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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第一强兵全文阅读

作者:鲈州鱼     三国第一强兵txt下载     三国第一强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四六一章 寻人终有迹

    王羽随手将帛书递给田丰,神情淡淡的,扬声吩咐道:“去请军师过来。”

    帐外当下有人应命而去。

    见王羽派人去找贾诩,田丰知道事情还真有些棘手,接过帛书,匆匆一眼扫过,心情顿时也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刘玄德和许子远?这还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世事难测啊。”田丰如是感叹道。

    王羽点点头,没说话,但心中也有同感。

    他拟定了淳于琼周游华夏的计划,主要目的是为了传扬名声,提前招揽隐于民间的那些名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捎带的目的,那就是堵住许攸投曹之路。

    淳于琼对许攸是很有怨念的。

    尽管被俘后,他被王羽看中,成功的转危为安,但被出卖,险死还生,还有被俘之初挨的那几顿打,都是让他很难忘的经历。

    有了王羽的支持,他为青州张目的同时,又岂会忘了许攸这个仇人?有了他的大肆宣扬,许攸的名声算是彻底废了。

    肯用他的诸侯不会没有,但重用肯定是不可能的。关键时刻背主而逃,路上还出卖同僚,这种人,谁敢和他想处?就算他手上有些资源作为筹码,也不可能得到真正的重用,顶多就是被榨干之后,扔到一边冷藏了。

    王羽这两年和许攸明里、暗里打过的交道不算少,知道这家伙的虚荣心和智计。因此断定,只要淳于琼抢在前面,许攸投曹的可能性就会大幅降低。

    至于许攸不投曹操之后的去向,王羽还真就不是很关心。

    袁绍在豫州的旧部和情报网都是人,不是物件。就算没有许攸穿针引线,这些人也会有自己的选择。王羽的势力离豫州太远,鞭长莫及,肯定是接纳不到这些人的,只要他们不投靠最麻烦的曹操,对他就没多大影响。

    不过,许攸和刘备的组合,还是大大的出乎了王羽的预料。正如田丰所说,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天下大势,总是有其惯性的。

    王羽倒没什么担忧,汝南既然成为空白,迟早会有人去占,只要那个人不是曹操,就没啥好担心的。刘备虽然也很棘手,终归比曹操势力大涨带来的威胁更小一些,同样的资源,被一个敌人全占,和被几个敌人瓜分,对付起来的难度肯定是不同的。

    若非如此,战国末期,秦国又岂能以关中、巴蜀之力一统**呢?

    只是这个新组合的成员实在有些怪异,而那场对答隐隐也令得王羽甚为耳熟,心中因此而起了一种很荒诞的感觉罢了。

    至于关平的遗憾,有那么一点,但并不是很强烈。毕竟麾下已经有很多牛人了,王羽也没什么可不知足的。

    如果一切顺利,在接下来的两三年内,至少有两位,与青州目前一线武将阵容相当的猛人,有可能被说动,从千万里之外,赶来青州投效。

    相比而言,关平这个一流副将,倒也算不上什么了。

    贾诩很快赶到,看过信之后,脸色也有些怪异,凝神思考了片刻,忽然抬头一笑,道:“的确出人意表,不过也没什么值得担心的,汝南多了颗钉子,对曹操多少会产生些牵制。若是刘备想不开,要去打荆州,那就更不值得一提了。倒是许攸说的二虎竞食有点意思,公路将军那脾气,上当的几率确实很高。”

    袁术惨败于曹操,一路跑到了九江,还没站稳脚,就自封了个扬州牧。乱世之中,最重要的是武力,但名分也很重要。

    王羽手上只有一个泰山,却表奏徐和为兖州刺史,就是明明白白的表明了,他下一个进攻的目标是兖州,算是对曹操的宣战。曹操势力不及,只能忍气吞声,暂避锋芒,但两家的敌对关系,已是确立了的。

