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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鲈州鱼     三国第一强兵txt下载     三国第一强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八九章 飞马踏阵

    阴云密布,天色如铅,一眼望不到边的旷野上,一追一逃的两股人潮同时停下了脚步。

    有人在呐喊,有人在哭泣,有人在大笑,但注意力无疑都集中在了战场中央,那里,一支规模小的可以忽略的骑兵,正以视死如归般的气势在狂飙猛进。

    天色不怎么好,像是要下雪的样子,说不定还是场大雪,毕竟入冬以来一直就没怎么下过雪。曹仁的心情却很不错,正是这场即将到来的大雪,彻底断送了敌军逃亡的希望,要么进城等死;要么抛下百姓,自行逃亡;要么就是现在这样。

    留给敌人的选择很少,现在看来,敌人选择了代价最大,最冲动的那个。想想也是,上行下效,那王羽本人就是个宁折不弯的,太史慈更是青州武将之中,作风与王羽最为相似的一个,他的选择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进城,就是彻底放弃主动权了,短期内没有援军赶到,百姓就会彻底崩溃,到时候连拼命的机会都不会有;放弃百姓是最现实的选择,对青州来说,无非是王羽先前塑造的名声受到一定损害。

    王羽的名声已经很好了,这点损失,其实算不得什么。何况,事后也能通过种种手段加以弥补,比如乱战一起,队伍被人潮冲散,只能自行杀出重围之类的。

    只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事后谁又会为一群草民出头,质疑如日中天的冠军侯呢?

    至于最后的那个选择……“穷鼠噬猫!”曹仁冷冷一笑,给出了评价。

    这是最傻的选择,别说只是个太史慈,就算是楚霸王再世,众寡悬殊之下,还不是只有败亡一途?三百骑兵而已!

    他转向张杨,语气平和的说道:“张使君,看来敌军先前用的果然是疑兵之计,所谓两军合流,分进合击,不过是敌将虚张声势罢了。”

    “子孝说的是……”张杨满心都是苦涩。

    好歹是一方诸侯,他也不笨,在追击的途中他就意识到自己被人给耍了。从头到尾,他面对的只有这三百骑兵,结果,他先是折了大将杨丑,三千精锐被一扫而空,随后又被吓得躲进东武城,仓惶求援,这脸面算是彻底丢光了。

    光是折了面子,当然没什么,不过,此事若是传出去,影响可就大了。

    这时代,名声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位置越高,越是如此,只有皇帝不在这个规律之中。作为有望问鼎天下的诸侯,这一仗,足以将他牢牢的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超生。

    “使君无须烦恼。”曹仁宽慰的一笑。

    他此番来援,就是存了拉拢之心,当然不会主动给张杨添堵,破坏两家的关系。他提起此事,无非是先抑后扬,多卖一份人情给张杨,将拉拢做到实处罢了。

    坦然迎着张杨质询的目光,曹仁从容一笑道:“使君须知,王羽在平定青州前后,收降了不少黄巾余孽,待之甚为宽和。此番太史慈祸乱清河,煽动民众,未尝不是以这些人为臂助……”

    话未说尽,张杨眼睛已是陡然一亮:“子孝的意思,莫非是……”

    曹仁目视张杨,抬手一指,很确定的说道:“这些暴民之中,很可能混有大量的黄巾余孽,也就是说,使君先前面对的不仅仅是太史慈的三百骑兵,而明暗两股敌军,明是太史慈,暗是数千黄巾余孽!”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张杨大喜。

    他当然知道曹仁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之前的几场战斗中,真正持刀而战的,只有太史慈的骑兵,民众不过跟着摇旗呐喊罢了。或许有黄巾出身的将校从中煽动组织,但所谓数千黄巾军云云,那是肯定不会有的。

    不过,若是用这个理由来开脱,自己这一仗输的就不那么窝囊了,至少不会成为经典战例以及笑柄,为天下人所传诵。

    当然,这需要一定的舆论支持,无疑需要曹仁的配合。

    首先就是要把青州一方的当事者都杀光,曹操在兖、豫二州的势力已经渐渐稳固,只要他肯出门帮忙,其他人不信也得信了。

    这样会欠对方一个大人情,不过这也没什么,这次河北大战,袁绍和王羽战了个昏天暗地,最后八成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就算袁绍真的解决了王羽,占据了青州,善后问题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这个时候,找一个新的有力靠山,就很有必要了。最好是能在两强之间周旋,两面讨好,两不得罪,等到形势明朗之后,再做出最终决定。

    想到这里,张杨更不迟疑,恭敬道:“子孝将军此番凯旋后,莫忘了替某向曹将军致谢,今后曹将军但有所命,尽管吩咐即是。”

    曹仁摆摆手,满面带笑:“张使君太客气了,乱世求存,本就该守望相助,若非王羽太过嚣张,欺人太甚,我家主公原本也不会起兵讨伐。都是大汉的臣子,岂好同室操戈呢?和衷共济才是正理么。”

    “是极,是极!”曹仁这话前后矛盾,但张扬却听得心领神会。

    外交任务圆满达成,吕旷兄弟也被成功调略,眼见着又能斩除王羽一臂……此番增援行动,成果极为丰硕。只待袁、王两家拼得两败俱伤之后,天下就再没人能挡得住自家主公崛起的势头了。

    曹仁纵声长笑,意气风发的一挥手,大喝道:“张使君,且看曹仁破敌。”

    “呜呜……”令旗摇动,号角长鸣。

    前阵的八百步卒离阵而出,排成整齐的方队,放平长矛,筑成了一道钢铁之林,迎向了疾冲而来的青州骑兵。

    两万打三百,优势很大,可毕竟不能把两万人都调遣上去围攻,发挥不出兵力不说,而且很容易把自己的阵势给搅乱了。

    等着太史慈自己冲阵,以逸待劳倒也不错,可若是敌军中途转向,玩起骑射牵制那一套,却也麻烦。兵越多,周转就越慢,万一真给对方找到机会,冲到中军附近,那可就丢人现眼了。

    实际上,青州骑兵现在走的,就是一条弧线。仗着精良的骑术,即便在疾驰之中,他们也始终不断的在变向。曹仁虽然也是久经沙场的宿将,但他依然把握不到太史慈的攻击目标。

    放任敌军这么冲过来,说不定还真会被搞出点狼狈来。

    先示之以恩,然后炫耀兵威,这样才能给张杨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进而将其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所以,这一仗必须要打得积极主动,漂漂亮亮的赢下来。

    迎击是唯一的办法。

    汉朝兵制以二五的倍数为计算方式,一部四百人,是大军作战时最基本的编制单位。曹仁调遣了两部长矛手迎战,倒也不能算是轻敌了,毕竟长矛兵对轻骑兵还是很有克制效果的。

    “出阵迎战?”太史慈可不这么想,看到离阵而出的两部兵马,他长啸一声,竟是放弃了之前走的弧线,直直的撞了上去,吼声如雷:“就这点人,也敢出来送死?”

    像是回答一样,萧萧的羽箭声猛然在曹军阵中炸响,羽箭乱如飞蝗,急如暴雨。凭借远胜骑弓的射程,曹军的弓箭手肆无忌惮的发动了第一波猛攻。

    青州军固然勇猛善战,可兖州军同样有自己的荣誉。鼓声、风声、马蹄声、号角声,交织在一起,对于生与死之间博杀的双方而言,甜美如歌。

    “加速,加速,不用跟他们纠缠,别停,随我攻进去!”太史慈大声呼喝着,青州军人少,又没携带纸甲,对射是不利的。这场战斗的胜算极其渺茫,唯一的取胜机会,唯有用最猛烈的势头,直击中军。

    速度,就是生命!

    “前进……全速前进!”骑兵们紧紧贴在马背上,将手中的骑盾斜斜举起,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冲过死亡箭阵,只有冲过死亡箭阵,才能避免伤亡。当前军的十几排士兵越过敌人的强弓射击范围之后,就轮到他们发威了。

    两军相距五十步。

    “上箭……”太史慈猛然仰身而起,一手举枪,一手挥戟,双臂展开,枪戟化成了暴风,将迎面射来的箭矢吹得七零八落。

    狂奔中的前两排士兵突然放下盾牌,拿起了骑弓,后面几排已经脱离强弓射击范围的骑兵战士们引弓待射。

    “精准射击,放……”太史慈纵声狂吼。

    弩箭撕破空气的啸叫声凄厉而刺耳,它们平行地飞入空中,以夷非所思的速度射向对面严阵以待的长矛兵们。

    血光飞溅!

    霎那间,兖州军迎战的队列中倒下了数十名战士。

    五十步的距离眨眼飚过,刹那间,战场上好象失突然之间去了所有的声音,战马奔腾的轰鸣声,双方士兵的吼叫声,长箭的呼啸声,战鼓声,牛角号声,全部消失了,归于一片沉寂。

    回荡在旷野上的,只剩下了撞击声,惊天巨浪撞击在坚硬如铁的礁石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踏阵!”太史慈一马当先,挥戟砸开了刺过来的几柄长矛,长枪电闪的同时,胯下的黄骠马做了个匪夷所思的动作,在狂奔之中,它居然飞跃而起!

    越过了有些零落的长矛阵,太史慈连人带马撞进了人堆里。

    落地的一刻,黄骠马伸直了前蹄,重重的踩在了一名队率的胸口。几乎在同一时间,太史慈右手长戟横挥,左手长枪往腰间一挂,在背后一抹,“呜呜……”催魂断魄的呼啸瞬间响起。

    说来话长,实际上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太史慈人马齐上,左右开弓,硬生生在长矛阵中砸出了一个大大的豁口。

    “无归!”身后,铁骑如潮水般狂飙猛进,将主将砸开的缺口,越撕越大。

三九零章 八门金锁

    从名动天下,到迅速陨落,白马义从给世人留下了诸多的感慨与叹息。不过,对当世的兵法家们来说,得到的却是经验与教训。

    轻骑兵,哪怕是当世最强的轻骑兵,在攻坚方面,也是很普通的。最能发挥其优点的,只有骑射或者运动作战。

    公孙瓒在虎牢关下的战法,王羽平青州时,用骑兵展开的突袭和袭扰,以及后来他专为轻骑设计出的纸甲,都从正面证明了这个观点。而界桥之战中,白马义从的覆灭,无疑是反面的典型。

    世人对王羽的为人尚且褒贬不一,但对他的军事才华,特别是对骑兵的使用,哪怕是最挑剔的评论者,也提不出什么正经的批评意见来。顶多也就是酸溜溜的说几句:“好弄险者,久而必失”之类的腹诽罢了。

    倒是很多人都很用心的研究他的战例,无关者试图从中找出对自己有益的东西,学习并吸纳;敌人则是在总结至于,更试图找出他的弱点来。

    轻骑攻坚不利,正是绝大多数人共同得出的结论。此外,正面破轻骑的战法,也广为流传——强弓劲弩攒射,长矛手密集列阵,用这个战法面对轻骑兵,就能催敌狂锋于正锐。

    说白了,就是界桥之战中,麹义的先登营用过的战法。

    曹仁也是个熟读兵书战策,精通韬略的名将,面对王羽这样的敌人之前,他岂能没有准备?迎击太史慈的布置,看似随意,实际上却是他早就深思熟虑好的对策。

    这个战法有可能挡不住太史慈的锋芒——毕竟此人是和典韦战成平手的猛将,又有三百精兵相助,攻破两部兵马的防线倒也不足为奇。

    不过,他很有自信,就算挡不住,也能极大的延迟敌军的冲锋速度,甚至造成大量伤亡。对轻骑来说,速度就是一切,速度一旦降下来,他们连步兵都不如。

    然而,到了真刀真枪分胜负的一刻,他却骇然看到了和预期中截然相反的一幕——青州骑兵就像是一柄利刃,摧枯拉朽的刺破了他的防线,那道钢铁丛林,就像是一张纸似的,一下就被穿透了,别说大量杀伤敌人,连延缓速度的最低目标都没能达成。

    “怎么可能?”他猛然从马背上站起,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脑子里回想着两军接触前的每一个过程。

    先是挡箭、避箭,曹仁注意到,这个过程中,骑兵的阵列散得很开,箭雨覆盖最密集的地方,固然有骑兵难逃一劫,但总体而言,远程攻击的效果很差,完全没能达到给敌人迎头痛击的效果。

    然后,敌骑在疾驰中精准射击,在长矛阵中造成了小规模的混乱。

    最后,太史慈全力爆发,在长矛阵中直接趟出了一条血路。

    就这么简单,一点都不复杂,结果却颠覆了曹仁,甚至整个曹军高层对轻骑兵的认知。

    说好的弱点,就这么没了。曹仁眼睁睁的看着,敌骑从其主将趟出的那条血路中疾驰而过,既不理会两侧长矛手零星的骚扰,也没有趁乱追杀敌兵的意思,就那么高速的冲刺过来,直直的撞进了大军的前阵!

    “难道青州的轻骑,已经超过了白马义从?这……怎么可能?”曹仁心中,各式念头纷至沓来,最后却化成了重复式的惊叹。

    “……子孝将军,那太史慈勇不可挡,似乎是奔着贵军中军来了,是不是应该设法抵御才是?”张杨也被吓得不轻,可毕竟迎战的不是自己的兵,事不关己,他恢复的也很快,心中甚至有些窃喜。

    太史慈越勇猛,他吃败仗受人嘲笑的几率就越低。当初他好歹是分兵行进,被太史慈来了个各个击破,还有不少暴民跟着虚张声势,这才损兵折将。而曹仁却是好整以暇的率领大军围攻,结果被人势如破竹的破阵催锋……呵呵,有了曹仁的陪衬,自己打的败仗,就显得不那么愚蠢了。毕竟自己只是一郡太守,和已经雄踞兖、豫二州的曹操是没法比的。

    简而言之,只要有更逊的同伴在,自己就不是最蠢的。

    当然,他并不觉得太史慈真的能冲破中军,反败为胜,那种可能性实在太过逆天,只要还是人,就不可能这么神。顶多就是给曹仁添点堵,多拉点垫背的罢了。

    张杨已经在考虑,要不要趁着太史慈和曹仁纠缠的当口,先调兵遣将,围攻东阳城那边的民众了。

    杀人不是他的目的,掠夺物资才是,这种事,也要讲究先下手为强的。曹操既然在向自己示好,那么,只要抢先把东西拿到手,曹仁也不会恃强来争,这实惠就先落到手了。

    即便没有张杨的提醒,曹仁何尝没意识到太史慈的刀锋所指,正是自己的中军?

    可意识到了又怎么样?他根本就没办法解决,至少常规方法是肯定不行了。

    敌骑已然入阵,用箭雨覆盖攻击肯定是行不通了,只能不断的调兵遣将,上前围攻。曹军也是久经沙场,训练有素的精锐,虽然曹仁刚刚发了会儿愣,但曹军的反应却一点都不慢,各部兵马早就围上去了。

    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围不住!

    攻入曹军大阵前,青州骑兵已经完成了变阵,楔形阵,以太史慈为锋锐,所有人跟在他身后,全力向前突击。他们丝毫也不恋战,对侧面攻来的敌人也是理都不理,就是全力以赴的往前冲。

    由于他们的速度太快,后面攻来的曹军完全追不上,侧面攻上来的顶多也就是斩落几个骑兵,却无法完成分割包围。青州军虽然一直在减员,但猛攻的势头却始终如一。

    曹仁已经看出来了,这决死突击的战法,关键就在于太史慈这个领军人物。

    这人全力爆发起来的力量,实在太强了,让人根本无从招架。

    正面迎上去的,他挥手就是一戟横扫,招猛力沉,攒刺的长兵器往往就被他这一戟给砸开了。即便有人勉强撑住了,也无济于事,他左手还有一根长枪,枪势如电,一探一刺,就是一条性命,让人防无可防。

    最要命的还是他的暗器,他背后的短戟就像是无穷无尽似的,凄厉的呼啸声时起彼伏,每次都伴随着大片大片的惨叫声。

    势不可挡!

    所向披靡!

    只有这样的词句才能形容此人的勇猛。

    曹仁终于明白,那些简单的战法,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用同样的战法,麹义用一千来人,挡住了三千义从的猛攻,而自己带着两万大军,甚至无法延缓三百敌骑的速度;严纲带着三千义从,在先登营面前撞了个头破血流,而太史慈却是摧枯拉朽,如入无人之境。

    战法,毕竟还要人来施为,不同的核心人物,带着同样的军队,也能打出不同的气势来。

    曹仁收起了轻敌之心,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起来,他扬起右臂,沉声喝令:“传我将令,变阵!以八门金锁阵困敌!”

    “将军?”副将史涣直接就听傻了。

    八门金锁阵是玄襄阵的变化之一,是曹仁最拿手,也最引以为傲的杀手锏。

    不过,既然是疑阵,杀伤力就不是最被看重的,惑敌困敌的效果才是。一般来说,只有弱势一方,才会用疑阵对敌,可现在,分明是自己这边人多势众……用这个词好像都无法准确形容了,敌人的数量,连自家的零头都算不上!

    心高气傲的子孝将军摆出这样的阵势对敌,不但意味着他放弃了速战速决,追杀暴民;同样意味着,他已经认输了,向敌将低头认输,承认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

    “还不执行命令!”史涣的迟疑激得曹仁暴怒起来,史涣不敢怠慢,连忙去传令。

    “呜呜呜……”号角似乎也变得格外低沉,曹军的围攻之势猛然一顿,阵列随即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比先前多出数倍的旗帜林立而起,曹仁的将旗瞬间被遮掩在旗海之中。

    “这是……”太史慈忽觉身前一空,窒息般的压力消失,代之的是莫名的熟悉感。

    他抬起头来,环视左右,很快意识到了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喃喃低语道:“又是玄襄阵?不,好像在玄虚阵之外,还有变化……生、死、惊、开、伤、杜、景、休……八门金锁么?”

    “将军!”李十一一直紧随在太史慈身边,此刻快马赶上,向太史慈高声问计。

    骑兵冲锋是不能停的,特别是太史慈采用的这种亡命突击战法,找准一个方向,一直冲到底,是这个战法的最大特征。人和马的体力都不是无限的,这个战法也不可能无止境的打下去,选择的目标,必须是高价值的目标。

    可现在,敌将显然不打算争什么意气了,他把三百骑兵当成了三千,乃至更多的骑兵来应对。疑阵,到底能不能困死太史慈尚未可知,问题是,找不到敌将所在,这仗还怎么打?按原来的方向冲?玄襄阵一直都是在变化之中的,冲过去也是白搭啊。

    “没办法,冲到底吧,杀几个算几个!”形势危急,太史慈却朗声大笑:“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今功业已建,何惧死乎?”

    说着,他扬戟前指,纵声狂吼:“青州虎贲……”

    众人为他豪气所染,一时间,都忘记了生死成败,只是狂呼相和:“天下无敌!”

    吼声如雷,滚滚如浪,瞬间卷遍了整个旷野。

    这一刻,山也应和,水也应和,声浪滚滚,在天际间激起了无穷回音。让人惊异的是,回音不曾减弱,反而越来越响,直至如惊雷般扑面而来!

