿什么都能乱丢的打法,也不算是心理阴暗,而是另一种特色。总之,太史慈见对手武艺精强,特别是那身怪力,连自己的暗劲都压之不住,多少有些佩服,见对手也用手戟做暗器,更是大起惺惺相惜之意。

    “你这黑厮,倒也是条好汉,何必给袁绍那种小人卖命?我家主公宅心仁厚,上奉天子,下安黎庶,是当世一等一的豪杰,你何不早日弃暗投明,将来也搏个封妻荫子?”

    太史慈不忙放暗器,而是再次挥舞枪戟,与典韦战在一处。一边打,一边挖上了角,看得王羽心怀大慰,连子义都会帮忙挖角了,这事儿啊,说不定还真有希望呢。

    只是不知道,子义说这话,是真的为了挖角,还是打算扰乱敌人心神,不是这样的话,他怎么会一边打,一边下狠手呢?

    几句话的工夫,太史慈的画戟至少与典韦的铁戟发生了十几次碰撞,左手更是枪芒暴涨,被挡住和没被挡住的,少说也有二三十枪。

    “俺瞧你也是个好男儿,我家主公英明神武,又是贤良之后,施政、用兵比王家小儿更要强上几分,你又为何不肯弃暗投明?”

    典韦一边遮挡招架,嘴上也是不肯示弱,百忙中还抽空,用铁戟横扫狂攻,逼得太史慈回戟自救,攻势被迫打断。

    “不如这样如何,左右兵器上分不出高下,索性较量一番暗器,哪个输了,就听对方的话,弃暗投明!如何,你敢也不敢?”

    一计不成,太史慈又生新计。在暗器上,他浸淫多年,造诣颇深,自信不会输给旁人,干脆发出赌斗。

    对方答应最好,自己可以给青州又添一员猛将,更添臂助;不答应也没关系,不答应气势就弱了,自己和对手的武艺,都很看重气势,双方差距本在毫厘之间,此消彼长,这场对决就有希望赢下来了。

    “有何不敢?”典韦一梗脖子,然后回身一指,叫道:“我家主公已经到了,且等我禀明主公,再来与你赌斗。”说着,他拨转马头,往阵后去了,那里烟尘大起,显然曹军的主力已经到了。

    太史慈哭笑不得,也不知这个对手是真憨还是扮猪吃老虎,这种事也要请示?要怎么开口呢?

    再回头看看,见自家大军也到了,他摇摇头,拨转战马,迎了上去。

三一五章 程昱之谋

    雨声沥沥,秋意渐浓,特别是入了夜之后,一阵阵的凉意更是直沁心肺,让人阵阵发寒。

    比起身体上的寒意,人心中的寒意更浓。

    中军帐内静悄悄的,除了武将们粗重的呼吸声之外,再没有任何声响,帐外的雨声倍显清晰。

    “主公,太史慈武艺虽好,某也不怕他,就算真有万一,忠臣不事二主,某也不会真的如他所愿,大不了就是一死,总也不能让他讨了便宜去。”

    忍了又忍,典韦还是忍不住了。

    出发前他豪情万丈的要擒杀太史慈,对方也不含糊,如他所愿的来了场单挑,结果打成了平手。典韦能理解太史慈提出赌斗的心情,因为他当时也是那么想的,只是口才不够便利,让对方抢了个先。

    让他没想到的是,当天回营之后,主公没有立即答应,而是以天色将晚的理由,派人通传敌营,说是来日再战。

    这个要求,未免有示敌以弱,甚至缓兵之计的味道,按说来势凶猛,急欲交战的王羽未必会答应。就算青州军不立刻展开全面进击,也不会放过阵前邀战,耀武扬威在士气上先取得上风的机会。

    可是,王羽偏偏就答应了,答应的还很痛快。

    典韦是个比较纯粹的武人,倒是没想太多,只当王羽也有武将的脾气,对这种对决比较推崇,故而行了个方便。太史慈这个对手不容小觑,与其想东想西,不如养精蓄锐,为明日的决战做准备更好。

    结果天公不作美,当天夜里,一场秋雨便淅淅沥沥的下起来了。

    雨不大,但却很有韧劲,缠缠绵绵的没完没了,搅得人一下就没情绪了。

    典韦自己倒是不在乎,可主公却偏偏再次用这场雨做借口,传信敌营,要求推迟决战时间。结果,王羽又答应了,还是那么痛快。

    然后,军议时的气氛就变了。

    起初迎战的时候,众文武虽然心存忐忑,但都还保持着旺盛的斗志,和充分的信心,毕竟整体形势是好的。而眼下,中军帐正被紧张和焦虑的气氛所笼罩着。

    典韦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认为可能是那场赌斗引起了主公的不安。从一个小兵,被提拔成亲卫大将,这样的知遇之情中,足可看出主公对自己的看重。

    这份恩情,令典韦铭感于心,体会到了士为知己者死是怎样的感受;同时,他也清楚,主公看重自己,肯定也是希望自己能发挥更大的作用,而不是在一场赌斗中变成别人的部下。

    “本将既然任命你做先锋,自然就是全权委任于你,你对战局的判断,下达的命令,与本将亲自做出没有区别。”

    曹操摆摆手,安抚典韦道:“本将先前也说过了,王羽虽有良将辅佐,但本将麾下也是人才济济,又何惧于他?那太史慈成名已久,隐为青州第一勇将,你能与他战成平分秋色的局面已是不易,本将又怎会以此苟求于你?”

    “……”典韦心中一暖,虽然多少还有些不服气,但不安和惶恐却已尽去,代之的是满心的疑惑,只是他不善言辞,想问却不知从何说起。

    曹操看看典韦,似乎想要解释,最后却转向程昱问道:“仲德,张颌可有回应?刘公山如何回话?”

    某种意义上,这场大战已经揭开序幕,双方已经动上手了,只是典韦性情耿直,未必能体会到其中的玄妙,解释也是枉然。

    对典韦的武艺、忠心,曹操都是非常信得过的,但由于典韦的性情所限,他给典韦的定位就是亲卫大将。其职责是保卫主帅的安全,偶尔充当冲将斩将夺旗,仅此而已。

    既然没期盼他独当一面,攻城略地,就没必要开导启发他,让他在谋略这方面深造。

    其实,这场无形对决中的弯弯绕绕极多,就算详细解释过,典韦也未必能理解得了。

    “虽然青州主力已经移动,但对清河境内的封锁却依然如故,密不透风,去的哨探也好,信使也好,多半都在半路就被截杀了,偶尔有通过的,也没有回音……”

    程昱的脸色不怎么好。

    如今曹军的三大幕僚中,以他来的最晚,根基最浅,权责也最小,最不明确。

    荀彧来的最早,负责的主要是内政和外交,在人事方面,也甚得曹操的倚重,虽然其为人低调,从不争功,但俨然是曹军的首席谋士,地位绝无动摇之虞。

    戏志才来的稍晚,但受到的重视和权力,却不在荀彧之下,他负责的是战略规划和情报系统。

    如果打个比方的话,曹操若相当于刘邦,戏志才就相当于张良,荀彧就相当于萧何,而曹军版的张良不是慕名来投,而是萧何举荐的!

    在华夏的传统人脉关系之中,举荐和被举荐,是仅次于师生、上下级的关系。而且,荀、戏二人还有同乡这层关系,可谓亲上加亲。

    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二人就是同盟关系,而且还是那种非常紧密的同盟,就像是王羽和公孙瓒那样。

    对曹操来说,左膀右臂密切合作,配合无间,在短期内是件好事。势力内部的派系越少,内耗就越少,越能团结一致,一致对外。

    反面例子就是袁绍。他入主冀州后,主要的精力一直放在了制衡内部派系上面,搞得冀州内部的派系极为复杂,内耗严重。

    整体上有冀州派和外来派的对抗;冀州派内部,也按照投靠袁绍的时间顺序、冀州的故有格局、以及与韩馥关系的远近,分成了大大小小十余个数派系,对外保持基本一致,内部却也不得消停;外来派也不例外,其内部还分成了颍川派、南阳派,门生党,故吏党……简而言之,袁绍入主后的冀州,就像是将董卓之乱前的朝廷复制了一样,具体而微,却五脏俱全。

    汉末的混乱,有多大成分跟这种固有格局相关,程昱无法确定,他可以明确的是,这种格局有利于稳固权力,却不利于对外扩张。因为这种格局需要的,是权术高手,而不是其他。

    王羽、公孙瓒,以及曹操,这三大势力,都没有陷入同样的格局。

    王羽的青州势力,是他从无到有,一手打造出来的,受重用的文武,原来的出身都不怎么样,根本谈不上什么派系;公孙瓒的部下,绝大部分都是跟他出生入死过的老兄弟,对招揽外部人才始终持轻蔑态度,自然也没什么派系之说。

    而曹操这边相对复杂一点,应该说是处于公孙瓒和王羽之间。

    武将方面,曹操没有公孙瓒那么多老部下,也没王羽那么神奇的眼光和运气,但他的亲族实力异常强大,夏侯家和曹家的子弟中,颇有一群能征善战之人,令他一开始就具备了相当强力的班底。

    同时,他也不是只任用私人。乐进、典韦都是他从行伍中提拔的,前者擅长行军布阵,后者勇武无双。再加上李典、史涣这些地方豪强中的代表人物,很好的形成了对亲族势力的补充,同时也可以吸引更多人的加入。

    幕僚方面,他以荀彧,以及荀彧推荐的颍川人才为班底,随着实力范围的扩大,不断吸引当地的名士加入。

    虽然曹军的各种派系,如:文臣方面的中枢派和地方派,武将方面的亲族、寒门、豪强等派系也在慢慢成型,但由于曹操很好的控制住了节奏,分明了主次关系,所以,始终都处于良性的竞争当中,没有在曹军内部形成内耗。

    这对大局是有利的,但对程昱个人来说,却很不利。

    他加入的晚,手中资源也少,想要后来居上,难度当然很大。荀彧、戏志才的智略手段,都不在他之下,又占了先机,除非自己犯错,否则程昱就不可能有机会。

    对程昱来说,眼下这场大战,正是良机。

    戏志才自己请命离开中枢,去了徐州,而且遭遇了出乎预料的强敌,被拖在那里了。荀彧在曹军出征的时候,一向都是担任留守任务的。

    目前在军中,程昱的资历不是最深的,但凭着从前的名声和高超的智谋,却当之无愧的居于幕僚之首。如果能趁着竞争对手不在的时候立下奇功,自然可以争到大大的一块立足之地。

    可问题是,想在这场大战中立功,难度不是一般的高,因为对手是那个王羽!

    到现在,程昱连王羽的作战目标都没搞清楚。

    “以常理而论,王羽现在应该急于求战才对,时间拖得越久,对他就越不利,这是很明显的道理。之前他在平原一带徘徊,或是诱敌深入,或是要提前解决张颌对他后路的威胁,等到发现我军顿兵不进,无奈之下,只能奔袭而来……”

    这是开战前,程昱做出的判断,也得到了曹操的认可。所以,曹操发现青州军来犯后,就第一时间的迎击出来,就是不想被王羽围在城里,而是在野战中采取守势,消耗青州军的锐气,等待援军集结后,大举反击,彻底解决敌人。

    无论是派武将单挑,还是想方设法的拖时间,对曹操来说都是有利的。

    鄃城虽然消息断绝,但正因如此,才说明张颌军依然还在,否则王羽也没必要把情报屏蔽搞得那么严密,用一场大胜的消息或张颌的脑袋来恐吓敌人,这才是最直接的。

    刘岱虽然还在大河南岸,但他想渡河,也就一天半天的事儿,再加上路上耽误的时间,顶多三天,就能出现在漯水之畔。

    袁绍与张燕还在纠缠,可除非张燕铁了心,打算不计损失的为王羽拖延时间,否则,北面的战事也随时会结束。

    袁绍自北、刘岱自南、曹操牵制,还有随时可能跳出来断后路的张颌!王羽的处境相当之不利,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四面合围,连逃都逃不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王羽此番南下,都利在速战,用全军之力,在刘岱来援之前,先不计损失的击破曹操部。然后用攻心计或再打一仗,迫退刘岱,最后再从容应战袁绍。

    曹操之前的部署,都是针对这个策略而设的,这也是王羽南下之后的最佳策略。

    而磨磨蹭蹭的拖延时间,则是最糟糕的策略。曹操不是典韦,他才不会相信,王羽是出于对武将的荣誉的尊重,这才配合自己,将战期一拖再拖呢。

    这里面肯定有说法,只是可能性太多,几次军议,都不得要领罢了。

    “故而,这其中必然有诈!”在这一点上,程昱等谋士,和曹操是达成了共识的。

    “仲德,如果是你,你会如何设计?”形势分析,这两天已经做了无数遍了,曹操没兴趣再听那些模棱两可的说法,他要一个确凿的说法,哪怕是错的,也比兜来兜去的绕圈子,始终不得要领强。

    这一刻,他越发想念起戏志才来。

    曹操心里很清楚,自己其实不是个特别果断的人,因为他想的太多,想多了,自然要反复权衡,这也是世家子的通病。

    戏志才很好的弥补了这一点,此人虽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但行事的作风却是雷厉风行,比之典韦这些武将还生猛。

    尽管戏志才的主张,经常会显得很冒进,但每次听到对方言之凿凿,一往无前的理论,都能引起曹操的共鸣,进而做出最全面的判断。

    相比之下,程昱就显得名士味太重了,说话总是反复权衡,比曹操自己想的还多。

    只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总不能撤出徐州,消除王羽的后顾之忧吧?如果没了后顾之忧,于禁的主力也开赴河北,那……曹操突然心中一凛,这是他最担心的一件事。

    “如果张颌还在坚守,却没有对王羽加以牵制,很可能是他得不到具体情报,故而还在观察,试图寻找时机,或许应该将他从整体战略中暂时剔除出去……”

    察言观色后,程昱知道曹操的耐心快耗尽了,所以,这次他一改往日求全谨慎的作风,直接作出了论断。

    “也好。”曹操点点头。

    开战前,本来就没人指望张颌,只是他送了信出来,袁绍又大肆宣扬,这才搞得大伙都起了劲。结果,把大伙的劲头勾起来之后,张颌又没动静了,确实让人很无语。

    现在看来,与其把他纳入计划,还不如随他自生自灭。能杀出来算是意外之喜,一直困守也无所谓。

    曹操不知袁绍会怎么想,反正他自己的战略,可以这么安排。

    程昱继续说道:“然后,暂时也将袁将军以及高览、刘备等人统统剔除出整体战略,这样一来,局势就明朗了。”

    “唔?”曹操眉头一挑。

    “昱思之久矣……”

    程昱向曹操拱拱手,道:“如果加上时间上的限定,王羽南下的目的很难猜,因为要考虑的因素实在太多了,不如干脆剔除暂时无法参战的因素,从最简单的局面来思考。王羽南下,目标不是主公,就是刘使君。”

    “主公与刘使君的指挥能力姑且不论,两军兵力相仿佛,主公私心更少,更重视大局,而且刘使君又占据了地利,故而,如果王羽想各个击破,要么设法消除刘使君的地利,要么就将目标锁定在主公身上。”

    “言之有理。”曹操微微颔首,意表赞同。

    武将中,突然有人扬声问道:“既然如此,现在王羽不就在我军对面吗?那他磨磨蹭蹭的在做什么?”

    程昱转头一看,见是曹仁,于是笑道:“子孝将军,今时不同于往日,刘使君虽然私心重些,但还是分得清轻重的。现在他虽不肯渡河来源,但若我军与青州军发生激战,他还是会来的,所以,王羽若没有充分的把握,他确实不能发动强攻。犄角之势,须不是这么好破的。”

    曹仁想了想,点点头,又问:“那他在等什么?”

    “等破局的时机!”

    程昱的眼神在众将脸上扫过,最后看向曹操:“主公事先已经有所预料,此战关系重大,王羽很可能会从青州抽调部分兵力,加入战团;此外,为了重建白马义从,几个月前,他派遣赵云北上募兵,现在很可能也有了成果;如果说,他在等这两路兵马就位,就说得过去了。”

    夏侯渊突然插嘴道:“从青州调兵倒还罢了,新军能有什么作为?”

    “边民本就彪悍,招之能战者甚众。而且那个赵云也非同寻常……”程昱看看曹操,见对方没有反对的意思,解释道:“在他的指挥下,如果新军出现的时机足够好,很可能会形成一击致命的效果!”

    “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他有这么大能耐?”

    “王羽拖时间,很可能是在等待时机。我军与青州军虽然没有全面冲突,却始终处于交战状态,刘使君若渡河来援,他很可能会金蝉脱壳,以幽州军挡住我军,亲率精锐,配合隐藏在附近的于禁或赵云,全力攻打刘使君。”

    “若刘使君始终不动,他就会对我军发动进攻,开始定然是试探性的,等刘使君开始麻痹,他的攻势就会突然转猛,同样也是配合两路隐伏的援军。”

    “那赵云本就是个极擅长把握时机之人,若是我军与青州全力作战之时,他突然出现,率领数千铁骑,对我军侧后发动猛攻,结果将会如何?”

    “好险呐……”众将互相看看,都对程昱描述出来的场景感到一阵心悸,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目前,曹军与青、幽联军处于均势,打起来应该也是旗鼓相当,哪一方有盟军加入,哪一方就会占据全面的上风。

    刘岱不是个有担当的,也不是个有耐心的,把握时机的能力极差。他若来的早了,很可能会被王羽奇袭得手;若来的晚了,同样挽救不了曹军的命运,这一仗只会成为各个击破的经典战例。

    “仲德,既如此,计从何出?”这个可能性,曹操也想到了,程昱的分析更是加强了他的信心,他精神一振,问计道。

    “只消……”程昱微微一笑,低语几句,最后断然说道:“将计就计!”

三一六章 阵前相见

    初平二年九月下。

    从春天开始就笼罩在河北大地上的战云,终于到了全面爆发的一刻。围绕着黄河北岸的乐平、聊城这个战事中心,无数兵马或互相接近,或等待时机,或互相鏖战不休,将整个河北大地都卷入了战火。

    烽烟,遮天蔽日!

    仅仅在聊城周围百里方圆,就聚集了十万以上的大军!其中在乐平城东二十里对峙着的,曹操统领的三万曹军,王羽亲率的五千青州催锋营以及数百轻骑;田楷率领的一万五千幽州步卒主力。

    向南,有在大河南岸茌平城驻守的,刘岱率领的三万兖州军。

    向西,馆陶城有高览率领的一万兵马;向北,有刘备率领的八千步卒;再远一些,鄃县有张颌的五千残兵,历城有于禁统帅的四千青州军。

    这些兵马都能在三日到五日内,加入乐平战场。

    更远的地方,袁绍正统率三家联军,近五万大军与张燕的十万黑山贼鏖战;更远的幽州,徐无山上升起的狼烟,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月!

    河北虽大,却找不到任何一处,没有被战乱波及的桃源之地。

    “呜呜……呜呜……”

    旌旗摇动,长风呜咽;号角长鸣,悲声苍凉。

    在一个雨过天晴,天清气爽的日子,战火再次被点燃了。

    “这烦人的雨可算是停了,耽误了好几天,我身体都快生锈了。”

    太史慈一边抱怨,一边甩着胳膊,随即又深吸了一口气,感受了一下深秋时节清凉的气息,这才笑道:“秋高气爽,阳光明媚,正是厮杀的好天气。公明,你看好了,等我擒了那个黑大个,你就率军杀上去,咱们就赢定了。”

    徐晃神情冷峻的摇摇头:“不好说。”

    这话太史慈可不爱听,脸一板,反问道:“怎么不好说?”