    袁术占了淮南,又摆出了要侵吞江东的架势,正牌的兖州刺史刘繇当然不能忍,再忍就成韩馥了。

    在河北大战连场的时候,江淮也不太平,袁术、刘繇陈兵大江两畔,很是战了几场。袁术兵多将广,刘繇占据地利和水军的优势,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这种情况下,袁术调转矛头,找其他方向扩张,也是很正常的。

    以袁术的位置,他可以选择的方向虽不少,但比较现实的却不多。

    豫州有他的仇人曹操,江夏则是袁术的苦主刘表,袁术起兵后的两大仇人,他哪个都惹不起,最后也只剩下个徐州了。

    徐州是盟友?那倒是没错,可陶谦身体每况愈下,徐州中平二年间的乱势,也是天下皆闻。这么块肥肉,让袁术如何能忍得住不吃?

    再说,袁绍死了,曹操之后也没再提同盟这茬。中原对立的两大阵营,已经是过去式了,再抱残守缺,倒是有可能一个个的都变成青州的附庸。

    对心比天高的袁术来说,这可不是一个能让他轻易接受的结局。抢占徐州,与青州分庭抗礼,就成了他最现实的选择。

    贾诩从书架上找出一张舆图,摊开后,指点着彭城的位置说道:“事实上,袁公路已经有了先手。许攸只是提出了个理念,不足为惧,但占据彭城的孙策就很关键了,他的动向,直接会牵动江表地域的局势,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亦不为过。”

    “就是孙文台的那个儿子,扬言要与主公一分高下的?”田丰在谋略方面参与得少,但孙策的名字他还是很清楚的。

    “就是他。”贾诩点点头。

    “此人看起来就是个莽夫,何足为惧?”田丰好奇追问。

    “不然。”贾诩摆摆手,看向王羽,笑道:“孙策与主公的恩怨,诩已经打探清楚了,其实就是源自于孙文台当年的一句话……”

    用讲故事的语气,把当年那段往事讲述了一遍,贾诩笑得很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这就是盛名之累,主公实不可不慎也。”

    王羽翻了个白眼,心中又好气又好笑,腹诽道:“这个孙策,简直就是个小孩子,一句话的事,至于这么耿耿于怀吗?如果而两家为此而交兵,流血漂橹,死伤狼藉,死伤的将士们还真是冤呢,这就是一句话引起的惨案呀。”

    “主公想在阵上会他?”贾诩听出了王羽语气中的兴奋,当下又是一盆冷水泼了过去:“这恐怕有点难。南面的情报已经传回来了,首先,主公您点名要重点搜寻那人,已经有了着落,正在接触之中,此外,就是关于孙策的那位少年军师的……少年俊杰,确实不虚。”

    王羽心下一喜,继而又有些担忧。

    他不担心周瑜,此人本来就很有本事,若是孙策不死,他的锋芒也不至于一直压抑到赤壁之战时才绽放出来。

    他担心的是贾诩说的那个重点目标。此人在后世的名声未必比郭嘉大,但也是个重量级的人物了,特别是对目前的青州来说,是个绝佳的补充。好容易找到了人,可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主公?”见王羽不答,反而有些神游天外的意思,贾诩试探着唤了一声。

    “嗯,你继续说。”王羽这才回过神,自嘲似的摇摇头。自从失了郭嘉之后,自己好像变得有些患得患失,多愁善感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若我与周瑜易地而处,大可以彭城为筹码,左右逢源,引袁术与徐州交战,自己则趁机挥军南下,借着江东主力为袁术所牵制的时机,大举渡江……”

    若是周瑜在此,肯定会大为惊讶,贾诩的分析,基本上就是他给孙策出谋划策的原话。除了少许细节不同之外,整个计划都像是有如亲见一般。

    所谓二虎竞食之计,说白了就是挑拨离间,趁机占便宜,这种心理战是贾诩最擅长的,凭高而观敌,又有什么预测不到的?