    “这是……”那不是幻觉,而是切实发生的现实,只见……一缕烟尘从天边卷起,如擎天之柱一般连接了天与地!烟尘之下,一条黑线如海潮般迅速前移,很快让人看清了其身影!

    骑兵!

    数不清的骑兵!

    高呼着“青州虎贲,天下无敌”的战号,带着惊天动地的马蹄声,汹涌而来!

    为首一将,白马银枪!

    烽烟尽处,骏马如龙!

三九一章 赵云发威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来人的身份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家喻户晓,人尽皆知。

    对曹仁来说,从渡河北上开始,这支部队就像是阴影一样,萦绕在他的心头——既没人能确定这支兵马的规模,也没人知道这支兵马的战力如何,所有的内容,只有关于这支部队主将的一些信息。

    信息并不完整,因为其主将加入青州军的时间相当短,在青州停留的时间更短,对他的生平,只有只言片语的少量情报,以及无数的猜测。

    曹操对此人极为在意,甚至因为对其的顾忌,在聊城之战中,浅战而退,宁愿吃一场败仗,也不愿意冒着遭此人突袭的危险,继续作战。

    然而,此人一直没有出现。

    谁也不知道,此人北上募兵,到底是不是王羽放出的烟幕弹,实际上此人早就回来了,窥伺在旁;亦或北三郡的战乱干扰了此人的行程,甚至将其卷了进去,使得所谓征兵之举功亏一篑;又或其他。

    当曹仁发现,所谓的会师,其实只有太史慈一个人虚张声势的时候,他一度将这个威胁忘在了一旁。王羽应该是已经指望不上这个助力了,否则没必要假借此人的名头虚张声势。

    可是,就在这个至关重要的时刻,他出现了。

    常山赵子龙!

    青州五上将之中,最神秘的一位,在大战的收尾阶段,终于横空出世了。

    只一出现,就给了曹仁重重一击。

    眼前所见,是铺天盖地的骑兵,数都数不过来。

    骑兵的阵列本身就相对疏散,马与马之间相距数尺,就已经是密集列阵了,若是高速冲锋起来,就算密集列阵,马距也必须得超过五尺,乃至一丈。不这样,骑兵就施展不开,倒一匹马,会绊倒一片。

    阵型相对疏散,马速却快,所以,即便只有千骑,冲锋起来的气势,也相当可怕。眼前这支骑兵,都是一人双马的配置,迎面杀来的气势,比曹、张的两万大军还要惊人。

    曹仁当然知道敌军不可能有两万之众,别说青州一家,就算把公孙瓒也加在,也不可能有两万骑兵,不过看在这声势,来的少说三千骑!

    这已经很可怕了。

    太史慈只带了三百人,就差点把曹仁的大阵给凿穿了,那赵云令曹操都忌惮不已,能造成的麻烦不会比太史慈小!

    “传令,让二位吕将军上前挡一挡!”心中如惊涛骇浪一般,但曹仁这次却没有发愣,他大声叫喊着,试图在敌军到来之前,稍加布置。

    对战太史慈可以放轻松点,对方的兵太少,再怎么样,也翻不出大浪。可现在面对的却是赵云率领的三千铁骑!可以说,整个大军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一刻。

    先前为了围杀太史慈,整个大阵都乱套了,虽然后来摆出了八门金锁阵,但秩序并未在第一时间恢复。太史慈周边的部队,序列井然,可外围的部队还乱成一团呢。

    变阵可是技术活儿,能变的就是兵家高手了,能做到如臂使指的,都属于古之名将那个范畴的。曹仁的军略不错,麾下的部队也算是训练有素,可他还没能力一下就把已经乱掉的阵型,立刻调整得秩序井然,那需要时间。

    可现在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赵云完全没有调整的意思,就那么一路杀了过来,骑兵狂飙的速度非常惊人。刚出现的时候,还远在数里之外,勉强能看见而已,一转眼的工夫,就已经到了东阳城下。照这个势头,自己顶多调整到一半,对方就杀到眼前了,这怎么了得?

    并肩作战至今,吕旷兄弟对曹操已经相当认可了,只要袁绍和王羽两败俱伤,他二人就会公开投向曹操。这年头想做老大,得用拳头说话,袁绍实力大损之后,就轮到他看曹操的眼色了,良禽自然要择木而栖。

    曹仁基本上已经把这俩人当做自己的部属在指挥了,袁绍不知是看不上这支败兵,还是为了顾全大局,居然也忍下了这口气,还安排这俩人和曹仁一起行动。

    一路上烧杀掳掠着走过来,既安全,又有实惠,吕旷兄弟甚是开怀,只觉做了极为明智的选择。然而,当他们接到曹仁将令的一刻,两人的心一下子变得拔凉拔凉的。

    现在上去挡?吕旷望着急速接近的烟尘,头皮阵阵发麻,这可是要命的差事啊!

    可不去也不行,袁绍可是很会记恨,现在形势逆转,他奈何不了曹操,但收拾自己兄弟还是很简单的。

    和弟弟对望一眼,看到的都是无奈,吕旷硬着头皮驱兵上前,在曹军阵前,又摆下了个方阵。他不求打败敌人,只求敌将救人心切,不和自己纠缠,绕点远,直接攻向曹仁就好了。

    曹仁让他拦在阵前,可没让他追着敌将跑,何况,想追也追不上啊,人家可是骑兵!

    赵云确实救人心切,他征兵的时间比预定的要长,不过和王羽的命令倒也不相违,因为的募兵的数量也比预计的多。不过,招的兵再多,没有用武之地也是枉然。

    在公,太史慈是他的袍泽;在私,两人有八拜之交,交情再好不过,赵云焉能不急?

    眼见吕旷兄弟的部队横到了阵前,后面曹仁一边整队,一边加紧围杀太史慈,另一边,河内军也蠢蠢欲动,赵云冷静了下来。

    手中长枪斜斜一指,三千铁骑应声而动,在疾驰中,调整了一下方向,开始转弯。

    “果然要绕路,大哥,天佑你我兄弟啊!”吕翔大喜过望,高声欢呼。

    “收声,收声!”见弟弟喜极忘形,吕旷急忙拉住对方的话头,“须防隔墙有耳,子孝将军乃是曹将军亲族,我兄弟对他的将令阳奉阴违,私下做做还好,被他知道了可不得了。”

    “小弟省得了。”吕翔缩缩脖子,过不片刻,又喜滋滋的说道:“让他去冲吧,子孝将军那八门金锁阵别的不行,自保肯定没问题。等他锐气泄了,咱们和河内军合兵一处,从外面这么一围,哈,一下收拾了青州两员大将,这功劳呀……嘿嘿,可也了不得呢!”

    “哼,你自己知道也就是了,少拿出来说嘴卖弄。”吕旷撇撇嘴,故作不屑状,但脸上的得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青州骑兵冲阵的威力,他见识过了,谁挡谁倒霉。不过,赵云虽然出现的很及时,但显然他路上赶的也很急,就算一人双马,也差不多是强弩之末了。只要避过最强势的一次冲锋,己方的兵力优势就能发挥出来了。

    所以,这第一击肯定能让出去就让出去,后面捡便宜却不能怠慢了。想必曹仁也是打的这个主意,只可惜棋差一招,自己轻轻松松就给化解了。

    “收缩阵型,越紧密越好!”吕旷高声指挥着,不断重复着相同的命令。

    其实用不着他指挥,士兵也会下意识的往一起挤,敌人的势头太猛了,看起来是那么的可怕,不抱团取暖怎么行?二位将军不就躲在人群最中间吗?

    曹仁也松了口气,赵云绕路也好,反正是赢得了时间,总比被赵云击溃了吕旷,来个倒卷珠帘强。

    他对自己的八门金锁阵信心十足,可对这俩人可没啥信心。

    曹操拉拢这俩人,并非是看中了他二人的能力或者兵马,只是为了来冀州捡便宜,埋伏下的后手罢了。

    “还好……咦,这是……不好!”然而,曹仁很快发现,他这口气松的太早了。他发现赵云指挥部队转向不是为了绕路,而是单纯的换个攻击的角度罢了。转向后,青州军这才摆出了冲阵的架势。

    虽然看不清赵云长枪指向的确切角度,可是,若将青州骑兵和吕旷军连成一条线,并且延长出去,指向的分明就是……曹仁猛然转头,正见张杨大声喝令着,指挥河内军前来助战!

    河内军,就在那条线上!

    “糟了!”曹仁失声高呼:“张使君,快让你的人避开,那赵云是想……”

    “踏阵!”一声大喝响彻战场,赵云挥动长枪,骤然发动了冲锋。

    “无归!”太史慈草创的战号,给敌我双方都留下了深刻的影响,赵云的新兵老实不客气的直接拿来用了。

    赵云打法没太史慈那么暴力,却另有一番强势。

    一杆烂银枪挥舞起来,只见繁星点点,遍体银光,沾上就死,擦边则亡。枪刃总是会从让人意想不到的角度出现,风一般在对敌者的要害上掠过。

    如果说太史慈是龙卷风,赵云就是无孔不入的无定风,眼睁睁的看着,也防不住他。

    “轰!”三千骑的冲击力非同小可,以赵云为锋刃,三千骑如巨浪一般拍在吕旷军的阵列上,一下就将其拍得溃不成军。吕旷的军队本来战力就弱,他二人又没有什么战意,如何抵挡得住三千铁骑的狂猛攻势?

    据说克制骑兵的密集阵列,一点作用都没起到,像是烧红的刀子,切在豆腐上一样,吕旷军的阵列一下就被打穿了。

    这个变化实在有些突兀,吕旷兄弟都没反应过来,吕翔脸上甚至还挂着笑容,当然,是僵硬的笑容,他被吓懵了。

    吕旷倒是没懵,因为他发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赵云的武艺风格和太史慈大相径庭,但他二人的战法却是同出一辙!

    都是擒贼先擒王的路数!

    都是直取中军!

    “子升,别发愣了,要命的来了!”吕旷疯狂的叫喊着,抡起了大刀。

    见识过了太史慈的勇猛,他根本没把将旗竖在身边,天知道那赵云怎么就直奔着自己兄弟来了。

    对方胯下那匹白马,也不知是什么异种,神骏的不可思议,腾挪转折,速度却丝毫不减,看得人心里直冒凉气。

    四周都是人,跑是跑不掉了,也只能拼命了!

    吕旷治军的本领寻常,但对自己的武艺还是有那么几分自信的,弟弟的武艺比自己稍逊,却也不差多少,敌将孤身突前,正好围而攻之!

    “杀!”一个念头刚转完,白马已经到了近前,吕旷大喝一声,舞刀迎上!

    身后传来了弟弟吕翔的怒吼声,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关键时刻和兄弟并肩作战,未必就输!

    “来得好!”赵云就是冲着这哥俩来的,要是对方彻底不要脸,脱了盔甲,混在小兵中逃跑,还真有点麻烦,现在自己主动冲上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银枪一抖,一团银光陡然炸开,吕旷的大刀就像是剁进了水里,轻飘飘的毫不着力。没等他收刀变招,只觉心口一凉,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若是他事先请教过文丑,后者肯定会告诉他,和赵云对战,最忌讳的就是使用强力猛招。对手的枪势极快,又专门找破绽攻击,猛招打不到对方,就只能等死了。

    “啊!还我兄长命来……啊!”坠落尘埃的同时,吕旷又听到了弟弟的怒吼和惨叫声,两声狂吼之间,几乎没有空隙,是连在一起的!

    马快,枪更快!

    “吕旷、吕翔业已授首,众军听令,珠帘倒卷,驱虎吞狼,进!”

三九二章 幕后英雄

    李响的理想就是发财,不是横财,而是靠着自己的能力发财。

    他的理想很朴实,也很踏实,用自己的双手致富,即便在后世,也是一种值得传颂的美德。不过,代入到他的实际情况之后,这个理想就变得好高骛远了。

    他最引以为傲的本领,就是他的那张嘴皮子,然而,在这个时代,能靠嘴皮子飞黄腾达的只有两种人,名士和名士的亲戚。河内李家,连豪族都算不上,八竿子都沾不上名士的边,他这理想当然只是能想想了。

    但世事无常,再卑微的人,只要碰上了合适的际遇,就有鱼跃龙门的机会。在远离家乡的清河郡,李响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机遇。

    被俘虏期间,青州大将太史慈曾当面与他谈过话,并且许了他,只要他回到部队后,坚持散布青州军需要的流言,做一天,就有一万钱的赏金!

    李响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了,和他一贯的小心谨慎大相径庭,搞得他的从弟李校尉直用怀疑的眼神打量他,怀疑他是不是打算虚应故事,只求脱身。

    不得不说,即便是亲戚,互相之间的了解也是有限的,李响的理想就是这个,轻轻松松的说几句闲话就赚钱,天下哪有比这更好的事儿啊?反正自己说的都是实话,有的是人能做旁证,也不用担心被人抓着不放,治个动摇军心之罪什么的。

    至于这些流言对大军的影响,他就更不放在心上了,反正打败了可以直接投降,保命不说,还能拿一笔遣散费和赏钱,当兵不就是为了吃饭吗?何乐而不为呢?

    和他领取了同一个任务的人很多,只要被俘过,就能直接领任务。

    不过,李响的表现是最好的。被他说动的人,不但没人举报他,而且还都对他甚是感激,认为李什长是个仗义之人,毫无保留的将自己保命的经验传授给了大伙儿。所以,大家也应该吃水不忘打井人,等仗打完了,要好好的报答李恩人。

    太史将军很讲信用,得知了李响鹤立鸡群般的成绩后,他大手一挥,赏金直接翻了倍!赏金之外,还有不少嘉勉之词,诸如再接再厉,再创新高之类的。

    李响深受感动,既是为了翻倍的赏金,同样也是出于对美好未来的期待。

    然而,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正当李什长努力拼搏,为了理想而奋斗的时候,曹仁这个丧门星出现了!一出现,就将李响的美好愿景砸了个稀巴烂。

    张杨的魄力、手段都很有限,但他毕竟也是一方诸侯,治军的手腕还是在水准以上的。

    先前军中流言肆虐,导致大军战力全无,他无法可想,毕竟现实状况摆在那里,从严治军很可能会激起内讧,而且新败之后,敌情不明,就算勉强把部队拉出去,也不可能有什么作为。

    可援军到了,那就不一样了。河内军再怎么弱,也是正规军,当主力不行,跟在曹仁身后摇旗呐喊,打打下手还是没问题的。

    有了曹仁撑腰,他也敢于下狠手治军了。

    内讧?看谁敢?子孝将军的大军就在不远处,谁跳出来闹事,谁就死!

    李响的同道大多数都心思机敏,很有眼色的人,曹仁一到,他们就知道大事不妙,一个个都是偃旗息鼓,藏起来了。不过,林子大了,鸟也各种各样,总有那么几个看不清形势的,撞在张杨的刀口上,被杀鸡儆了猴。

    有这些血淋淋的教训在,李响知道,自己的理想彻底破灭了。

    其后的战局,也验证了这一点,面对两路大军的夹攻,即便神勇如太史慈,也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只能且战且退,直至退无可退。

    李响不知道多少次,在心里骂太史慈傻,十一弟更傻了。

    这又不是什么必争之地,也关系不到整个河北大战的胜负,何苦这么执着呢?放弃一群草民逃跑,不是很简单的事吗?只要人没事,将来就有卷土重来的机会啊!这么简单的道理,那些青州人怎么就不明白呢?

    他是真心不希望太史慈这支兵马就此覆灭,朝中有人好做官啊,哪怕自己不在青州辖下,有个做校尉,而且上升势头还很猛的亲戚,也是天大的好事呀!再说了,这兵荒马乱的时节,象太史将军这么讲信用又仗义的人,已经很少了。

    尽管如此,他也没有助对方脱困的打算,不是没动力,只是没能力。他的本事全在嘴皮子上,那边真刀真枪的打得激烈,他起不到任何作用。

    然而,人生就像是沧海泛舟,就是这么跌宕起伏,让人莫衷一是。

    眼看着曹仁变阵,太史慈已无幸理,转机居然再次出现!

    传说中的赵子龙横空出世,带着数不清的铁骑,铺天盖地的杀了过来。在他的强大攻势面前,吕旷军组成的密集阵势,就像是豆腐渣,顷刻之间,在两军接触之处,吕旷军的阵列就塌了一大块。随后,整个前阵瓦解的速度有如雪崩,眼看着就溃散了。

    吕旷的布置,和斗者在前的惯例有所不同,他把最能打的亲卫放在了中军,既可以保护自己,又可以作为督战队。前军崩溃,未必就是灭顶之灾,至少中军还能顶一顶,延缓一下铁骑突进的速度。

    可那赵云生得比太史慈还俊,凶猛处却比太史慈还夸张。身后跟了数千铁骑,他却一马当先的孤身突阵,把大队人马甩开老远。

    这种看似无谋的举动,偏偏还大获成功,仗着马速,他神兵天降般的出现在了吕家兄弟面前,过马一枪,一枪一个,斩瓜切菜似的把敌军的主将给挑杀了。

    在数十亲卫的围攻下,他左冲右突,一杆银枪如落花缤纷,美得让人心神陶醉,强得也是不可思议。所到之处,全无一合之将,只见一片哀鸿。

    吕旷军本来就顶不住铁骑的冲击,敌将又这么狠,武艺高强的二位吕将军,连个响动都没有,就被人给废掉了,士气顿时一落千丈。

    转眼之间,吕旷军就崩溃了。

    张杨倒是很自觉,不用曹仁多说,他就发出了助战的命令。形势很清楚,战局的关键,还是在于曹仁。骑兵追杀的本领,远远超过攻坚的能力,曹仁若败,大军皆溃,谁也别想跑得了。

    用自己的杂兵上前顶一顶,好歹把骑兵的速度给降下来,再拖点时间,让曹仁从容列阵,最好能把太史慈也给擒下来。

    青州人多少都有些迂腐,有了个人质再说,就算打输了,也能谈谈条件不是?

    张杨做出了明智的决断,同时,李响也发现了理想再现的机会。

    张杨在曹仁的中军,代为统领部队的是上党名将穆顺,他敏锐的意识到,自己首先要面对的敌人,不是青州铁骑,而是溃败而来的友军。

    “列阵,列阵。有冲阵者,杀!”他的亲兵挥舞着令旗,声嘶力竭地大叫。重甲兵、盾牌手和长矛手快速集结,彼此配合着组成数只巨大的钢铁刺猬。

    一些腿脚麻利的吕旷军士卒侧转身子,绕开冷森森的矛锋,从几只铁刺猬之间的缝隙逃了开去。更多的乱兵则站在铁刺猬前不知所措。在身后敌军的压力下,他们哀求,推搡,用盾牌砸,用肩膀扛,试图在铁骑追过来前找到一条逃命的通道。

    “杀!”面对威胁到本阵安全的乱兵,穆顺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截杀令。

    数百根长矛从盾牌后刺出,顷刻将乱军逼退了丈许。一些人躲避不及,被长槊刺穿,命丧当场。血立刻烧红了所有人的眼睛,只犹豫了一息时间,乱军就举起了手中的战刀长矛,不是对着叛军,而是对着先前的盟友。

    单凭这应对手段,穆顺就当得起上党名将的名头。不下狠手的话,就会被溃军直接给卷走,别说狙击青州军了,自己都保不住。

    不过,他的应对也不是全无缺陷的,毕竟河内军与溃兵只是盟军,而不是同一支部队。他号令不了对方,对方对他的权威也毫不在意,两支盟军在敌军的刀锋下激战起来。

    吕旷军在赵云的铁骑面前是渣,但他们的训练程度一点儿不比河内军差,身上的铠甲和手中的兵器也和河内军一样精良。战斗一开始就进入了**,两支盟军在敌军面前,奋力自相残杀,铁刺猬登时四分五裂。

    眼看着,河内军的防线也出现了崩溃的迹象。

    但穆顺却很冷静,因为他知道,这是他所能营造出来的最佳局面。乱战的损失固然很大,可他冲上来之前不就知道,狙击的目的是争取时间吗?