    “别忘了主公的话,曹军并非无备,就算我军不动,他们今天也很可能会发动全面攻势,形势相当严峻。这场仗也不知要打多久,子义,你还是留着点力气的好。”

    单挑的结果,对大战形不成决定性影响,决定战局走向的,还是双方的运筹。王羽和贾诩对自己商量出的策略信心满满,但徐晃却持谨慎的保留意见,那个策略太复杂了,如果硬要说的话,就是近乎于随机应变的策略。

    策略越复杂,执行起来的难度就越高,就越容易出现意外。

    徐晃倒是没有提出反对意见的意思,但这场大战关乎青州的存亡,他怎么也做不到王羽那么云淡风轻,也没法象贾诩一样泰然处之,更别提和太史慈一样什么都不想了。

    “放心,放心,别说打一仗,就算一直打上三天三夜,俺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太史慈拍着同僚的肩膀,大咧咧的笑道:“公明啊,饶是曹操、刘岱奸似鬼,也得喝主公和军师的洗脚水,你就别想太多了,好好看俺怎么旗开得胜吧,哈哈。”

    太史慈的用词太奇葩,徐晃也是哭笑不得,摇摇头,走开了。于禁不在,行军布阵的职责就落在他身上了,他可没空在这里和太史慈闲扯。

    “文和,你觉得曹操中计没有?中了的话,是哪个套路?”中军处,几辆马车并在一起,拼出了个半人多高的高台,权当指挥台,王羽和贾诩也在进行着内容很奇葩的对话。

    “看样子,像是要战,真打。”从两军互相接近开始,贾诩就一直眯着眼睛观察敌阵,此刻已经有了结论。

    “曹操布的是冲轭阵,能同时迎战前、左、右三方来的敌人,打的是先防后攻的主意。他将吕旷兄弟的冀州军布置在了右前翼,显然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我军纵有奇兵,也不可能从那个方向出现。”

    贾诩指点着敌阵,解释道:“统率左后翼,也就是最容易遭到突袭方向的将领是乐进,此人用兵的风格与文则相似,布阵严密得很,有他在,纵使遭到突袭,想必也能顽强抵抗,给中军赢得反应的时间。”

    冲轭,就是车前方的横木,呈x形。x阵型,是王羽很熟悉的阵型,因为后世的特种部队也经常采用这个阵型进行小队作战。

    从形状上就能看出这个阵型的优点,任何一个方向攻来的敌人都会同时面临两个侧翼的兵力攻击,是最有效的防守反击阵型。

    缺点则是阵型比较复杂,指挥的难度比较高,对士兵的训练程度和主帅的统率力,都有相当高的要求。

    这个阵型也可以变,变起来的门道还不少,最大的玄妙就在于侧翼与中军之间的配合,这可以通过旋转和回缩来实现。

    曹操在乐平待了大半个月,一直在操演阵型,显然就是为此做准备了。

    他将配合还不太精熟的冀州军布置在前军,看似是想拿他们当炮灰,实际上却是在保护他们。战场在漯水北岸,无论王羽的奇兵从哪里出现,都打不到曹军的右前翼。

    这场仗,曹操的确可以将冀州军当炮灰用,不过那样就会形成软肋,只要王羽重点打击两军的结合部,就能取得相当不错的战果。如果奇兵存在,将出现时最猛烈的一击打在冀州军身上,很有希望一举击溃冀州军,进而驱溃兵冲阵。

    所以,曹操把友军放在了这个似危实安的地方,将最擅长防御的嫡系乐进,布置在了最危险的位置。王羽有奇兵,就作为防线,没有的话,就当成预备队用。

    另一侧的后翼,主将是曹仁。此人目前尚且名声不显,但在后世名声却不小,是曹魏八虎骑当中的头号人物,在赤壁之战后,曾在曹操率主力返回许昌,孙刘联手逆袭时,和周瑜打得你来我往,好不热闹,虽然最后丢了江陵,但却守住了包括襄阳在内的北荆州。

    前军的另一翼,主将是夏侯渊。对王羽来说,又是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夏侯渊的战功主要是在西凉平马超时立下的,此人用兵擅长长途奔袭,应该是个擅用骑兵的将领。

    不过,王羽记忆最深刻的不是夏侯渊的生平,而是他的归宿。只可惜……黄忠不在,否则就有趣了。

    “那就是丙计划了?”王羽点点头,又摇摇头,叹口气道:“可惜,可惜。”

    王羽的计划,和程昱猜的差不多,不过比他猜的要复杂很多,应该算是对张颌那场心理战的延续。

    大体上就是:进兵,看敌人如何应对,根据敌人的反应,采取相应的克制手段。

    两个敌人中,曹操是当世枭雄,刘岱却是个庸才。

    用人比袁绍还不靠谱,所以他麾下的幕僚、将领,大多都是那种名过于实,只会高谈阔论的名士。让他们纵论天下,指点江山,那是一个顶俩,让他们运筹帷幄可就抓瞎了。

    所以,王羽必须先得遏制住曹操,让他不能自由行动,才能展开后续的计划。

    根据曹操的应对,贾诩准备了相应的反制手段,按照甲乙丙丁排列。

    王羽最期望的能应用的,当然是甲字号,这是对战局最有利的计划。可问题是,曹操似乎没有配合的意思,连乙计划可能都用不上,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贾诩倒觉得这样不错,笑道:“这样也好,舍易取难,本也不是兵法正道。”想了想,又一脸担忧的补充道:“怕就怕,他看破了计策,却佯装不知,拼着损失惨重也要拉着我军,那就麻烦了。”

    曹操不是张颌,他的情报也没有张颌那么闭塞,所以,想把他当成张颌一样对付,肯定是不行的。实际上,王羽虽然很有信心,但贾诩却一直有些忐忑,丙计划得以实现的基础,是建立在一个前提之上。

    这个前提当然有其道理,但曹操顾全大局到底会顾全到什么程度,却很难讲,贾诩再怎么能洞悉人心,也无法百分百的确认这一点。

    “放心,放心。”王羽大咧咧摆摆手,曹操顾全大局的程度,贾诩不知道,他却很清楚,计划的前提,不会有错的。

    徐晃打了个手势,示意准备就绪,王羽点点头,抬头眺望时,只见对面阵列严整,旗号分明,只有些许地方还在进行微调,显然也准备就绪了。

    考虑到冲轭阵布阵本身就比较复杂,曹操的统率力应该比徐晃要高些。

    “差不多可以开始了……”烈烈风中,王羽缓缓抬起了手,众将无不屏息凝气,只有太史慈一脸兴奋。

    就在这时,敌阵忽然旗门大开,一队骑士簇拥着一名红袍将军离阵而出。走不多远,又有一骑加速驰来,将将进入射程时,他在马上将双手张开,纯以双腿控马,一边高呼,一边横向奔驰。

    “是使者!”徐晃做出了提示,张开双手是表示没有武器,显然对方有话要说。

    “听听他说什么?”王羽有些好奇。

    “要打就打,说那么多干嘛?”太史慈十分不耐烦。

    徐晃自动过滤太史慈的吐槽,传令阵前,令人上前答话,双方的效率都很高,信息很快便反馈回来了。

    “曹操欲请主公阵前相见!”

三一七章 永不退避

    阵前对答和武将单挑一样,都是春秋时代的规矩。

    那时战争的规模不大,对战双方通常会在阵前讲几句话,内容无非是宣讲大义在己,邪恶为敌的道理,以达到鼓舞己方士气,压制敌人士气的作用。

    从某个角度上来看,那个时代的战争是很有章法的,先斗嘴,斗不赢就单挑,单挑完了还是不服,就群殴,有个明显的升级过程。

    然而,随着战争规模的日渐扩大,这些一板一眼,没有实际意义的规矩渐渐被抛弃了。到了兵圣时代,战争崇尚的已经是兵不厌诈,拘泥不化,因循守旧者如宋襄公,不再是道德的标杆,而是天下人的笑柄。

    太史慈和典韦的单挑,属于狭路相逢,对战双方不约而同的派遣了头号猛将为先锋,遭遇上来,自然是要打一场的。

    但阵前对答,就没这种必要了。

    凭三寸不烂之舌,不战而屈人之兵这种事,就算是张仪、苏秦复生,也不可能做得到。不过,对口才有自信的人,倒是可以在这个过程中用言辞动摇对方心志,打打心理战,运气够好,说不定还能得到有关于对方战略部署的重要情报。

    问题是,发出邀请的人是曹操,对手是王羽!

    前者不是盲目自大的人,后者则是天下公认的危险人物!

    王羽一直很喜欢在开战前,邀敌军主将来聊聊,然后借着快马武艺,来个擒贼先擒王什么的。但自从他突袭了华雄之后,就再没能遇见肯配合的好人,所以说,闷声发大财才是王道,亮出来的本事,谁都会防上一手,再用就不灵光了。

    现在,当他自己都放弃了的时候,终于有好人出现了,曹操居然自动送上门了!

    “有趣,真有趣!”王羽乐了,不愧是曹操,确实非同凡人,着实的让自己大大的意外了一场,或者说惊喜更贴切些。

    “走吧,子义,随我去会会曹军群英。”他挥了挥手,示意亲卫去牵马。

    “喏。”太史慈本来就准备就绪了,他知道王羽的本事,对自己的武艺更有自信,自然也不会担心或是劝谏,痛快的应诺一声,跳下高台。

    “嗯……曹孟德颇有智谋,主公还是要仔细些才好。”按照职责,贾诩应该提出劝谏才对,但他熟知王羽的脾气,知道那些话说了也白说,只是提醒王羽要小心。

    “某省得了。”王羽翻身上马,点点头,算是答应了,然后与太史慈兵骑出阵,迎了上去。

    看到这边动静,那红袍将军身边骚动了一阵子,似乎发生了争执,不过很快恢复了平静。最后,疑似曹操的那红袍人带着两名随从远远迎了上来。

    “只有两个?曹阿瞒倒是很有自信么。”太史慈带住马缰,压低声音提议道:“主公,那个黑大个就是典韦,此人武艺虽高,但骑术一般,若是……”

    “不要急,看看再说。”王羽不觉得曹操会留下这么大的破绽,让自己利用,他带了两名护卫,一方面是不示弱的意思,同时也应该是有所准备。

    自己和太史慈联手的威力虽大,但曹营也是卧虎藏龙,自己造成的蝴蝶效应改变不了天下大势,但很多人和事都变了,眼下王羽也无法确定曹操另一名护卫的身份。

    万一是个强手,自己突袭不下,反倒动摇了士气,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反正是白得的机会,有机会一劳永逸当然不能放过,没机会也无须勉强,跟老曹这样的名人聊聊天,未尝不是一桩趣事。

    相距差不多五十步左右,对面的三骑拉住了马。这个距离上,已经可以互相看清脸上的表情,说话大点声也能听得见,为了安全计,没有再前进的必要了。

    “王君侯,当日酸枣一别,悠悠已近两载,见君侯雄姿勃发,风采更胜从前,操实不胜之喜。”曹操远远的一抱拳,语气中大有不胜唏嘘之意。

    王羽拱拱手,朗声回应道:“见笑,见笑,故人远来作客,羽这个主人却未能远迎,失了礼数,还请孟德兄勿怪。”

    “鹏举贤弟此言,未免太见外了。”曹操的问候当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王羽的答话同样也是暗藏机锋,听王羽以主人自居,曹操却也不恼,而是顺着王羽的话头,换了称谓,然后话锋一转道:“操此来,实有良言相赠。”

    “哦?”王羽眉毛一挑,笑道:“孟德兄的高见,却是不能不听,愿闻其详。”

    “自中平元年以来,天下大乱,狼烟四起,民不聊生,今年河北大战之后,冀州必然又是一片疮痍,遥想大汉当年之兴盛,吾等汉家臣子无不摧断肝肠,涕泪俱下啊!”曹操语气沉痛,一脸的悲天悯人,即便以王羽的眼力,也难知真假。

    “恢复大汉荣光,亦是羽所愿,然则形势逼人,不得不战,时也命也,为之奈何?”一时揣测不出曹操的真实意图,干脆顺着对方的语气叹了口气。

    曹操的语气愈发诚恳起来:“若是鹏举贤弟有意,操倒是愿意做个中人,居中调解,化解青、幽与冀州之怨。令各家暂息干戈,各守疆界,既免去了刀兵之险,亦免除了生民之苦,岂不为美?”

    “嗯?”王羽很是意外,他原以为曹操冒风险见自己,是想刺探情报呢,没想到却摆出了一副中间人的架势。

    调解,应该不是曹操的真实意图,悲天悯人什么的同样不着边际,难道,他是打算借此来刺探自己的战意有多高,进而推断自己的底牌么?

    心念电转,王羽决定暂时不表态,先等曹操表演完了再说。

    “鹏举贤弟的眼光之高,义气之重,皆早已名满天下,毋庸操多说。然则,眼下的形势已不可为,贤弟为何还要继续坚持?岂不知再打下去,也改变不了大势,徒增生民之苦么?”

    “所谓兵势无常,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如果只是比比双方兵马众寡就能分出胜负,那古往今来的名将们岂不一直在做无用之功?”

    “贤弟见识虽高,但此言却是差了。”曹操摇摇头,问道:“敢问贤弟,河北大战因何而起?”

    “呃……”王羽微微一顿,这个问题还真有些不好回答。

    深层次的原因,当然是自己要争鼎天下,河北这块地盘自然不能放过。但这话却不好明说,单说表面的原因,自己是来增援公孙瓒,为青州建立一道屏障,赢得发展的时机的。

    盟友之间,其实也有主从之说。

    界桥之战前,王羽就是来摇旗呐喊的,所以过河的时候,他连兵都未曾多带,联军的战果都是公孙瓒的,他顶多拿些谢礼罢了。

    等到龙凑之战的时候,双方就变成平起平坐,并肩作战的盟友了,和前世历史上的孙刘抗曹差不多,打下的两个郡,双方也是平分的。

    这种联盟关系看起来很美,但稳定性却比界桥之战前差了很多。没有主从分明的关系了,随着形势的演变,很快就会失去平衡。

    正如赤壁之战后的孙刘关系一样,反攻荆州之初,孙刘一直并肩作战,配合默契。等到刘备取了江陵,两边立刻就反目成仇了,要不是孙权顾忌周瑜做大,想利用刘备牵制周瑜,同时也担心曹操反攻,不用等到夷陵之战,两家就打起来了。

    眼下,王羽和公孙瓒的关系也有往这个方向发展的趋势。公孙瓒退走,留下主事的田楷和王羽相处愉快,可以说是言听计从;另一个重要人物刘备也是王羽一手捧起来的,这一仗打完,无论胜负与否,双方的主从之势都要调转了。

    以目前的局势,王羽面对众多对手的围攻,形势相当不利,输面居多。

    输了,青州军大可退回青州,凭借黄河天险防守,挡住袁绍的追击,但田楷、刘备却无处可逃,就算勉强逃回幽州,麾下兵马恐怕也是十不存一,公孙瓒雪上加霜,实力再次大幅削弱。

    就算王羽凭借逆天的本领,打赢此战,形势也强不了多少。打赢这一仗后,王羽很有可能吞并冀州,就算不能,声望和实力也会大幅增长,田楷、刘备说不定都会被拉拢,变成王羽的部下。

    无论胜负,青幽的关系都会发生重大变化,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赢了这一仗,王羽只会面临更加复杂的局面,这就是曹操的暗示。

    形势很复杂,但王羽却也不会轻易动摇,他轻声笑道:“孟德兄焉知伯珪兄会不会迅速平定幽州之乱,重返冀州,出现在战场上?”

    “哈哈哈哈,鹏举贤弟欺我乎?”曹操呵呵大笑。

    “幽州之危,岂是一时三刻能化解得了的?乌桓大王丘力居当日为公孙瓒所伤,最终因伤势过重而死,新王蹋顿登位,扬言要寻公孙瓒报仇,已与东部鲜卑联盟,汇聚十万铁骑,大举南下!公孙瓒纵有三头六臂之能,又岂能反手间平定二虏,若是他急于求战,说不定反而会失了方寸,葬送了一世英名呢!”

    “什么?”王羽目光一凝,尚未答话,身后太史慈已是惊呼出声。

    公孙瓒来信,只说幽州有变,与刘虞相关,却没具体说明情况。如果只是刘虞,公孙瓒的确有可能迅速摆平对手,回援冀州,实际上,这也是王羽的杀手锏之一,但若是鲜卑、乌桓大举来犯,事情可就难说了。

    失去了白马义从的公孙瓒,能不能挡得住胡虏的锋芒都是个问题,更别提快速稳定后方,返身来战了。

    “所以说,还是就此罢兵,最为稳妥。”

    欣赏了太史慈的惊讶表情,又在王羽脸上观察了片刻,曹操继续劝说道:“幽州步卒可以回援,本初兄要收复失地,短时间内不会攻打青州,贤弟也可收兵回去,休养生息,操亦不用再与贤弟刀兵相见。各方皆有所得,又免去了一场大祸,岂不为美?”

    同样的话,曹操已经说了两遍,但前后两次的效果却大相径庭。在抛出了幽州惊变的重磅炸弹后,连好战的太史慈都沉默了。

    形势越来越不利了,打赢了可能会引起公孙瓒的猜忌,打输了就是满盘皆输。曹操的消息,显然不是来自于辽东,他没那个渠道,那是内部消息!

    刘虞一直对胡人采取怀柔政策,在乌桓、鲜卑各部落很有威望,为了牵制公孙瓒,他鼓动二虏大举出动,也算不得什么新鲜事儿。

    前狼后虎,实力大损的公孙瓒,能挡得住鲜卑、乌桓么?挡不住的话,这些胡虏就会大举南下,祸害整个河北,同时,成为袁绍的另一支援军,围攻青州军。

    在本来就很不利的时候,再加上这么一支大军,雪上加霜,那还怎么打?

    放弃清河、安平,甚至平原,达成合议,退回青州,保全实力,似乎不失为上策呐!

    王羽不动声色,曹操却也不催,他相信,这个意外的消息,肯定不在对方的计划之内。用这么一个消息,打击对方的信心,打乱对方的部署,彻底破坏对方周全的计划,这才是他冒险邀见对方的真实意图。

    至于合议……要知道,现在可是乱世,信义什么的,谁会太在意啊?再说了,就算让王羽安然退走也没什么,袁绍的主力没到之前,王羽本来就有大把的机会退走,谁还敢冒险追击他不成?

    他不是袁绍,不会那么天真,总是想着一劳永逸的解决对手,王羽这种对手,本也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能顺利收复失地,将对方压回青州,重新形成包围态势,这就足够了,没必要冒着偌大的风险,与对方决一死战。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王羽忽然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孟德兄确实设身处地的为小弟着想了,然而,汉胡不两立,忠奸不并存,陛下以国士待我,某自当以国士报之,为国除贼,义不容辞!又岂能因为畏惧艰险而避之?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如此方为大丈夫是也!”

    王羽目视曹操,眼神中战意昂扬,“孟德兄还有其他要说的吗?如果没有,那就开始吧!子义!”

    “慈在此!”太史慈本来还有些疑虑,但听了王羽最后这番话,却一下就被感染了。

    无论面对怎样强大的敌人,怎样险恶的局势,永不退缩,对太史慈来说,这才是王羽最具领袖魅力的优点。

    “上吧!为我军先拔头筹!”王羽抬手一指,指向的,正是曹操身后的典韦!

三一八章 局外局内

    “主公,他如何作答?”就算不问,只看曹操的神情,程昱也差不多猜到答案了。

    正在两军阵前捉对厮杀的,可是曹操的心腹爱将典韦,在战局未明的情况下,曹操回归本阵的一路上,居然一次都没回头去看,显然交涉没能达到最理想的效果。

    “还不就是那一套?骗不过什么人,但吾偏偏却看不明白他的真实想法,惭愧啊惭愧。”曹操摇头苦笑,在阵阵金铁交击声中,显得断断续续的,程昱不得不凑得更近,才能听得清楚。

    “还是那么强硬?”程昱闻言也是皱眉。

    抛出幽州的消息进行试探,是他的主意,既然猜不到王羽的真实意图,索性就不猜了,直接反客为主。与乌桓、鲜卑的交涉,都是刘虞在进行的,到底进行到了哪一步,曹操也不知道,突然将这个猛料抛出来,王羽多少应该有点反应才对。

    以曹操察言观色的本事,面对面的时候,怎么也能看出些端详才正常,然而,王羽本身就是不合常理的代名词。

    程昱不明白,一个弱冠少年,到底哪来的这么深的城府,也明白王羽八成是故作强硬,可不论如何,第一次试探算是失败了。

    “主公勿忧,不管王羽将真实意图隐藏得多深,也不可能天衣无缝,终究还是会有迹象表露出来的。他若意在图谋主公,这一仗,他就会设法诱敌;若意在刘将军,他就会保存实力;当然,他也可能利用我军的戒备心理,将计就计,以退为进,或是以进为退……总之,这一仗的关键就是要沉住气,以静制动,方能反过来将计就计。”

    程昱的长篇大论,听得曹操连连颔首,其他人却晕头转向。王羽也好,程昱也罢,他们的思路都是先将复杂的局面简单化,分清主次后,再重新复杂化,这么复杂的思考方式,普通人是肯定跟不上思路的。

    简单来说,因为二者没有合兵一处,所以就有各个击破的机会,所以,王羽南下的目标,不是刘岱,就是曹操。无论他怎么瞒天过海,这个基本的判断是不会错的。

    只是想具体判断,就比较难了。

    正常情况下,王羽攻曹操,刘岱就应该过河来救援。但王羽很可能是虚晃一枪,攻曹是假,吸引刘岱是真。奇兵已经埋伏在渡口附近,等到刘岱开始过河,伏兵四起,来个半渡而击,各个击破的策略也就达成了。

    可是,刘岱若不来救援,或者来的太晚,王羽也可能会假戏真做,出其不意的展开猛攻,先解决曹操,让刘岱疑神疑鬼,画地为牢。

    王羽的兵力虽居弱势,但主动权却在他的手里,作为被动的一方,曹操只能努力去猜王羽的真实意图,否则就会陷入友军被袭击或者孤军作战的窘境。

    猜中了,他可以将计就计,反客为主,趁着王羽以进为退,去袭击刘岱的时候,从对方背后突袭;或者让王羽以为刘岱中计,猛攻曹操的时候,让刘岱军突然出现在战场上。

    提前开战,则是为了避免中了王羽的缓兵之计。

    青州方面,有可能出现的几路援军,都是身负其他任务的。

    于禁的部队要在青州驻防;公孙瓒要尽快回援幽州;赵云招募的新兵更是远在常山,与清河一南一北,相去极远——眼下冀州无处不战,他能不能募到兵,募的兵能不能成军,返程的路上,会不会被阻挡,都是未知之数。

    但有一点是没有疑问的,在袁绍的主力到来之前,开战的时间越晚,对王羽反而越有利。

    这是一个悖论,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发现青州军南下之后,曹操也紧急派出信使,与袁绍联络。袁绍的人还没找到,但广平战局的情报却反馈回来了。

    黑山军打不过袁绍的主力,但跑的却飞快张燕不愧飞燕之名,带着十万大军,在广平、巨鹿、襄国一带辗转腾挪,折腾得不亦乐乎。

    袁绍拼了命的围追堵截,却只有在背后吃灰的份儿。但他还不能放着不管,否则就有被张燕抄掉老巢的危险,如今也是急得火冒三丈,七窍生烟。

    长期来看,张燕不可能坚持太久,游击战中,他不但没法收集粮草,而且消耗和风险也都很大,一个不小心被追上,他就只能在壮士断腕和全军覆灭中做选择了。

    但短时间内,他还是游刃有余的。

    曹操相信,张燕的举动,不会纯粹是为了斗气,而是在努力配合清河战场,为王羽的各个击破战略,赢得时间。如果满足于四面合围之势,不求进取,只想着依靠友军,勤王讨董就是前车之鉴。

    青、幽联军的兵力没有董卓强,但王羽的战略眼光可比董卓强多了,着实大意不得。

    程昱的将计就计之策,就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的。以军情试探,是第一步;接下来还会在战场上试探。

    在风险上,双方差不多,都是在刀尖上跳舞,谁中了对方的圈套,就只有覆亡一途。

    “再派人去彭城……”看着战场中央正在进行的龙争虎斗,曹操突然没头没尾的冒出来一句。

    “彭城?”程昱一愣,提醒道:“主公,臧霸虽有野心,但魄力不足,除非河北战局发生变化,否则徐州很难再取得突破,若是催得太紧……”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薛礼跑了之后,戏志才只剩下了曹军的一千轻骑,徐州虽然不强,但想打开局面,这点兵也是远远不够的。

    如果曹操一心只想着加大牵制力度,让青州军无法北上救援,说不定反而会弄巧成拙,解决不了徐庶,倒把戏志才给搭进去。

    程昱和戏志才有竞争关系不假,但这种关系属于良性竞争,他不会象冀州那些名士一样,只想着拖同僚的后腿,他关注的是大局。

    对目前的曹军来说,戏志才的才能是不可或缺的。

    曹操摇摇头道:“用兵之道,首在明辨局势,有所权衡。徐州既然已难有作为,再纠缠不放,就是死缠烂打了,还有给人各个击破的危险。我的意思是,让志才收兵。”

    程昱吃了一惊:“收兵?放弃徐州?”