    王羽没来得及作答,田丰已是忧心忡忡的说道:“如此一来,淮南、徐州的局势就会变得极为混乱,特别是徐州,若是按部就班的话,此地本已是我军的囊中之物,现在,其归属就难以预料了。若是果真被袁公路占了,倒还简单些,若是被刘备、曹操之流趁虚而入,那……主公,您看是不是……”

    他看了舆图上的琅琊一眼,张颌军南下,正是徐州攻略的第一步。陶谦是有心相让的,可徐州的地方豪强和实力派,却另有想法。

    涉及到这种实地的归属,光靠人情笼络,和势力震慑已经不够了,要对徐州地方豪强造成足够的压力,就得真刀真枪的压上去。

    原定计划,张颌军将以威慑为主,通过攻击臧霸,来敲山震虎。同时将青州的疆域推进到东海国边境,随时可以越境作战,并不会实质上的攻入徐州。

    其后会通过谈判,依靠陶谦的配合,按部就班的分化瓦解徐州的地方顽固派,以尽量小的代价,拿下徐州。

    如果袁术跑来掺上一脚,事情可就麻烦了。这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来夺徐州,最后八成是要为人作嫁的。

    “不,还是按原定计划进行。”王羽摇摇头,断然否决了田丰的提议,意味深长的说道:“徐州,应该成为我军的助力,而不是拖累,若不能按原计划,和平交接,那么,让徐州乱上一场,也未必就是坏事。”

    “此事到此为止,不必再说,只须给儁乂传道军令,让他给臧霸留口气就可以了。”说着,王羽已经撇下了沉思中的田丰和贾诩,转向了关宁,问道:“关掌柜,适才所闻,你有何想法?”

四六二章 营建亦为才

    “我……在下……”关宁一个激灵,险些跳起身来,一向伶俐的口才不见了,磕磕绊绊的,连续换了好几个自称,就是没说半句有用的。

    他被吓到了。

    不是被王羽的问话吓到,而是被王羽直截了当,漫不经意的态度吓到。

    从管家口中,他已经很详细的了解过刘备和许攸从接触,到互相试探,最后通过一场对天下大事的论对,确定了宾主关系。

    父亲得以恭忝列席,是刘备笼络的表示,是很高规格的待遇,事先曾做了大量的铺垫,是相当隆重的一件事。

    这不是因为弟弟,弟弟名列骠骑名录的消息并未传开,在外人眼中,不过是个读过书,武艺还不错的少年而已。对形单影只的刘备来说,关家庄提供的资源才是最重要的,因此,父亲才享受了这样的待遇,事后反悔,也认为奇货可居,试图让自己以此为进身之阶。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认知,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留下东西就走人的准备。谁曾想,他不但直接得到了召见,而且王羽就这么很随意的,在他面前和两位军师讨论起了天下大势。

    这算是与闻机密了?

    但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看重的地方呢?

    关宁心里一百个不解,只觉脑袋里全是浆糊,黏稠稠的,一个念头都转不动。

    直到王羽最后这一问,他才有些明白了,对方似乎是想借此来考校自己一番。可刚刚说的这些东西,他连想都没想过,又哪里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没想法?”正窘迫间,王羽善解人意的下一问来了,关宁这才如蒙大赦一般,连连点头,额头上,汗水涔涔而下。

    王羽多少有些失望,好歹是名将的哥哥,总该有些异于常人之处吧?若是懂得谋略或者兵法,听了刚才这些话,多少应该有点想法才对。

    他根本就没把这些东西当什么机密,古代信息传递速度慢,传播范围有限,致使很多人的眼界也有限。在这方面有优势的人,可以轻易在大局观上把智力高于自己的人甩开,就像是后世**十年代,出过国的那些人一样,随便说几个新鲜事儿,就能把其他人砸蒙。