    青州军击溃吕旷军侯,没有全力追杀,而是保持着不即不离的速度,驱赶败兵冲击下一个敌人。现在,虽然两军自相残杀,可速度毕竟是降下来了。

    青州军要么慢慢等,等河内军一点点的崩溃,要么就卷入乱战。无论对方怎么选,穆顺的目的都达到了,直到……“兄弟们,冀州军的兄弟也是自己人啊!自己人不打自己人,不能让血白流啊!”

    “穆顺坏了良心,想让咱们河内人跟冀州军的兄弟们自相残杀,他们上党人躲在后面占便宜,咱们不能让他们如了愿!”

    “败了,仗已经打败了!铁骑的刀枪可不长眼,大家快跑啊!”

    后阵猛然传来一阵高呼,还没等穆顺从震惊中回过神,喊声变得越来越响亮,波及的范围也越来越大,眼见着乱战一下降了温,河内军放低了矛尖,吕旷军也垂下了刀锋。

    “什么人胆敢乱我军心!”穆顺大怒,可他的怒吼声却淹没在无数人的呼喊之中。

    “败了……败了……刀枪不长眼……跑啊!”

    呼啦啦,人潮涌动,河内军也加入了溃逃的行列。看见穆顺还在持刀大喊大叫,大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冲上前将他从战马上拉下来,又顺手一刀砍翻了他的将旗。

    赵云的珠帘倒卷战术,大获成功,但幕后功臣起到的作用,却也不容忽视。

    李响一边大呼小叫着逃跑,一边在心里美滋滋的盘算着。以太史将军的豪爽,这么大的功劳,少说也得赚个十万钱吧?哈哈。

三九三章 善泳者溺

    两支友军都崩溃了,曹仁有点心虚了。

    距离太远,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看见的,就是两支友军都是一触即溃,像是海滩上的沙子似的,一下就被大浪给卷走了。

    由此来评估赵云麾下铁骑的战力,他岂能不战栗?

    这也太猛了!

    尽管这两支友军的战力的确不怎么靠谱,可好歹也是一万多人,就算站在原地等人来杀,骑兵一个人至少也得砍五个人头呢,咋能这么简单就被灭了呢?

    除了这狂猛的冲击力之外,敌将冷静和韬略也很可怕。他的战术构想很简单,也很有效,先削羽翼,再伐主干。

    曹仁的部队实力最强,如果赵云急于救人,一开始就找上曹仁,那么,借助八门金锁阵困敌、扰敌的能力,就算最终战败,曹仁也能对青州军造成足够的消耗。

    到时候,人多势众的吕旷、张杨二军,就能发挥很大的作用了。平庸之众最擅长打的就是顺风仗,哪怕赵云以很低的损失就击败了曹仁,消耗了太多人马体力之后,也只会被淹没在人海战术之中。

    所以,他选择先解决两支杂兵,而且很明智的放弃了驱溃兵攻曹仁的打算。

    吕旷军和曹军一起混了太久,早就屈服于对方的威势之下了。只要曹仁的见识不比穆顺低,他就不会任由溃兵冲击自己的阵列。如果是曹军采用铁血手段,吕旷军还会不会有勇气反抗,就很难讲了,搞不好,他们说不定会回身死战也未可知。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了这么正确选择……曹仁心中也是感慨万千,难怪主公对其如此忌惮,单凭这份冷静,就足以配得上这份看重了。

    至于对方冲阵时的勇猛,曹仁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青州有个生猛的老大,带出来的小弟猛一点有啥可奇怪的?

    现在的问题是,自己变成孤军作战了,和这种猛人一对一,压力非常之大啊。

    冲垮了自身数量五倍的敌人,青州军几乎毫发无损,连马速都没下降多少。只见赵云银枪再指,青州军迅速分成了两队,留下数百轻骑继续驱赶溃军,赵云自己则带着主力部队转向,将矛头指向了曹仁。

    曹仁又是一阵战栗,他突然意识到,他不是一对一,而是一对二,太史慈还生龙活虎呢!

    两支友军崩溃的太快,曹仁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阵型已经调整好了,但剿杀太史慈的任务确实遥遥无期。

    像是心有灵犀一样,得知援军到来的太史慈,一反先前猛打猛冲的打法,开始游斗。好像他一开始就知道,援军不会第一时间赶来帮忙,不需要他里应外合似的。

    八门金锁这种疑阵,在困敌、惑敌方面的效果很不错,但杀伤力却很有限。疑阵讲究虚实相间,兵力配备相对攻击阵型,要疏散得多,单位面积的兵力少了,杀伤力自然大减,这是无可避免的规律。

    如果太史慈还是猛打猛冲,他遇敌的几率就会增加,战斗的激烈程度也会上升,在短时间内将其拿下,也不是没有希望。

    可一旦他开始游斗,头疼的就是曹仁了。

    就像是用渔网网住了一只甲鱼,却没有刀斧在手似的,八门金锁阵成功的把太史慈困住了,却奈何不了对方,除非曹仁再次变阵。

    可见识过赵云的凶悍,给曹仁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再变阵啊。

    五千步卒对战三千铁骑,只要对方能保持先前的水准,这一仗就已经是输定了。唯一的胜算,就是依靠八门金锁阵的强悍,利用敌人必须入阵救人的弱点,与敌军周旋。

    以弱敌强,这才是疑阵最根本的作用,所以,他也只能任由太史慈逍遥了。

    尽管对自己的杀手锏有着充分的信心,但曹仁心中也不无隐忧。

    之前曹操对赵云有一个很独特的猜想,他认为在界桥之战中,十荡十决破阵的核心人物,不是王羽,而是赵云!

    曹操的分析不是凭空来的,而是建立在他对王羽长期的关注和研究的结论之上。

    自孟津之战开始,王羽表现出来的特质,主要是他的悍勇,而非军略。就算在阳人之战中,如果抛开对战场的设置不谈,他真正发挥本领,也是从突袭徐荣中军开始的。

    阵列战的指挥是于禁,王羽对布阵和常规作战并不擅长。

    面对沮授这种高手,在玄襄阵中十荡十决,这种本事已经超出了王羽的能力。他再怎么勇猛,疑阵就是疑阵,对直来直去的对手,是最有效的,焉能单凭勇力就能摧破之?

    当时于禁不在,所以,关键人物八成就是新加入的赵云。

    曹操的分析很有道理,可毕竟没有实证,众将也没放在心上,特别是心高气傲的曹仁。他根本就没把沮授放在眼里,一个书生而已,还能比久经沙场的自己更擅长军略吗?

    不过,真正到了面对这个神秘对手的一刻,他心里还是打鼓了。

    事关重大,性命攸关,这一仗要是输了,在这无险为凭的旷野之上,在铁骑潮水般的追击下,全军覆灭是必然的。生死之际,面对这么厉害的两个对手,由不得他不紧张。

    该来的总会来,曹仁远远看见,那个白马银枪的身影,再次举起了长枪。仿佛透过遥远的距离,和林立的旗海,准确的捕捉到了自己的位置一样,银枪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轻轻一指,铁骑构成的洪流再次滚滚而来。

    一看赵云冲击的方向,曹仁的心顿时就凉了一半。

    阵型中区分以虚实,就可以称作是疑阵,八门金锁和玄虚阵的区别,无非八门金锁有固定的规律,就像是武功的招式一样。招数是表现形式,内功才是根本。

    疑阵到底强不强,看的就是能不能把握好虚实的转换,瞒过敌人的眼睛。

    八门者:休、生、伤、杜、景、死、惊、开,每个阵门都有不同的布置。如从生门、景门、开门而入则吉;从伤门、惊门、休门而入则伤;从杜门、死门而人则亡。

    赵云选择的,正是八门之中,疑兵比例最高的生门!

    疑兵,是没有杀伤力的。没被看破,可以搅乱攻阵者的视线,只觉四面八方都是敌人,进而做出错误的判断和选择;可若是被看破了,那就一钱不值了,直接冲上去,随便就能把虚张声势的疑兵驱散。

    视觉效果就是,青州铁骑所到之处,旗倒阵溃,所向披靡。

    这个时候,看的就不是阵型厉害不厉害,而是主持者调整的够不够快了。

    “虎、狼二部正面阻截,豹、豺二部侧面攻杀,疑兵各部虚张声势,掩护四部精锐行动,将敌骑分割包围,一举歼灭!”尽管是冬天,但曹仁身上却是大汗淋漓,头上甚至冒出了白气。那不是仙气儿,而是汗水升腾,遇冷而成的雾气。

    曹操喜欢以猛兽来命名麾下的部队,上行下效,曹仁也有这个爱好。

    虎部正如其名,是擅长正面攻杀的重装步兵;狼部则是擅长围攻的长矛部队,以这两部人马正面阻截,就算青州骑兵再强,也难以迅速突破。正好给以刀盾手为主,行动迅捷的豹、豺二部营造战机。

    曹仁的布置不可谓不妥当,然而……“报……敌将避开了虎部的阻截,从侧面攻向了狼部……”

    “报……狼部已被击溃,敌骑驱赶溃兵避过了虎部,攻向了豹部……”

    “报……”

    噩耗不断传来,赵云就像是一边听着曹仁的部署,一边拿着阵图研究似的,轻轻巧巧的跳出了曹仁精心营造的包围网,然后杀了个回马枪,避强趋弱,将曹仁的各部兵马打得稀里哗啦。

    “混……混账!”曹操的预判成真,曹仁却是惊怒交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赵云比主公预言的更可怕。他这哪是擅长阵型变化啊?根本就是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好不好?他根本就是在作弊啊!

    疑阵在对方面前,半点用处都没有!每每都是毫不犹豫的踩了上去,青州人踏着风一般的脚步,带走胜利和荣耀,将一片狼藉留给自己。

    疑阵中,疑兵就是纽带,将看似散乱的阵势连接起来,形成一个有效的整体。进而布下一个又一个的陷阱,等着敌人自己踩进去,从假的包围圈,闯进真的包围圈。

    没有了疑兵,散布与广阔战场上的,就是散兵了。疑阵覆盖的面积越大,兵力配置就越松散,而兵法讲究的就是以专击散,以众凌寡。

    被看破了的疑阵,就是一盘子菜,随便踩!

    现在,曹仁的八门金锁阵就是这样,疑兵干扰不到赵云,松散排列的精锐则被各个击破。

    珠帘倒卷,驱虎吞狼,回马枪,迂回包抄……各种经典战法被赵云来回使用,核心思想依旧是避强趋弱,几队重步兵被赵云甩得远远的,怎么追也追不上,其他各部兵马则被反复蹂躏,眼见着就一个接一个的崩溃了。

    曹仁终于明白了,主公的预判是非常正确的,八门金锁在敌将面前,就是个笑话。而能承受赵云十荡十决的沮授,兵法造诣更是远在自己之上。

    可这已经晚了,他来不及再作任何调整,只能看着自己的部队不断向深渊滑落。

    赵云势如破竹……太史慈重新活跃……二将汇合一处,分兵扫荡……善泳者溺,古人诚不我欺也!

    曹仁回顾左右,只有史涣苍白着脸,与他对视——张杨早就见势不妙,假借收拢溃军反击的名义跑了,自己一直瞧不起的人,居然比自己更明智的意识到了真相,真是绝妙的讽刺啊。

    不过,事情应该还没糟糕到底吧?自己的奋战,毕竟牵制住了赵云,若是这支精骑突然出现在正面战场上,冀州主力恐怕就……那样一来,才真的是彻底完蛋了呢。现在么,只要袁绍有了提防,事情就不会演变成无可收拾的地步。只要袁绍跟王羽拼个两败俱伤,对主公来说……带着不尽的期盼,曹仁望向东南方。

    “那是什么?”下一刻,他脸色剧变。

    “狼烟……”史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老天,怎么可能,袁绍在求援?他已经败了?”

    “不,不会就这么结束的,赵云,某与你拼了!”曹仁疯狂的大喊着,喝令亲卫随他一同出击,和赵云拼命。

    “将军,子孝将军,不能冲动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主公还等着您呢!”史涣大吃一惊,赶忙劝阻。

    “跑?跑得了吗?”曹仁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幽幽的带着森然之气:“没人断后,怎么可能逃过轻骑的追杀?五千精锐尽丧,某没脸去见主公,公刘,你走罢,主公需要你!”

    “国不可一日无将军,涣愿以身代之……”史涣还要再劝,却被曹仁一把推倒,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曹仁带着数十亲卫逆着人流而前,冲杀了上去。

    凭借高强的武艺,曹仁的逆袭一度阻住了青州军的势头,当先的十几个骑兵被他一刀一个,尽数斩落马下,亲卫们一拥而上,将其剁成肉泥。

    回光返照式的反击终究无法持久,很快,那个噩梦般的身影再次出现,白马银枪,威武不可一世!

    史涣扔掉代表将军身份的盔甲,混入了溃散的士卒当中,眼中饱含泪水和仇恨。

    然而,现在,他却只能逃,一边告诉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一边拼命的逃!

三九四章 再失良机

    曹仁、史涣一死一逃,战局最终还是没有逆转。

    几个时辰前还耀武扬威的两万大军,顷刻间就土崩瓦解了,除了地上七扭八歪的尸体和被丢弃的旗鼓辎重,以及一簇簇抱着头,蹲成一圈的俘虏们,再没留下任何痕迹。

    战云散去,原野上欢呼四起。

    以少胜多,却在付出很小的代价的情况下,打赢了这样一场大战,将士们当然有高兴的理由。不过,东阳城下的百姓却比他们更兴奋。从敌人的屠刀下死里逃生只是其一,更让人激动的是,青州军真的又打回来了。

    当然,包括青州众将在内,谁也不确定远方的狼烟到底传递着什么样的信息,冀州的主力大军依然如同浓重的阴云一般,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不过,却也没人真的在意,爪牙已经被斩断,袁绍的最终溃灭还会远吗?

    青州军打回来了,就代表着**的远去,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高兴的吗?

    雷鸣般的欢呼声中,赵云和太史慈再度相逢。

    “好啊,大哥,你在清河做得好大事。”赵云的脸上挂满了阳光的笑容,带点戏谑,语气也有些揶揄,看起来就像是个带点调皮的邻家男孩,全然看不出适才斩将夺旗的威风。

    “少来!”太史慈可没有死里逃生的感慨,他这会儿心情糟糕着呢。

    他的性格很豪爽,很少纠结什么,不过此刻多少还是有些郁闷。早知道赵云会来,他何必冲的那么凶呢?清点过后,和他一起冲阵的三百勇士,伤亡过了半,当场战死的就有一百多。

    “主公让俺来接应你,却反过来让你给救了,还折损了这么多兄弟……唉。”太史慈摇晃着脑袋,唉声叹气。

    “是小弟捡了便宜还差不多。”赵云并不居功,他也看出义兄在纠结什么了:“若非大哥缠住曹仁,他未必会以疑阵迎战,还有大哥在河内军中伏下的细作,同样是此战全胜的关键。”

    说着,他向周围一指:“还有这些,古人尝有言:得民心者得天下,经此一役,主公的仁德之名势必遍传天下,为世代所景仰传颂。”

    见他说的认真,太史慈不由有些好笑:“好了,好了,我说子龙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严肃?你今年是十七,不是七十,搞得像个小老头似的干什么?对了,你怎么来的这么及时?要是再晚点,说不定咱们兄弟就见不到了。”

    赵云倒也不生气。

    他的武艺专找人破绽,他本人说话做事,也是一板一眼的,让人丝毫挑不出毛病来。这样的性格,放在中年人身上,都显得过于老成,以他一个少年人来说,就不是有点老成的问题了。

    严格来说,他的性格和太史慈以及徐庶差距都挺大,太史慈跳脱,徐庶擅机变。不过,也不知是不是性格互补的关系,相处下来,三人交情却很好,最终还借着太史慈讨徐庶便宜的契机,结拜成了金兰兄弟。

    他自动过滤掉了太史慈前面的调侃,认真的回答起后面的那个问题来:“皆是仰仗主公的威望所至……”

    赵云迟迟不出现,曾经给了曹操很大的压力,甚至为此放弃了在聊城与王羽分胜负。

    实际上,赵云之所以耽搁了这么久,不是王羽的诡计,也不是因为北方的战乱,只是因为,他招的兵实在太多了,远远超出了预计!

    包括曹仁在内,曹操麾下的众将,多有远赴他乡募兵的经历。曹仁在淮泗之间,曾募兵千余,夏侯惇在丹阳募兵也是差不多的数目,不是他们不想多募,只是在外募兵,花费的钱粮和时间都很多,远没有在辖地内招募有效率。

    曹操遣人在外募兵,是因为当时他还没有领地。王羽遣赵云北上募兵,一则青州屡经战乱,人力物力都相当匮乏,所以他在辖地内征兵,也一直很谨慎;另外,也是因为兵种的特殊性,赵云要招募的是骑兵。

    招骑兵,肯定比招步兵更难。

    王羽事先预定的目标,是千人左右。定下这个数目,是因为他记得历史上赵云投效刘备之前,也曾在老家一带秘密募兵。

    正是依靠赵云招来的数百骑兵,刘备才在汝南跟曹操有攻有守的折腾了好一阵子。曹操本以为可以轻取刘备,结果正面打了好几场,就是拿不下对方,最后使出了劫粮的绝活儿,这才把刘备给收拾掉,避免了两面作战的窘迫。

    在汝南之前,刘备在徐州和曹操放对,基本就没赢过,屡战屡败。没了徐州的地盘,先前积累的精兵强将也损失得差不多了,到了汝南,几乎是从头开始,结果,他的正面作战能力却变强了,赵云那几百骑兵的战力可见一斑。

    正是因为知道这个,王羽才在战事随时再起的时候,让赵云北上募兵。

    他现在的名声,可比前世刘备在汝南的时候强多了,虽然现在的赵云也拉不到公孙瓒的旧部,可公孙瓒也许诺了,尽量提供各种方便。

    所以,他很肯定的认为,赵云此行的收获,应该比历史上要强,至少也能搞一支千人规模,能立刻投入作战的部队出来。倒是赵云这个执行者很有些忐忑,生怕完不成任务。

    事实证明,王羽和赵云都低估了自己。

    王羽的名头出乎意料的响亮,赵云的人缘也远比他自己想象的要好。招兵的大旗一竖出去,应者云集,赵云要发愁的不是数量能不能招满,而是如何进行筛选。

    人太多了,如果有来应募就带上,把公孙瓒的战马全都骑走,赵云也凑不出一支骑兵来,顶多只能一半骑兵,一半步兵这么配置。

    经过了谨慎的筛选,单是在常山老家,赵云就招募了八百多健儿。然后他又去了中山、河间,最后到了幽州,一路下来,足足招募了三千余众!