    他没想到曹操居然做出了这么个决定。以千余骑兵牵制并削弱徐州,等到时机成熟,配合大军一举东进,将这块膏腴之地收入囊中,这是非常了不起的妙招。现在放弃,先前下的功夫很可能就白费了。

    “暂时放弃,全心打好河北这一仗。”曹操点点头,抬头时,眼中闪过了一丝沉毅之色:“臧霸近期一直在蠢蠢欲动,野心已现,陶谦就算平定了内乱,也是元气大伤,不可能再来对付臧霸,所以,无论我军退兵与否,青州都得留下最低限度的军力,防备臧霸。”

    “原来如此。”程昱恍然大悟,“从志才退兵,到南线的青州军北上增援,总也得有个十天半月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袁将军应该也……”他越说眼睛就越亮:“刘使君闻讯后,应该也不会一味的按兵不动了。”

    比起王羽的心理战,刘岱的态度本来就很让人担忧。此人身上贵族气十足,贪婪且私心甚重,就算王羽什么计谋都不用,他也未必及时来救援,若是被王羽的计策所迷惑,就更有借口顿兵观望了。

    “不错。”曹操冷笑道:“派人去彭城时,顺便也给刘公山送封信,将此间军情都告诉他,警告他大河北岸可能有伏兵,泰山和北海的青州军也正在集结之中,准备北上!”

    “主公妙计,昱敬服。”程昱诚心诚意的赞道。

    按照常理,对付刘岱这种人,得哄,得骗,不能让他觉得敌人太强大,免得把他吓跑了。但曹操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把形势说得很恶劣,让刘岱有种紧迫感,逼他过河来会师。

    他不怕把刘岱吓跑了,因为若是泰山的黄忠部真的动了,那刘岱的后路实际上已经被截断了。除非他往西边跑,去曹操的地盘避难。

    那样做的代价太大了,大张旗鼓的跑来围攻,结果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到,就丢盔卸甲的跑了。就算不考虑曹操、袁绍,或是王羽的报复,刘岱的名声也算是彻底完了,问鼎天下的大计更是再也休提,汉光武当年打过败仗,却从没干过这种龌龊事儿。

    消息一到,刘岱只能放弃观望,尽快渡河会师,与曹操一道迎战王羽。

    此人胆子不大,既然得了警告,渡河前,肯定会小心再小心,王羽纵然真的设下了埋伏,无法半渡而击的话,也奈何不了刘岱的三万大军,倒有可能演变成两面接战的局面。

    到那时,王羽内线作战的优势,就全部消失了,时间拖得越久,对曹操则越发有利。王羽现在又是单挑,又是虚张声势的,到时候正好一并清算,让他肠子都悔青掉。

    程昱领命而去,曹操的视线又转回了战场。

    其实,除了他和程昱这样心有旁骛的人之外,两军将士的注意力早就完全集中在战场上了,因为这场龙争虎斗实在太激烈,太精彩了。

三一九章 波平波起

    先前的赌斗,太史慈提议要比拼暗器,典韦也同意了。レwww.uu234.com♠思♥路♣客レ但对战的方式,并非是面对面的站着,你扔一个暗器过来,我躲开,再还以颜sè,那是后世西部牛仔的战法。

    二将的战法,看起来与之前差不多,枪戟飞舞,二马盘旋,但实际上已经凶险了很多,因为暗器的发shè是夹杂在激斗之中的。

    场面与之前那一战差不多,依靠狂风暴雨般的速度,太史慈的攻势更强;依靠招大力沉的特点,典韦守势如铜墙铁壁,攻势如泰山压顶,与太史慈战得如火如荼,却又难分高下。

    变化,发生在二马错蹬之际。

    金铁交击声犹自未绝于耳,太史慈双手一合,枪戟已经架在了鞍前。他身形不动,两手却已经攀上了肩头,顺势反转身形时,两手连动,因为动作太快,离得又远,观战者甚至都看不清手的影子了,只听见风声狂响,‘呜呜’声响成了一片,追魂夺魄!

    “小心!”

    “暗器!”

    反应快的曹军将士纷纷高喊,但太史慈的动作太快,等大伙反应过来他在发shè暗器时,那一道道龙卷风似的杀机,已经到了典韦背后,示jǐng声虽响,却又哪里来得及?

    “来得好!”像是背后长眼了似的,劲风才至,典韦便是一声大吼。

    示jǐng声根本就没必要,手戟带起来的凌厉风声,就是最好的示jǐng,何况,典韦早就在防着这一手了。

    太史慈的动作特别快,肉搏的时候,体现在招数凌厉,让人难以招架上面,放在暗器方面,肯定就体现在他发shè暗器的速度上。

    典韦深知,对手的骑术也很高超。二马错蹬这么短的时间内,普通人想放下手中兵器转身都难,但对太史慈来说,却可以好整以暇的发动攻势。

    现在,暗器来了。比典韦预料的还要快,还要猛,一刹那的工夫,太史慈居然接连扔出了四柄手戟!分取不同的部位。像是一张大网一般,将典韦偌大的雄躯尽数笼罩在了攻击范围之下!

    面对这种攻势,骑术好的人,或许还能利用骑术来个镫里藏身之类的技巧躲避,一般人也只有闭目待死一个办法了。刚开始关注战局的曹cāo,都被吓得一身冷汗,心直提到了嗓子眼,听到典韦的吼声,才略略有些放心。

    典韦终究不是一般人,他的骑术不算太好。动作也不是很快,但他把握时机的能力和力量却非同寻常。

    只见他并不转身。将双铁戟往鞍前一架,看也不看的回手反抓,竟是要用空手入白刃的办法,把急速飞来的手戟抓下来!

    他的手段,连王羽都吃了一惊,要知道,那手戟可是旋转着飞过来的。冲击力非常之强!

    抓不稳或抓不住,身上肯定要开两个透明窟窿;抓错位置,抓到戟刃上。手就别想要了;就算抓准了,也稳了,两只手顶多抓住两柄,在手臂经受过剧烈的冲击之后,另外两柄又要怎么办?

    不过,既然是典韦,这么做了总是有把握的吧?

    王羽猜的没错,在两军将士震耳yù聋的喝彩和惊呼声中,典韦的大手直直的探入了朝他肩头飞来的两股旋风之中!他的动作看似缓慢,实则极快,或者应该称之为恰到好处。

    手到!

    风住!

    王羽看得分明,空手接住了两柄呼啸而来的飞戟,典韦厚实的肩背居然只是微微一颤,别说虎口崩裂什么的了,简直就是毫不费力啊!

    王羽感慨万千,这是何等的天赋异禀,才能拥有这种力量啊?

    抓住两柄,还有两柄,太史慈的手再快,两波攻击之间,也会有间隙,只是速度太快,让人难以分辨罢了。

    再怎么快,也瞒不过王羽的眼力,同样也没躲过典韦的感知。

    眼见取下盘的短戟已经到了典韦的后腰,只听典韦吐气开声,吼声如雷,接住飞戟的双手向下猛挥,随后左右一抡!

    “当!”两声大响同时响起,听起来像是只有一声,可只要有眼在看,就没人会这么认为。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太史慈四戟齐出的迅猛攻势,竟是被典韦空手给挡下了,而且还是背对着对手挡的。

    先前太史慈发暗器,动作快的不可思议,准头更是jīng准得吓人,青、幽将士无不高声喝彩,曹军将士无不惊呼失声。结果,喝彩声和惊呼声犹在耳畔,另一波更加响亮的喝彩声又从相反的方向响起来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那俊脸小子,你也来接我一戟!”扔掉手中短戟,典韦带马回旋,扬声大喝。

    “只管动手便是,何来这许多废话。”太史慈的动作更快,早已装过身来,见对手挡住了自己的飞戟,心下也是佩服,但嘴上却不肯放松。他动手时,没发声提示,典韦直接吼出来,未免有瞧不起人的意思。

    “那就接招罢!”太史慈语气不太客气,典韦也不以为忤,左手提缰,催马反冲,右手已经按在了腰间。

    “来得正好!”典韦这架势,显然是要在反冲的过程中发动攻击,二马对冲的速度本来就很快了,再加上暗器,自是更加难以防备,凶险处,不在刚才的较量之下。但太史慈却不惊反喜,催马便迎了上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本来就不远,马速一催动起来,更是迅速拉近,转眼间就到了十步以内!

    对两个对冲的骑士来说,十步,那就是眨眨眼的工夫。

    太史慈双手分持枪戟,已经做好了肉搏战的准备;典韦则左手按着双铁戟,右手依然放在腰间,保持着随时要发shè暗器的架势。

    仿佛互相吸引的两块巨大的磁铁,两匹战马的距离迅速拉近到了五步之内,眼见着已经进入了短兵相接的距离,典韦突然爆喝出声:“喝啊!”

    “呼!”

    只见他右手一扬,寒光猛闪处,一柄短戟已经带着惊人的风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shè向了太史慈。短戟带起了巨大的风声。仿佛他丢出去的不是一柄尺余长短的手戟,而是一把巨大的铁锤。

    这声响和太史慈用暗器时全然不同。

    太史慈的武艺重在一个快,无论短兵相接,还是释放暗器,速度都是他最重视的,也是让敌人难以防备的优点。

    他投掷短戟的手法,用的主要是腕力,准确来说。他用的是甩的手法,故而发shè速度极快,短戟shè出时,会因为自身形状而旋转着攻向敌人,所以才会发出那种‘呜呜’的嘶鸣声。

    而典韦投掷暗器,看重的是力量,所以,他用的是臂力!

    如果是步战,他可能还会用上腰腿之力,将全身力量集中的爆发出来;在马上虽然无法和步战一样灵便。但却可以借助战马奔腾之力。

    所以,他放出来的短戟。是笔直飞行的,像是被强弩shè出去的箭矢似的,狂飙而前!

    距离战团最近的观者,也在百步开外,但典韦的飞戟一出,两军将士却无不感受到了那股沛然不可御的强绝力量,短戟带起的劲风。仿佛已经跨越了遥远的距离,扑到了自家的脸上一般!

    能把箭矢笔直的投掷出去不难,但手戟这种头重脚轻的东西会笔直的飞出。戟上蕴含的力量有多大,飞行的速度有多快,还用得着多说吗?

    “好!”飞戟来得快,太史慈的动作更快。

    以他的骑术,要躲开飞戟倒也不难,一个铁板桥足以,不过,那样一来,会影响到接下来的短兵相接,面对旗鼓相当的对手,一点小破绽,就可能会形成致命的危机。何况典韦刚才空手入白刃,挡住了他的攻击,太史慈此刻又怎肯躲避?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他左手枪交右手,顺势向背后一抹,再一甩,一柄短戟应声而出,间不容发的与典韦的飞戟撞在了一处!

    典韦的飞戟力量更大,但太史慈的飞戟虽是笔直飞出,但因为自身的旋转,却是从侧面撞上去的。二戟相交,典韦的飞戟直接被带偏,而太史慈的第二戟却接踵而至,直往典韦咽喉刺去!

    这还不算,闪电般的连甩出两柄暗器之后,太史慈又恢复了枪戟合璧的姿态,紧紧追在飞戟之后,向典韦杀来。

    天知道他的速度怎么会达到这种匪夷所思的地步,但这一瞬间,欢呼和惊叫的方向,毫无疑问的再次调转了。

    典韦临危不乱,抬手处,镔铁铸就的双戟赫然被他用一只手舞动起来,轻松自如的好像两根稻杆。要知道,他这对兵器可是重达数十斤,单独一柄就跟斩马剑的重量差不多的重兵器!

    砸开暗器,典韦双手分合,双铁戟构筑成的铁壁再次展开,稳稳的顶住了太史慈疾风暴雨般的猛攻。

    若是有人转个身再转回来,肯定会以为什么都没发生过,因为刚才二将就是这么对战的,谁又能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两人之间竟然发生了这么激烈的交锋呢?

    没人再惊呼了,两军的将士不约而同的喝起彩来,数十名鼓手也jīng神头十足的擂动了战鼓,一同为这场龙争虎斗叫好助威。

    激战正酣!

    jīng彩纷呈!

    “嗯……”将士们都如痴如醉,王羽却突然嗯了一声,然后抬头看了看天sè。

    “主公?”噪杂声太大,徐晃不得不提高了声调。

    阵前对答回来后,王羽先是跟贾诩咬了一会儿耳朵,然后又凝神观战,一直没提那场对答的内容。现在突然有了动作,看起来象是着急了?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让他们这么打下去,恐怕三五百回合都分不出胜负,虽然有些可惜,但还是算了吧。”王羽的声音不高,但节奏却刚好切入了嘈杂声的空隙,故而清清楚楚的传入到了徐晃的耳中。

    果然着急了么?徐晃点点头:“某这就与田将军联络,给子义传信号。”

    “嗯。”王羽的遗憾不是说说的,典韦与太史慈单挑,这场龙争虎斗连演义里都没有,能亲眼看到的人是多么的幸运啊!

    一枪三戟盘旋往复,短戟漫天飞舞,不停碰撞,击出一片片火花,任何三国迷,看到这样的景象,想必也会激情澎湃,热血沸腾吧?

    可既然分不出胜负,也只能暂时中止这场战斗了,单挑,毕竟不是战争的主旋律。

    一直这么打下去,也与自己的战略不合,心理战的不能一成不变,否则很容易就会被敌人摸清楚规律,所以,也只能做个恶人了。

    其实,这一仗太史慈的赢面更大,典韦的骑术比较差,暗器手法也是太方正了些。如果太史慈用的不是手戟,而是和自己一样,用飞蝗石什么的砸人,将他那恐怖的手速全面发挥出来,典韦的力量再大,防守得再周密,恐怕也无法尽数挡下。

    不过,个人有个人的风格,没必要贸然干涉,平手就平手罢,武将的舞台,应该是在战阵之中,不是么?

    王羽点了点头,自有传令兵将命令传达下去。

    随即,旗号摇动,十几名号手举起号角,吹出了一阵苍凉而激昂的音符。

    “呜呜呜……呜呜呜!”

    战场上的噪杂声忽然一顿,联军将士知道这号角声蕴含的意义,这是全军进击的命令!

    “嘿!”激战中的太史慈也听见了命令,半是不甘,半是期待的吐气开声,挥手架开了典韦的反击,却没有发动反击,大笑道:“痛快,痛快,不过今天就到这里了,我家主公不耐烦了,战场上再见罢,再见面之前,可别死了喔。”

    “这话说给你才对吧?”典韦也没有继续纠缠的意思,在双方武艺上,他和王羽有着同样的共识,眼前这个对手的武艺跟他太接近了,面对面的战斗,很难分出胜负,与其再打几百个回合,还不如战阵上分胜负呢。

    “总之,后会有期了。”二将调转马头,各归本阵。

    曹军也意识到敌军要做什么了,那冲天而起的杀气,和缓缓移动中的偃月大阵,就是最好的明证。

    号角声连响,冲轭阵迅速完成了动静之间的转换,迎击而前。

    迟来的大战,全面爆发。

三二零章 先拔头筹

    “杀贼平乱!”

    “奉天讨逆!”

    即便对身处乱世的事实有着清晰的认识,出身寒微的士卒们依然确信,自己处于正义的阵营,为了某些崇高的目的在抛头颅,洒热血,至少在举起矛戈的这一刻,他们是这样确信的。

    没办法,如果仅仅是为了找口饭吃,填饱肚子,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亡命搏杀,这条性命未免也显得太过卑微了一些,哪怕这就是真相也一样。

    只有那些伟大而崇高的目标,才值得大家拼命,无论那目标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虚妄的梦幻泡影,只要努力去相信就可以了。

    除此之外,适才那场激烈的对决,未尝不是激励双方斗志的因素之一。

    阵前的将士亲眼目睹,阵中阵后的将士口口相传,大部分人都被那场对决激得热血沸腾,斗志满满。对决没有结果的遗憾,化成了十足的动力,大战刚一开始,就进入了相当快的节奏。

    在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上,双方的强弓手便毫不犹豫的射出了手中的长箭,漯水上空顿时罩上了一层巨大的黑云,双方的长箭在空中厉啸交错,碰撞冲突,死亡的气息铺天盖地一般倾泄而下!

    追在这股死亡气息身后,两军将士疾步而前,连刚刚射出手中长箭的强弓手都只是在放箭的那一刹那,停下了脚步,箭方离弦,他们便放下长弓,追在了同伴身后。

    人如潮涌,中箭栽倒者瞬间就被洪流席卷而净。

    双方相距一百二十步,箭阵更加密集了,长箭破空的厉啸声汇成了一股惊心动魄的飓风,盘旋在上空,无数的长箭“嗡嗡……”地钉进了怒涛之中,激起一片片以生命铸就的浪花。

    “杀!杀!杀!”三万悍卒的吼声象滚雷一般掠过战场,愤怒的杀声震撼天地。

    “讨逆!讨逆!”两万联军就象汹涌咆哮的决堤洪水一般,以排山倒海一般的磅礴气势,高声吼叫着,一往无前地杀了过来。

    战鼓再响,地动山摇;号角长鸣,声震四野!

    盾牌兵,长矛兵,刀斧手,齐声大吼,战意沸腾,脚步也是越来越快,远近之间,尽是一片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杀……”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短,地面的抖动越来越剧烈,往来射击的箭矢威力越来越强劲,敌手的喘息声都变得清晰可闻!

    “轰……轰……”像是两股巨浪迎面拍在了一起,双方接触的同时,轰雷般的撞击声冲天而起,整片大平原似乎都在摇晃,在颤抖!

    激战,终于开始了。

    战斗本身,在曹军高层的预料之中,但展开的方式,却跟计划的不尽相同。

    夏侯渊是个很擅长鼓舞士气的将领,随曹操转战兖、豫这两年,他不止一次凭借这项本领,激发出了士卒们的潜力,发挥出了比平时更高一筹的战力,屡建奇功。

    但此刻他却有些迷惑,士气太高了,比他预想的至少要高出五成以上!

    曹军的既定策略是以静制动,以守为攻,后发制人,摆出来的阵型,也是更适合防守反击的冲轭阵。

    先发制人和后发制人,都是兵法中的精要,看似互相矛盾,实则不然。如果双方摆明车马的决战,抢到先手,对克敌致胜可以起到相当关键的作用;可若是眼下这样,双方各有算计,都是暗中藏了一手或几手,就是后发制人更加有利了。

    先将底牌放出来的一方,有极大的可能会成为败者,曹操的布置,程昱的献计,都是依照这个原则设计的。

    而现在,将兵们的情绪似乎有失控的迹象,不过是远程的试探而已,竟然打出了全面决战的气势。

    青州军会这样做,并不奇怪,从某种意义来讲,青州军已经陷入了死地,不得不背水一战了。如果有可能,青州军巴不得一开始就进入决战,一口气分出胜负,击溃曹军呢。

    而曹军这边,夏侯渊只不过是例行的激励士气,迎战而已,并没有多做什么多余的事,结果,将兵们的精神状态却和青州军差不多……夏侯渊不认为自己是超常发挥了,很可能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过,眼下的关头,他没时间多想,也来不及做什么调整,只能顺水推舟的领军迎战了。等到战斗进行一阵子,这股莫名的气势有所消退,才好根据具体情况,做出调整。

    “杀!杀贼平乱!”诸多念头一闪而过,夏侯渊片刻间就做出了决断,稳定了心神,挥刀狂吼,催促着麾下的士卒继续向前。

    一面面巨盾在撞击中碎裂,倾倒;一支支长矛在洞穿了敌人的身体后,无暇收回;在勇气的驱使下,血肉之躯化成了巨大的风暴,不断的对撞着。

    在两军战线对撞的地方,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顶着巨橹完成对撞的盾手们还没来得及做调整,找回平衡,就被从盾阵缝隙中刺过来的矛戈刺杀得满身鲜血。

    因为双方都是一路跑过来的,携带着的巨大动能,导致对撞太过猛烈,饶是盾手们拼了命的想稳固住阵型,盾阵依然东倒西歪,露出了大片大片的空隙。

    而矛戈手们的斗志也是极为旺盛,不等同袍调整,就将手中的矛戈刺杀出去,丝毫不理会对面的敌人在做着同样的动作,带来同样的死亡风暴。

    巨浪的锋芒互相抑制住了,却又变成了两丛巨大的荆棘林,矛刺布满了整个边缘,越来越密集,并且不断的被后续的人潮推着向前,向前!同时,又被对面传来的反作用力推着向后!