    王羽认为,拟定战略这种事,是最简单的,有足够的信息量,对此兵法战略稍有研究的人,就能拟定出个不太离谱的战略来。

    真正难的,是将战略付诸实施。

    就拿诸葛亮的隆重对来说,光是听到他的描述,可能会觉得很厉害,但知道这个,就能去吞并荆州,进取西蜀,进而争鼎天下了吗?显然不行。

    以小吃大,吞并荆州就是个大命题,实际上,连诸葛亮自己都没能完成;取益州,算是准备比较充分了,但依然连番激战,损兵折将之后,这才顺利拿下;三国鼎立的格局形成后,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兵攻宛洛,主力部队出汉中,攻略关中的分进合击的大战略,更是涉及到了大范围的协同作战。

    这个战略根本没能得到全面的实施,事实上,关羽攻襄樊和刘备攻取汉中的两战,应该就是在这个战略的指导下进行的。

    汉中之战是从建安二十二年就开打,直到建安二十四年结束。襄樊之战则是在建安二十四年展开,但完全没能达成互为应援,相互呼应,最后是被各个击破了,或者说关羽牺牲自己和荆州,策应了刘备在汉中的攻势,消弭了曹操反攻汉中的威胁。

    再拿许攸图汝南的策略来说,其他的都是虚的,他真正打动刘备的,就是他手上的情报网和与袁绍旧部的联系。有了这层关系,刘备就有了从曹操口下夺食的资本,其他的各种好处,能不能拿得到,都还远着呢,刘备这么务实的人,肯定不会想那么多。

    关宁答不出这个问题,只能说此人对兵法韬略没有进行过研究罢了,王羽倒也不会就此否定他,紧接着又问了个问题:“关掌柜,你对高唐城扩建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贾诩好奇的看看关宁,没发觉此人有什么出奇之处,于是转头看向田丰,疑惑王羽为什么摆出这副不依不饶的架势,似乎一定要找出这人的优点出来。

    田丰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想了想,又眼帘微垂,目光落在一本墨迹尚新的书册上,借此向贾诩示意。

    这东西是青州的新进幕僚档案,贾诩一看就明白了,准是什么地方又缺人了。自家这位小主公这某些方面很偏执,比如他认为,商贾中务实的人才比名士中多。

    这个规律,贾诩并不是很认可,但不能否定的是,商人和人打交道的经验,确实比普通人多。而这些人通常还很细心,执行那些繁琐而没什么难度的工作,成效的确远在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名士们之上。

    王羽的作风,他二人早就习惯了,关宁却极度的不适应。

    尽管他事先就存了要弃商从政的心思,也在着力打听,将军幕府考核的详情,但还是被王羽直截了当的三问,给问得直犯晕。

    “或者这么问好了,”王羽也不气恼,摆摆手,又换了个问题:“关掌柜,外面人都说,你走通了本将军中的关窍,故而在新城建设中抢得了先机。可新城之事,本将在是在两天前方与元皓议定,而你建商铺却是腊月,这莫非不是未卜先知之能么?”

    王羽的语气倒是很平和,但语意中却带了一丝质问之意,以他的威严,就算质问之意只有一丝,听在关宁耳中,也足够惊心动魄了,毕竟只是个社会地位极低商人,他哪里禁得住这个?

    关宁连忙解释:“君侯莫要误会,在下只是听说,君侯会在元宵那天会盟河北群雄,想着这段时间四方军民云集,总要有个消遣的去处。后来又听说君侯下令,埋葬尸体都需远离高唐城十里之外,在下便猜想,君侯会不会有将治所移到高唐,并扩建高唐城之意,故而……”

    “果然是你!”王羽抚掌而笑:“你是不是还和别人说起过?”

    关定心里没底,迟疑答道:“只是一些故交好友……”

    “很好。”王羽没头没脑的赞了一句,这次他吸取前面的经验,不问那些大而化之的问题的了,而是问得相对具体起来:“对新城外城的商铺民居布局,你有什么想法?”