    也就是公孙瓒出手豪阔,否则赵云真的只能徒步回来了,王羽事先和公孙瓒说好的战马数,只有两千而已,这王羽料敌从宽,按照一人双马的配置谈下来的。

    当然,公孙瓒再怎么大方,凑足这么多马,也不是一件简单事。实际上,陡然翻了三倍的战马需求,已经使得单经等幽州文官叫苦连天了,要知道,他们那边也是大战连场,既要对付乌桓、鲜卑,还要防着刘虞,六千匹战马,岂是说拿就拿得出的?

    虽说有公孙瓒的命令压着,单经等人也不敢扎刺,但搞点小动作还是没问题的。阳奉阴违啦,故意磨时间啦……也就是赵云脾气好,做事有板有眼,换成太史慈,还不一定会闹出多大的乱子呢。

    不过,赵云募兵的行程,终究是被耽误了。说实在的,遭遇了这么多意外,能赶在仗没打完的时候回来,赵云已经很努力了。

    归程也不那么好走,河间郡正打得热闹呢。

    王门的叛军攻势迅猛,把邹丹打得头都抬不起来,向幽州求援的书信一封接着一封。要不是武垣令田豫表现神勇,凭借数百步卒,联合城中民壮守住了城池,邹丹的战线可能已经彻底崩溃了。

    这种时候,赵云当然不能从河间走。

    倒不是怕了谁,只是邹丹被打得那么惨,自家这边则刚从幽州刮过地皮,见到了,怎好不出手帮忙?可出手帮忙简单,时间耽搁下来,误了战事可怎么办?

    河间并非主战场,就算邹丹真的败了,只要青州主力打赢了,王门吃下去多少,就得吐出来多少,在这里纠缠根本没有意义。

    所以,赵云绕路渤海,一路疾行。就在昨天,抵达南皮城后,一进城,他就看到了王羽的信使。

    “无忌在南皮?”听到信使的名字,太史慈当即就是一愣,王羽二次北上,打龙凑之战时,方悦是在的。他这次迂回敌后,本还想着把方悦一起带来呢,结果一问,方悦告诉他,自己另有任务,结果竟是跑去了南皮。

    “是啊,主公让方将军北上寻找小弟,随身带了军令,见令便往清河救援。小弟见令后不敢耽搁,与方将军一到,星夜南下。天亮后又在路上碰见了大哥联络幽州军的信使,于是……还好赶上了,不然可是很险啊。”

    “带队追击河内军的就是无忌?”太史慈拍拍脑袋做恍然状,突然,他又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一变:“不对啊!”

    “哪里不对?”赵云一愣。

    “时间不对啊!”太史慈大叫一声,然后扳着手指数上了:“某离开大营,刚好是初一那天,报捷则是初七,照你的说法,无忌初九就离开大营北上了,也就是说,主公刚收到某的报捷,就预料到今日之事了?”

    “……好像确实是这样。”赵云想了想,算了算,然后认真的点了点头。

    “糟了,这下真糟了。”太史慈这下可是真犯愁了。

    本来他还觉得先前打的不错,就是收尾差了点,结果现在这么一看,先前就错了,否则主公为什么一听捷报,就把无忌给派出去找子龙了?先前子龙迟迟不归,主公可是一直都不动声色来着。

    赵云当然不会看着他烦恼,想宽慰,却只是不得要领。再过片刻,方悦也收队回来了,一照面,就又给了太史慈一记重击。

    “子义啊,这次你可是错过好机会了,我跟你说啊,就因为你这边的意外,主公提前发动决战了。”方悦咧着大嘴,煞有其事的说着:“知道主公用什么法子对付袁绍不?夜渡黄河!厉害吧?没想到吧?后悔了吧?飞跃大河,夜袭袁营!这都是你最拿手的啊!”

    “老天……你,这是耍俺呢吧?”太史慈欲哭无泪。

    袭营啊,还是夜袭,俺最擅长的就是这个,本来决战是有自己一份的,结果就因为一时贪功,把好好的一场大功给搅了,抱怨都没处抱怨去。

    嗯,还连累了兄弟,这可真是……郁闷到家了。

三九五章 袁绍的后招

    这样一场大战,善后的工作也是很多,很繁琐的。

    阵亡的士兵倒是不多,只有两百三十六人,这些人要收敛尸体,酌情送回家乡,还是在当地安葬;比较麻烦的是伤员,尤其是重伤员,这些人若是得不到妥善的照料,命是很难保住的,就算侥幸活下来,很可能也会落下点残疾什么的。

    再有就是俘虏了,这是个重头戏。

    这一仗抓的俘虏,比青州军本身还要多出两倍,达到了近万之众,几乎是整支大军的半数。很多人都是跑着跑着就跑不动了,或蹲或躺的倒在路边,成了俘虏。

    其实这荒郊野外的,又是隆冬时节,身上什么都没带,就算逃过追杀又能如何?在野外饥寒交迫,冻饿而死吗?

    俘虏中,也不乏这种机灵人。开始跟着跑,是因为从众心理,是惯性,跑着跑着,就回过味儿了。反正青州军从不虐俘杀俘,何必跑得这么辛苦呢?当俘虏,也不失为一条出路啊。

    于是,尽管青州军没有特意抓俘虏,只是以驱散为主,但俘虏的数目依然达到了极为可观的地步。

    开战前,张、曹的兵力总计约一万八千人。太史慈打败杨丑毙敌逾千,抓到了一千八百多俘虏,然后他把俘虏都放回去了。

    这些俘虏被释放后,只回去了一半左右,剩下的都直接返乡了,可见河内军的斗志是何等之低。若没有曹仁的出现,张杨的一万大军,还真有可能被太史慈的三百骑给彻底解决了。

    俘虏之外,战死者也有四千多,被青州军格杀的,只有这个数字的一半,剩下的人,多半都是溃逃时自相踩踏而死。此外,吕旷军与河内军短暂的内讧,也造成了大量伤亡,还有一些人是直接跑死的。

    逃出追击的,一部分是追随张杨的上党人,有主心骨在,就有组织,就算溃逃,也比单枪匹马的人强。此外,主要就是曹操军了,毕竟是嫡系部队,曹军士兵虽然被打散,可他们还是有着很明确的目标,逃跑的态度也比较坚决。

    当然,曹仁亲身断后,也起到了相当的作用。曹仁的武艺固然不如赵云,但他也不是吕旷那种寻常意义上的高手,这么一个人拼起命来,就算是赵云,也只能暂避锋芒,徐徐图之。

    见主将拼命,曹军中的那些重甲步卒也顶上来了,他们知道自己速度太慢,逃不掉了,又被主将激起了决死的斗志,于是,怀着杀一个够本的心态,追随在了曹仁左右。

    为了对付这支断后的哀兵,赵云也不敢轻视,直接拿出了骑射的看家本领。硬碰硬当然也能赢,但损失未免太大了些,在胜局已定的情况下,没必要和这些困兽正面相搏。

    正因为该用了骑射战法,所以赵云也没法留手,生擒曹仁的打算也落了空。事后统计,断后的曹军重甲一共是二百八十六名,人均中了二十箭,曹仁是最后一个倒下的,倒下时,他身上已经插满了箭,生生被射成了刺猬。

    曹仁的奋战,使得曹军足足逃掉了一半,抓到的俘虏,不到方悦偏师抓的三分之一。

    以太史慈的傲气,都不由感叹,曹操治军的水准,确实很高,不愧是主公认定的劲敌。

    不过,也就是感慨感慨罢了,太史慈从来就不在乎敌人有多强,越强的敌人,就越能激起他的斗志。

    他对善后这些琐事毫无兴趣,先前对付张杨时,他倒是参与过鉴别俘虏,可那是为了后面的战事。现在么,除非俘虏集体暴动,否则对战局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他当然就没兴趣了,他现在一心想着回大营去。

    之前看到的狼烟,当然不是袁绍在平原点燃的,距离太远了。狼烟这种传讯方式,一向都是层层传递的。

    尽管进军时走的很急,但袁绍还是保持了足够的谨慎,沿路设下了诸多驿所。等他点起狼烟,警讯会在很短的时间内传遍清河全境,甚至更远。

    在不同的人看来,这狼烟代表着不同的意义,太史慈认为,狼烟升起代表着平原的仗还没打完,自己还有机会!

    所以,他将部队留给赵云,想着先行一步,轻骑快马回返大营,只有这样,他才能尽最大的可能去挽回失去的机会。

    他要走,当然没人拦得住,反正善后这种事,本来也用不着他经手,几位副将最擅长的就是这个。不过赵云放心不下,将大军托付给了方悦,追了上来。

    “子龙,你跟来做什么?”太史慈疑惑的看着义弟。

    “不放心你啊。”赵云坦然回答。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太史慈不屑道:“袁绍既然放了狼烟,就说明主公夜袭取得了相当的战果,控制住了局面,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了,就算袁绍还有什么后手,又岂能奈何得了你大哥我?”

    “担心的就是这个。”赵云摇摇头,很认真的说道:“主公让你去敌后骚扰,你却开辟了个敌后根据地,这次错失了夜袭的那场大战,你这心里啊,肯定相当不甘。若是袁绍真有什么布置,让你给碰上了,你肯定会象主公当初那样,来个单骑袭营。”

    “你想太多了,某哪会那么不知轻重?”太史慈瞪着眼睛,却掩饰不住心虚的真相。

    赵云看着自己的义兄,又看看脚下的路,笑而不语,半晌,太史慈认输了,放弃了似的大叫道:“好吧,好吧,什么都瞒不过你,某不去清河了,直接去平原,这样总行了吧?”

    太史慈可不笨,夜袭既然成功了,就算袁绍没被彻底击垮,想必离死也不远了,他可没兴致痛打落水狗,倒是袁绍放狼烟求援的目标值得关注。

    如果曹仁没来救援张杨,太史慈可能会认为,袁绍是在向前者救援,曹军人数确实不多,但战斗力还是很客观的。

    可既然袁绍已经放任曹仁自行其是了,他就不会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对方身上。袁绍可不是傻瓜,他只是不太擅长军略,耳根子也软,听不进忠言罢了,这才有了之前的一些失误。

    实际上,袁绍是很擅长使用阴谋手段的,既然他还没有绝望,那么,他就应该有某个强力后手。

    想了想,太史慈把这个理由拿出了,试图说服赵云:“他的后手,其实很容易猜的,冀州本身已经山穷水尽了,几路盟军也多半都指望不上,不过,他还有外援啊。”

    赵云神情一动:“你是说……”

    “胡骑呗。”太史慈很肯定的说着,然后话锋一转,问道:“子龙,你知道眼下战局的关键是什么不?”

    赵云摇摇头,他离开的时间太长,对整体战局了解得并非很充分,一时间,也只能努力跟着太史慈的思路走,提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时间!”为了加重语气,太史慈将手中的马鞭用力甩出,发出了一声响亮破空声。

    “时间?怎么说?”赵云也有点兴趣了。

    “袁绍原本是打算带着胡骑协同作战的,不过内部反对的声浪太高,他不得不做些妥协。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袁绍肯定不会真的放弃这个打手。先前在大营,主公和军师就商议过,认为袁绍有可能在决战开始后,将胡骑招来助战……”

    为了自由行动的便利,太史慈解释的很详细,前因后果,加上各种权威分析,尽数娓娓道来。

    “有道理。”赵云点点头:“小弟也听说过,当初袁绍屯兵河内时,就与匈奴于夫罗交好,不过胡人性情多变,只重眼前之利,在袁绍入冀州后,曾一度叛之,挟持了河内张杨,试图占据河内,进逼魏郡,最终却被麹义击败。胡人性情如浪,对打败过自己的人尤为敬重,此后变得极为服帖,大哥的猜测,确是极有可能发生。”

    “是吧,是吧?”赵云附和自己的想法,太史慈这下乐了。

    “你再想想,袁绍放狼烟,就代表他还有一定的残余实力,可以坚持。不过,匈奴人为了隐藏行迹,肯定躲得比较远,八成不在清河郡内,很有可能是在阳平郡!消息往来,再加上路途上的时间,袁绍能不能坚持住还是两说。”

    “确是如此。”赵云认同这个观点。

    如果袁绍能在夜袭中保住辎重不失,那就是说明主公的夜袭是以失败而告终的,顶多只能算是骚扰,起不到决定战局的作用。

    相反,夜袭如果成功了,袁绍就算勉强保存下了一部分残军,也不可能拥有大量补给。因此,青州军要解决敌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围而不攻,用不了几天,袁军就变成饿殍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是将平原战场的情况猜了七七八八。

    “主公那脾气,肯定舍不得让弟兄们舍命强攻,但他又确定不了,匈奴人到底什么时候能赶到战场。若是来的晚还好,若是袁军还有战斗力的时候,胡骑就出现了,那就麻烦了,还不如先解决了袁绍再说呢。”

    太史慈总结道:“所以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时间!胡骑要来,要么走郡城那条路线,要么走聊城到博平那条路。匈奴人都是骑兵,普通的斥候就算迎上去,也未必逃得出来,逃出来了,消息也不可能很及时,所以……”

    赵云惊叹:“大哥你想的真远啊。”

    太史慈得意洋洋:“那当然了,为国出力,不暇谋事,说的就是我了。”

    赵云一脸郑重的提议道:“既然如此,请大哥先回营报讯,小弟往南面探探。”

    “诶?”太史慈笑容一僵,继而怒道:“凭啥我回营,你去探查敌情啊?莫非你觉得翅膀硬了,武艺比我高么?不成,某可不信这个邪,元直那个鬼精鬼精的家伙到处捡漏,抢人风头也就罢了,子龙你这个老实人怎地也要学坏?你要去可以,且先赢了某手中的枪戟!”

    赵云不慌不忙的一拱手:“小弟的武艺,自然是比不上大哥的……”

    “算你识相,其实你的武艺也很了得了,顶多也就差我那么一点点,好吧,就算你武艺跟我一样高强,不过我是大哥,长幼有序,哪有弟弟跟哥哥抢风头的道理?做弟弟的,要知道谦让,你若不明白这个道理,倒是可以向文举公请教请教。”太史慈絮絮叨叨的说着。

    “不过,探查敌情这种事,看的可不光是武艺高低,最重要的是……”只听赵云话锋一转,眼神也是一转。

    太史慈顺着赵云的眼神一看,心中大叫糟糕,赵云用眼神示意的,可不就是两人胯下的战马么?

    武艺还不好说谁高谁低,但这战马么……赵云那匹可是公孙瓒的玉花骢,神骏非常,就算遍数整个青州,顶多也只有主公那匹乌骓马可堪一比了。自己的黄骠马虽然也不差,但比起玉花骢,那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没法比啊。

    “子龙啊,你真是……”太史慈有气无力的叹了口气,悻悻道:“也罢,你去也好,某去大营等着。唉,遇人不淑啊,一个两个,都是爱抢风头的,我这命啊,咋就这么苦呢?”

    “大哥……”赵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要说他贪功吧,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主公对他那么看重,他却从来没主动讨过官职,对出镇一方,独掌一军也没表现出很强的**。但一有仗打,他恨不得参加所有的战役,每一仗都冲在最前面。

    老实说,赵云并不是很理解太史慈的心理状态。

    某种程度而言,自己这位大哥似乎就是单纯的争强好胜,寻求挑战强敌的刺激。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怪异的性格呢?

    “主公应该会有妥善安排吧?”半是宽慰,半是猜测,赵云如是说道。

    “得了吧。”太史慈一脸的不以为然,悻悻然道:“主公会怎么安排,你当某不知道吗?他肯定会说,他有个很重要的任务,非能独当一面的上将不可,然后……”

三九六章 泰山之危

    当夜,平原大营。

    “有个很重要的任务,非能独当一面的上将不可……”正如太史慈所料,见到王羽没多久,他就听见了那熟悉而亲切的话语。

    他撇撇嘴,接茬道:“臧霸,是臧霸吧?不用说了,主公,您肯定又想忽悠我去守后路了。”

    “呃,居然被你猜到了。”王羽微微一滞,然后瞪了一边偷笑的贾诩一眼,喝道:“有何可笑?”

    借着这个空当,他回想了片刻,然后想起来了,当初黄巾军大举攻入泰山时,他已经用过同样的说辞了。显然,太史慈已经吸取教训,不肯上当了。

    同样的招数,果然不能反复用啊,王羽在心里暗叹一声。

    心念电转,转过身时,王羽已经换回了那副和蔼可亲的模样,继续忽悠:“子义,这可是很重要的任务,非你不可!”

    太史慈把头摇得跟拨楞鼓似的,只是不信:“不是有元直在吗?有他在,区区泰山贼,怎么可能讨得了好去?某可不去,元直那人鬼精灵得要命,跟他一起做事,只有被他使唤着做苦力的份儿,风头都被他抢光!”

    听出了太史慈语气中浓浓的怨念,王羽大奇:“子义,你们不是和好了吗?都结拜了,怎么还这么……”

    “嗨,主公您这就有所不知了,哪是什么结拜啊!子龙与某意气相投,结拜固所愿尔,可那元直……诶,当日的棋局,某不过是想借子龙的本事压他一头,挫挫他的锐气,谁想到这人没脸没皮,顺着杆就往上爬,某这也是马失前蹄,一步错,步步错啊。”

    看着太史慈一脸憋屈的表情,听着他无可奈何的语气,王羽和众人无不莞尔,这莫非是一物降一物,又或恶人自有恶人磨么?

    好吧,太史慈算不上恶霸,徐庶也只是擅长把握机会,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在人际关系的处理上。不过,徐庶此刻面临的局面,的确不容乐观。

    笑了一阵,王羽略过了这个话题,太史慈不愿意去,徐庶那边的形势错综复杂,也不是多一员猛将,难题就能迎刃而解的。

    王羽不说,太史慈自己却又送上门了,他主动问道:“主公,元直那边需要援军?形势莫非很糟糕么?”

    王羽看看太史慈的脸色,发现他虽然努力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可眼神中的关切之意,却难以掩饰。看来那个有些玩笑似的结拜,并不像某些人嘴里说的那样无所谓,也算是弄假成真了吧?