    两股巨大的力量相持不下,角力的结果,就是荆棘丛不再平直,而是犬牙交错的结合在了一起,时而前进,时而后退,无论进退,都要用无数的鲜血作为代价。

    只是数息之间,夏侯渊就发现,自己的计划又要改变了,战斗太激烈了,士兵们的气势太猛了,根本不可能做出调整。

    战线几次交错往来之后,前列的盾手已经死伤殆尽,连矛戈手也已经伤亡过半,手持刀斧的短兵已经出现在了阵前,开始了更加激烈且血腥的搏杀。

    冲轭阵跟x阵型差不多,但分布在左右的四翼并非是呈长条形分布的,实际上,这个阵型更像是麻将里的五饼,是由五个巨大的方阵构成的。

    而王羽摆出的偃月阵,阵列则如弯月一般,中军厚重,两翼有尖,整个阵列呈半弧形。

    曹军的中军靠后,所以,两军最先接触的是两翼,青州军右翼的月牙,像是一柄弯刀似的,恶狠狠的砍在了夏侯渊统率的方阵上,把自身崩碎的同时,也将敌军的方阵砸了个稀里哗啦。

    如果按照正常的部署,冲轭阵的两翼除了与两翼之地对战之外,还有策应中军的作用。夏侯渊的右翼共有五千步卒,排成了几个批次,按照他的统率力,就算两面对敌,应该也是绰绰有余。

    然而,当激战展开后,他突然发现,他的五千大军,竟然在转眼之间,就有一大半都被卷入战团了。

    在阵列战当中,短兵相接,应该是倒数第三个环节。再进一步演变的话,就会变成全面的混战。如果到了那个地步,将领就基本上失去作用了。混战是没法指挥的,只有分出胜负的之后,才会结束,进而演变成溃逃与追杀。

    百忙之中,夏侯渊转头望向中军和右翼。他想知道,面对青州军蛮不讲理的攻势,以及因此而来的混乱局面,主公有没有什么应对之法。

    同时,他也在担心右翼的安全。冀州军最能打的部队在界桥之战后,被袁绍补充了新兵,然后一分为二,一部分由麹义、张颌率领,攻略平原;另一部分集中在邺城,掌控在他自己手中。

    高览、吕旷这些人的部队,都是龙凑打了败仗后,紧急集结起来的郡兵,装备倒还不错,可战斗力却很一般。

    而夏侯渊的当面之敌,并非敌军的主力,而是幽州军。

    幽州步卒最初也是由各地郡兵集结而成,战斗力很值得商榷。

    不过,在龙凑之战后,幽州步卒用缴获的辎重换了装备,战斗力顿时上了一个台阶;从界桥之战开始,幽州步卒大大小小的也打了好几仗了,军力在攻打清河、安平的过程中也得到了扩充,已是今非昔比了。

    所以,尽管夏侯渊麾下都是转战兖、豫的悍卒,但依然无法取得优势,甚至还有被压制的倾向,至少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他这边的形势都是这样,偃月阵的大将本阵通常都在月牙内凹的底部,而非中军,是最适合兵强将勇的军队使用的阵型。

    现在看来,王羽应该不在他所在的这一边,那么,很可能就是在左翼!

    左翼的冀州军本来就居于弱势,遭遇敌人最强的一击时,将会有什么样的表现呢?

    会出现这种情况,倒不是曹操考虑的不周全,实在是他没想到,这以守为主的阵型,竟然一个照面就被对方拖入全面冲突了。

    夏侯渊急切的张望着,希望中军尽快做出改变,可让他失望的是,曹操似乎也是措手不及,以至于迟迟没有新的命令传达,只是让各军严守本阵,不要被敌军轻易突破。

    这道命令倒是没什么错处,但同样也没有任何助益,夏侯渊这边战局已经进入了短兵相接的阶段,没有其他对策,他也只能一队一队的将部队添补上去,与敌人拼消耗。

    而右翼的吕旷,则是相当危险,必须采取办法预防才行!

    “会变成这样……难道王鹏举刚才真的是故作强硬,其实已经急了?”

    夏侯渊急,曹操更急,右翼的弱点,他不是不知道,也准备了应变的手段。但问题是,在没确定王羽的底牌之前,他不敢提前对策亮出来。

    直到现在,他还无法确定,王羽的目标是自己还是刘岱,战场附近到底有没有伏兵。

    如果是刘岱,现在他就要在稳守的同时,全力以赴的拖住敌人,哪怕承受一定的损失也在所不惜。如果目标是他自己,那就要留一部分余力,以应对伏兵了。

    冲轭阵的特色就是这个,后军的两翼,在部队行进的时候,可以作为中军的屏障,抵御敌人的突袭。在阵列而战的时候,后军两翼就是预备队,前军形势有利,则顺势展开阵型,与前军一道围攻敌军;前军形势不利,就得顶上去。

    可现在,王羽的攻势极其凶猛,夏侯渊没反应过来,但曹操却看得分明。

    典韦、太史慈刚才的那场对决,针锋相对,却没分出胜负,两军的士气都涨到了最高点,却没有宣泄出去。所以,王羽全军进击的命令一下,青州军就士气如虹的杀上来了,受青州军的杀气所激,曹军也是斗志高涨,结果,战事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这情形,其实本就是曹操期望的,他故意泄露消息,就是要激王羽把地盘尽快亮出来,只是他没想到,王羽一亮,就是这么凶猛的一招。

    “主公,计策应该是奏效了,不如……点狼烟吧?”为眼前这场声势浩大的激战所慑,众幕僚都是面色如土,刚刚回到中军的程昱倒是很镇定。

    “再等等。”曹操摇摇头,“王鹏举的手段,应该不止如此……”想了又想,他还是决定以静制动,想等着再看得清楚些,再做出最后的决断。

    “至少也应让后军接应一下,青州主力现在还没出动,须得……咦?奇怪,这是怎么回事?”就在曹操犹豫不定,尚未决断的当口,战场上形势又发生了变化,令得程昱大吃一惊。

    曹操等人急忙抬眼眺望,愕然发现,就是这么一会儿工夫,两翼的均势已经被打破了,形势正在朝着青州军有利的方向发展。

    进入短兵相接的阶段之后,两军的阵型已经发生了一定程度的混乱,尤其是接战的最前线,两军的旗号已经彻底混在了一处。正因如此,精通军略的将领才不喜欢这种局面,因为难以指挥。

    但眼下,曹军各部依然乱糟糟的各自为战,青州军却在激战当中,重整了队列!

    那是一个个五边形的小阵,或五六人,或十一二人结成。一名持长柄战斧或长戈的军官居中,前排是三至六名刀盾手,两三个长矛手拖后,在长矛手和指挥官之间,还会有几个弓弩手。

    这阵型不是什么神奇的东西,曹操也好,曹军众文武也好,只要粗通军略者,都能认得出,这就是汉军序列中,专为应对眼下这种状况的小阵。

    此阵和大阵的原理差不多,强调长短配合,攻防之间的配合,对敌时,常常能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除此之外,就没其他的玄机了。

    可简单归简单,效果却是惊人。

    之间那些小阵车轮般彼此交替旋转着,每一次变换角度都要收割掉数条生命。五人的小阵还不怎么看得出来,十人以上的小阵体现得尤为明显。

    因为人手富裕,所以十人阵中前排的刀盾兵排成了两排,每次激战前后,两排刀盾兵都会交换位置,保证居于前锋位置的人,始终处于体力相对充沛的状态。

    刀盾兵重在防御和牵制,杀伤敌人的任务则由后排的长矛手和斧钺手完成。

    曹军士兵拼力狂攻前排的刀盾时,后排的长柄战斧高高举起,猛力下挥,曹兵大骇,努力躲闪,却冷不防盾阵间探出了几柄长矛,毒蛇般无声无息,闪电般快捷,但其中蕴含的杀机却丝毫不弱于无坚不摧的大斧。

    就算侥幸躲过了这两轮杀招也没用,因为敌阵中时不时的还会射出几支冷箭,在短兵接战的距离上,就算穿了全身铁甲,也未必能在冷箭下保住性命。何况,在这样的距离上,哪怕是再差的弓箭手,瞄准射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为了躲避这些明枪暗箭,曹兵的阵型不可避免的发生混乱,这就到了前排的刀盾兵发威的时候了。他们手上的盾牌,可不是盾手用的大盾,而是为了格斗而备下的步兵盾,左手盾格挡住敌人的攻击,右手战刀顺势挥斩,本就是刀盾兵的标准格斗动作。

    曹兵的数量本来比青州兵多,但随着这些小阵的结成,转动,推荐,他们的数量慢慢减少,慢慢变得与对方一样多,慢慢变得不如对方……突然,有人发出了一声惨叫,丢下兵器,掉头便逃。恐惧如同瘟疫般散开,传染给身边所有同伴。

    左翼的吕旷军,率先发生了崩溃。

    在几个月前,他们还是郡兵,平时的任务,不过维持一下治安,偶尔抓几个山贼。适才的巅峰对决,他们的确看得热血沸腾,不能自已,忘记了自己只是个郡兵。

    因一腔血勇而来的勇气,是无法持久的,在各自为战的混战中,两军各有胜负,郡兵们还能鼓足勇气与敌人死战。

    可当他们面对结成阵势,配合默契的敌人时,无力感却一下就涌上来了,同袍们飞蛾扑火般不断战死,却无法撼动敌军分毫的事实,让他们瞬间就被无力感压倒,进而崩溃。

    残存的郡兵们哭喊着退出战场,亡命逃向本阵。青州军则快速散开队形,尾随追击,如苍鹰逐兔。大部分逃跑者还没等踏入自家阵内,便被敌人从背后结果了性命。少数幸运者跑到了中军阵前,却又被如林的长矛挑了起来,甩在鲜红的泥浆中。

    “未待鸣金先行溃退者,杀无赦!”一名面无表情的将领大声强调,然后平端硬矛,带着数百弟兄投入战斗。

    曹操预见了这个弱点,在吕旷军中布置了数百嫡系部队,作为督战队。正因如此,当突前的前锋发生了崩溃时,才无法动摇整个左翼。

    但曹操一点都不为此而得意,光凭督战队,只能暂时缓解溃退的发生,却无法扭转战局。

    青州军使出来的梅花针很简单,他也会,但他却用不出来,想用这种战法,需要很高的训练度。即便在曹军之中,也只有少数精锐部队才能做得到。

    青州军中老兵比例更高,王羽的军略又高,能使出这招倒不奇怪,可问题是,王羽和徐晃的将旗还没动,号称催锋营的青州重甲步卒,还稳稳当当的随中军前进啊!

    曹操既是疑惑,又是焦虑,如果仅凭幽州步卒就能压倒自己的部队,等精锐程度远在幽州军之上的青州兵发动起来,自己要拿什么来抵挡呢?

    伏兵?用不着伏兵,自己就完了!

    “传令下去……”曹操猛一挥手,高声喝令,众将心头都是一喜,主公要出手,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然而,曹操的命令却大出众人的预料,他的命令很干脆,可内容就……“放弃前军,撤兵!”

三二一章 且战且退

    撤退,只是一个命令,但绝对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行了的,临战撤退,而且还是处于劣势,稍有不慎,就会演变成大溃退,以至于全军覆没。

    不过,指挥者毕竟是曹操,他麾下这支兵马,也不再是谷水河畔那支杂拼起来的联军。一年多以来,转战千里,大小百十战,虽然还不足以打造出一支天下无敌的王者之师,但令行禁止,进退有据这种事,曹军还是可以做到的。

    金鼓齐鸣声中,旌旗挥动往复,撤退的命令迅速传达给了整个大军,撤退开始了。

    虽说是撤退,但在接到命令后,两翼的主将首先下达的命令却是反攻,大规模的反攻!

    夏侯渊亲自率领数百亲卫,以及千余生力军发动了反击。他本身的武艺就很高,他的亲卫也都是训练有素的曹军精锐,再加上千余生力军,战力自然非同小可,刚一接战,就挡住了幽州军的猛攻,不但扳回了局面,而且还将幽州军的战线压了退了十几步。

    并非夏侯渊不愿意服从命令,想要安全撤退,就不能抱头鼠窜的挨打,否则再精锐的部队,也会因为士气越来越低而崩溃。

    所谓且战且退,就是这样了。

    “众将各守本位,压住阵脚,依照中军旗号徐徐而退,妄自出列者,斩!大声喧哗,动摇军心者,斩!不从号令者,斩!”

    挟着击退敌军的威势,夏侯渊扬声高呼。

    左翼的曹军已经被打得灰头土脸了,听到中军传来的撤军令,早就巴不得离开这个修罗场,只是敌军迫得太紧,后军又没腾出空隙,来不及转身,此时感觉压力一松,下意识的就要转身开溜,却听到了夏侯渊的严令,当即都是心头凛然。

    等到众兵发现是主将亲身断后,跌到谷底的士气顿时一振,当即凛然奉命,跑到了离自己最近的将旗下,按照各级军将的指挥,徐徐而退。

    得了这个空当,夏侯渊也不恋战,幽州军的攻势的停滞,只是暂时的。没有击破敌阵,靠生力军达成的优势很快就会消失,被暂时压制后,幽州军的反击只会更加凶猛。

    所以,达成目的后,夏侯渊也是见好就收,带着大军徐徐而退。

    幽州军已经打出了气势,哪里肯放敌人离开,攻势稍一停滞,便迅速反弹。

    “不要放走了曹操!弟兄们,杀,杀上去!”

    田楷事先可没想到,这一仗居然打得这么顺利,还没怎么着呢,曹操就开溜了。莫非鹏举兄弟真是天命之人,威压已经达到吓阻敌胆的地步了么?

    不管心里有多少疑惑,都不妨碍他展开追击,一向只能虚张声势,让主公完全看不上眼的幽州步卒,能有这种表现,让田楷大感惊奇的同时,也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独掌一方其实就是看似风光罢了,因为幽州兵力紧张,所以,从河北大战开打之后,田楷的部下就只有步兵了。

    界桥之战,就是步卒拖了后腿,其后也没什么抢眼的表现,只是在抢收冀州秋粮的时候,发挥了一下人海战术罢了。

    田楷知道幽州内部对步卒的蔑视,也为此遭了不少白眼,可他也没办法啊,他带惯了骑兵,哪知道步兵要怎么训练,步战有什么讲究啊?

    好在有鹏举兄弟帮忙,今天终于扬眉吐气了。

    破黑山,败袁术,曹操很厉害?没用,还不是被自己一鼓击破了?主要当然是靠了鹏举兄弟的虎威,但此战之后,自己的部队也应该成型了吧?

    先是他身边的几个亲卫,很快就有更多的人加入了进来,田楷的激昂情绪迅速感染了全军,杀声震天。

    “杀!杀!杀!”人潮汹涌而且,大阵两翼的月牙,像是变成了两柄弯刀,以不可抵挡的势头,恶狠狠的斩向了敌阵。田楷所在的右翼,攻势尤为迅猛,转瞬间就追到了夏侯渊的身后。

    “举盾!”夏侯渊临危不乱,扬声发令。

    生力军中走出一队盾手,举着大盾,毅然向身后的巨浪迎了上去。

    “落!”夏侯渊的眼神迅速在盾阵上扫过,神情凝重并带着一丝欣然,没人知道他的欣然是为了盾阵的严整,还是为了这些视死如归的勇士,只有他的命令接踵而至。

    “咚!”盾手将大橹高高举起,重重向下一顿,尖锐的盾尾破开了深秋时节微硬的泥土,牢牢的竖在了地上,仿佛凭空多出了一道巍峨的城墙。

    “举矛!”号令连绵不绝,坚壁后,又探出了一排矛刺,锋利的矛锋散发着黑沉的光芒,映射出森寒的杀机。

    王羽见状,啧啧感叹道:“不愧是曹操,临阵撤退都这么有章法。”

    开战以来,王羽一直在阵后观敌。他倒是也有出战的计划,但曹操退的太快,太果断了,还没等王羽发现出战的时机,曹军的退势就已经展开了。

    虽然胜势已定,但王羽却没田楷那么兴奋。本来也没什么可兴奋的,看曹军这么进退有据的样子,此战恐怕别说将曹操留下,想取得太大的战果都难。

    “主公,那夏侯渊看起来有两下子,不如让某去助法式兄一臂之力,擒了此人?”太史慈跃跃欲试的请战。

    和典韦的一场大战虽然很过瘾,但没分出胜负的结果,却让他很是遗憾,右翼的攻势似有受阻的迹象,他赶忙毛遂自荐。

    “用不着。”王羽摇摇头,轻松笑道:“这招你又不是没见过,龙凑那一战,麹义不就是这么干的吗?放心好了,这点小阵仗,难不倒法式兄。”

    “诶,倒也是。”太史慈有些失望,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夏侯渊整队的速度很快,在一进一退之间,就摆下了一道防线,看起来就算不退,也有顶住田楷攻势的机会。但实际上,那道临时布置的防线很单薄,没有纵深,不可能打成阵列战,纯粹就是拖时间用的。

    能拖多长时间,不在于阵势如何,关键在于防线中死士的斗志有多强。在龙凑之战中,麹义将死战的概念发挥到了极致,带着一支残兵,硬生生的拖住了催锋营和幽州铁骑两支强军。淳于琼等人本是大有机会全身而退的,只是他们自己太不争气罢了。

    理论上来说,这种防线只要摆下了,就能争取到宝贵的时间。双方都是以步兵为主的部队,机动力差不多,想绕过防线追击敌人是不可能的,就算真的追上了,自己的队列想必也都破坏了,面对且战且退的敌军,自乱队列,实在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所以,眼下这种情况,也只能一道防线一道防线的摧破过去,看是敌人到底有多少死士可用,士气又能撑到何时。

    “死战!为主公效死!”

    组成防线的死士约有三百,在铺天盖地杀来的追兵面前,显得是那样的渺小,仿佛大浪中的一块礁石一般。他们知道自己没有退路,甚至可以说是被抛弃了,但斗志却丝毫都没有动摇,为首的军司马亲自操盾在前,反反复复的只是高喊着同样的命令。

    “为主公效死!”众军同声应和,他们本就是曹、夏侯两家的私兵,对他们来说,士为知己者死,就是最大的正义,最权威的真理!

    为了掩护主公撤退,他们心甘情愿的战死沙场。

    “负隅顽抗!随我来,杀光他们!”不知是不是也想到了麹义,田楷的吼声中,突然多了几分仇恨。

    “噢!”幽州军一边迅猛追击,一边调整着队列,气势越来越盛。

    “轰!”两军相接的一刹那,巨大的撞击声轰然而鸣,两军的盾手撞在了一处。

    “咔咔……”随后,晦涩的摩擦声响成了一片,强自压抑着胸腹间因撞击而起的气血翻涌,两军的盾手都拼命的推搡着身前的盾牌。

    幽州军想用力量压倒对方,他们挟胜势而来,人多势众;曹军想维持住战线的完整,给撤退中的大军争取更多的时间,让自己的牺牲有更多的意义。

    “死战,死战,死战到底!”这是曹军的声音。他们按照传统的规则,为主公效死,他们知道,就算自己死了,主公也会给自家的妻儿老小一个安宁的生活,不再受到乱世的威胁和苦楚。他们喊得义正词严,慷慨激扬。

    “讨逆,讨逆,讨逆平乱!”这是幽州军的怒吼。这场战乱到底是谁挑起来的,他们也不是很清楚,但大汉陷入乱世的原因,无疑于世家豪强们有关。

    当九州大地遍地饿殍,饥民不得不揭竿而起的时候,豪强们的坞堡中,粟米却堆满了粮仓,高高冒起的尖端,仿佛士大夫们头顶的峨冠。

    当董卓乱政,京师百姓陷于水深火热的境地时,身份高贵的诸侯们却在置酒高会,夜夜笙歌,顺带着将营地周边搜刮成一片白地。

    当冠军侯在洛阳与西凉铁骑大战连场,杀得昏天暗地之时,诸侯们却在安全的后方互相拆台、扯后腿,最后还上演了一幕幕自相残杀、吞并的好戏。

    高高在上的世家豪门,的确已经腐烂了,到了该退场的时候了。旧的沉规腐矩,也不再有效力!

    多次并肩作战,使得青、幽两军的交集极为密切,流传于青州军的新思想,同样也感染了幽州军。

    对战的双方都知道自己在为正义而战。

    但正义只有一个,永远属于胜利的那一方。

    双方的士气都很旺盛,人数就成了决定胜负的关键因素。曹军死士们构筑的防线太过单薄,强撑了几个回合,终于还是抵挡不住人多势众的追兵。

    又一次猛烈的撞击之后,一名曹军盾手颓然倒地,口鼻、虎口上鲜血淋漓。没人去帮助他,也没人理会他,因为盾阵已经裂开了一个口子,几十柄长矛顺着口子刺了进来,还有几柄长斧横砍竖劈。

    每个人都要为了生命做出最后的挣扎,哪里还有空理会其他人?

    战线的破裂很快就引起了连锁反应,从裂开缝隙,到片片龟裂,最后成片被摧毁,其实也就在转眼之间。

    等到刀斧手突入盾阵之后,大局就再没有悬念了。

    三百人的死战,为夏侯渊争取到了五十步的缓冲。牺牲很大,却远远不够保证安全。

    带着满腔的愤恨和不甘,夏侯渊再次下令,第二道防线原地结成,大军依然坚定而缓慢的退却着……左翼的损失很大,但相对于形势更恶劣的右翼,这点牺牲就算不得什么了。

    早在曹操下令撤兵之前,吕旷军就已经发生了溃退,指望他们在强大的青州军面前且战且退,无异于天方夜谭。

    命令一下,冀州军就争先恐后的向后撤退,吕旷能做的,也只有稍稍控制一下部队逃亡的方向,免得他们一头撞上友军而已。

    吕旷深知,曹操可是个心狠手辣的,就算是友军,跑过去撞他的队列,一样是格杀勿论。刚才死在督战队刀下的败兵还少么?