    “以在下管窥之见……”关宁终于明白了,君侯的确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单纯是在考校自己的才干。想通此节,他也没什么好支吾的,当下抖擞精神,对答如流:“君侯要扩建的,并非通常意义上的都会,更像是个巨大的营寨。”

    “不错。”王羽笑着点头。

    他对历史没研究,但三国时代的人才,还是很有了解的,可就是想不出,到底哪位是擅长工程建造的。但他偏偏还知道,华夏古代的建筑技术相当高超,讲究也很多,选址、布局、道路铺设、建筑营造,甚至还得考虑下水道的问题。

    这不是开玩笑,和古代欧洲的城市完全不同,王羽看过文献,早在商周时期,华夏的城市就有考虑城市排水问题了。

    这是个大学问,王羽对此一无所知,田丰、贾诩也帮不上什么忙。而建城同样不是过家家,王羽虽然没打算把高唐城建得和洛阳一样,却也不想搞得跟个大村子似的。

    所以,城市规划方面的人才,亟待挖掘。就王羽目前所知,古代的建筑学和堪舆学是混在一起的,若是能找到传说中的南华老仙,八成就对路了,此外,王羽还真就没啥头绪。

    田丰倒是提供了一些情报,他知道的几位建筑大师,现在都在长安,其中一位王羽还见过,就是董卓派出的那五位差点被袁绍杀掉的使者之一,将作大匠吴循。

    这个就有点远水不解近渴了,就算派人追上徐庶,让他想办法与吴循接触,一来一往,也得半年以后,太慢。

    因此,王羽打算自己先挖掘一个差不多的,和将军府中的建筑工匠们一起,先商量着把这个城搞起来再说。

    刚巧赶上关宁来应募,说自己有个弟弟叫关平。王羽当然知道关平是谁,欣喜之余,顺便让人核实了一下,结果意外发现,关宁这个人本身,就很有点意思,故而才有了今天这场考校。

    目前看来,情势正在往好的一面发展。

    “如果是通常的建城思路,在下不敢妄言,但君侯既然想一切从简,那在下倒是可以说上几句的。当年关家庄一度曾毁于洪水,后来重建,全靠路过的一位道长指点,在下在这方面略有几分心得……”

    “既然不用城墙,那么这城便可以不用拘泥于形状,大可依地势而建,以圆弧状,一层一层向外拓展……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为将来扩建留下余地,人多了,就层层叠加上来……”

    “城墙也不用拆除,只消把城门拓宽,方便进出即可,以在下直接,连护城河都不用填,既然不出入大军,只消建上几座木桥就行了,既美观,又节省工期……”

    “还有城内的建筑,这附近林木甚多,若是只求入主,不强调美观,大可用最简单的方法搭建……在下知道一个法子,只要有原料,就可以在一天内搭建起一座大木屋,内里宽敞,就是外观不怎么好看。还有……”

    关宁这一说起来,就是一发不可收拾的架势。

    贾诩和田丰不时对望一眼,都想象不出,这样建出来的城,将会是怎样一个景象。王羽倒是听得津津有味的,这样建出来的城市,他再熟悉不过了,不就是后世的二环、三环么?果然民间有长才啊。

    这一番论对,足足耗了两个多时辰。

    贾诩听了个开头,就打着哈欠走了,他老人家忙着呢,可没空在这闲扯;田丰倒是比较敬业,可听到一半的时候,关宁说的那些木材如何选料,下水道如何开凿,以及王羽说的取水问题之类的话题,彻底打消了他的求知欲,所以他也走了。

    田丰很厚道的没打哈欠,只是在心里腹诽了几句,觉得王羽不干正事,在建造这些小道上耽误时间。

    王羽完全没理会两大军师的去向,他满心都沉浸在城管大队的发展上面。等雪一化,屯田就要展开了,但作为战场的几个郡,民生被破坏得相当厉害,失去家园的百姓说不定还要分神修房子。