    这样也好。

    “元直那边,的确有些棘手……”王羽点点头,说起了后方的战局。

    臧霸在前世的历史上,并不是什么有名的人物。这人虽然有雄踞一方的实力,但始终没有争鼎天下的志向,可以说是有自知之明,也可以说是胸无大志。

    要说他的基础条件,可比刘备强太多了。

    本身就是豪强出身,在泰山郡颇具声望,其后在对青徐黄巾的战争中,更是立下了不少功劳,顺利得了官职,并且积累了相当的实力,进而在琅琊国站住了脚,获得了相当大的一块地盘。

    不过因为没有大志,所以他始终没进行过任何扩张。前世的徐州,在陶谦去世后连番易主,每次他也都像是看清大势了一样,从容易帜,但始终都是听调不听宣,出工不出力。

    正因为知道这人的经历,所以王羽没怎么将其放在心上,觉得这个墙头草就算有不稳,也不会造成太大的麻烦,顶多就是被他抽冷子劫掠点财物罢了。

    当然,王羽没在第一时间剿灭臧霸的原因还有很多,后者毕竟是徐州名义上的武将,贸然越境,可能会影响青徐二州的关系。

    另外,臧霸名为泰山贼,实际上的确是山贼,剿灭这么大股的山贼,需要动用的军力,和消耗的时间都是王羽很难承受的。

    更重要的是,剿灭臧霸,能得到的好处实在太少了,为了区区一个琅琊国,徒耗军力资源,实在不怎么划算。如果臧霸再祭起游击战的法宝,占下来的琅琊也是永无宁日,那就更是得不偿失了。

    根据臧霸的经历,王羽认定,对其应该暂时采取守势,等到河北局势明朗,大势已定,此人八成可以直接收服。

    历史上曹操打败刘备、吕布,占据徐州后,臧霸就望风而降了。王羽不觉得自己的实力会比曹操差,对臧霸的威慑力也不应该比曹操低。曹操攻徐州,臧霸一直出工不出力,现在他没道理和自己拼命才对。

    可事实证明,光是有先知的本领,对细节的了解不足,就会变成很致命的缺陷。

    曹操和臧霸的关系,远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曹操的老爹携全家避祸,去的正是琅琊国!而陶谦与曹操的敌对关系,却是在二袁分别拉帮结伙之后,就形成的。而琅琊国却是徐州辖下,曹嵩好歹是当过太尉的人,这点关联岂有看不出之理?

    陶谦为人虽厚道,可对曹操的战事一直不顺利,他怎么会一点抓人质的念头都没有?之所以没行动,只是因为有人保着曹嵩罢了。

    因此,袁绍开始联络臧霸的时候,臧霸只是暂且答允,还是保持坐山观虎斗的态势。当曹操遣戏志才入琅琊后,他才真正变得蠢蠢欲动,并切实的采取了行动。

    曹操的权势当然不如袁绍,臧霸行动的时机,也与王羽抽空了青州的兵力相对应。可即便如此,曹操因私人交情,对臧霸产生的影响力,也是不容忽视的。

    王羽搞不清楚曹操和臧霸到底什么时候结下的友谊,但曹操从游学天下,到就任济南相,走过的地方着实不少,与臧霸有接触也并不奇怪。

    济南国与泰山郡,其实就是近邻。

    有了这层关系,戏志才在泰山贼内部发挥的作用,可就不寻常了。

    他不是只能提提建议,让人参考的客卿;也不是遇事只能苦谏,受不受采纳,全凭别人心情的幕僚;而是可以替臧霸做主,决定泰山贼攻略方向的举足轻重的重要角色。

    对手是臧霸还是戏志才,青州方面的压力绝对是不一样的。

    对付臧霸,王羽的防御方向主要是北海。这里的社会构成相对简单,只有屯田的民众和青州的官吏,臧霸可以放手大抢,无所顾忌。

    泰山贼前期的军事部署,也确实是冲着北海去的。

    可戏志才到了琅琊后,泰山贼的战略重心迅速转移,行动也变得果决起来。得到王羽挥师北上的消息后,戏志才果断采取行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入了泰山。

    没错,就是泰山。

    这是个颇为出人意料的选择。青州新政并没有覆盖泰山郡,当地的穷苦百姓可以自由移居到青州屯田,王羽对豪强则是秋毫无犯。用后世的名词来形容,青州和泰山就是一国两制。

    这项制度,极大的安抚了泰山豪强不安的情绪,在一系列对外战争中,泰山豪强都是坚决的站在青州一方的。

    有这些豪强在,攻略泰山就不是个好主意。

    豪强的坞堡甚至比很多县城还高大坚固,豪强的私兵更是忠诚,会为了主家的利益奋战到死。相比空虚而富庶的北海、东海诸郡,泰山无疑是块硬石头。

    而且,泰山郡的战略价值也远比不上北海。

    北海若失,治所临淄就会受到威胁。青州文武的家眷,都集中在临淄,一旦有失,那就和关羽被吕蒙偷袭江陵一样了,再强的军队,也唯有分崩离析的下场。

    攻打北海,能极大的牵制青州军。

    而泰山却没有这种价值,就算真的丢了,也就是损失一块地盘罢了,还是相对不怎么富庶的地盘。在王羽的战略构想中,泰山就是个缓冲,防御兖州方向军事压力的缓冲。

    “那,还有什么可棘手的?能打就打,不能打就弃了,回头再找臧霸那贼算账呗。”太史慈挠挠后脑勺,颇为不解。

    泰山的战事可能会进行很长时间,可河北这边的胜负,在短期内就能分出。到时候不须太多,随便派遣那一营回师救援,区区泰山贼,还不是只有望风披靡的份儿?

    “哪有那么简单?”贾诩苦笑出声:“臧霸在泰山,还是很有些人脉的,我军强势,地方豪强固然不得不从,可我军内部空虚,这些人未尝不会动心思从中取事,迎合臧霸。臧霸夺取泰山的过程,未必如想象中那么漫长。”

    太史慈眨眨眼,显然还没想通,臧霸占了泰山有什么好可怕的,青州在泰山的投入相当有限,除了书院需要搬迁之外,好像没有任何其他麻烦。

    再说,很快不就能抢回来了么?

    贾诩继续解释道:“夺回泰山,可能也比想象中艰难。臧霸固不足虑,可他既然愿意为曹操火中取栗,很可能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用泰山作为礼物,找个新靠山了。”

    “是曹操?”太史慈明白了。

    贾诩点头:“是曹操!这样一来,就算我军取得了河北之战的胜利,临淄也会随时都处在曹操的威胁之下。同时,我军与徐州的联系,也彻底被切断了,战略态势将变得极为恶劣。”

    “啧,元直这下,果真是麻烦了。”太史慈咂着舌,皱起了眉头,发愁了。

三九七章 黎明之前

    太史慈知道为什么自己说不想去,主公就默认了,徐庶那边的情况很复杂,不是单纯靠一两个猛将就能解决的。

    泰山贼的背景相当复杂,从臧霸身上就可见一斑,说是贼寇,但他们和地方豪强的关系可谓千丝万缕,藕断丝连,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理清楚的。

    若是臧霸攻向北海,威胁可能更大,但应对起来却很简单,甚至可以直接照搬自己在清河使用的战法——凭借深厚的群众基础,坚壁清野,诱敌深入,然后寻找各个击破的机会。

    徐庶手上没有轻骑,可在北海那种地方,特战队的发挥可能比轻骑更好。

    面对这样的战法,泰山贼的表现不会比张杨强太多,即便给青州造成了一定的损失,徐庶和田丰合力,也能撑到主力回援,到时候就是臧霸的死期了。

    可在泰山,这仗就复杂了,徐庶甚至搞不清,到底谁是朋友,谁是敌人。

    主公对泰山豪强还不错,但也就是不错而已,这年头,豪强支持某位诸侯时,多半都有着相当高的期望的,比如从龙之功什么的,而不是单纯的家里出几个普通官吏。再加上泰山贼和地方豪强千丝万缕的关系……总之,豪强八成是靠不住的,支持王羽的百姓又有很大一部分移居到青州去了。

    想要给徐庶有力的支援,要么调遣一支部队回去,要么王羽亲自走一趟,可这两个办法,无疑都是行不通的。

    就算没有匈奴人的威胁,削减平原的兵力也很危险。河北大战打了这么久,好容易把袁绍打到山穷水尽了,这要是让他带着一万多残兵突围了,天知道仗还得打多久。

    毕竟是四世三公的大世家之子,只要留住了本钱,想翻本也不是不可能的。

    “干脆,不管匈奴人到底来不来,咱们先解决了袁绍的残兵好了。”在复杂局面中抽丝剥茧,并非太史慈所长,他的风格就是直来直去的解决问题。

    以他想来,袁绍收拢的残兵,应该没多少战斗力了,强攻虽然会有不小的损失,可打仗哪能不死人呢?主公体恤士卒是好事,但他也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

    “此事,恐怕不太容易。”太史慈话音刚落,就有人给他泼冷水了,抬头一看,他大为诧异,说话的竟是徐晃!

    “公明兄?”

    “夜袭所以未尽全功,全在沮公与……”

    徐晃简要将夜袭的全过程说了一遍,然后解释道:“袁绍的残兵虽是败兵,但却都是当夜未曾接战的,建制相对完整,而且也都是精锐部队,训练程度不在我军之下,士卒也颇为悍勇。困兽尚犹斗,强敌在侧,若是强攻,我军很可能会步袁绍在高唐城下的后尘。”

    沮授拼命筑成的临时防线,就是为了让袁绍集结部队的,只是袁绍已经被王羽打得没信心了,不敢迎战,只想着坚守待援。

    这是个不怎么聪明的选择,可以说目光浅显到了极点,但话说回来,这短视之举在短期内,给青州军造成的麻烦反而更大。

    如今坚守在袁绍身边的部队,主要有三部分:高览率领的原渤海军,也就是袁绍最早的嫡系部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韩猛的亲卫就隶属其下;高干的并州军,其中的主力,都是陈留高氏的私兵,当夜大溃败的时候,逃散了不少,但中坚却尽数留了下来;再有就是文丑的两千多骑兵了。

    高览部队的建制基本完整,除了沮授带走的狙击部队之外,还有七千余众;高干进入时,军力超过了一万,现在还剩下五千;再加上文丑的骑兵和一些散兵,也一万万千多人,跟青州差不多。

    青州这边虽然还有田楷的幽州军助阵,可张颌等冀州军将还没彻底降服,须得有人监视。

    总而言之,青州军虽然占了绝对上风,但短期内,却不具备压倒性的优势。如果是强攻敌营,优势就更不明显了。

    “鸣石山是平原周边唯一的高点,袁绍抵达后,就一直拿那里当做是行宫,在山下建了个临时的营寨。虽然防御设施很一般,可好歹也是个营寨,多少有些防御力,日前我军试探着攻了两次,结果……”徐晃话没说尽,只是长叹了一声。

    试探的结果就是,袁军的斗志还在水准之上,防御战打得也很有章法,想强攻,就得做好付出巨大代价的准备。

    太史慈想了又想,只是不得要领,最后拍拍额头,头疼道:“搞了半天,咱们这边的形势不比元直那边差啊,也是复杂得不得了。那张颌也是的,主公这么看重他,放了他几次生路了,他怎么就不识抬举呢?”

    “张颌已经降了。”贾诩插了一句嘴。

    “啊?”太史慈茫然,看看贾诩,又看看徐晃。

    “冀州北营共有一万兵马,张颌的部队不过两千余,岂有一言而决的道理?”贾诩笑眯眯的说道:“见了沮授的遗书之后,他当场就请降了,不过,他那两千人,作用不是决定性的,其他人都还意存观望,他若独自离营来降,很容易引起难以预知的效果,所以……”

    匈奴人的存在,是公开的秘密,冀州众将虽然对袁绍很失望,但并不代表所有人都认可王羽。毕竟他们在冀州的地位已经很高了,并入青州集团后,地位肯定是要下降的,至少不可能出镇一方,作威作福了。

    所以,不到山穷水尽的最后一刻,他们的侥幸心理是不会打消的。

    “他们会这么想,倒也不奇怪,据他的说法,屠各部此番入境,可以说是孤注一掷的倾巢出动,在广平攻击黑山军的,只是其中一部分罢了,其主力一直在河内与魏郡交界处集结……具体数字,一时尚不得而知,但两万骑以上,总是有的。”

    以太史慈的豪勇,都被贾诩道出的这个数字吓了一跳。两万兵不算多,但若是两万骑兵,就很可怕了。

    公孙瓒统带幽州边军,战功赫赫,麾下也不过一万骑罢了。赵云在冀北三郡和幽州走了一大圈,把公孙瓒都给搜刮得快揭不开锅了,这才搞了三千骑出来。

    结果,匈奴人一来就是两万突骑,能不吓人么?

    “难怪……”太史慈张了张嘴,半晌只说出了这么两个字。

    难怪主公取得了如此辉煌的大胜,依然不能令冀州众将死心塌地。如果在河北大战之前,两万骑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可现在,双方都打得伤亡惨重,精疲力竭了。

    除去袁绍的嫡系,冀州曾经的十万大军,只剩下了一万余残兵;公孙瓒的骑兵直接缩水近半,步卒前前后后也损失了一万多人,无复他传檄河北,讨伐袁绍时的盛况。

    青州军比这两家都强,主力尚存,但前前后后下来,三营精锐也折损了近两千,满编制时是一万六,现在也只剩下一万四千左右了。加上赵云新招募的骑兵,总体兵力倒是没变,骑兵的实力还大大增强了。

    不过,要面对两万以上的胡骑,还是很有点悬乎的。

    这么一想,强攻袁绍就更不现实了,胡骑是纯骑兵部队,快马加鞭,星夜来援的话,就算从魏郡过来,也就是两三天的事。

    这边袁绍摆出死守的架势,万一攻到一半,匈奴人杀到,以疲惫之师迎战虎狼敌骑,就算是孙武再世,也只能饮恨收场了。

    太史慈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想着想着,眼珠一转,冷丁拍了个马屁出来:“幸好主公决断得快,抽冷子打了场夜袭,不然这要是摆明车马的对战,打到一半,胡骑杀出来了……啧啧,主公果然是天命所归啊。”

    他这转折很是生硬,却很有效的驱散了沉重的气氛,众人听了都笑,徐晃打趣道:“几天不见,子义这张嘴倒是变甜了不少。”

    “公明,这就是你不了解他了。”贾诩指指太史慈,笑着纠正道:“子义这人啊,就是无利不起早,他说讨好的话,肯定是有所为的。不信你就等着,用不了一时三刻,他就要向主公请令,去袁营门外骂阵挑战了。”

    “咦?”太史慈瞪着眼,一副很意外的模样:“军师,某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怎么就知道了?”

    “若是猜你的心思都猜不中,我这把老骨头也该歇歇,去颐养天年喽。”贾诩笑得更灿烂了:“不过,子义,这次你可是打错主意了,骂阵这种事,肯定是轮不到你了,要表现,也等袁绍被骂出来,或者气死了再说吧。”

    仿佛是为贾诩的话做注脚,营外突然传来一阵山洪海啸似的呼喊,万人共一呼,惊天且撼地:“子乃千年龟,失势便缩头,天诛终难避,须臾化飞灰……”

    太史慈先是一愣,继而恍然:“原来正平一直在外面骂阵呢啊?效果如何?”

    贾诩摇摇头,不无遗憾的说道:“昨天清晨,刚开始骂的时候,袁绍曾露过面,看脸色应该是被气得不轻。但后来他干脆就不露面,显然是铁了心要等匈奴人了,不是这样,咱们本还猜不到他的依仗到底是什么呢。”

    专业骂阵的祢衡出马,都骂不出来,那就不要指望提前解决袁绍了。后者毕竟不是傻子,强攻高唐,那是他足够强势,还有两万胡骑这样强大的底牌,现在他已经到了悬崖边上,祢衡骂得再难听,再花样百出,也不可能激得他不顾一切了。

    “那可怎么办?”太史慈不想了,直接看向王羽,他知道,再难的事,到了主公手里,都会有很靠谱的答案的。

    他在王羽脸上看到了熟悉的笑容,但听到的回答却让他大吃一惊,回答只有一个字:“等!”

三九八章 权谋与忠信

    等。

    袁绍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严格来讲,从噩梦之夜至今,一共也只过了三天,他所期盼的援军就算是会飞,也不可能应他所期望的赶到平原。可这段时间实在太难熬了,用度日如年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

    第一天还好,青州军发动了几次攻势,攻营之初,袁绍还有些提心吊胆,但很快就发现,对方似乎没有全面进攻的意思,只是在试探,在寻找防线的破绽。

    他宽了心。

    他现在已经不再存有任何侥幸心理了,狼烟一放出,他就猜到,王羽很快会意识到胡骑的存在和即将到来的现实。

    他最担心的,就是王羽抢先发动猛攻,只要赶在匈奴人到来之前彻底打败自己,取了自己的性命,冀州就是对方的囊中之物了。

    之后的匈奴人当然不好对付,可那是在野战的情况下,就算实力大损,只要躲进平原城,缺乏攻城器械,对坚城一向没什么办法的胡骑,也只能徒呼奈何。

    胡骑攻不下城池,也不会攻城,依照惯例,他们顶多就是四处劫掠一通,把能拿的都拿走,能杀的都杀光,继而离开,仅此而已。

    为自己报仇这种事,就算是自视极高的袁绍,也是不报期望的。胡虏就是胡虏,跟他们讲忠信廉耻是讲不通的,驱使他们唯一的途径,唯有利益,而且是眼前就能看得到的利益。长远利益,对那些没开化的家伙来说,都是天方夜谭。

    所以,袁绍最恐惧的,就是王羽不惜代价的全力进攻。

    尽管高览是河北名将,幕僚们此刻也变得精诚团结起来,可直到失去了,袁绍才意识到,沮授的存在,对他是多么的重要。

    如果沮授还在,在粮尽之前,防线定然固若金汤,而非现在这样。根据高览的说法,敌人如果愿意付出足够多的代价,自己这边是肯定守不住的。

    严酷的现实,和孤立无援的处境,使得袁绍倍感凄凉,还好,王羽的优柔寡断,妇人之仁,给了他最后一线希望。

    冀州众武将已经不可靠了,他们迟迟不肯奉令向主营靠拢,也不肯发动进攻,作为牵制。若不是王羽迟迟不肯强攻,墙头草只怕早就投靠过去了。

    没人能想象得出,意识到王羽只是在试探,不肯发动全面进攻的那一刹那,袁绍的心情是多么的爽朗。

    又一次的,他对王羽拥有了心理上的优势。

    做大事的人,就该抛却无谓的情感,一切从利益出发。

    体恤士卒?有必要吗?

    只要有权力,有地盘,有钱粮,小兵还不有的是?这年头,中原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别的不说,攻营的损失再大,也不会超过一万吧?可解决了自己,冀州那群墙头草的降军就超过了一万,这点帐有什么算不清的?

    准备迎击胡骑?更是多此一举!

    草原上的胡虏那么多,比中原的草民还有韧性,砍了一茬,又会长出另一茬,饿极了就会来中原打打秋风。与其劳师动众的讨伐,还不如任他们作为呢。

    偶尔派人训斥训斥,彰显天朝上国的威仪;时不时的还能加以利用。当然,作为武器,胡骑倒是足够锋利,可就是不怎么顺手,不过偶尔用用,还是很能有些出人意表的作用的,比如:对付黑山贼那时。

    如果跟王羽易地而处,袁绍才不理会那么多,打败对手之后就进城,任由胡骑在外面劫掠一阵子。等胡骑强够了退走时,就跟在对方的屁股后面,拿着对手的脑袋,去冀州收复地盘就行了。

    百姓仇恨的目标是匈奴人,对领内的团结很有利。再趁着胡骑退走时,攻伐几个小部落,然后宣扬成大胜,人心所向自是不言而喻。最后,再花点小钱,对损失最重的郡县稍加抚恤,草民立刻就会忘掉先前战乱带来的痛苦,视自己为再生父母!