    不过……一边指挥着败兵逃亡,吕旷一边回头眺望,神色很是复杂,迎击而前,为大军断后的不是别人,正是曹军的督战队。

    统领督战队的是襄贲校尉杜松,此人是山阳郡湖陆县有名的豪强,少年之时就因杀人而亡命在外,颇负盛名。

    说起来,三国时代的猛将,很多都有这种经历,关羽、典韦、徐庶,都是因为杀人而扬名,连太史慈也是惹了大祸之后,这才名动东莱。

    “放箭,正前方,集中发射!”杜松身着铁甲,站在阵列中央,扬刀大喝。

    强弓齐射的嘶鸣声应声响起。

    督战队使命不是上阵厮杀,而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对逃兵产生巨大的震慑力,以恐惧压制恐惧,维持战线的完整和军中的秩序。所以,他们的兵器以中长距离的长矛和弓弩为主,而不是利于缠斗的刀斧。

    这样的搭配,并不利于作战,接战之初,或许能靠着密集的长矛阵和弓弩给予敌人一定杀伤,可等到短兵相接之后,长矛手就没有还手之力了,这也是军队很少由单一兵种组成的原因。

    不利于阵列而战,但若怀着必死的决心进行狙击,且战且退,这样搭配倒是很有威力。弓箭的集中攒射威力十足,就算挡不住敌人,密集的长矛阵也能抵挡住少数散兵的追击。

    几队杀起了性子,没有等待号令就自行追击的幽州步卒,就在这箭矛阵下吃了大亏,先是被箭雨放倒了近半人手,刀盾兵顶着盾牌冲到了敌人跟前,却对一**长矛的攒刺毫无办法,只能饮恨收场。

    当然,单凭这样,是无法彻底挡住追兵的进击的。

    五角形的梅花阵是用于散兵格斗的,面对密集结阵的数百人,当然没什么好办法。不过,等到幽州军重整了队列后,就轮到曹军的督战队流血了。

    报复来的很快,前锋散兵的血还未流尽,比曹军的断后部队密集数倍的箭雨就覆盖过来了……头顶,面前,左右,凄厉的箭鸣声呼啸不绝!

    以长矛、弓箭为主的督战队无遮无挡,完全无法应对这样的攻势,只能靠着同袍彼此之间的掩护,在箭雨中艰难跋涉,被整片整片的射倒,最终不成阵列,淹没在滚滚而来的追兵大潮之中。

    “报……启禀主公,校尉杜松战死,所部兵马无一生还!”

    “报……启禀主公,校尉张涛战死!”

    在曹操和众将的沉着指挥之下,曹军步步为营,徐徐而退,强军风范一展无遗。但这种沉着不是没有代价的,接连不断的噩耗,一直持续不断。

    断后的部队,基本上都是以全军覆灭为结局。而敢于承担断后任务的部队,就算不是曹家的私兵嫡系,也是相对精锐的部队,即便是在和袁术进行的那场诈退三百里,追击六百里,转战千里的大战之中,损失的精锐都未必有今天一天多。

    一个个噩耗,就像是刀子一样,在曹操的心头插了一刀又一刀。

    众将多在各个战线上奋战指挥,曹操身边只有典韦、曹洪左右护卫,这两个人都忠心得很,尽管心存疑惑,但脸上却没表现出来。

    而一众幕僚却一直在窃窃私语,虽然右翼的形势很不妙,但也没到全军撤退的时候吧?在战局胶着的关头突然撤退,这不是平白将胜利送给敌人,把损失留给自己吗?

    一向精明的主公,怎么会出此下策?

    虽然心存疑虑,但也没人提出劝谏,大战还在进行,就算执行的是乱命,也比大伙互相争执不下,延误了战机强。尽管和袁绍、刘岱是一党,但曹操的价值取向却和王羽更接近,他招揽的幕僚,多半都比较务实,都是当世之英杰,这点道理还是拎得清的。

    在各战线上指挥的武将,就跟没话说了,令行禁止,这是最基本的纪律,曹军转战兖、豫,战无不胜,靠的可不仅仅是曹操的谋略。

    就这样,靠着不断断腕求存,曹军虽败不乱,一直退到了二十里外的乐平城,这才止住了败势。

    为尽全功的青幽联军也不过分进逼,在五里外扎下令营寨,摆出了围攻乐平的架势。

    出于对曹操决断的疑虑,曹军、冀州军众将草草安顿了士卒之后,便集中到了中军。

三二二章 败战之军

    乐平只是个弹丸小县,而曹操虽败,但实力并未受到大损,两万多兵马当然不可能一股脑的进城。即便能装得下这么多人,城里的粮草也支持不了多久,毕竟这里算不上什么军事要隘。

    只有中军随曹操一起进了城,其余的兵马分为四部,分别在四门外安营立寨,作为对城门的屏蔽,以免被青州军彻底围死在城里,断掉粮道。

    这样布置的好处很多,如果王羽挥军进攻,城外的部队可以倚城为战,有城墙上远程火力的助战,就算最终不敌,也能给敌人造成相当的杀伤。

    此外,城内兵马也可以出城救援。从交战中的城门出来,可以进行轮换作战,保持作战的都是生力军;若是敌人没能围困住其他城门,城内的援军还可以和城外的部队汇合,对攻城的敌军进行奇袭。

    当然,城外部队的士气同样是需要考量的因素,毕竟是新败之后,全军上下的士气都低落到了极点,若是不能以可靠的部队驻防,很容易就会把营寨给丢了。

    正因如此,吕氏兄弟的冀州军,全军都进城的事实,就一点都不引人惊讶了。

    尽管逃过了这一劫,但吕翔却一点都不欣慰,此刻,他心里满满的都是惶恐和不安。今天这场败仗,很大程度上由于兄长所在的右翼崩溃引起的,很难说曹操会不会因此而动怒,拿自己兄弟开刀来立威。

    换在从前,他当然不会有这样的担忧,他只是袁绍的部将不假,但地位却未必在曹操这样的附庸之下。也就是曹操的身份不俗,还拥有一定规模的势力,否则吕翔大可对其冷眼相对。

    这一点,在寄在幽州军篱下的刘备身上就表现得很清楚。

    刘备虽然自命不凡,和公孙瓒私交甚笃,但在公孙军中的地位却非常低,眼高于顶的严纲,尖酸刻薄的单经,都没少给刘备脸色看。也就是田楷性子粗豪,不注重小节,待刘备还有些亲厚之意,其他人就是把他当成个蹭饭的穷亲戚。

    所以,刘备才一直都跟在田楷身边。

    没实力,附庸于人,就是没地位啊!

    曹操跟刘备也差不多,开始兖州攻略的时候,也只有三千多人,相对于坐拥冀州的袁绍,实力对比,比刘备比之公孙瓒还要悬殊。东郡平黑山的一战,更是全靠张颌的助战,才获得了最终的胜利,为此,他付出了送子入邺城为质的代价。

    而吕翔兄弟却是冀州大将,出身于东平名门,就算是袁绍,也是以礼相待,极尽笼络之能,在冀州的地位未必就比严纲、单经等人低了。

    面对曹操,吕氏兄弟是很有心理优势的。

    但今时不同于往日。中原、河北连场大战之后,袁、曹的势力已经发生了重大的变化。袁绍被公孙瓒、王羽逆袭,冀州的领土已经丢了大半,大有风雨飘摇的意思,让人目不暇接之余,也是不胜唏嘘。

    反观曹操,却已是横扫兖、豫,将兵多将广,势力庞大的袁术打得抱头鼠窜,连老巢汝南都丢给了周昂,一路抱头鼠窜,去了扬州。

    形势逆转,现在是袁绍有求于曹操了,为了曹操的这次出兵,袁绍还主动释放了质子,还应了刘岱的提议,让曹操整合阳平一带的冀州兵马,作为东线的副帅。

    以袁绍一向的高姿态,做到这种程度,已经算于卑躬屈膝了,吕翔哪里还有什么底气,对曹操摆出居高临下的姿态?他现在只是担心,曹操借着兵败之由,拿自己兄弟祭旗,顺带着吞并掉这数千兵马。

    这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只要曹操有心把东线卖给王羽,暗中撤退,顺便把刘岱卖给王羽,他就能坐收渔利了。

    兖州境内,如今只有曹操和刘岱两大势力,刘岱若死,兖州刺史自然没道理落到别人手上。而袁绍主力尚存,就算东线崩溃,顶多也就是失去对王羽合围的优势罢了,战力仍然在王羽的孤军之上。

    到时,河北大战连场,曹操保存实力退回兖州,一边整合兖州势力,养精蓄锐;一边等待时机,等到河北大战的双方筋疲力尽,再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要做到这一切,吞并自己兄弟的部队,无疑是个标志性的信号!

    怎么办?现在要怎么办?

    吕翔自己吓自己,吓了个不亦乐乎,以至于忽视了身遭的动静,完全没注意到,他在院门外等着的目标已经出现了。

    “子升,不是说曹将军聚将议事吗?你不去中军听令,在这里做什么?”

    吕翔猛一抬头,见是兄长吕旷,顿时有了主心骨:“哥,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吕旷脸色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冷哼道:“王羽小儿虽强,想留下某,却也没那么容易!”

    “那就好,那就好。”吕翔上下向兄长打量了一番,经过了一通奔逃,吕旷身上的衣甲都有些散乱,形容颇为狼狈,但却没什么血迹,显然没受伤,吕翔顿时松了口气。

    “有什么可担心的,还能有人把我吃了不成?走吧,去中军,曹将军的军令严得很,三鼓不至,就算是你我兄弟,也是要吃军棍的。”兄弟的关怀,令得吕旷心中一暖,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笑着宽慰了几句,然后举步往中军行辕而去。

    走了几步,发现吕翔没跟上来,吕旷停下脚步,转身问道:“还不走,傻站在这里做什么?”

    “哥,咱们就这么过去?”吕翔快走几步,凑到兄长身边,低声问道。

    “不然怎么过去?”吕旷眨眨眼,一脸的不明所以。

    “唉呀,我的大哥啊,你叫我怎么说你啊!”吕翔担心了老半天,当事的吕旷却跟个没事人似的,急得他直跺脚。向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他扯着兄长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哑着嗓子问道:“哥,今天咱们打赢了还是打输了?”

    吕旷拍掉兄弟的手,没好气道:“你我人都在乐平城了,怎么看也不像是打赢了啊。”

    “输了没错吧?”他不以为然,吕翔却是神情凝重,一连串的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今天这一仗怎么输的?等下见到曹将军,你要如何解释?他若以军令治罪于你,我又如何自处?”

    “唔……”吕旷微微一滞,看起来像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吕翔见状,又趁热打铁道:“刚吃了败仗,就要召开军议,怎么看,也不像是好路数,说不定就是针对你我的鸿门宴!”

    “啥?”吕旷被弟弟的表情和语气吓了一跳,说话都结巴起来:“没那么严重吧?以曹将军现在的格局,对付咱们兄弟,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怎么不会?哥,你听我说……”

    吕翔瞪着眼睛,脸色铁青,将自己的担忧尽数道出后,总结道:“今天右翼虽然被屡屡打退,但左翼阵线却还完好,只是略嫌颓势而已,这些天操演阵法,你还不知道那冲轭阵的几种变化吗?曹将军有的是余力!那你想想,他为何说撤兵就撤兵?”

    “看不出来啊,子升,你这些日子大有长进啊,居然说得出这般见地来,不错,不错。”吕旷听得连连点头,笑问道:“你说,他为何撤兵?”

    “诈败!”吕翔斩钉截铁的说道:“就是诈败没错。他的目标就是想将战败的责任推到你头上,反正你的右翼是最先崩溃的,就算是袁将军也说不出什么!他治了你的罪,我肯定不会干看着,就这么着,他可以将你我兄弟一网打尽,并了你我的兵马!”

    “呵呵,子升,其实你想多了。你先别急,先听我说完……”吕旷神秘兮兮的一笑,道:“你的这些想法,原也没什么错,曹将军撤兵时,的确还没到山穷水尽之际,他诈败退回兖州,的确也有你说的那些好处。但我敢肯定,他的目的跟你想的肯定不同!”

    “……何以见得?”吕旷的语气也相当肯定,搞得一向敬服兄长的吕翔也是惊疑不定。

    “首先,王羽对天下群雄都是重大威胁,想置他于死地的人多着呢!你想想看就知道了,跟他交好的,都是些鼠目寸光,没有问鼎天下的大志向之人,但凡有此志者,无不视他为生死大敌!曹将军时运差了点,但志向可不一般,你想想,这么好的机会,他会轻易放弃吗?”

    “大哥的意思是……”吕翔皱着眉头想了想,迟疑道:“曹将军今天是真的败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吕旷摇摇头:“曹将军智略过人,总是有什么算计的吧?反正你只要知道,他不会置大局于不顾,放任王羽占领冀州就是了。至于吞并咱们兄弟的兵马,呵呵,他或许有这个打算,但肯定不会在这个时间,采用这种方式。”

    “为啥?”吕翔鼓着眼睛,迷糊了。

    “你想想主公的性情,曹将军要真是这样做了,他会咽下这口气,当什么都没发生,然后去跟王羽拼命吗?”吕旷的声音压得极低,几至微不可闻。

    “这……”吕翔下意识的就想反驳说,不管怎样,袁绍都会先行收复失地,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了。

    顾全大局,这可不是袁绍的风格,名门大家虽然也经常将这句话挂在嘴边,但通常都是用以要求别人的。让别人顾全他的大局,这才是他的作风,这个顺序可千万颠倒不得。

    曹操真的吞并自家兵马,很难说袁绍会做出什么样的回应。继续和王羽作战,回头再找曹操算账,只是可能性之一;放弃失地,和王羽握手言和,渡河与曹操争夺兖州,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和王羽化敌为友,一起攻打曹操的可能性,同样存在!

    先帝在位这几十年,朝堂上类似的争斗和变化还少了吗?别看现在是盟友,如果有人抽后腿,或是某个敌人倒下,下一刻就会互相拔刀相向!

    从灵帝驾崩,到董卓入京,这前后发生的一系列变故,便完美的验证了这个道理。

    曹操肯定会有自己的打算,但他若明目张胆的做了,就要做好和袁绍反目为仇的准备。想到这里,吕翔长长的松了口气,一颗心总算是落回了肚里。

    吕旷意犹未尽的说道:“另外,你再想想,他若是真的打定主意并了你我,又何必非得动刀动枪的?直接说不就行了?”

    “啊?”吕翔愕然。

    “啊什么啊?这不是明摆着的道理吗?”

    吕旷嘿嘿一笑,道:“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咱兄弟又不是袁绍什么人,凭啥非要在他这颗树上吊死?现在可是乱世!咱们没有称雄一方的本事,但还没有选东家的权力么?今天打了败仗,曹将军固然可以拿我立威,但反过来想想,他也可以示恩不是?”

    “这……”这番理论并不高深,但吕翔还是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彻底转过弯来。

    “这一仗打完,无论输赢,冀州都是元气大伤了。乌桓人在公孙瓒手下吃得亏不计其数,十万大军南下什么的,没准儿就是虚张声势,就算真的来了,见到公孙瓒的旗帜,八成也就跑了,到时候,青州和幽州还可以遥相呼应,互为应援,河北的战事,长着呢。”

    “可曹将军那边……”吕翔想说,曹军之中群英集结,以他二人的本领,压根就没有立足之地。

    “那不是正好?”

    吕旷心有余悸的说道:“王羽此子用兵,有神鬼莫测之能,就算占了优势,只要一个疏忽,就能让他彻底给扭转喽。麹义、张颌那样的猛将都不是对手,何况你我?现在他是彻底盯上河北了,袁将军到底能不能保住冀州基业,真的很难说。”

    “原来如此。”吕翔明白了。

    大哥的意思,一方面是留条后路,他对袁绍的信心有些不足,担心覆巢之下无完卵;另外,跟王羽对阵实在太危险了,曹军阵中猛将如云,若他们在曹军中效力,倒是不用担心被拉出去跟王羽放对了。

    “可是,人心隔肚皮,曹公的心思……”

    吕旷大咧咧一摆手,笑道:“到了中军不就知道了?不必担心。”

    两兄弟交了心,虽然疑虑还没尽数消散,但吕翔总算不再象之前那么忐忑了。于是二人入了辕门,往中军而去。

    曹军虽然更强,但毕竟是客军,冀州军今天的表现很差,但将校们却也没对吕家兄弟摆什么脸色,更谈不上留难。

    两人一路到了县衙改造成的中军行辕,离得尚远,就听见一阵闷雷似的吼声。

    “打了这么多场仗,就属今天这仗输的最窝囊!不就是冀州那些废物支撑不住了吗?有什么可怕的?按照计划变阵不就行了,正好让他们诈败诱敌,引过来后,子孝和中军两面夹击,还怕了他不成?怎么突然就鸣金了呢?这一路撤下来,死了多少人?就算真的打输了,也就是这样而已!”

    吕家兄弟面面相觑。

    曹操屡战屡胜,不是没有来由的,他治军很严,冀州虽然兵马众多,但仅说令行禁止的话,能与曹军比肩,甚或胜之一筹的部队,却是屈指可数。

    这样的军队中,上下规矩应该是很严的,怎么会发生部将在中军当面质疑,甚至大声咆哮这种事呢?

    “妙才性子急了些,但也怪不得他,今天撤兵撤的实在有些仓促了,我军在正面冲突中伤亡的兵马不过数百,但这一路被追杀下来,光是断后的精锐,就损失了一千多!再加上伤亡过半的右翼,孟德,这一仗是大败啊!”

    吕氏兄弟这才恍然,大声咆哮的人原来是夏侯渊,难怪失了礼数,也没惹得曹操暴怒呢。

    夏侯渊今天一直奋战在最前线。右翼还没退到半程,就已经崩溃了,出发时的五千人,逃进乐平的只有一千出头;而左翼却一直保持着完整的队列,在大军身后,构筑了一条坚固的屏障,是今天这一战中,曹军最大的亮点。

    有这样的大功和勇武,脾气暴躁点自然算不得什么。

    当然,比战功更重要的是,夏侯兄弟是曹操的亲族!乱世之中,血脉相连的关系是最可靠不过的。

    当日曹操在荥阳吃了败仗,几乎全军覆没,幸亏夏侯淳募了一千丹阳兵,曹仁也带了千余私兵来汇合,这才渡过了最艰难的阶段。要是没有这两路增援,眼高于顶的袁绍又岂会将曹操放在眼里?做附庸也是有条件的!

    忠心耿耿,战功彪悍的部将;血脉相连,倾囊相助的兄弟;这双重身份就是最好的保护伞,就算是治军严格的曹操,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果然,曹操的声音响起,语气低沉,却没有什么怒气,但说的话却有些惊人。

    “妙才,你冷静一下,我知道你很不甘心,但这是没办法的,若不及时撤退,今天恐怕就不是损失五六千人,而是要全军覆灭了!”

    “怎么可能?”失声惊呼的远不止一两人,众将都是心存疑虑,压抑至今,被曹操这句话一引,岂能不惊?

三二三章 化整为零

    望着帐下诸将,曹操突然有些恍惚。

    坦白说,他很羡慕王羽,最羡慕的不是王羽的名声和成就,而是对方麾下的那一票文臣武将。

    曹操的用人理念和袁绍大为不同,比起名声、出身这些光彩夺目的表面文章,他更看重实效性。

    名士,当然要有,这些出身世家,从小就接受正统教育的人是很有底蕴的,喜欢夸夸其谈很多,但务实者同样不少。

    除了学识、智谋这些可以直接衡量的本领之外,名士的潜势力,长袖善舞的本领,也是稳定地方,选拔人才,募集资源所必须的。

    不过,正所谓家无二主,尊无二上,阵营中没有名士肯定不行,但太多了也是麻烦。这些人都自大惯了,类似荀文若那种性情谦和,且表里如一者,实在少之又少。平时清谈尚要争个上风,在军中参赞,争权夺利的戏目还少得了吗?

    袁绍接手后的冀州,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要不是郭图那帮人煽风点火,河北的形势怎么会变得这么恶劣?

    沮授有谋,有威望,大局观极好,是当之无愧的王佐之才;颜、文骁勇善战;麹义悍不畏死;张颌智勇双全;高览沉稳坚毅……如果袁绍不将沮授调回邺城,不剥夺他的兵权,龙凑那一仗的胜负就很难说了。

    王羽的纸甲虽然神妙,但也不是当真就无敌的东西,如果河北名士们不勾心斗角,别说纸甲,就算王羽逆天的搞出几万副铁甲又能如何?

    所以,曹操对名士的任用一直相当谨慎,招揽的幕僚中,真正能称得上天下闻名者,不过荀彧等寥寥数人,多数不过是没什么声望的地方豪强罢了。

    而且这些名士手中没多少实权,职责不过参赞军务罢了。争风头,没问题,只要有所约束,不把这股风气带到军中就可以了。

    他真正任用的只有两种人,亲族和寒士。

    倒不是他不知任人唯亲的弊端,实在是他这些亲族在他起家的过程中,给予的帮助太大了,大到他根本无法忽视。而且他这些亲族也确实有本事,世风也是如此,他没理由不用。

    但随着势力的扩大,这种用人方式的弊端也逐渐显露了出来。简单说,就是上下尊卑不够分明,使得他的权威性有所动摇,就像现在这样。

    寒士是曹操最喜欢任用的一类人才,这些人出身寒微,非常善于把握和珍惜机会,执行命令很严格,态度也很端正,任劳任怨不说,因为没有人脉和名声,用起来也放心。

    袁绍对沮授的猜忌,其实是一种必然。换成是曹操,一样会担心,只是他处理的手法可能更讲究点,不象袁绍那么简单粗暴,让人一眼就看穿罢了。

    沮授在冀州的声望太大,人脉太广了,袁绍夺冀州,靠的就是这个,他焉能放心的将兵权尽数委于沮授之手?他也担心沮授照猫画虎,给他来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啊。

    若是沮授出身差点,袁绍就没这种担忧了,没有足够的人脉关系,就算拥有数万精兵,顶多也就是困守一地,想席卷冀州却又谈何容易?