    铁桶江山,繁华盛世,就是这么来的!

    只可惜,王小贼是个暴发户出身的土鳖,没受过真正的熏陶,这些高超的政治手法,他不懂,也不愿意懂。

    他只知道打打杀杀,维护那虚无缥缈的正义和公理。懵然不知,事在人为,正义和公理,都是从人嘴里说出来的,唯有胜利者才配拥有书写正义的权力!

    他是很能打,可那又怎么样?就算是当年的西楚霸王项羽,最终还不是输给了长袖善舞,视信义于无物的高祖皇帝?

    心理上的优越感越来越强,直至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营外——祢衡祢正平!

    只要一想到这个名字,袁绍就觉得头上冒汗,心理冒火,脚下冒烟。

    有辱斯文啊!好歹也是个读书人,这人的嘴咋就这么臭呢?

    优越感瞬间消失,袁绍苦苦忍耐着,只等着匈奴人神兵天降,将他从噩梦中拯救出来。对他来说,大军粮草将尽的窘迫,都比不上祢衡的那张臭嘴给他带来的压力大。

    在遇见祢衡之前,他从未想过,这世上竟然有这么会骂人的人。不算之前在高唐那段,从兵败次日开始,此人接连在营外骂了两天半,不分昼夜,从无间断,而且骂词居然还一直都不重样!

    冷嘲热讽,已是家常便饭了;嬉笑怒骂,也只是司空平常;那左一首右一首的歪诗才是最要命的!

    这玩意既押韵,又朗朗上口,可以很多人一起喊,同时还令人记忆深刻。

    袁绍悲哀的意识到,自己的未来将会是多么的惨淡。就算这仗最终赢下来,随着这一首首歪诗的流传,他也会成为天下的笑柄,说不定还有流传后世的机会。

    当然,不是流芳百世,而是遗臭万年。

    如果目光能杀人,祢衡早就死了一百遍了;如果诅咒能实现,祢衡早就化成飞灰了;如果……可惜,这些都是如果,无法立刻变成现实。袁绍只能苦苦忍耐着,等待着,象一只困在笼中的野兽一般,等着预想之中那奇迹的出现。

    他的状态太糟,以至于不能见人,因此他并不知道,眼下他最为倚重的两员大将正在帐外争吵。

    “公则先生,主公还不能理事吗?今天,大军就要彻底断炊了!”高览大声说道,似乎有意让帐内的袁绍听见。

    郭图两手一摊,苦着脸道:“高将军,谁也没有无中生有的本事,别说主公身体有恙,暂时不能理事,就算没事,他又能怎么办?屈膝向贼军投降,给诸位找口饭吃吗?”

    虽然是在解释,但郭图还是无法消除心理上的优越感,说话也是暗藏机锋,不无讥讽之意。

    “还有马!可以杀马!”高览不知是没有察觉,还是已经习惯了,对郭图的态度一点都不在意,直截了当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不行!”文丑大怒:“仗还没打完呢,又不是援兵到了,就可以高枕无忧了,那王鹏举的本事,你又不是没见识过,万一他……哼!反正就是不行!胡人无信,说不定见势不妙,就不来了呢,有马,好歹还能突围,没了马,就只能等死了。”

    他是骑将,当然不愿意杀马。袁绍事先也叮嘱过他,要好好照料马匹,一旦事急,必须突围,就能看他手上这些轻骑了。

    高览不肯示弱,梗着脖子嚷嚷道:“那也比饿死强!老子的士兵可以死在刀剑下,死在马蹄下,就是不能冻饿而死!”

    高览其实是个没什么杂念的人,和于禁有几分相似,纯粹的军人。袁绍在渤海时,将他提拔起来,他就始终跟随左右,从来没有过怨言,袁绍对其也相当之信任。

    他没想到袁绍保留战马,是存了再次断腕求生的心思,只是一门心思的为大军着想。既然主公说坚守,那就一切都从如何能坚守更长的时间来考虑。

    杀马,无疑是最佳的办法。

    “且住,且住!二位将军都是军中柱石,至此危急存亡之秋,断不可自相攻讦,伤了和气。”见高览针对的不是自己,郭图的语气也变得和缓多了,他温言劝道:“不如这样,二位将军在此稍候,我以此事向主公请示,请主公定夺,如何?”

    二将互相瞪视一眼,抱拳应承道:“便依先生。”

    郭图进帐去了,不多时,身影再次出现在二将面前。

    “主公以为,二位将军俱是赤胆忠心,为大局考虑。但眼下大军处境艰难,事不能两全,总要有所取舍……”郭图拖了个长音,然后转向文丑,语重心长道:“大军一日不可无粮,马,是不能不杀了……”

    “可是……”文丑急了。

    “文将军莫急,虽然要杀,可也不用全杀,先挑一些劣马、伤马出来,够今日之用即可。为了反击,良驹还是要留着的。”

    “这样啊,那行,就这么办吧。”文丑明白了,不说话了。

    高览却不肯作罢,他看看文丑,突然扯了郭图就走。他武艺颇高,力气极大,郭图虽然也练过几天拳剑,却又哪里比得上对方?措不及防之下,东倒西歪的就被扯到了帐后的僻静处。

    “高将军,你这是何意?就算对主公的决意有所不满,又何必动粗呢?再说,你要粮,主公就杀马,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对郭图的怒哼不置一词,高览的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起来,肃然看着郭图,沉声道:“文则先生,末将敬你才华名声,想说几句心里话。”

    “……你说。”郭图被他看得有些心虚。

    “主公一意留马,莫非是为了轻骑突围吗?”

    “你怎么知……”郭图眼睛一下瞪圆了,下意识的就要回答,话到嘴边,又觉不对,恼羞成怒的叫道:“你诈我?”

    老实人突发惊人之语,效果就是很强,连郭图这种老于世故之人都着了道。

    “先生与末将份属同僚,怎有此说?”高览摇摇头,语调古井不波:“末将深受公与先生教诲,先生慷慨殉难,览且有惜身之理?可是,主公难道就不考虑士卒们的心情吗?”

    “他们?他们有什么心情可言?”郭图被搞得有些糊涂,但心里隐约已经想到了高览要说什么。

    “我军新败,士气低落,兵颓将疑,若是青州军不依不饶的攻杀,尚有困兽犹斗之意,可这连日来……为今之计,主公当尽杀战马,大犒三军,让将士们知道,主公会与他们共存亡,士气方能振作,将士方消疑虑。而后无论是配合援军作战,还是突围,都有一战之力,可现在这么下去……”

    高览说的很诚恳,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战法,古今多少军事家都用过,但成功的却只有项羽和韩信,其他人都弄巧成拙了。

    究其原因,除了将领的统率力之外,更多的,在于其有没有做决死战的决心。光是摆个姿态是不够的,须得把事情做到实处,比如高览提议的杀马。

    郭图沉默了,沉默了很久。

    高览心中一度燃起了希望,可当郭图抬眼看向他,用和先前差不多的语气,笑着回答他“主公绝无抛下将士突围之意”的时候,高览绝望了。

    他终于体会到了沮授慷慨战死时的心境。

    权术固然有其效果,但并非行之四海皆准的准则,很多时候,那些被忽视的信义廉耻,才是决定一切的标准。

三九九章 单骑催锋

    两万骑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包括很多军中宿将在内,绝大多数人都是说不出的。

    只有在汉武帝在位的那个追亡逐北,封狼居胥的时代,万骑以上的动员才比较频繁,但依然算不上司空见惯。

    异族入寇中原,时常也是动用数万骑兵,但那往往是很多个部族一起行动,数万骑兵分布在广阔的边境线上。少数重要据点,可能面对数千骑兵,大部分的小县城,顶多只能看见数百牧人罢了。

    虽然是数万,乃至十万骑兵,但分得散了,压力其实就没那么大,给人带来的震撼效果,自然也要差上很多。

    真正面对两万以上,集结在一起的骑兵,看着他们呼啸而来的场景,胆小的人当场就会吓得各种失态。

    那是很恐怖的景象,就算用山洪海啸来形容,都有所不足。

    那些天灾毕竟只能局限于一隅,只有运气差到极点的倒霉蛋才会被卷进去,而非现在这样,躲都躲不开。

    铁骑仿佛一道洪流,将沿途的一些都席卷而入,拍成齑粉,望之则怖,触之则亡!

    沿着与大河并行的官道,两万胡骑呼啸而前,汹涌澎湃处,甚至已经超过了大河。

    河冰的碰撞声,湮灭了马蹄声中;滔滔的奔流声,被胡骑猖狂咆哮的叫嚣声所淹没!

    “呼……喝……”这是胡人特有的战号,用最简单的音节,表达出最恐怖的意义。据说,这所谓的战号声,是他们模仿草原的狼嚎而来。

    狼是草原人最怕的猛兽,成群结队的饿狼,轻而易举的就能将草原上最勇猛的勇士撕成碎片。因为恐惧,所以崇拜,进而模仿,于是就有了这嚎叫似的战号声。

    嚎叫声就像是最恐怖的信号,哪怕是最恋家,在官兵征税拉丁时都不肯离去的人,远远听到这恐怖的声响,也会不顾一切的逃出家园,远远逃开。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种嚎叫声代表的是什么,那是毁灭一切的气息,那是让一切重返蛮荒的呼号!

    时隔数年,继当年鲜卑、乌桓的大入侵之后,胡骑的嚎叫声再一次出现在冀州大地上。沿着武皇帝为了调集物资,召集军队讨伐匈奴所修建的,宽敞结实的官道,呼啸而来!

    面对声势惊人的胡骑,赵云感受到的不是恐惧,而是愤怒。

    大好中原,岂容胡虏嚣张?

    武皇帝修建的官道,是这些野兽能踩踏的吗?

    大汉的子民,是这些禽兽能残害的吗?

    勾结胡虏,横亘大汉数百年的众多世家,到底教出了何等无耻的一群子弟啊!

    与太史慈分开后,赵云一路南下,在灵县与呼啸而来的胡骑正撞在一处。

    遭遇很突然,却不出赵云的预料。

    冀州不是王羽的地盘,自然也没有驿站、烽火台这类能迅速传递信息的系统。斥候,发现胡骑之后,就算侥幸躲过胡骑的追杀,也没办法用比胡骑前进还快的速度,将信息传递回去。

    胡骑的大队人马完全占据了官道,从小道走,既远又崎岖,就算是单人轻骑,也没办法更快。匈奴人要么不来,既然来了,那么,不期而遇就不可避免。

    “又有人来送死了,哈哈,还是个长得很俊的小白脸,别用弓箭,用套索,生擒了献给且渠大人,定然重重有赏!”

    屠各部就是南匈奴的王帐所在,自汉武时代后,匈奴没落,鲜卑崛起,南匈奴就内附到了并州休养生息。

    如今族人不但会说汉化,中原的风俗习气也沾染了不少。至于溜须拍马之类的,本来就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本领之一,倒是和中原化没多大关系。

    胡人的军事化程度不比中原那么正规,他们的作战配合,主要是在渔猎中形成的。作为先锋的,并非都是王帐单于的嫡系部队,而是各部族中,精选出来的弓马娴熟的勇士。

    这群人自恃勇力,进入中原后,又一路所向披靡,沿途郡县无不紧闭城门,满城军民只能站在城墙后,一边瑟瑟发抖,一边绝望的向外观望。

    领头的当户清楚的记得,当两万大军通过一个叫乐平的城池时,由于道路有些狭窄,大军通过时耗的时间就有些长了。浩大的声势,将此城的主官——名叫牵招,据说是个很有名的名士,生生的给吓晕了过去。

    要不是单于已经决定好了行程,要求所有人路上不得耽搁,必须全力赶往目的地,这一路抢过去,用不着攻城,就能抢个钵满盆肥。哪儿象现在这样啊,一路只能跑,跑,跑的,顶多杀几个不开眼挡路的笨蛋。

    今天自己送上门的这个倒不错,马俊人更俊,且渠大人就好这一口,正好抓去奉承。

    单于可是说了,这一仗打赢后,偌大的河北,今后就是自家的牧场了,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家里婆娘只能眼巴巴看着的丝绸,抢来!穿一匹,扔一匹,再拿几匹做帐篷!

    家里娃娃只能滴着口水眼馋的糕饼,抢来!吃一锅,扔一锅,再拿几锅去喂猪!

    还有自己眼馋了许久的中原婆娘,挑那长得水灵的,都抢来,自己用不过来,还可以用来做牧奴不是?

    反正中原很富,什么都有,但保护者却很弱,不堪一击!没有刀子保护,凭什么让他们拥有这么多好东西?抢,抢光他们!

    当然了,好东西要先给大人们献上,然后才轮到自己,这个次序是断然不能错了的。抓个小白脸给且渠送去,后面再有好东西,大人就不会跟咱抢了吧?

    三名胡骑嚎叫着冲了上去,两前一后,从三个方向包抄了上去,只要对方的注意力在某个方向上稍作耽搁,就会中了另外两人袭击。

    这法子无论是对付草原上的野鹿,还是孱弱的中原人,都是屡试不爽的。唯一值得担心的,就是对方那匹马,以当户的眼光看来,那匹马是百里挑一,甚至千里挑一的神骏之马。如果对方转身就跑,自己的人还真未必追得上他。

    “哈哈,这还是个雏儿,你们看,他被吓傻了,都不知道躲!”下一刻,当户大笑起来,对方迎面过来的时候,似乎吃了一惊,转身要走,结果发现有人冲向自己,反而停下了,就那么任由战马自己斜向跑了出去。

    “中原人都是这样,胆子小得很,咱们早就不应该呆在并州了,早就应该来中原了!”众人纷纷附和,一路上的见闻,极大的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哪里会觉得对手的表现有什么异样?

    呼喝声中,众人纷纷追了上去,一边还打着赌,赌到底谁能抢到彩头。包括那当户自己在内,没人注意到,他们不知不觉已经离开大队人马一段距离了,直到骑白马的少年脸上露出了冷笑,从背后取下了雕弓时,胡骑们才有些意外。

    “他这是要干吗?”

    虽然脱离了大队,但追过来凑热闹的胡骑也有二十多个。要知道,在前锋的都是各部族的勇士,别说一个少年,就算是飞将吕布,也招架不住吧?这是兔子被追急了要咬人么?众人纷纷发笑。

    可是,看到对方持弓的姿势,当户心中却陡然起了一丝惊觉之意。

    左手紧握弓柄,右手两指搭在箭尾,腰身挺直,上半身保持高度的稳定,即便在战马奔驰之间,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开弓要快,持弓要稳,弓术的要诀,在对方身上得到了很完美的体现。

    再仔细观察,他的心下更惊。

    对方手中的弓身是平放的,但是弓弦却是斜拉,弓弦与弓身之间呈现出一定角度的扭曲。这样射出来的箭,飞行的路线会带有弧度,更难躲避,而箭头会高速旋转,穿透力大大增强。

    能这样持弓的对手,哪里是什么绵羊,分明是猛虎才对!

    “不对劲,大家小……”

    长箭化成了一道寒光,走出了一条诡异的弧线,准确的射入了那当户的咽喉,将他的示警声永远的封在嘴里。

    “怎么回事?”

    “这小子是个高手,他杀了当户大人,用弓箭,杀了他!”

    用不着他示警,这石破天惊的一箭,已经说明了一切。胡骑们惊叫着,取弓搭箭,试图展示一下草原人远胜中原人的箭术。

    可是,还没等他们出手,对面弓弦再鸣,追魂夺命的震动声响过,箭矢的锋锐映着冬日里苍白的残阳,划出了三条骇人的寒光,呼啸而来!

    光芒尽处,三朵血花陡然盛开,三名草原勇士甚至连箭还没来得及取出,就被一箭封了喉!

    “放箭!放箭!”叫嚣声中的骄傲渐渐敛去,代之的是恐惧和慌乱。

    尽管如此,胡骑的骑射功夫还是很过关的,二十余支箭构成的箭网准确的将敌人覆盖在了其中,无论对方往哪个方向躲,都不可能躲避得开。

    可那少年根本没有躲避的意思,左手持弓,右手却从马鞍下拿起了一杆长枪。

    枪锋微颤,银瓶乍破,银枪如梨花纷纷,瑞雪飘摇,霎时间便吹散了箭雨。

    “就这点本事,也敢来中原撒野?到了阴曹地府,别忘了小爷的名字!某乃常山赵子龙,胡虏还不速速上前领死!”赵云英俊的脸上,第二次泛起冷笑,随即一声大喝,枪势如暴雨,虎入羊群一般杀入了追来的胡骑之中。

    近则枪,远则弓,抢在胡骑大队赶来增援之前,赵云将追来的胡骑杀了个一干二净,随后扬长而去。

    人已渺,声犹在,长风将他杀气腾腾的话语送入了所有胡骑的耳中,令得诸胡骇然相顾,心绪久久难平:“中原英雄,似我者如河中泥沙,不可胜数,敢来滋扰,定教尔等匹马不得出关!”

四百章 河北终战

    汉,初平二年,十二月二十三,弥漫在河北大地的烽烟终于燃烧到了最浓烈的一刻!

    青州刺史,大汉骠骑将军王羽,与冀州牧,车骑将军袁绍会战于平原城下,胜,而未尽全功。就在袁绍军弹尽粮绝的一刻,匈奴屠各部大单于,于夫罗,率众倾巢而出,部族精锐共计两万四千骑,声势浩大的横跨冀州,五日内强行八百里,赶到了平原战场。

    在战场上胶着着的各方得到消息的时候,胡骑距离平原城,只剩下了二十里,转瞬及过的二十里路程!

    经过了大半年的鏖战,大半个河北的军事力量全部集结在了大河之畔。

    酷烈的大战,一触即发!

    鸣石山上的鼓角声中,终于再次有了激昂之意,山下营垒中的大军,依旧悻悻然的没什么气势,连战旗都给人一种有气无力的感觉,远不像其他几路人马那样迎风招展,猎猎生威。

    人的情绪会造成这样的影响?听起来很怪异,可实际上一点都不奇怪。吹过平原的风是一样的,但战旗这种东西,毕竟是擎在人手中的。旗手没精打采,还能指望看到旗海如林,旌麾蔽日的景象吗?

    张颌等人对此多少有些体会。最直接的原因就是饥寒,在这寒冬腊月的时节,失却了大半辎重,真的是很要命的一件事。

    要不是胡骑实在太强势,冀州众将原本都是要投降的,不用做其他事,只要王羽把辎重一烧,或者运到城里去,就算打赢了这仗又有什么用?