    不过,袁绍讲究太多,看不上那些出身寒门的人,也只好继续纠结了。

    但曹操没有这些坏毛病,他很喜欢任用寒士,他的麻烦是,这种人不好找。

    名士容易找,名声在外,还有人帮忙举荐,你想看不到他们都难。但这些寒士就麻烦了,没有深入接触,没有给他们提供施展的舞台,谁能慧眼识珠?在茫茫人海中寻找,那还不是海底捞针么?

    在这方面,曹操的进度远远落在了王羽后面,直到现在,也只有典韦、乐进、史涣等寥寥几个成果,比之青州的群英荟萃差得不止一点半点,这才是他最羡慕王羽的地方。

    泰山王家人丁不旺,几个亲族也是平平,所以青州军中没有亲族的地位;而王羽施政方针又与众不同,除了青州本地人之外,对其他名士也没多大吸引力;但他就是眼力好,从行伍、草莽中简拔英才,一找一个准,都是既有本事,又忠心的。

    这超凡的眼光给王羽带来了极大的便利,曹操私下里调查过,发现青州刺史府和将军幕府运转的效率极高,无论多大的事,只要王羽与几个关键人物商议过后,整个青州就会围绕既定方略运转起来。

    屯田,前期的准备只用了短短的两三月,去年冬天还在与黄巾激战,到了春天,整个青州上百个屯田点却已经运作起来了!秋天的收成不如动乱前的青州,但比之中平年间,却是天壤之别。

    其后的选士、开海、盐政、商贸,短短半年多的时间,一项项政令有条不紊的推行了下去。因为时间尚短,还没见到太大的效果,可单就这份效率来说,就足以让人惊叹了。

    能有这样的效率,归根结底,还是用人用得好,带来的提升。

    王羽说句话,青州上下无不凛然遵行,当然也会提出意见,却都是从拾遗补缺的角度提出的。无论最终会不会被采纳,都不会有意气之争,所有人都是朝着一个目标在努力。

    简而言之,青州的最大特色,就是没有内耗。没有内耗,效率就高,效率高了,自然兵精粮足,无往不利。

    要是在青州,就算打了败仗,会有人在所有人面前冲着王羽大呼小叫吗?

    当然不会有。就算有,也不会在军议上。

    曹操自忖不是很拘泥小节的人,若是部下有什么怨怼或不满,当私下里吼几声,他也只当是清风拂面,全然不会放在心上。而夏侯渊这个族弟当众冲着他大叫大嚷,这就不是脾气好,能忍就能对付过去的了。

    换成乐进等人,肯定不会这么没规矩,真不识大体,自己也可以行军法立威;若是荀彧、程昱等人,他们压根就不会犯这种错误,就算在私下里,他们提异议的时候都是绕着圈子说话呢,何况当众咆哮?

    也就是这些亲族,手心手背的,又自觉占着理,让自己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只能耐着性子给他们摆事实,讲道理,憋闷得很。

    可是没办法,这就是现实,没有王羽那种神奇的眼力和不顾一切的劲头,就只能在妥协之中求进步,将局面一点点的导向正确的方向。

    “二位吕将军到了没有?”

    曹操这个转折实在有些突然,亲卫愣了一下才答道:“回禀主公,二位将军正在帐外听令。”

    “快,快请他们进来……不,某亲自去请。”说话间,曹操转过帅案,快步走向门外,看也不看夏侯渊和曹仁一眼,像是将刚才的冲突忘了似的。

    “孟……”夏侯渊急了,抬手就要拦人。

    放着大事不说,却亲自出门迎接他们?凭什么啊?这仗败就败在这俩废物身上了,不给他们脸色看,已经是看在分属同盟的份儿上了,还值得给他们这样的尊重不成?

    一旁曹仁手疾眼快,一把扯住了夏侯渊,用力极大,以夏侯渊的力气,一时也是挣脱不开。

    曹仁凑在夏侯渊身边,低声道:“妙才,你要做什么?”

    “当然要说个清楚,哪有这么不明不白就……”

    “你不说,主公迟早也会解释,没人当你是哑巴。现在可是在军议,你这么大呼小叫的,让主公的脸面往哪儿摆?”曹仁损失不大,所以也比夏侯渊冷静得多,他早就看出曹操脸色不对了,刚才说话,也是替夏侯渊开脱的意思。

    曹操说是去迎接吕家兄弟,其实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将刚才的尴尬气氛带过去,以免夏侯渊太过不知进退,逼得曹操不得不行军法,以维护尊严。

    这道理,曹仁一眼就看明白了,自然要拦住夏侯渊,不让他继续纠缠,令场面更加恶化。

    这顶帽子有点太大,夏侯渊顿时就冷静下来了,急忙解释道:“某可没有冒犯主公的意思,只是……”

    见吕旷兄弟已经到了门前,曹操一脸笑容的迎了上去,曹仁快速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主公也没有计较之意,你且不要多说,等私下里再去寻孟德道歉便是。”

    “也好。”夏侯渊想想也是,连忙点头。

    “旷败军之将,怎敢劳曹将军大驾亲迎,死罪,死罪。”见曹操亲迎,吕旷也是大吃一惊,连忙躬身下拜,连道惶恐。

    吕翔不敢迟疑,也随着兄长一躬到地,心下却是又惊又喜,暗赞自家兄长料事如神,曹操竟然真的以礼相待,其意甚诚。

    看来,不但今天这一劫平安度过,说不定还能因祸得福呢!

    曹操摇摇头,一脸沮丧的自责道:“诶,今日之战,是操指挥调度不利,中了王羽的计谋,故而大败而回,连累二位将军损兵折将,已是心下不安,又岂能推诿于人?明光、子升如此多礼,愧煞操也。”

    “将军何出此言?”夏侯渊的质问,吕旷兄弟在外面多少听到了一些,此刻脸上的惊讶倒有一多半是装出来的,另一半才是对曹操反复强调中计的疑惑。

    “幽州地广人稀,民风彪悍,对敌的又是鲜卑、乌桓诸胡。诸胡生长于大漠草原,来去如风,步卒与之对敌,原有诸多不利之处,故而幽州精锐,尽在骑兵,步卒顶多不过守城、维持治安罢了……”

    这一次,曹操倒是没有转移话题,但说的话,表面上也与先前的话题关联不大,但仔细一琢磨,就知道他的意思了。

    迎战的决策是曹操做出的,众将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因为公孙瓒的主力不在,大家谁也没把田楷率领的幽州步卒放在眼里。结果,青州军还没出手,曹军就被打了个灰头土脸,曹操这才下令后退。

    显然,曹操一直说中计,应该与此有关。

    “田楷的部众何来?不过招降纳叛,挟裹了诸郡的郡兵而已,跟在青州军后面,打打顺风仗还可以,摆明车马的对战,他们有何能为?”

    程昱大有深意的望了夏侯渊一眼,然后从容出列,问道:“那今天,田楷人数略少,却与妙才将军战了个旗鼓相当,这中间莫非就是主公说的诡计?”

    “其实也算不上诡计,”曹操意兴阑珊的挥挥手,苦笑道:“同样的招数,吾已经见识过了,结果一时不察,却又在同一招上吃了大亏,真是让人情何以堪啊。”

    “同样的招数?”夏侯渊先被曹仁劝住,然后又得了程昱的暗示,本想着安分着听完,结果听到这里,还是不由自主的奇道:“咱们不是第一次跟王羽交手吗?”

    他今天这么暴躁,其实也与对手有关,王羽出道以来,正面战场上从没打过败仗,隐隐有了天下第一名将的势头。谁能打败王羽,就能将这个称号收入囊中,试问天下武人,又有哪个不动心?

    反过来,打输了就糟了,会成为王羽登顶的阶梯,被人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就算河北大战最终还是四面合围,解决了王羽,曹军众将的名声也完了。就像是汉军众将对上项羽似的,项羽最终是输给了刘邦,但有多少人会认为刘邦,或者汉军的哪个将军是楚汉争雄时代的第一名将?

    有想于此,他的急躁也就可以理解了。

    曹操面露萧索之色,长叹道:“第一次用这招的人,虽不是王羽,但最终也败在了王羽手下,而在那人手下,我军一败涂地,操也是因此为天下人所笑啊。”

    “莫非是……徐荣徐公卿?”荥阳之战,是曹操永远的痛。

    第一次指挥大规模会战,第一次一败涂地,全军覆灭,夏侯渊自曹操起兵开始,就一直在他身边不离不弃,焉能不知?若非这仗败得太惨,把起兵时积累的家底全都赔进去了,这两年大伙也不至于这么艰难,连质子都送出去了,才勉强拿下东郡。

    “主公的意思是……王羽把青州悍卒打散,掺入了幽州步卒之中?难怪,难怪幽州军可以展开五角梅花阵,而且还应用自如,聚散自如,竟是隐隐有了强军之势!”

    突然插话,自问自答的是乐进。

    乐进出身寒微,是曹操起兵之际,从行伍间提拔起来的老兵。虽然在军中的地位不高,但却深受曹操信重,时常就军事问题做商讨。荥阳之败,让曹操刻骨铭心,他和乐进没少总结经验教训,反复推演。

    曹操当时统帅的是联军,人心不齐,指挥不便,这是失败的主因。然而,徐荣的兵马,也是七拼八凑来的,有洛阳的北军、有长安来的边军,还有董卓从河东、弘农带来的郡兵等等。

    曹操那时能直接指挥的部队有一万左右,嫡系的私兵也有五千;而被董卓的提拔成中郎将之前,徐荣就是个普通的杂号将军,直属的兵马和校尉差不多,只有两千多。

    在军队构成方面,双方是在同一起跑线上,或者徐荣还相对落后的,但双方在那一战中的表现却大相径庭。

    徐荣的部队如臂使指,运转自如,发动猛攻的时候,连车悬阵这种传说中的阵法都能运用自如。摆阵势很简单,纸上谈兵更容易,但能实际运用在战场上,那就大不简单了。

    那可不是看几本兵书,挥挥手,随便下几个命令就能解决的问题。

    怎样才能用最简单的命令,让军队完成最复杂的操作?将兵的契合度不够,中军的命令能否传达给全军将士?军队的训练不足,就算指挥到了位,士兵能不能跟得上指挥?

    这些问题解决得不好,就算懂再多兵法,也不过是个赵括罢了。

    以董卓对外系将领的猜忌,徐荣根本不可能有太多的时间掌控部队,那他是怎么将一支杂兵打造成精锐之师呢?

    这个问题困扰了曹操很久,最后靠着钟繇帮忙,才从胡轸这个当事人那里得知了真相。

    “吾一心只放在与王羽斗计谋,想着如何实现分进合击的战略,提防他潜在暗处的伏兵,却没想到他竟是在幽州军中做了文章。”

    曹操深深叹息道:“王鹏举一向擅用疑兵,他既然将目标放在了我军身上,就不会没有后手,我军卜一接战就落了下风,若不速退,等战事胶着,再退就来不及了,唉!”

    一时间,众将皆是默然,只有夏侯渊不甘心的嘟囔道:“也未必吧,既然青州军已经散入幽州步卒之中,那顶多也就再有赵云的伏兵而已,前阵挡不住,就变阵啊,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冲轭阵的精要就在于各阵互相呼应,前军退,敌军若追击,就会遭到后军和中军的夹击,前军稳住阵脚后,也会加入反击,而不是败退了就站不住脚。所以,就算吕旷的右翼完全崩溃,也没什么可怕的,让曹仁顶上去就是了。

    刘岱胆子不大,援军可能来的很慢,王羽也有可能用疑兵牵制,让他疑神疑鬼。但同样的,王羽也没什么后手了,赵云的骑兵到底在不在战场附近还是两说呢,难道他还能指望与高览对峙的刘备来帮忙吗?

    “哪有这么简单。”曹操冷笑道:“青州军的重甲步卒还在中军,等两军全面打起来,他亲率催锋营攻我中军,谁能当之?妙才你能吗?”

    “……”夏侯渊不说话了,连混杂了青州军的幽州军他都应付不过来,催锋营偌大的名头,可都是一仗一仗打出来的,他又哪有必胜的信心?

    见夏侯渊脸涨得通红,程昱生恐他又闹脾气,赶忙打岔道:“主公,我军退避,刘使君那边又……这东线的掎角之势,已然被破了,为之奈何?”

    曹操担心王羽设伏兵,对刘岱半渡而击,但同时也担心刘岱小心过度,不肯来援,很是纠结。结果吃了败仗之后,刘岱那边的信也到了,说是发现了历城方向出现的青州军,故而不敢轻动,果然是没来增援。

    曹操最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

    接下来,曹操只能选择退兵,或者在乐平死扛王羽了,刘岱的援军也许回来,但时间却难说得紧。对曹操来说,形势相当不利。

    “没办法,形势逼人,想尽收全功是很难了,与其冒险作战,不若退上一步,暂且维持住战线不失,等待本初兄扫平黑山罢。”

三二四章 忠言与阴谋

    “他按兵不动,让我尽快扫平黑山?这算是什么?命令吗?这个曹阿瞒到底知不知道上下尊卑?指手画脚,居然指到我头上来了,真是岂有此理!”

    接到东线的战报,袁绍暴跳如雷。

    让他恼怒的不是曹操吃了败仗,龙凑之战冀州军也败得很惨,为名声计,正要多找几个垫背的呢。不是自己太无能,而是敌人太狡猾,诸如此类的借口,可不是后世人的专利。

    如果曹操旗开得胜,打得王羽落花流水,那袁绍才真要因此而怒,要设法给盟友抽抽后腿,下下绊子呢。

    曹操拿吕旷的部队当炮灰,死伤惨重这种小事,同样不会成为袁绍发怒的理由。反正就是些杂兵,吕旷兄弟也不是他的嫡系,能用这样的牺牲,换取曹操、刘岱的两路援军,本来就是很划算的一件事。

    真正让袁绍恼火的,是曹操的自作主张。

    东线不求速胜,但要制造足够的压力,牵制住王羽,等冀州主力从对黑山的战事中抽出手,四面合围,彻底将青州主力消灭,这是会盟达成后,袁绍提出的整体战略。

    说实话,经过河北这一连串的战事,袁绍已经被折腾的有点怕了。比起将王羽击退,切断幽州和青州的联系,打破这两家的联手之势,袁绍更愿意通过一场决战,借着会盟的优势,将王羽彻底解决掉……

    要速战,不要持久战。

    所以,他下达给东线的指令就是,可以不进行决战,但一定要不断的施加压力,让王羽无法抽身而退,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攻入青州。

    刘岱与他同利,曹操是他的下属,袁绍觉得自己的指挥很英明,也没什么不妥。冀州的幕僚们已经习惯了顺着主公的意思说话,自然也不会提醒他,于是,当曹操表露出了要自行其是的意思之后,袁绍心头的邪火腾一下就起来了。

    袁绍暴怒,众幕僚噤若寒蝉,既不敢劝,也不敢顺着他的话头骂人。

    曹操可是今非昔比了,他现在拥兵数万,地盘也不小,在冀州连受挫折之后,说是分庭抗礼也不为过。人家来帮忙,那是顾全大局,可不是纯粹出于对袁家的景仰和崇拜,不肯听从袁绍的命令,与王羽拼命,为冀州火中取栗,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火上浇油,顺着主公的话头往下说?那接下来,八成就要遣使去曹营质问了,说不定还要斥责对方一番。可现在的形势,有摆那个谱的余地吗?

    把曹操惹急了,一怒之下,抽身走了,那可就抓瞎了。

    说不得,到时候总要缓和一下关系,骂得最凶,最惹曹操厌烦的人,不就是最好的诚意么?

    没人愿意被主公当做诚意,自然也不会乱出头。

    至于违逆主公的意思分析利弊,这种事也不是聪明人应该做的,好在幕府中也有这种傻瓜的存在,自己这些聪明人只要闷头发大财,冷眼看热闹就行了。

    “主公息怒。”

    正如众人所料,沮授站出来了,本着一贯的风格,劝谏道:“王鹏举此子用兵神出鬼没,计谋多端,的确不可小觑。既然东线战局尚不明朗,与其贸然进兵,还不如维持住战线稳定,不让他有乘隙取事的机会就是了。”

    “不让他乘隙取事?”袁绍的怒气总算是有了明确的发泄目标,他转向沮授,瞪视的目光好像看到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又或是把沮授当做了曹操或王羽。

    “吾传檄天下,会盟群雄,四方响应,召集了何止十万大军?结果呢?王羽以区区数千兵马,纠合了万余乌合之众,就纵横河北,无往不利了?东线集结了五万以上的大军,都是强军,偏偏就奈何不了他,只能维持守势,这又是何道理?”

    幕僚们的头垂得更低了,仿佛地板上有什么值得钻研的玄妙似的,让他们浑然忘我,无法抬头。

    作为一个合格的官僚,面对上位者的怒火,也就是所谓的雷霆之怒,一定要保持镇定,从容应对。讲道理是没用的,想全身而退,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被卷进去。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忍一时之气,是为了将来的大局。”只有沮授不懂得这个道理,仍然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眼下清河、平原一带被王鹏举经营得直如铁桶一般,全无破绽,而青州军兵强将勇,群雄皆难掠其锋,贸然进兵,恐有被各个击破之虞。还是待大军转进,四面合围,摆下堂堂之阵,何愁不能退之?他若仍然不识进退,却也不过是徒逞蛮勇罢了,自当为主公所擒。”

    沮授说的话不可谓没有道理,当年楚汉争雄,包括刘邦自己在内,汉军众将,也是被项羽打得落花流水。最后的垓下一战,正是借助刘邦在正面战场的拖延,集合了天下群雄,给了项羽致命一击。

    某种角度上来说,眼下河北的形势跟当时也差不多。退一步海阔天空,勉强行事反而会坏事。要知道,曹操可不是韩信,刘岱更非英布,根本就不用完全按照袁绍的指令行事。送封信详细说明一下,就算是很给面子了,把这层纸戳破,只会一拍两散。

    “哼!”袁绍怒哼一声,一时虽未答话,但从脸色看来,显然是怒气更盛了。

    他可没有曹操的城府,沮授同样不是他的亲族,苦口婆心的劝告在他眼里,只是不分尊卑的当面顶撞罢了。

    整理了一下言辞,袁绍质问道:“公与,你认为吾会盟群雄,搞出了偌大的阵仗,最后只是为了将王贼迫退?在你眼里,这场会盟,只是为了求救?”

    不是求救,还能是啥?刘岱、曹操曹操为何而来?还不是担心王羽全取冀州,唇亡齿寒?

    就是求救!

    不过,沮授性情再怎么耿直,也不会把这层遮羞布揭下来。天大地大,比不过主公的面子更大,揭穿他也于事无补,只会让他恼羞成怒,让事情愈发不可收拾。

    实际上,沮授认为,这次会盟只要能达到逼退王羽,全部收复河北失地的目的就足够了。以冀州的条件,接下来只要稳扎稳打,休养生息,实力很快就能恢复,重新凌驾于群雄之上。

    青州毕竟太小,也太偏了,先天不足,怎么折腾,也不可能折腾到冀州的头上来。至于幽州,那就更不用说了,先天就有问题,又内忧外患,四面受敌,只要切断双方的联系,便不足为惧了。

    正面战场一直输,最终却能赢得天下,这就是楚汉争雄给后人留下的最宝贵的经验。

    沮授相信,对手也是这么想的,否则他就不会在这么不利的局面下,还鏖战不休,苦苦寻找,拼命制造战机。

    他不退,不是因为他碍不下面子,当初在孟津面对并州铁骑,王羽就退的很果断。之所以不退,是因为他很清楚,青州的底子差,远远比不上冀州,所以不能让冀州从容发展,更不能看着公孙瓒被消灭……

    这些道理,沮授也不止一次暗示袁绍了,但后者听不进去,他纵然再有远见,又能如何?

    “其实,曹将军说的也不无道理,我军若能尽快解决黑山军,赶赴战场,也不失为良策。”郭图突然插嘴道。

    郭图话音未落,一向与他不怎么对付的许攸也附和道:“不错,与其在这里说什么隐忍之道,还不如尽快把握良机。曹孟德之所以无礼,就是因为主公不在,等主公率十万虎贲之士,驾临东线战场,曹孟德区区小辈,又安敢不敬?若是再这么下去,主公的威望恐怕也会有所损伤啊!”

    “有道理……”这俩人一开头,众幕僚察言观色,窥得袁绍的脸色,当下都是找准了方向,七嘴八舌的附和起来。

    与黑山的战事,一直都是沮授在指挥调度,久久未能建功,责任当然在他身上。龙凑大败后,冀州形势危殆,袁绍不得不启用了冀州派系以沮授为首的众多文武,冀州兵权已大半落于冀州派之手,外来派的气势受到了重大打击。

    现在形势转好,有了群雄的会盟,郭图等人岂有不把握时机,卷土重来之理?

    “公与,你怎么想?”郭图、许攸不愧是拍马高手,一下就把袁绍的注意力给转移开了,袁绍顾不上发火,而是把压力放到了沮授身上。

    “这……恐怕有些为难。”沮授一脸苦色。

    有可能的话,他怎么会不尽快解决黑山军,问题是,想达成这个目标,可不是一般的有难度,因为对手是张燕!

    黄巾军本来就是流寇,尤其是在张角兄弟率领的第一波起义被镇压后,幸存者在和官军的对战中,积累了大量反围剿的经验,对流动作战极有心得。

    而张燕,则是其中翘楚,是擅长流窜的流贼中的飞燕!

    打败他很容易,黑山军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说是十万大军,但手里有正经兵器的士兵,连一万都不到。大多数人只是拿着木棍、菜刀一类的东西,正面对战,怎么可能是装备精良的冀州军的对手?

    可是在此人的率领下,十万黑山就像是一群老鼠似的,东钻西窜,让人追不上,也围不住,只能望尘兴叹,徒呼奈何。

    古往今来,从太行山里走出来的队伍不计其数,无一不是擅长游击作战的高手,张燕,正是其中的开拓者。

    面对这样的对手,沮授也只能耐心周旋,一点点的缩小对方腾挪的空间,逼对手在撤回太行山和被包围中选择。

    本来沮授已经接近成功了,他把张燕逼到了襄国以北,再努力一把,就能把对方逼回山里去了。结果也不知张燕怎么想的,突然掉头向东,一头钻进了巨鹿郡南部的大陆泽!

    大陆泽是古黄河改道留下的遗迹之一,是个湖泊与沼泽地形并存的地方,地形复杂,地域又广,黑山军的人虽多,躲进去却也颇有余裕。

    在这么个地方,围剿张燕这个流动作战的高手,却又谈何容易?饶是沮授智计出众,一时却也不得其法。

    “所以说,公与,你自己不能立功,就不要妨碍别人,更不能因为私心,妨碍了主公的大计。”

    许攸夹枪带棒的刺了沮授一句,然后转过身,向袁绍一拱手,道:“主公,那边……攸已经联络好了,只要主公点点头,别说区区张燕,旦夕可擒,就算是王羽小贼识相而退,却也容不得他了。”

    袁绍微微颔首,显然颇为意动,沉吟片刻,忽然抬起头来,眼中决然之色一闪:“既然如此……”

    沮授大惊,失声道:“主公三思!”

三二五章 草莽英雄

    大陆泽的地理环境,跟兖州境内的巨野泽差不多,外有漳水、洺水相连,内有广阔的湖泊环绕,里面没有大路,小路也是时隐时现,下一场大雨,原来的道路也许就变成沼泽了。

    若非久居在内之人,贸然闯入,肯定晕头转向。

    正如后世的水泊梁山,泽内潮湿地瘠,不适合普通百姓居住,倒是很适合好汉们啸聚一堂。实际上,在张燕到来之前,泽内本就盘踞着一股盗匪,而且同样也打着黄巾的旗号。

    在水泽深处,也有些平地,在这些平地中央,搭建了一个简陋的聚义厅。说是厅,其实就是个大棚,上面铺了些稻草,四面用布幔围了一圈,既挡不住外面的视线,也挡不住风,顶多以此表明,这里是泽内的军机重地。

    此刻,厅内正举行着一场宴会,一个黑面虬髯的大汉居中而立,大笑着敬酒。

    “哈哈哈哈,什么四世三公,天下名士,俺早就看那袁家不爽了,名门世家?我呸!看着倒挺光鲜,扒开的话,那都是血!咱们草民的血!燕子兄弟,你在太行山闯下偌大的名声,俺不佩服你,但这次你捅袁绍的刀子,还捅得这么重,俺服你!来,干了这一碗!”

    “周兄过奖了,某这也是逼于无奈啊。”黑汉面对着的,是个言辞谦和,长相儒雅的青年人。单看外表的话,没几个人能想得到百万黑山的大统领,名震天下的张飞燕会是这么个模样。不像是悍匪,倒像是哪个世家出身的贵公子。

    “太行山里面都是山地,咱们老老少少的几十万人,种出的粮食,还不够一冬天嚼裹的,不出来找点食吃,只能等着挨饿。先前冀州兵强马壮,袁绍也是气势汹汹,某不敢惹他,现在他被公孙将军和王君侯联手,打得自顾不暇,某自然要下山来拣点便宜。”

    相比那周姓黑汉,张燕说话有条理得多,丝毫不居功,反过来倒是对黑汉连声称谢:“那沮授果然名不虚传,临阵指挥,部署调度的手段都远在某之上,若非周兄出泽接应,燕也只能尽早回山,以免被他一网打尽了。说起来,还是周兄更有胆色啊!小弟也敬周兄一杯,胜饮。”

    “好!”黑汉不擅长言辞,听了张燕的称赞,满面都是红光,显是非常高兴,他也不客套,叫了声好,举起酒碗一饮而尽,很有一股子话都在酒里了的意思。

    “天下黄巾是一家,兄弟们,来,同饮此杯。”张燕从前跟在张角身边,也读过些书,但骨子里终究还是个草莽之人,说话虽然文绉绉的像个书生,但做派却与那黑汉并无二致。

    “对,咱们是一家人,不用客气!”水匪、山贼们一齐起身,轰然应诺,一时间气氛热烈之极。

    正酒酣耳热之际,湖面上忽然飘来一叶扁舟,顺流而下,速度甚快,前一刻还在水天交际处,片刻后就到了近前。

    黑汉抬眼一看,却见撑船的是泽外的哨探,不由眉头一皱,扬声喝道:“怎么搞的?这么慌慌张张的,难不成官军杀进泽了?去个人问问。”

    “是,大当家。”坐在外围的头目应诺一声,迎了上去。被那黑汉这么一吼,其他人也都紧张起来,纷纷放下酒碗,向外张望。

    以水泽的地理条件,按说官军不会轻易攻打,但这次不一样,袁绍是真的急红眼了,很难说他会不会发疯。再有,沮授的名头实在很响亮,别人奈何不了水泽的地利,这人却不一定,若官军真的来了,说不定大伙还真就抵挡不住。

    在众人的观望下,那头目快步走到岸边,艄公移船近岸,与头目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又向船舱指指。那头目面露震惊之色,怔了怔,才点点头,转身回来,快步走到黑汉身边,凑到对方耳边低语。

    “大当家……”

    黑汉一摆手,大咧咧道:“嗨,搞这么神秘干嘛?燕子兄弟他们又不是外人,有事儿就大声说,让大伙儿一起听听。燕子兄弟脑子灵光,比俺们这些粗人可强多了,真有麻烦事,正好让他帮忙参详参详。”

    “是……”那头目挠挠头,看起来颇为尴尬:“冀州派了使者来,说是沮授的公子,叫沮鹄的。”

    “沮授的儿子?”

    “又是使者?”

    黑汉和张燕同声追问,问的却不是一句话。

    转头看看,黑汉嘿嘿一笑道:“燕子兄弟,你先问,俺不急。”

    “那小弟就僭越了。”张燕向黑汉点点头,转过头,低声问道:“这使者为何而来?”

    他心里确实有点急,这水泽虽有地利,但黑山军都是山贼,没法把地利完全利用起来,能躲在里面,全靠黑汉一伙接应。沮授多谋,若是想设计反间,那就麻烦了,不用黑汉背盟,只消有几个头目、喽啰动摇,给冀州军带个路,麻烦就大了。

    毕竟这里不是他熟悉的环境,搞不好,连跑都跑不掉了。

    那头目看了黑汉一眼,有些迟疑。他其实也有和张燕类似的顾虑,天下黄巾是一家,这口号喊起来倒是很响亮,但人心隔肚皮,这些年,黄巾内部还不是并来并去的?现在是兄弟,等人家看上你的地盘,看上你的家底,转头刀子就捅过来了。

    张燕要是和官军握手言和,把自家给撇在一边,那……也不知是不是没看出自家弟兄的提示,黑汉环眼一瞪,喝道:“燕子兄弟问你,你就说,看我干嘛?”

    “……说是要见张帅您,是来讲和的。”

    “讲和?”张燕松了口气,哈哈大笑道:“哈哈,想的倒美!”黑山众将闻言也都是大笑,搞得黑汉一伙水匪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周兄,各位兄弟,你们是不知道。袁绍屯兵河内的时候,就一直和眭白兔他们缠战不休,当时他就派人来见某,说要指点某一条明路,脱了贼身云云。他知道眭白兔他们与某不睦倒不奇怪,可尤为可笑的是,明明他是求某帮忙的,却摆出了一副高高在上,要恩赐于某的架势……”

    张燕晒然一笑道:“别说白兔他们只是对某不服气,要另起炉灶,就算真有什么龌龊,某这个大贤良师的亲传弟子,也不至于跪到袁绍面前,在自家兄弟背后捅刀子啊!”

    “说得好!”黑汉抚掌大笑,无视手下暗示的眼神,道:“这个沮授的儿子既然是来找燕子兄弟的,兄弟你就自行发落吧,咱们继续喝酒。”

    张燕摇头道:“这不太好吧,这泽子,毕竟是周兄做主的。”

    “嗨!”黑汉一拍大腿,嘿嘿笑道:“屁大点一个水洼子,几千老弱,千多号人,这要真把自己当盘菜,还不让人笑死啊?也就是袁绍忙着争天下,没空搭理俺,否则啊,随便派几千兵马来,俺就只好跑路了。”

    说着,他重重叹了口气:“说起来,也就是世道不好,不然谁乐意在这水洼子里窝着啊?你当这里的人都是哪儿来的?不是俺带进来的,是俺进来的时候,就在这里躲着的,这地方偏僻,外面收粮抓丁都进不来,就是谋个活路罢。”

    这话倒是说到张燕的心里去了。他窝在大山里,拥众数十万,看似威风八面,其实也是苦不堪言。几十万人要吃饱穿暖,凭大山里那点资源怎么够?别说称雄天下的雄心壮志了,真有人能接手的话,张燕甘愿退位让贤,只可惜,能让他这么做的人一直没有出现。

    叹口气,理了理思绪,张燕说道:“按说,袁绍的使者,见不见都没什么意思,送个脑袋回去才是正理。但广平沮家却是良善人家,灾年时,还曾送米施粥,沮授在冀州也很有名望,是个有德君子,却不好杀人,周兄,你说呢?”

    “是这个理儿,”黑汉从谏如流,笑道:“左右无事,见一面却也无妨。”

    沮授是个儒士,沮鹄也是一表人才,不同的是,他身上颇有英武之气,看上去倒像是名武将。他解开眼睛上的黑布,昂然下船时,连张燕都暗自叫了声好。

    “平难将军,周仓统领,鹄久仰二位大名,今日得以一见,幸甚,幸甚。”大陆泽的险要,全在外人不识路径上,外人入泽须蒙眼倒也不足为奇,至少沮鹄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与张、周二人见礼时,既没有害怕,也没有桀骜或是怨恨之意……

    “沮公子有礼。”张燕、周仓心里都是啧啧赞叹,面上倒是不露声色,周仓自忖不善言辞,直接将位置让出来,由张燕做主。

    张燕并不推辞,开门见山的问道:“沮公子不在家中读书练武,来此所为何事?”

    沮鹄拱拱手,朗声道:“鹄此来,专为解生民倒悬,生灵涂炭之苦,同时也给二位指一条明路。”

    张燕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和周仓这种纯粹的草根不同,他以前随张角游历天下的时候,跟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其中不乏名士。

    他知道名士的习惯,开场的时候,总是会放点噱头出来,以求一鸣惊人。等深入交谈之后,就会发现,除了一堆似是而非的大道理之外,什么实际内容都没有。

    本以为沮授偌大声望,其公子应该是个又能为的,却不想也是个绣花枕头,只是外表好看而已,里面还是那些货色。

    “敢问其详。”张燕声音中有了些冷意。

    沮鹄听出了张燕的不屑,却是毫不在意,继续先前的作风,抛出了另一个大噱头:“若是将军继续冥顽不灵下去,不但自己的灭顶之灾就在眼前,而且还会连累冀州的万千百姓,将军素以仁义自居,却又于心何忍?”

    张燕怒极反笑,反问道:“既然如此,敢请公子明示,令尊,亦或袁将军,有何神机妙算,可致燕于死地?某非要呼风唤雨,移山倒海不成?否则,灭某这十万大军容易,又怎会连累到冀州的万千百姓?”

    他这语气不无讥嘲之意,山贼、水匪们虽然不擅长察言观色,却也听出了其中意味,于是凑趣的哄笑起来。

    “袁家四世三公,说不定藏了什么上古流传的法宝呢!”

    “就是不知道是先帝赐的,还是从别人那里抢的,又或是坑蒙拐骗到的。”

    “那还用问?人家世家抢东西,那可不叫抢,叫有德者居之,当然了,有德没德,都是他们说的算,这就叫窃国者侯,窃钩者诛!”一片乱哄哄的声音中,居然还有掉了句书包,张燕转眼看看,见是黑山渠帅杜才,不由莞尔一笑。

    这家伙没什么学问,就是口舌刻薄,最擅长冷嘲热讽的挖苦人,前次那个冀州使者,就是被此人气得火冒三丈,差点背过气去。

    沮鹄全然不为哄笑声所动,眼睛死死的盯着张燕,一字一顿道:“移山倒海,袁将军和家父都是不会的,但若将军继续纠缠下去,招来的大祸,却也不在山海倾覆之下!”

    张燕大怒,拍案而起:“大言不惭,且放马过来便是!”

    “将军真的不听一听?”沮鹄突然踏前几步,到了张、周二人身前,众护卫大惊,以为沮鹄要横施暗算,正待拔刀斩人,却被张燕挥手止住。

    只见沮鹄低声说了些什么,张、周二人的脸上顿时一变,越发凝重起来,待到沮鹄说完,已是铁青一片。

    张燕行事向来大胆无畏,周仓性子更是粗豪,黑山众将和水匪们都是熟知,他二人如此做派,众人也都是心惊。

    难不成沮授或袁绍真的有了什么可怕的手段?

三二六章 引狼入室

    沮鹄离开了,但他给众人带来的冲击却效果十足,在他走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张燕还没能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头领们心里也是纳闷,沮鹄在大帅耳边到底说了什么,除了几个离得近的,大多数人都没听清楚。只是看到张燕的脸色突变,然后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轻飘飘的说了几句场面话,就那么把人给送走了。

    黄巾军中,草莽之辈居多,但并不代表他们没有心计,不会光盯着表面现象看。张燕后面表现得越轻松,就越是代表着今天这事儿不寻常,若是真无所谓的话,大帅又何必作出这样的姿态?

    再说,他身旁的周仓可没他这么好的养气功夫,沮鹄还没走,周仓的黑脸就变成了锅底色,张燕沉思的这会儿,他已经揪上胡子了。用力之猛,就像是要把下巴上有些卷曲的虬髯揪直了似的,令人不由自主的为他担心。

    良久,张燕突然叹了口气,转头问道:“周兄,你怎么想?”

    “燕子,你这是……打算回太行山了?”周仓的心思不算细腻,可还是听出了张燕的言外之意。

    “王君侯豪勇盖世,天下无敌,实为英主,不但有勇有谋,而且仁义过人,先是白波,再是青州的师妹她们……他对咱们黄巾也没什么偏见,老实说,若是他取了冀州,那是黑山的老少的福气,也是天下的福气,到那时,燕绝不贪恋权势……”

    张燕幽幽一叹道:“大贤良师仙去后,燕一直想着领大伙找条出路,现在终于找到了,可是……唉,时运不济啊!群雄围攻,内忧外患,别说取冀州了,能不能保住青州基业都是个问题。黑山几十万老弱,总不能跋山涉水的去青州吧?”

    张燕没有正面回答,但意思却表达的很清楚了。

    他不敢再冒险了,一旦王羽落败或退回青州,他就会成为袁绍的重点打击对象。他不怕与袁绍作对,但若是把精锐部队都交代在外面了,他拿什么继续在太行山立足?别说袁绍,就是于毒那帮人别的心思,他都未必顶得住。

    能投靠王羽固然不错,有此番牵制袁绍主力的功劳,到青州后的待遇怎么也不会差了,可问题是,太行山离青州实在太远了。

    如果只是张燕带出来的这批人,想去和王羽汇合倒也不难,可山里那些老弱可没法拉出来流动作战。别说流动作战了,这次缴获的辎重若带不回去,这个冬天还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呢。

    张燕的话,黑山众将一听明白了,很显然,沮鹄拿出来的手段确实厉害,让大帅丧失了继续和袁绍纠缠的信心和勇气。

    虽然外间将太行山内的黄巾统称为黑山军,但实际上,因为理念的不同,黑山军和白波一样,也分成了两派。

    张燕这一派纸面实力更强,和韩暹一样,他主张稳固根据地,静待明主,配合王羽、公孙瓒作战,很大程度上就是出于这种考虑的。

    张燕这一派的将领,都是把太行山当成老窝的,行动范围绝不离开大山太远,所以,他军中的老弱也更多。

    太行南麓的于毒等人则持相反的观点,他们虽然也在山中,却从未将太行山当成家,他们更向往山外的世界,憧憬曾经的辉煌。

    所以,他们的对外作战的**更强,一度曾渡河攻入了兖州,甚至还制定了席卷东郡,与青州黄巾会师的计划。

    如果换成是于毒等人有了投靠王羽的想法,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挥师向东,巨鹿离清河相当近,出泽向东一百里就能进入清河境内。

    张燕则不能这么做,家里的老弱才是他要优先考虑的,他麾下的众将也多半都赞同的这个理念。

    但事情总有例外,张燕手下也不都是持重派,也有不少人纯粹是信任张燕,或者因为他的身份,才跟在他身边,听从他的命令。小帅杜才就是其中之一。

    杜才狐疑的问道:“大帅,真有这么严重?袁绍到底搞了什么事啊?”

    “他,”张燕眼中寒光一闪,咬牙切齿的吐出了几个字:“他要勾结匈奴!”

    “咝!”众将都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太行山是并、冀二州的分界,以此为根据地的黑山军,对两州的情况都很了解。

    现在的匈奴人,可不是汉武时代以前的那个了,从名义上来讲,此时的匈奴人,应该是大汉的子民,并州,就是大汉天子划拨给他们的休养生息之地。

    在汉武时代开始的汉匈之战中,曾经雄霸草原的匈奴人早已经没落了。北匈奴远遁大漠,不知所踪,南匈奴也在草原新兴势力——鲜卑、羌族等势力的打击下,失去了霸主的地位,依附在大汉的羽翼下,苟延残喘。

    然而,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当汉朝国势日渐摧颓之际,匈奴人马上就忘记了曾经的恩德,故态萌生。

    趁着汉廷无暇旁顾,他们在并州境内烧杀劫掠,无所不为,虽然表面还遵从汉廷的调度,但每次出兵,都会索要大批钱粮。钱粮到手后,或出尔反尔,试图继续勒索,又或听令出兵,却在汉境内为非作歹。

    汉廷划给匈奴人的牧场,原本在西河一带,现在匈奴人的身影在并州随处可见,比雄踞草原的鲜卑为祸更烈,因为他们离得近。

    鲜卑、羌人想来祸害一趟,还得大老远的在草原上跑个几百数千里,匈奴人就方便多了。从西河南下就是河东郡,向东就是太原、上党,若不是太行山的几个通道都被黑山军给占了,他们的爪子说不定早就伸进冀州了。

    实际上,匈奴跟于毒等人就一直有联络,于毒、白绕等人袭取东郡的队伍里,本就有匈奴的游骑跟随。这也是张燕和于毒划清界限的主要原因,他见识过胡虏的残暴,无论名字叫鲜卑、乌桓、还是匈奴,他们都可以直接被统称为野兽。

    中原的兵灾很可怕,但再可怕,也没有诸胡所过之处可怕。中原的诸侯们打仗,是为了征服,有可能的话,不过热衷于杀戮,他们总得指望着征服下来的土地有人耕种劳作,为他们上缴税赋呢。

    而诸胡,尤其是受过大汉恩惠的匈奴人,完全就是为了破坏而破坏的,那些平时看起来老实憨厚的牧民,一旦拿起刀,对上手无寸铁的汉民,就会化身为九幽地狱里跳出来的恶鬼,毁灭一切,就是他们生存的唯一目的。

    太行山里的日子不好过,未尝和匈奴人没有关联,群魔乱舞之下,土地还算是富庶的并州,早已成了人烟稀少,土地荒芜的化外之地。

    “袁绍得冀州后,不就招募了不少匈奴骑兵吗?这次是要再多招些?”报着一线希望,杜才追问道。

    胡骑的确是张燕游击战法的克星,骑兵的机动力太高,张燕指挥能力再怎么出色,也没可能在平原上跟骑兵兜圈子。

    而冀州军中有胡骑也不是秘密,不过,在界桥之战中,冀州骑兵已经覆灭,袁绍要重组骑兵倒也不奇怪。从匈奴部落招募骑兵很省事,只要大把的钱财洒下去,他们就自带战马来了,买马、训练骑术这些环节都可以省了。

    在冀州军中的胡骑也算不上老实,但总归会有个约束,胡才担心的是另一种情况。

    张燕颓然摇头,惨笑道:“袁绍联络的是虏酋于夫罗,按沮鹄的说法,我军若退,沮授还有可能劝阻袁绍引狼入室,若是我军执意不退,据说袁绍有言在先:只要匈奴人出兵助战,占领之处,子女财帛任取……”

    “王八蛋!”胡才大怒,一巴掌拍翻了面前的几案:“亏他家还是四世三公之家,吃了朝廷这么多年俸禄,受了天下百姓这么多奉养,他就是这么反咬一口的吗?”

    “大贤良师说的没错,苍天真的死了,连朝廷的世代重臣,都没把这天下当回事,不死还怎地?”

    “大帅,咱们不能退,不能让那些禽兽进来!这冀州,才是咱们真正的家啊!你不是说过吗?咱们有朝一日还要回来的!”

    群情激愤。

    包括张燕在内,黑山军绝大部分都是冀州本地人。中原人乡土情极重,虽然揭竿起了义,可谁又不惦念着自己的家园呢?若有可能的话,他们宁愿放下手中的刀枪,重新拿起锄头,回到从前那朝起夕落,日复一日,看似平淡的生活之中。

    现在,有人占了他们的家园还不够,还要放一伙野兽进去糟蹋,但凡是个有血气的男人,谁能忍得了这口气?

    “对,跟他们拼了!”

    “灭了这些王八蛋!”

    “叫他们知道,中原不是没人!”

    张燕也咽不下这口气,沮鹄走后,他一直没说话,就是在权衡利弊,最终还是打算以大局为重。可现在局面显然有些失控了,真拉出去打,就算没有匈奴人,自己这所谓的十万大军,也不可能打得赢袁绍的五万联军啊。再加上如狼似虎的胡骑,那不是送死么?