    “王鹏举骁勇善战,武功盖世,世人尝以项藉比之,以今日之事观之,这一比确是很有道理。”

    此刻,众将都在营内敌楼观战,不时有人发表些感慨,现在说话的,正是冀州上将张南。

    “正南此言何解?”张颌没说话,大将焦触与张南交好,倒是相当凑趣。

    “当日高祖以天下得失问于高起、王陵,对曰:陛下慢而侮人,项羽仁而爱人,却不能与天下同利,故而天下终归于汉。由此可见,这治国以仁,而不以功论酬者,其实是长久不了的。”这时代武将文臣的区分其实不太大,张南随口引经据典,说的也是头头是道。

    “正南言之成理。”张南的话顿时引起了一阵共鸣,大将蒋奇出身魏郡名门,听了这话,当下也是一脸的忿忿不平:“我等虽败,但还有万余兵马在手,王君侯若要主持冀州,稳定地方也用得上我等。这许多好处,难道还不值得他稍加重视吗?”

    “就是,就是!”

    “据说当年那项藉,每每到了分封属下的时候,总是迟疑不决,将印信拿在手里摩挲,直到印信的边角都被磨平了,还是迟迟授不下去。我看呐,这位小霸王,倒是和那位霸王同出一辙,或许是刻意效仿都说不定。”

    说话的尹楷出自大儒卢植门下,说起来和公孙瓒、刘备还有同窗之谊,因为学问好,说话难免也更加尖酸刻薄,随口道来的典故,更是说到了所有人的心里去。

    张颌没有参与众人的议论,但这些说法,他也都在听,在思考。

    看过沮授的遗书后,他已经暗自向王羽投效了。之所以迟迟不肯离营去拜见,表面上的理由是不想引起冀州众将的猜疑,导致意外发生,但实际上,他心里未尝不是在迷茫。

    这个时代,虽然儒学已经风行于世,不少读书人也喜欢将仁字挂在嘴边,但真正懂得政略之人,很少会把这种事当真。

    正如众将所议论的那样,开国时期,争霸的那二位英雄,就是最好的正反例子。

    高祖是好人吗?就算忽略掉他身上那股动辄骂人,出口成脏的痞子气,其后他对各路功臣的大肆杀戮,也算不上什么仁义之举吧?

    倒是项羽待人和气,平易近人,与麾下将士同甘共苦,每战之时,必亲身临阵,不避矢石的攻杀在前,故而百战百胜,屡屡以弱胜强。

    这一点,跟王羽还真是很像,王羽以两万余众平了青州的百万黄巾,武功之盛,烜赫一时;楚汉的彭城之战,项羽又何尝不是以三万楚军,大破诸侯的六十万联军?

    两人最大的差别,就是在酬功方面。

    高起、王陵的原话,还有另一半:陛下使人攻城略地,所将下者因以予之,与天下同利,这才是战国时代的旧勋贵们最认可刘邦的地方。

    谁招到的兵,就是谁的,谁打下来的地盘,也会作为酬功之赏。而项羽总是犹豫再三,试图先全面评估过某个人,再决定是不是让他执掌一军一城。

    项羽的做法未必没有道理,但从实际效果来说,就比刘邦差多了。

    现在的王羽,似乎也有这种倾向。他对百姓的同情,总是大于对豪强的安抚。对待冀州的一众降将,不以残存实力大小、各人背后的家世来区分,而是以各人的能力。

    比如张颌自己,就很受看重,从龙凑之战后,青州来招揽的使者至少有五六波,单是够分量的就有田丰和孔融分别出马的两次。

    虽然还没得到正式的任命和实质性的许诺,可张颌一点都不怀疑,自己到了青州后,很快就会受到重用。

    在鄃县时,王羽招降还可以说是为了兵不血刃的夺城,可现在,张颌手中只有两千残兵,实力并不比焦触、张南强多少。

    可是,对焦、张之流,孔融只是许诺,只要投降,就保证他们的性命无忧,其他的待遇,一概没提。

    显然,这又是王羽限制豪强的政策倾向的体现,当然也可以说是任人唯贤。张颌对自己及同僚们的军略,还是有着很清晰的认识的。

    王羽的赏识,对他很有触动,不是每个胜利者,都会对败军之将这般礼遇的。可让他担心的,这位胜利者的前途到底如何?

    尽管王羽出道至今,从无败绩,以弱胜强的大战不知凡几,可是,当年的项藉不也是如此吗?后者一辈子只打过一次败仗,结果就把江山和性命一起都给赔上了,王羽会有所不同吗?

    张颌不是很确定,他甚至找不到可以参考的对象。

    青州五上将之中,徐晃、黄忠都是寒门出身,特别是黄忠,混迹了半辈子,居然还只是名小吏!这种底层出身之人,就算家世有点名堂,对仁慈大义那一套东西,也会特别推崇。

    于禁压根就是王家的私兵嫡系出身,完全不具备参考价值。

    太史慈的家世倒是不错,可这人行事的作风,本来就与常人迥然有异,说他投效王羽是奔着前程去的——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张颌是一百个不信。

    再有就是赵云……想到这位少年将军,张颌的心情有些复杂,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和对方应该有些渊源,他对赵云的了解,远在其他人之上。以这少年的性情,投效王羽的时候,会考虑什么长远之计,利益攸关的内容吗?

    武将如此,文臣也差不多。

    田丰本身就是个异类,在韩馥手下吃不开,在袁绍手下一样吃不开,在青州倒是如鱼得水了。那贾文和据说是在战场上被俘虏的,加入的过程也是可想而知。

    孔融?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此人和祢衡那种人相交莫逆,城府能深到哪儿去?他在朝时,聚在他身边的,尽是一群不得志的,真正的实权人物,不知被他得罪了多少,最后被董卓发配北海,连帮忙说话的都没有,可见其人缘如何。

    至于国渊、王修之流,那都是走投无路的家伙。想想吧,在投效王羽之前,国渊甚至已经在去辽东的船上了!

    把这么一群人聚在一起,打造出了震惊天下的青州军,当然是王羽的本事,可他施政的偏颇,始终是个隐患。

    百战百胜这种事,是不足为凭的,谁知道垓下之战什么时候上演?比如眼下这仗,会不会就是小霸王的垓下呢?没人知道,张颌的疑虑也是因此而来。

    在这个时代,稍有见识的人就知道,仁义只要在嘴上挂着就好了,完全不能当真。如果不是地位太低,想借此扬名,其实连嘴上都不用说,自然会有人帮忙宣扬的。

    以王羽的权势地位,实在没必要把这种事当真,甚至还落在实处。为了百姓不受荼毒,就和两万四千胡骑死拼,犯得上吗?

    理智告诉张颌,王羽的话不是托词,是出自真心的;但理智同样告诉他,这种性格的主君不是个有前途的,至少在华夏历史上的胜利者当中,没有这种人,倒是失败者之中,有一位很相似,也很出名的。

    所以,他迟迟无法下定最后的决心。

    然而,时间不等人,呼啸而来的胡骑打断了他,让他没时间继续犹豫下去了,必须在战前做出决定才行!

    如果就这么看着双方激战,将来入了青州,就算王羽这个主君不计较,他又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一众袍泽呢?这种芥蒂,可不是说两句好话就能化解的。

    何况,王君侯也不是好糊弄的人,他的仁义,似乎只是出于强者对弱者的维护,而不是给人暗算,或者耍两面三刀的借口。

    自己和这些同僚不同,他们得到的条件就是保住性命,早降晚降都一样,可自己……怎么办?到底要如何选择?

    张颌踌躇着,茫然着,直被一股巨大的声响所惊醒。

    声音是从西面传来的,伴随着遮天蔽日的烟尘,马蹄声凌乱,呼啸声中带着无尽的愤怒和焦躁,和张颌预期的胡骑全然不同。以他的了解,胡虏嚎叫是为了威慑敌人才对啊?

    “那是什么?”尹楷突然指着烟尘下面高叫道。

    “那骑白马的是什么人?”众将急看时,却见烟尘下,铺天盖地的胡骑前面,一匹神骏的白马正在飞驰,就好像是草原上野马群的马王一般。

    “老天……我看到了什么,那骑白马的……他刚才是在回头放箭,是不是?还射死了一个人!他,他是在以一己之力,骚扰整支匈奴大军吗?”再仔细看看,众将的脸色再变,一个个都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疯子!青州军中尽是疯子!”

    说话间,那白马骑士已经射了两箭,射杀两名胡骑,还用枪挑飞了匈奴人报复的一阵箭雨!

    威风八面!

    嚣张至不可思议!

    没人想到匈奴大军的到来,竟是这么个开场!

    也没人知道,那名白马骑士到底想干什么?即便与对方颇有渊源,而且已经认出了对方的张颌也一样。

    霎时间,如果忽略胡骑带来的嘈杂声,方圆数十里之内,唯有难以置信的惊呼声在回荡。

四零一章 战场态势

    胡骑到来的方式,令人很意外,但却没造成多少困扰,各路兵马开始按照事先的安排调整起来。

    从地图上看,平原郡完全是根据大河的走向而确定的疆域,是个有些扁平,东西走向的一块狭长区域。平原和高唐二城,正好处于狭长区域的中段,与清河辖下的鄃县,正好是一个等边三角形。

    高唐这个角顶在黄河边上,在鄃县和平原之间连一条线,正好与黄河平行。袁绍所在的鸣石山,则刚好在这个三角形的中间。

    其余的几路兵马,以鸣石山为中心排列。王羽的青州军在鸣石山东南方向,高唐城西北;田楷的幽州军在鸣石山东北方向,两支部队像是钳子一样,一南一北的将袁军包夹在中间。

    在幽州军北面,是冀州众将的营盘,这个营盘正好处于幽州军和平原城之间。平原城内留有两千余守军,和田楷的主力遥相呼应,将冀州众将的营盘也给钳制住了。

    匈奴人是沿河行进的,接近战场的同时,就遥遥的和青州军对上了,而一直沉寂至今的袁军大营,也响起了阵阵欢呼声,营内旗号变幻,显然正在进行频繁的战前部署。

    各路兵马互相牵制,战场上的形势略有些复杂,但随着胡骑的到来,大致的走向倒也不难预测。袁绍的目标无疑是王羽,单靠袁军,野战远非王羽之敌,可配合胡骑就没什么压力了。

    袁绍发动,田楷当然也不能看着不管,虽然还要监视冀州众将,但以他的兵力,分兵两路去增援问题却也不大。毕竟冀州众将没什么斗志,要不是王羽开的条件太低,这些墙头草八成已经降了。

    压力最大的,无疑就是青州军了。不过,眼下青州中军的气氛却丝毫不见紧张,甚至可以说是轻松的过了头。

    原因无疑与赵云的回归有关。

    “子龙!”赵云才一下马,还没来得及向王羽行礼,就被怒气冲冲的太史慈一个脖搂给搂住了。一手抓人,另一手不停的敲着赵云的头盔,太史慈一脸的悲愤莫名。

    “你太让人失望了!你还记得你南下前,怎么对我说的不?为将者要稳重,不可逞个人勇,要顾全大局!可你看看你自己,你都干了些什么?啊?你说啊!你一个人跑去和整支匈奴大军单挑,看样子还杀了不少人,你说,你对得起我这个大哥吗?你简直比元直还要狡猾啊!”

    面对太史慈的一腔怨愤,赵云讪讪的不能回答,他本意只是去侦察一下,可看到匈奴人嚣张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刚好对方小觑了他,又分了一小队人来擒拿,这要是不趁机挫挫对方的锐气,那他也不是赵子龙了。

    杀了人,还是用那么嚣张的方式杀人,匈奴人当然会怒,拼着命的追杀了上来。

    赵云开始是被动反击,可打着打着,他发现,有宝马在,他就没有受到围攻的危险,与其提前几个时辰回去报信,还不如趁着挑衅成功,给敌人找点麻烦呢,比如引他们走个岔路什么的……于是,他放弃提前回营报信的打算,就这么不即不离的和匈奴人纠缠起来。累了,就仗着马速脱离,找地方休息,然后返身再战。

    匈奴人倒也不是没有好马,可少数勇士追上去起不到任何作用,只能是给赵云祭了枪。大队人马又追不上,结果双方就这么一追一挑衅的到了平原城。

    其中缘由,固然有合理之处,但对太史慈解释是没用的,毕竟赵云的做法太冒险了些,看起来倒是和太史慈一贯的风格很是相近。

    此刻被太史慈用自己的话来责难,赵云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是陪着笑脸,任打任骂了。

    其实,太史慈的抱怨,固然有被赵云抢了风头的郁闷,但更多的还是出于关心,单骑摧锋这种事,确实是太危险了一点。武艺再高,也不能保证一直不出意外啊。

    众将的年纪都比这俩人大,也无意凑热闹,一起笑闹,只是等太史慈稍稍消停,上前着实勉励了一番。赵云的表现,对胡骑应该谈不上什么杀伤,但大军的士气,还是有很大的影响的。

    听说胡骑要来,规模又是这么大,即便是身经百战的青州老兵,多少也有些惴惴不安,但见了赵云单骑挑衅这一幕,心底的那点恐惧,一下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士兵们都说:子龙将军一个人就能把他们耍得团团转,这匈奴人也没啥了不起的啊。

    于禁心细,着重询问了具体的情形,特别是对胡骑士兵的战力很是关注,得到的结果却是又让众人吃了一惊。

    “胡骑以勇力为尊,头目的战力和骑术都相当不错,特别是后来追击的那几个勇士,都能在疾驰中连续开弓,射术精准,开弓的同时,还能做出各种躲避动作……”

    于禁点点头,沉吟道:“这么说,你这次应该杀了不少军官吧?”

    赵云想了想,答道:“被称做当户的大概有二十几个,还有几个被称作且渠和封都尉的……”

    太史慈插嘴问道:“这都是多大的官儿?”

    赵云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他对鲜卑、乌桓倒是有些了解,但匈奴人就隔得太远了,要不是他杀人时,胡骑用汉话高喊这几个称谓,他都不知道杀的都是什么人。

    “匈奴人的制度比较混乱,这些官职都没有定数的,”众将之中,对匈奴人有所了解的,也只有徐晃了:“且渠、当户,都是中级军官,根据各部落的规模,辖下的士兵也有多有少,多了能有万骑,少了几千,几百也都是有的。大致应该相当于咱们的校尉和军司马吧?”

    “哇,厉害!”太史慈眼睛大亮,看着义弟,满眼都是羡慕:“子龙,你这小子这次的风头可是出大了,这不就是斩将三十吗?早知道,我也……”

    “呜呜呜……”话没说完,低沉的号角声已是接连响起。

    率先完成准备的是袁绍,看起来,这段时间他也是憋坏了,一见援兵抵达,恨不得第一时间就杀出来,报仇雪恨。

    袁军一动,幽州军也开始行动了。田楷分出了八千人,列成了一个巨大的方阵,缓缓向鸣石山逼进。领兵的大将手持丈八蛇矛,哇哇大叫有声,正是被王羽忽悠着留下助战的张飞。

    匈奴人虽然恨不得杀赵云而后快,但却没有直接追进战场,冲向严阵以待的青州军,而是远远的就下了马。一方面让战马休息,换乘备用的战马,顺便调整阵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等后续的部队全部到阵。

    两万四千骑兵组成的行进队列极其庞大,前后绵延有十余里之遥。

    若是与赵云交锋前,骄狂的胡骑或许会大咧咧的,用几千先锋直接冲阵。现在么,见识过赵云的本领,胡骑士气受挫的同时,也收起了骄狂之心。

    赵云说的什么中原胜过他的人,如同河中泥沙,当然是不能信的。这种万夫莫敌的勇士,就算是万中挑一,都是多的,哪可能随便就撞上啊?

    不过,此人既然敢孤身迎战,看起来地位也不会太高,以此而论,让袁绍低声下气向自己求援的对手——青州军,绝非原本预想中的软柿子。

    这就是于夫罗目前的想法,所以,面对人数逊于己,以步卒为主的青州军,他摆出了如临大敌的架势。他的慎重,使得急于报仇的袁绍很是焦躁,却又无可奈何。

    王羽没对赵云多说什么,一来大战在即,他要部署作战,二来这种事对他来说,一点都不意外。

    长坂英雄,本来就是一身是胆的狠角色,对付他最痛恨的胡虏时冲动一点,又算得了什么?要知道,这位少年将军最出名的,就是他的忠义无双了,怎么可能看着匈奴人肆虐而无动于衷呢?

    所以,待众将寒暄完毕,王羽只是随口问道:“子龙,汝尚能战否?”

    赵云轻轻推开太史慈,一脸昂扬的答道:“杀虏卫国,义不容辞!”

    王羽满意的点头,下令道:“好,子龙且先归队,与文则一道,在右翼待命。”

    “右翼?”赵云微微一愣。

    转头看时,却见自己的旗号已然竖起,显然方悦已经把本队骑兵带过来了,和秦风的骑兵合兵作了一处。这倒不奇怪,让他诧异的是,右翼分明是旋转过,朝向鸣石山的。

    赵云茫然问道:“您要用羽林军和骑兵对迎战袁绍?”

    王羽的决断实在有些令人费解,羽林军和骑兵部队是青州军建制最完整,实力最强的两支部队。羽林军经历的激战,只有茌平攻刘岱的一仗,因为赢的很干脆,故而损失极小,骑兵则是实力暴涨,人数翻了好几倍。

    对付袁绍的残兵,而且还有田楷从旁牵制,用不着摆出这么大阵仗吧?匈奴人才是大敌啊。眼下摧锋、射声二营总共还不到七千人,迎战两万多胡骑,实在是……有点悬啊。

    “没关系,尽快解决袁绍,然后合兵一处对付胡骑,未尝不是上佳的选择。”王羽看向北方,意味深长的说道:“再说,迎战胡骑的,并非只有射声、摧锋二营啊。”

    “还有援军?”赵云猛然转头,却见冀州众将的营盘中一片混乱。战旗乱舞,喧嚣声四起,倒像是发生了内讧似的。

    “这是……”

    “托子龙的福,有人终于下定决心了。”王羽抑制不住的大笑起来,在大战来临之前,又一位名将入手,岂有不喜之理?

四零二章 克敌之谋

    “罪将张颌,拜见君侯!君侯不以罪将粗鄙,数度相召,罪将心存犹疑,迟迟不归,实属不赦,今日愿戴罪立功,率本部兵马,为大军前驱,抵御胡骑!”