    “咳咳,兄弟们,先听俺说两句,成不?”正为难间,一直没出声的周仓突然开了口。

    “周兄,你是自家兄弟,又救过大伙一次,谁不给你面子,就是忘恩负义!”

    在入泽之前,张燕和周仓没打过交道,只是听说过对方的名头而已。他知道对方是个没多少心机的爽快人,他若也要求战,早就开口了,不会等到现在。所以,与其自己一一说服,还不如看看周仓要说什么。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他也要求战呗。

    “恩人什么的,俺可当不起,”周仓连连摆手,道:“俺是个粗人,没什么见识,说的话不一定有道理,要是错了,还望大伙看在这顿酒的份儿,别跟俺老周计较。”

    “周兄弟,你这就太客气了,你只管说,有啥错不错的?”

    “官军,毕竟还是比咱们厉害一点,不说别的,弟兄们连刀枪都备不齐,官军的铁甲就有几千副,还有匈奴人……俺老家在关中,知道哪些胡虏有多凶,不是俺瞧不起谁,可这仗啊,咱们真的打不赢,要是能赢,当初地公将军他们也不会……”

    周仓的语气很诚恳,话也说的很实在,众将虽然被戳到了痛处,倒也没人跳出来反驳。能打赢官军的话,大伙这些年也不会一直窝在太行山了。

    杜才问道:“周兄弟,你也觉得忍了的好?”

    “忍?这种事怎么忍得了?”周仓把脑袋摇得跟拨楞鼓似的,瞪着眼睛道:“俺就是被羌胡祸害得背井离乡,从雍州跑到了冀州,现在胡虏又来了,还能往哪儿跑,跳海么?”

    “那……你什么意思?”杜才眨巴眨巴眼,糊涂了。

    周仓不以为然道:“杜兄弟,这你就没见识了,咱们打不赢,有人能打得赢啊!”

    众人的眼睛顿时都是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了下去。

    张燕提醒道:“周兄,曹操、刘岱两路大军已经北上了,正在清河与青州军激战,王君侯的兵力已经居于劣势了,再加上这边……”

    再大的英雄,也架不住众寡悬殊,匈奴人若来助战,青州在骑兵上的优势也没了,这仗可怎么打?

    “那可不一定,当初西凉军的兵还多呢,结果还不是被打得抱头鼠窜?俺这里有个计较,众位若是不嫌弃,不妨听听如何?”

    “哦?”张燕眉毛一挑,“请讲。”

    “俺是这么想的……”周仓压低声音,与张燕、杜才等人嘀咕了一通。

    张燕听罢,脸色剧变,迟疑道:“这……太危险了吧?”

    “打仗,还能有不危险的?”周仓呵呵一笑,拍着胸脯道:“燕子兄弟,你家中还要人照料,只管回山便是,这事儿包在俺身上就行了。”

    一听这话,杜才恼了,看着周仓,大声说道:“周兄弟,你这是瞧不起人么?”

    “没,没啊?”周仓一愣。

    “公孙将军保家国,卫边疆,是个好汉;冠军侯驱国贼,平动乱,反掌之间,活人无数,更是举世无双的豪杰;可咱们也不差啊!你倒好,偏自己去逞英雄,把咱们这么多弟兄都抛一边?说出去,世人都道你周仓是英雄,黑山里窝着的都是孬种吗?”

    “哪,哪有此事。”周仓面红耳赤,他勇气是有的,武艺也不错,但比口舌便利,又哪里比得过杜才。

    杜才也不是真的发怒,见周仓没话说了,他转头向张燕道:“燕子,周兄弟的办法还是不错的,我想,咱们,可以这样……”

三二七章 帝王心术

    这天清晨,袁绍从梦中气醒了。

    他的大军在平乡已经停留了三天。

    他不是对围剿黑山军没兴趣,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对付王羽这个大敌,而他的兵马虽多,却也不可能把张燕困死在泽内,所以也只能在平乡一带驻防,防止张燕南下偷袭邺城,或者东行与王羽会师了。

    对这个局面,袁绍是非常不满的,按照他最早的思路,早就应该召唤匈奴人加入战场。轻骑兵,在攻坚战中,或许显得有些弱气,但在机动作战中,却是当之无愧的王牌军队。

    相对于王羽七拼八凑搞来的那点轻骑,无论在质上还是量上,在马背上长大的匈奴骑兵,无疑都更胜一筹。

    要不是沮授一直在劝阻,他早就听从许攸的建议,笼络匈奴人来帮忙了。

    结果,因为这一念之仁,事情又变得棘手了,胡骑再强,在泽地中也没有用武之地啊。偏偏沮授还不依不饶的极力阻挠着计划的实施,真不知道此人到底怎么长大的,能不能搞清楚自己的立场!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借助胡骑的力量怎么了?难道匈奴人不是大汉的臣子么?

    没错,他们性子是粗鄙了点,但那些贱民又能好到哪儿去?要不是那些贱民贪图便宜,冀州的局势又岂会糜烂至此?

    胡人至少有个好处,够听话,够忠诚,只要给足了好处,就不用担心他们阳奉阴违,或者谋逆什么的。他们毕竟是胡人,在中原站不住脚的。

    这么听话又好用的手下,给点好处算什么?顺带着还能惩罚一下那些不知死活的贱民,不正是两全其美么?

    怀着这样的心情,袁绍咬着牙忍过了这三天。

    这是沮授跟他约定的时间,为了劝阻袁绍召胡骑助战,沮授不惜将爱子送入泽地,劝说张燕罢兵回山。

    袁绍本不想答应,后来想想,左右胡骑在泽地也没有用武之地,扫平青州之前,沮授的才能也很必要,他才强忍着怒气答应了下来。

    当然,期限是三天。

    三天内,张燕如果还没有离开的迹象,他就召胡骑入境,同时招抚于毒等人,与张杨一道,入太行山清剿。

    今天,就是期限的最后一天,也是袁绍怒气爆满的一天,惹他发怒的除了沮授之外,还有一个张颌!

    “来人!去看看子远回来了没有,回来了的话,让他来见我。”不待梳洗,袁绍便扬声喝令。

    “喏!”帐外有人应了一声,快步而去。

    许攸是沮授遣子入泽的同时,与郭图一道出发东行的,他的目标是张颌,郭图的目标则是刘岱。

    曹操自作主张的那封信中提到了张颌,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盟军在百里外苦战,张颌麾下的冀州精锐却好整以暇的在坚城之中观望,这可不是有诚意的表现。连袁绍这个主人都这么不主动,也就难怪各路友军也不肯向前了。

    此外,曹操还假作无意的追思起了去年会盟的盛况,一番感慨之中,虽然没有几句实际的,但袁绍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曹操的言外之意,或者说嘲讽?

    反董联盟,就是因为各家各怀私心,袁绍这个盟主更是心存杂念,不肯向前,最后摆出的偌大阵势,只是成就了王羽这个后生晚辈之名。

    这是袁绍心里的一根刺,从未对人说过,但曹操和他是多年的交情,又岂会看不出?

    这根刺被触动,才是袁绍暴怒的最终原因。

    真实原因不能对人明言,他也只能迁怒了,沮授是第一个被迁怒的,第二个就是张颌。

    于是,他派出了许攸这员干将,嘱咐后者,就算全军覆灭,也要敦促张颌出兵,攻袭王羽的后路。同时,他让郭图去通知刘岱,请对方在张颌出兵之后,予以配合,他的主力大军十日内必至!

    去寻刘岱须得绕路,一时三刻来不及,但公孙瓒退却后,安平境内已经恢复了通行,若是赶得快,三天也能走个来回了,毕竟只是传个口信而已。

    许攸果然回来了,接到召唤后,来的很快。袁绍刚刚梳洗完毕,坐到摆满早膳的桌案前,许攸就到了。

    “许攸参见主公。”

    袁绍抬头一看,只见许攸发髻散乱,满脸尘土,形容狼狈之极,不由愕然问道:“子远,你怎么搞得这般狼狈,莫非是连夜赶回来的?”

    “军情如火,攸不敢不尽力。”许攸摇摇晃晃的一拱手,看上去都有些站不稳了,十足一副劳苦功高的模样。

    “子远辛苦了。”袁绍大觉欣慰,感慨万千道:“若是天下士子都如子远一般忠于任事,不辞辛劳,何愁不江山永固,开创出一个清平盛世来?”

    “主公过奖,攸愧不敢当。”许攸大喜,面上却不露声色。

    “有功当赏,有过则罚,古之圣主,无不如此,子远何愧之有?”袁绍欣慰的,不仅是许攸不辞辛劳,更重要的是,许攸懂得他的心,而且以此为己任,不遗余力的努力着。

    在袁绍的幕府,很少有人会提及大汉如何如何,因为袁绍从来不提,对于冀州的目标,他更喜欢用‘开创’一类的字眼,而且对盛世二字,也是情有独钟。

    众人都顺着他的口风说话,但真正懂得其中的意思,并且不避讳于此的人,却不算多。哪怕是郭图、逢纪这些嫡系,也没有许攸表现得这么热切,这么合他的心意。

    “天下英雄虽多,却皆有其短,论气度,论德行、论名声,能成此开天辟地之功者,除主公外更有何人?许攸何幸,得附骥尾,又岂敢不尽心尽力?”

    “哈哈哈,子远知吾心也。”袁绍心怀大畅,高声吩咐道:“来人,再上一副膳食来,孤要与子远共膳。”

    有侍从应命而去,许攸再次一揖到地,满脸激动的谢道:“多谢主公。”

    同吃同睡,在这个时代,就是主上对臣下最得力的笼络手段了。袁绍身份高贵,当然不会轻易跟人同床,但同膳还是时有发生的,通常都是在他心情极度喜悦的时候才会发生,由不得许攸不兴奋。

    说老实话,要不是这个基础打得够好,等下说起正事,许攸还真有点发憷。

    早饭毕竟不是酒宴,再丰盛也吃不了多长时间,等许攸放下筷子,袁绍就开问了。

    “子远,此行可有见到张将军,他为何始终按兵不动?他这次总该奉令了吧?”

    “这……”最怕的问题来了,饶是思忖了一路,可许攸还是有些迟疑,感觉袁绍的眼神中带了一丝凌厉,他这才硬着头皮回答道:“主公,攸此行并未见到张将军……”

    “嗯?”袁绍脸色一沉。

    “主公有所不知,那王羽在清河广布密探,外来人寸步难行,而且,越接近鄃城,来回巡哨的游骑就越多……臣冒死到了城下,发现城中已经堵死了城门,身后追兵追得又紧,故而只能留书予张将军,并未进城。臣无能,请主公责罚。”

    袁绍神情稍雯,过了一会儿,恨恨说道:“这个张颌,真是个外强中干的无能之辈!先前孤令他守住清河,封住王羽西进之路,他不听令,贸然出战,招致惨败,令得冀州局势糜烂至今。现在孤三令五申命他出战,他却又被吓破了胆子,成了缩头乌龟,徒令孤遭人嗤笑!可恨,至为可恨!”

    说着,他又转向许攸,确认道:“子远,这次,孤的亲笔信,你是亲手送进城了吧?”

    “是。”许攸低头应道。

    信肯定是进城了,去了二十人,回来了俩,伤亡是惨重了点,但终究是把情况反馈回来了。至于他舍命冲到城下,那就是纯属杜撰了,青州的游骑那么凶,他许子远还要从龙立功,名留青史呢,哪能那么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啊?

    “那就好。”袁绍点点头。许攸的小心思,他其实都猜到了,但他不打算计较。

    什么是忠臣?只要步调一直和主上保持一致,就是忠臣。在这个基础上,若再有点做事的能力,那就是能臣了。至于怕死、贪财、人品不好、欺上瞒下、没有节操,这都不是大毛病,没有这些毛病的人,当主公的能放手任用吗?

    就比如那个沮授,还有之前那个田丰,这些不识相的,就算暂时捏着鼻子用了,迟早也要设法解决掉他们的。比主公还能干,还总是跟主公对着干,这是臣子应该做的事吗?

    荒谬!

    只要信送进去了,是不是亲自去就不是很紧要了,张颌还是不肯听令,将来自然有他的好看!

    袁绍缓缓说道:“还有一事,非得子远你走上一遭不可。”

    许攸心中一动,继而大喜:“主公,您终于下定决心了?不过,若是张燕真的退走……”

    “乱臣贼子,迟早也得解决,正好顺便料理了。”袁绍一脸杀气的说道:“孤好言相劝时,他不识相,现在么,哼,已经晚了!”

    “必如主公所愿。”

    “好!”袁绍深深的看了许攸一眼:“记住,要速战速决,不要耽误了时辰!”

    “主公放心,许攸去了。”

    “去罢。”袁绍摆了摆手,心中一阵激荡,终于,到了彻底解决这个心腹大患的时候了。

三二八章 速战速决

    秋风正冷,夜色浓重。

    贾诩紧了紧身上裹着的大氅,嘴里叽叽咕咕的抱怨着什么,眼睛却瞬也不瞬的盯着手中的文卷,神情随意,眼神凝重,活像是精神分裂了一样。

    当然,熟悉这位青州首席幕僚的人都知道,贾先生全神贯注工作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副模样。至于他到底在抱怨些什么,那就不好说了。

    也许是天气太冷,也许是晚膳不够丰盛,再或许是什么其他不相干的,但通常来说,工作量问题,是贾先生最大的心结所在。

    刚放下一卷文书,拿起另一卷,一阵冷风忽然卷了进来,带着初冬的气息,直透入骨髓似的,冻得贾诩打了个寒颤。

    贾诩倒是没发火,不是他脾气好,而是与冷风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丝浓郁的香气,这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了,是参汤。

    要说这位小主公用人虽然用得狠了点,把女人当男人使唤,把男人当老黄牛使唤,不过这份体贴劲,却让一众幕僚心里都暖烘烘的。

    大军在外,供应自然不比在青州,王羽及徐晃、太史慈众将与将士们同饮同食,吃的都是最差的事务,但对幕僚们的供应却从来没缺过。

    正餐、被服就不用提了,这姜汤是每晚不断的,早上起来还有精美的点心和奶茶——和烈酒一样,这又是个新鲜玩意,贾诩在西凉活了半辈子,从来不知道,奶和茶混在一起,居然有这样的效果。

    茶的苦味溶于奶的香甜之中,奶的腥味则被茶的清新之气一扫而空,难怪主公那么有把握展开对辽东的海贸呢。只要辽东来了人,尝过这奶茶之后,焉能不买上一大批?

    尽管贾诩对士为知己者死这种傻事从来都不以为然,但这些细节依然给了他不小的感触,他都这样,更何况其他人?

    田丰刚来时用的还是假名,显然不打算把家族拖进来,可这一次,他却主动提出将家人接到青州,之后就恢复本来身份,利用在冀州的人脉关系,为王羽平定河北的大业添砖加瓦了。

    想到这里,贾诩也是感慨万千,人生如梦,际遇无常,谁能想到跟着董卓到洛阳打了个转儿,就一口气转到了青州,又到了河北呢?本来只想苟全性命于乱世,谁想却卷入了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大战。

    眼下是个难关,但只要过了这道坎,就鱼化鲲鹏,再也没人能阻挡主公的全面崛起了。

    一时间,贾诩也有些心神激荡,因繁重工作而来的疲劳,似乎也一扫而空了。

    他指指长案的角落,头也不抬的说道:“放那儿好了。”

    长案上堆满了各式文卷,也只有角落上,能有些空余了。

    “文和,你这般勤于政事,实在是让人欣慰啊。”送参汤的人却没什么眼力价,放下汤碗,不忙便走,反而感慨起来。即便以贾诩的沉稳,也被这熟悉的声音的吓了一跳。

    “主公?您怎么来了?还亲自……诩惶恐,不胜惶恐。”贾诩抬头一看,眼前这个笑眯眯的少年,不是王羽又是哪个?他连忙挣扎着起身,却因为盘坐得太久,脚酸腿麻,扑腾了好几下,却只是站不起来。

    “巡营回来,见你这里的灯还亮着,顺便来看看,没什么大事,你且不用起来了,怪麻烦的。”

    汉朝还没人用椅子,正坐的时候是跪坐,平时就是盘腿,王羽自己就挺不习惯的,一直琢磨着做几把椅子出来,只是因为太忙,始终没腾出来时间,而且移风易俗这种事,也是很棘手的,所以就暂且搁置了。

    王羽拦是拦了,但贾诩终究还是站起来见了礼。在这位三国情商第一的高人身上,恃宠而骄,蹬鼻子上脸这种事,是绝对不会发生的。别看他平时显得有些惫懒,但无论是君臣之间,还是与同僚相处,分寸,在贾诩身上挑不出半点正经的毛病。

    “诶,都说不用这么多礼数了,算了。”王羽知道这事儿没法劝,叹口气,自己坐下了。

    “君臣之礼不可废,没有上下之分,军中岂能令行禁止?”行过礼,贾诩也坐下了,他知道王羽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但随着势力的扩张,幕府的完备,这些东西迟早还是要摆上台面的。

    刘邦当年也经历过这样的转变,起兵之处大咧咧的不拿礼节当回事,将来被主上记恨,那就覆水难收,悔之晚矣喽。

    “主公今天来……莫非是与袁绍的动向有关?”王羽另一个习惯就是做事直截了当,不喜欢兜圈子,所以贾诩也是开门见山,直入正题。

    “嗯。”王羽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痛恨神色,“袁绍丧心病狂,竟然为了打内战,要引狼入室,拿大汉朝的江山,中原的气运做赌注!便将其千刀万剐,也难消其滔天罪孽!”

    “……”贾诩听得直愣神。

    一向以来,王羽与人争锋,都很好的把握了分寸,几乎从未被自身的情绪所影响过。哪怕是与白马义从结下了血仇,使得龙凑之战为尽全功的麹义,他都没念叨过,反而还有欣赏,乃至招揽的意向。

    如今,他却对袁绍这般恨之入骨,而且还是这么个理由,难怪……主公和公孙将军这么谈得来呢。

    其实,这个时代的胡汉之别,没有后世那么严重,因为胡人始终是失败者,都是向大汉俯首称臣的臣子。

    驱使胡骑作战,袁绍也并非首开先河,当年张纯之乱,朝廷就向匈奴人下了旨意,令其赴冀州助战。虽然因为价钱没谈拢,匈奴人再次展现了反复无常的本性,但由此可见,朝堂主流的观念,他们并不排斥驱胡骑作战。

    就在边塞,贾诩对此有着颇为深刻的了解,在朝廷重臣们的眼中,胡人和汉民没多大区别,他们认为,前者没脑子,后者更危险。

    黄巾之乱,就是后者危险性的集中体现。至于胡人,那群没开化的野蛮人,也就是抢抢财货杀杀人,偶尔在放个火什么的,就很知足了,不会盯上中原的花花江山,盯上了也没能力篡夺。

    贾诩不认同这种观点,但他从前也都是努力的在适应,所谓曲高和寡,鹤立鸡群这种事是要不得的,想要长命百岁,就得和光同尘。现在么,既然主公不那么想,转个弯倒也不难。

    待王羽低沉的咆哮声滚过,贾诩轻声问道:“这么说,计划要施行了?”

    “嗯。”王羽点点头。

    汉胡之分的理念,他也和其他人探讨过,也知道主流观点是什么样的。在朝堂上和士林中,几乎没人把那些野蛮人和失败者放在眼里,哪怕三辅之地都差点丢了,公卿们依然用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着对方。

    这时代讲究名士效应,朝中公卿就是名士中的翘楚,他们的态度,就是当代的主流观点。至于草民们想什么,那很重要吗?

    但王羽绝对不会这么想,他翻阅过华夏几千年的历史,知道这种观点最终导致了什么。若非司马家的那些败家子孙,纷纷引胡兵为援,岂会有其后的五胡乱华,岂会开启了野蛮人的多次入侵?

    好在,现在他已经是一方豪雄了,观点什么的,只要表露出来就可以了,不用煞费苦心的说服别人。

    上行下效,他的理念,会自然而然的影响势力内部的舆论风向,迟早有一天,视胡为仇,对胡虏保持足够警惕的观念会深入人心,中原大地再不留给野蛮人一丝一毫的趁虚而入的机会。

    当然,要实现这个目标,眼下这一仗就是一道坎。

    “文和,以你看来,条件成熟了吗?”王羽问道。

    “眼下张颌尚算稳定,短期内,应该不会有异常举动,但时间过得越久,不可控的因素就越强,虽然暂时可以不必理会,但若稳妥起见,还是防备一下的好。”

    大军南下后,对张颌的盯防,就是贾诩的职责了。心理战本来就是他最擅长的,而心理战也很重视效果的持续性,贾诩连日来的辛劳,倒有一半是用在这上面了。

    “刘岱比从前长进了些,他应该是铁了心要坐山观虎斗,等袁绍的主力到达后,才出兵助战了。袁绍不到,就算我军将曹操彻底击溃,他也不会渡河的。”

    贾诩不屑的笑道:“他不但不打算渡河,而且还抓紧时间在构筑防线,最新的情报显示,他在大河南岸已经修筑了三十多个烽火台,十里一个,日夜有人守卫眺望,一有风吹草动,就点燃烽火示警,看来是被文则的疑兵吓坏了。”

    王羽冷笑有声:“色厉内荏之徒,就这点胆量,也敢摆出围攻某的架势?烽火台,烽火台要是有用的话,还要名将们作甚?”

    “主公说的是。”

    贾诩附和道:“兖州兵精,却少经战阵,曹军久经沙场,装备却不尽人意,刘岱本无胆之人,却又猜忌多多,迟迟不肯与曹操合流,孤军作战,又担心不是我军对手,只能在河岸摆出严防死守的架势,别的不说,这气势首先就弱了。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也,刘岱此举,实乃自取灭亡之道啊。”

    感叹一声,贾诩话锋一转,问道:“主公意欲何时发动?”

    王羽毫不犹豫的答道:“宜早不宜迟,当速战速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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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第一强兵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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