    张颌的身材普通,算不上高大,整个人的骨肉应该用匀称来形容,看起来更像是个富家子,而非名声远播的河北名将。最与众不同的,是他锐利的眼神,就算王羽没有先知的便利,从这双锐目之中,也能看出,这是个相当精明且有主见的人。

    当然,他的请战也证明了这一点。

    用两千残兵去抵挡胡骑的锋锐,其实比单骑去骚扰还危险。张颌不可能不知道,王羽点头后的结果,必然是伤亡惨重,可他还是这么做了,很显然,他这是在弥补之前迟疑的失分。

    和历史的记载没有出入,这的确是一名智勇双全的将领,特别是在判断形势方面,有着极为精准的眼光。

    历史上,张颌就是在乌巢被袭,袁绍却不肯以重兵救援的时候,就做出了叛逃的决断。因为他很清楚,袁绍已经没救了。

    但眼下这次,张颌来降与否,其实是在两可之间的。最后促使他下定决心的,是赵云的奋迅,可以说,张颌冲动了一次。

    不过,冲动后,他并没有患得患失的意思,而是在第一时间进入了角色。

    总而言之,王羽认为,这个人是可以大用的,但却不是现在。

    “儁乂请起。”王羽伸手虚扶,并未表现得太过亲热。对不同的人,笼络方式也不一样,对太史慈、赵云亲热点,可以加强忠诚度,对张颌这种人却不会有什么作用,若是表现得太过,说不定还会起反作用也未可知。

    王羽轻描淡写的回绝了张颌的请战:“儁乂的心情,本将已经明白了,不过此战的部署已安排妥当,这先锋一事,暂且作罢。儁乂且督军在后,为我军后劲便是。”

    “主公,末将诚心请战,您……”听出王羽接纳之意,张颌顺势就换了称谓,不过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安。他请战的目的,一是献上投名状,二来他也不愿意对旧日的袍泽举刀相向。

    王羽并不详细作答,自顾自命令道:“十一,你与张将军同去,将部队安置在大军左翼待命,待中军有令,方可参与作战。”

    “喏!”李十一应声出列,抱拳领命后,站到了张颌身后,俨然以传令兵自居了。

    “擂鼓!”王羽看看鸣石山上,那里依稀有人在跳脚喝骂,再看向西方的匈奴大军,发现对方已经完成了整队和集结,他不再犹豫,断喝一声:“全军迎击!全军将士务必以除恶务尽为念,敢犯我大汉疆域者,皆杀!此战,只杀不俘!”

    “咚咚咚……”

    “杀!”

    鼓声雷动,杀声震天!看似弱势的青州军瞬间爆发出的气势,将身在阵中的张颌都着实震撼了一把。

    这哪是身居弱势一方所能拥有的气势?这哪是处于劣势的一方能够做出的宣言?果然青州军对此战早有准备么?还是说,这支强军已经有了军魂,在任何情况下,面对任何敌人,都能始终如一的战意高昂?

    张颌不知道答案,不过,他知道,自己可以去慢慢寻找,找出自己这次选择并没有错的证据。

    另一边,为青州军的气势所撼动,胡骑和袁绍军不约而同的开始行动起来。

    恼羞成怒般,一批黑色的羽箭突然升起在半空中,然后呼啸着俯冲下来,将羽林军手中的盾牌砸得叮当作响。

    青州军的弓箭手立刻开始还击,宽阔的交战点上空,近万只雕翎来回穿梭。大部分羽箭都没造成伤害,因为敌我双方早已熟悉了这一套,并且都提前做好了相应准备。

    只有少数几个倒霉蛋被盾牌缝隙漏过来白羽,或地面上弹起的断矢所伤,捂着身体大声地哀嚎起来。袍泽们立刻将伤者拖离羽箭射程范围,红色的血在已经被染黑了的土地上再次添加了浓重的一条,就像大地本身被割了一道伤口。

    鲜血在寒冷的空气蒸腾着丝丝白气,很快被冻结,渐渐变成不吉利的黑色,然后又被更新的血迹覆盖。

    比起两军对冲,羽箭给敌我双方造成的损失都不算大。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在浪费辎重,但袁绍军对此却乐而不疲,似乎辎重所剩不多的不是自己,而是对手一样。

    当然,实际上,这正好相反。

    “是牵制攻击。”张颌准确的做出了判断,自己的背叛,对袁绍造成的杀伤力,肯定比不上祢衡连续三天三夜的叫骂,袁绍不可能为此而冲动。胡骑不动,他肯定也不会动,只会用各种方法牵制和骚扰。

    “主公的布置,是不是……”他自言自语似的说着,眼睛虽未看向名为传令官,实为副将的李十一,但话里留出的余韵,无疑是对后者的邀请。

    即便在朝中,校尉也不能算是小人物了,从校尉这一级开始,就已经步入将军的行列了。这位李校尉,看起来并非勇猛之人,应该就是心腹一流了。与此人多做交流,自是有益无害。

    何况,他的疑虑也是实实在在的,用更强的部队去抵御袁绍的残军,怎么想,都没有道理啊。

    “张将军也看出来了?刚刚子龙将军也就此向主公发问呢。”李十一果然应声答道。

    “那,主公如何作答?”

    “呵呵。”李十一笑了笑,笑容有些古怪,张颌突然醒悟,自己现在还是降将呢,探问这种比较机密的事,很容易被人怀疑成别有用心,他连忙解释道:“主公运筹帷幄,自是智珠在握,某唐突了。”

    “张将军不要误会,主公当时的回答比较随意,真正的目的,无非是要各个击破罢了。”

    “各个击破?”张颌不解。

    李十一详细解释道:“袁绍屡败,又不能与士卒同心,自然得不到士卒死力作战。而胡骑虽远来,上下号令却很统一,故此战的关键,在于速胜袁绍,然后各部兵马合力围攻胡骑,如此方有胜机。”

    “道理是这样没错,可是……”在局部形成优势,优先解决敌人的薄弱部分,这是兵法的常识。但问题是,袁绍那么精明,他怎么会抢先出战呢?以目前的形势而言,袁绍只要对青州军形成一定的牵制作用,给匈奴人营造出来战机就足够了。

    李十一突然问道:“张将军可知,匈奴人此次出兵,到底和袁绍达成怎样的协议?”

    “某不知。”张颌摇头,冀州派系对联合匈奴人是持坚决反对态度的,这些事都是许攸等人在张罗,别说他一个武将,就算是沮授,也不可能清楚谈判的细节。

    “至少张将军应该可以确认,袁绍对匈奴人不是象指挥部属一样,如臂使指的吧?”

    “那是自然,休说袁将军,就算是先帝当年,想驱使匈奴作战也须……咦?”说到一半,张颌忽然心中一动,惊疑不定的看向李十一,求证似的问道:“主公的意思莫非是……”

    “正如张将军所想,胡虏是来捡便宜的,在一切都没确定的时候,他们怎么会愿意付出太大的伤亡?大老远来了,他们当然不会完全不出力,但至少他们不会笨到让袁绍作壁上观,自己和我军拼死力战。”

    “原来如此!”张颌恍然大悟,看着摧锋、射声二营略显单薄的阵容,他彻底明白了。

    王羽又来了一次心理战,他知道袁绍不会轻易出击,于是干脆以少量部队面对胡骑,主力却去与袁绍对峙。

    这种情况下,匈奴人应该会发动进攻,但不会全军压上。毕竟他们只是来捡便宜的,袁绍和王羽同归于尽,才是他们最乐于看到的,只有这样,他们才有机会把冀州给占下来。

    而青州的对策,显然是要在这波进攻中,反守为攻,重创胡骑。这样一来,匈奴人第二次进攻,应该就是全面进攻了,同时,他们肯定会要求袁绍全力配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远程骚扰。

    于是,袁绍就必须离开相对安全的营寨,将部队暴露在两支敌军的夹击之中,趋弱避强的战术,就有达成的希望了。

    这项策略的并不复杂,一点破关窍就可以轻易让人听懂,同时也很危险,毕竟没人敢保证,胡骑是否会在第一时间发动全面进攻,胡虏做事向来没规律。就算果然被王羽料中,摧锋二营能否挡得住胡骑的攻势也未知之数。

    匈奴人再怎么骄狂,对付七千步卒,呃,现在是九千了,也不可能只派遣一两千人发动进攻吧?而且,他们也会关注战局,根据战局的变化采取行动,想在一波冲击中重创敌军,却又谈何容易?

    “呼……嗬……”狼一般的嚎叫再次响起,匈奴人却没有立刻发动进攻,而是在阵前搭了个简易的台子。

    台子很快建好,大队的骑兵突然如潮水般向两旁退去,让出了一条通道,一群在身体上挂着各种骷髅做饰物,长得如野猪般矮胖的男人,在胡骑的膜拜下走到了刚刚搭建好的平台上。

    这些人都**着身体,胸口和肩膀上乱七八糟地画着各种图案,腰间用皮索系着各式各样的骨头。也许是牛羊的,也许是野兽的,随着人的脚步上下颤抖。

    每前进一步,骨头的主人便转过身来,向周围的人群嚷嚷几句。而人群瞬间就像进了水的沸油,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热烈的欢呼。

    “嗷……嗷嗷嗷!”为首的赤身男人扯开嗓子,发出一声古怪的长号。奇怪的声调引起了阵阵热烈的回应,两万多胡骑一起呼号起来,群狼乱舞一般。

    “嗷嗷嗷……”带头嚎叫的男人年龄已经不小了,但中气却非常地足,比最抗冻的野狼还精神。他一边晃动着骨质的乐器,一边象疯了似的乱蹦乱跳。

    没什么美感,倒是让人心里很有些瘆的慌,就像是黑夜里,独自在旷野上行走,突然看到了鬼火的那种感觉。

    张颌知道,这应该是胡人战前的某种仪式。他本不待在意,可下一刻,当几对少年男女被推上祭台时,他胸中的血猛然沸腾起来。

    充斥天地的嚎叫声中,绝望的哭喊声依稀传来,被虐杀者,是汉家血脉!

    野蛮而愚昧的仪式,终于到了尽头,领舞的萨满举起弯刀,利落地砍掉了男女祭品的脑袋。

    “嗷嗷……嗷嗷……嗷嗷”大河之畔,刹那间响遍了饿狼狂嚎之声。

    黑潮涌动,数不尽的胡骑,带着狂野的血腥气,狂呼杀来。

四零三章 曾经的战法

    “这是什么鬼阵型?王鹏举偌大名声,难道都是假的吗?用这么单薄的阵型应付铁骑冲阵?随便一冲就破了吧!”焦触大叫着。

    他并非为了王羽的愚蠢决策而痛心疾首,只是马蹄声太响亮了,不声嘶力竭的大声叫喊,根本没办法让其他人听到自己说话。

    此刻青州军摆出的阵型,完全不见于任何兵书战策,实际上,这个阵型到底能派什么用场,焦触都很怀疑。在敌楼上,他可以清楚的看到,青州军的阵型就像是一个巨大的‘丁’字。

    上面那一横有点歪,却正好与鸣石山的袁军正面相对;那一竖倒是和字面上一样单薄;最后是那一勾,天知道张儁乂是不是猪油蒙了心,竟然选在这么个节骨眼上,去为青州人火中取栗,把部队沿河排开,是准备反击的,还是准备跳河逃跑啊?

    “不用密集阵型,不用长矛阵,反倒是让弓箭手和刀斧手迎战,以为还是在袭营吗?那王鹏举到底知不知兵?”冷笑有声的是尹楷。

    王羽的布防不但阵型有问题,兵种也有问题,不用密集阵型,步兵怎么可能顶得住骑兵?当然,即便用了密集阵型,也无法扭转强弱之势,但用总比不用强,不是吗?

    “前锋破阵,后军掩杀!防住了袁……主公又如何,还不是只有被马蹄踩平的份儿!”张南也愤愤不已的叫着:“张儁乂,他就是活该!”显然,对突然离营而去的张颌,众人都有很深的怨念。

    “各位,别光顾着叫骂,大伙儿核计核计,咱们要不要也……”蒋奇的心思最多,他指指分兵后的田楷军,提议道:“待青州军覆亡后,咱们对主公也算是有个交待?”

    “还是等等吧。”众人都有意动之色,尹楷却摇了摇头:“用不着,别忘了,张儁乂已经降了,主公要杀鸡儆猴,也是冲着他去,咱们,呵,不要紧的。”

    尹楷猜的没错,袁绍确实没把他们放在心里。真正忠贞不渝的忠臣毕竟是少的,墙头草才是大多数,这么一群小人物,根本不值得他关注。

    此刻,他眼里只有铺天盖地的匈奴铁骑。

    铁骑正在加速,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急骤的马蹄声逐渐形成巨大的轰鸣声从战场两端响起,汹涌澎湃的骑兵大军就象决堤的洪水一般怒吼着,咆哮着,一泻千里,气势磅礴,整个战场都随着地面的剧烈抖动而震颤起来。

    “呼……嗬……”骑兵大声嚎叫着,忘却生死,两眼通红。袁绍丝毫不怀疑,就算是青州军全力迎战,在这种凶猛到极点的攻势下,也会死伤狼藉。

    所谓的密集阵型和长矛阵也是有其极限的,只要冲锋的骑兵不畏生死,硬撞也能撞出一条血路来。

    “好,好,好!就这样冲上去,杀光他们,杀光青州人!杀死叛徒!杀了王鹏举那害人的贼!”袁绍失声咆哮,状若疯狂,连郭图、逢纪等一众心腹都看傻眼了。

    高览本有意上前提醒,告诉自家主公不要高兴得太早,因为青州军的布置,让他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如果没记错的话,很可能是……不过,看到袁绍那疯颠颠的模样,高览知道,说了也白说,还是保持沉默的好。

    敌军兴高采烈,友军却是心惊肉跳。

    “什么?还是按兵不动?你确认你没看错旗号?没道理啊?鹏举兄弟没道理这么蠢啊?”张飞使劲揪着下巴上的虬髯,似乎想把这些钢丝般弯曲着的胡须拉直。

    “没,肯定没看错,从一开始,王君侯的旗号就是这样,一直也没变过。”

    “那就奇了。”张飞茫然了,想了想,又问:“那老田呢?老田他怎么说?”

    “田将军说,王君侯这么做,自有其道理,只管遵令行事便是。”

    “嘿,这事儿整的……”知道运筹帷幄非自己所长,张飞很干脆地放弃了:“不管了,不管了,随他们怎么样,反正俺就是来打仗的,有的厮杀就行!”

    其实,这些人若是能到青州军阵前走一趟,观点多少会有些改变。至少青州众将的精神面貌,远非他们所想的那样。

    “来吧,来吧!你们这些畜生,让老夫把你们送到你们该去的地方!十八层地狱够不够?你们应该喜欢那里的!”

    徐晃有些诧异的看了同袍一眼,黄忠却无视于他的眼神,只是轻轻默念着什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敌人发出的诅咒。

    徐晃从没想到过,这位年纪最大,平时表现也最稳重的同袍会表现得这么……浮躁?或许这个词还不够准确,但基本上可以形容出对方此刻的状态了。

    转念想想,徐晃很快释然。包括自己在内的五大上将,各有崇尚的理念,而且很凑巧的是,还都和‘义’有关。

    徐晃自己崇尚的是大义,于禁表现出来的则是对信义的推崇,太史慈则是侠义,赵云是忠义,最后,黄忠最看重的则是仁义。

    重仁义之人,和以毁灭为乐的胡虏,简直是天生的对头。

    在归属青州军之前,黄忠只是南阳郡的一名老卒,离边境远,得到的信息也少。就算听到了些惨事,以他的身份,除了捶胸顿足,自己生闷气,也做不了什么。

    现在,作为先锋直接面对这些与生俱来的敌人,就难怪他表现得如此不淡定了。

    他轻声提醒:“汉升兄,我明白你的心情,不过此战……”

    “公明放心,老夫心中有数,断不会因小失大。”黄忠摆摆手,示意自己状态很好,用不着担心。

    他二人谈笑自若,但身边的士卒却多少有些忐忑,胡骑的声势太惊人,速度也太快,瞭望手报数字的时候,就像是没有间断似的。

    “三百步!”

    “二百五十步……二百……一百五……一百,八十步!”凄厉的声音在回荡着,牵动了所有人的心。

    和羽林军与袁绍的对战完全不同,别说极限距离的三百步左右,匈奴铁骑一直冲到了八十步的距离上,射声营的将士们依然没有听到齐射的号令声。

    望向阵前,只见黄将军紧紧抿着嘴,神情坚毅,刚硬的面部线条,像是亘古未变的花岗岩一般。当然,更多的将士只是看到了一个背影,因为他们的主将站在了阵列最前沿。也正是因为这样,面对已经近在咫尺的胡骑,大家才能保持镇定。

    这就是主将身先士卒的作用,不一定能带来最终的胜利,但一定能让士卒们安心。

    当然,他们的对手肯定不是这么认为的。

    “看呐,这些汉人都吓傻了!他们肯定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多骑兵,这么多勇士!儿郎们,杀上去,踩平他们!从今往后,整个河北都是咱们匈奴人的牧场!”领军冲阵的,正是匈奴右贤王去卑。

    他以前也和汉军打过仗,知道汉军的弓弩厉害,提前做好了准备。可进入射程这么长时间,对手却迟迟没有放箭,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被吓傻了。

    想想也是,这可是两万多骑兵!就算是他这个右贤王,也是第一次看见啊!要不是袁绍的许诺足够诱人,就算是于夫罗这个大单于,也没本事把散落在并州的部落都召集起来,自然也凑不出这么多骑兵。

    尽管此刻随他一起冲阵的只有五千骑,但大军就在后面,这样的声势,足以把胆小的汉军吓住了。

    “踩平他们,把全中原都变成匈奴人的牧场!”

    铁骑士气大振,马速在疾驰中又上一个台阶,三十步的距离眨眼而过,五十步的接战距离终于到了!

    “杀啊!”用不着去卑指挥,胡骑自发的互相靠拢,冲阵的过程中,为了防止敌军的弓箭杀伤,彼此间要拉开一段距离。进入五十步后,就可以集结成密集队形了,准备开始冲阵了。

    对方的弓弩的威胁还在,可这么短的距离,顶多也只够射出一箭罢了,就算敌军人手一把弓弩,也不足为患。

    胜利,就在眼前!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青州军阵前。此人须发花白,看起来是上了些年纪的老兵,人畜无害的样子,只有那双眼睛炯炯有神,更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那柄大弓!

    “架弩!”持弓老兵纵声狂吼,发令的同时,手中的大弓也拉了个满月。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士卒就已经有了动作。

    第一排卧倒,第二排下蹲,第三排原地不动,士兵们动作略有不同,手中却无一例外的举起了强弩。似曾相识的一幕骤然上演,让所有曾经见过这一幕的观战者都为之窒息。

    士卒们的面容同样平静无波,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在这样的距离上,即便射杀了对面的骑兵,自己也会被战马撞死、踩死一样。

    “风!”两声号令几乎是连着吼出来的,与之相衔接的,是成百上千架强弩发出的咆哮声。

    “崩!”弩弦在同一时间被松开,发出了比开启河北大战的第一声弦响,更响亮无数倍的声音。

    去卑完全就没反应过来,除了在耳中炸开的那“嗡”的一声巨响,接着就看见一匹匹飞奔的战马突然失去控制,凌空飞了起来,然后一头栽倒在地,马背上的士兵就像是暴风雨中的麦穗似的,整排整排的被吹倒。

    有的被弩箭洞穿倒飞了起来,有的随着栽倒的战马飞了出去,有的被钉在了马背上,有的被后面冲上来的战马撞上了半空,有的被踩成了肉饼。

    短短一瞬间,前几排的骑兵士卒连同他们的战马突然就没了,就象从来没存在过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一刻,仿佛真有一股无比巨大的飓风吹过,恶狠狠的吹在了匈奴骑兵的阵列上,将人马一起卷入了浩渺不可测的虚空之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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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第一强兵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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