    用关宁提供的这种办法建房子,就免去这些烦恼了。

    同时新建的城管大队也有了收入来源,很好的融入到了新政之中去,建城等一揽子问题都能得到解决。

    至于艺术性、风水什么的,完全就不在王羽的考虑之内,他要建的不是千古名城,而是实实在在的一个商贸文化的中心。

    实用的,才是最好的。

    “很好,从今天起,你就是我青州城管大队的第一任队长。”王羽拍着关宁的肩膀,很高兴的勉励道:“关队长,好好干!”

四六三章 名将养成

    履新上任,训话部署,接下来几天,关宁有如生活在幻梦之中。

    八万降卒,张颌选走了三千多冀州兵,徐庶又带走了两千多河内兵,再扣除伤重,亦或残疾了的,剩下的依然有七万以上。

    天地良心,关家虽然也见过些世面,但冷丁被架到这种位置上,那种难以言喻的战栗感,真是谁体验谁知道,名符其实的万人之上啊!

    关宁这辈子都忘不了第一次站在高台上,受万人瞩目时的心情,那不是荣耀,而是煎熬。

    十几万道目光齐刷刷的落在身上,身上就像是压了一座山,连气都透不过来。关宁不记得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他只知道,从台上下来的时候,他身上的棉袍,脚下的靴子都湿透了。

    其后的指挥也是一团糟,要不是上任前那两天,在和君侯的磋商之中,已经议定了总体规划,还画成了图纸,关宁很怀疑,自己会不会把道路都修成弧形……好吧,弧形的道路确实存在,新城的规划,本来就是以高唐为中心,一圈圈向外扩展出去的,每一圈,都是一条弧形的大路。同样以高唐旧城为中心,还有五条纵向延伸,与弧形道路相交的笔直大道。

    高唐附近没有高山,若不然,等城建好后,从高处俯瞰就会发现,整个城市会像是一个块被整整齐齐切成无数小块的大饼。

    每次紧张到极点的时候,这些建筑相关的问题就会出现在脑海之中,让关定得以冷静下来,让一团糟的工作继续向前推进,让他找回那么一点点信心。

    除此之外,于禁和田丰等人的帮助也很及时,前者在安营扎寨方面很有心得,后者是组织长才,关宁发出的指令再怎么混乱,经过他的梳理,也会变得条理分明。

    惶恐,忐忑,以及混乱,这就是城管大队以及高唐新城初生时的状态。

    “主公,您这次只怕是看走眼了,这都五天了,还是这么乱。要是没有文则和元皓从旁襄助,这城管大队会乱成什么样子,实在难以想象,幸好公孙将军和黑山军已经移师了,不然……以某看来,这关宁才干有限,做个幕僚辅佐还凑合,让他做主官,是不是值得商榷呢?”

    高唐城周围,已经成了个大工地,与工地近邻的则是军营。青州军训练有素,营盘更是于禁这个安营高手扎下的,肃然有序的气势,让两路盟军都心生敬畏,和工地的混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眼下,黑山军驻扎在高唐西北数十里外的鄃县;幽州军则驻扎在平原城外,贾诩很庆幸,幸好离得远,否则先前积累的威势,八成就要还回去了。

    对于王羽看人的眼光,他一向是很信服的,从前的事实也验证了这一点,可俗话说得好: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现在看来,这位关队长,就是主公的第一次失误了。

    凭良心说,这也称不上是失误,关宁组织能力有限,但在建筑学上,却很有些造诣,从他开设店铺的选址、建筑之中,能看出此人的才华,已经算是很精准的眼光了。

    但谁让王羽从前的眼光精准得吓人呢?

    只要他看中的人才,基本上都是招之能用,用必大成的人物,别说赵云、郭嘉这种不世出的英杰了,即便是潘璋这种浪荡子,同样有其独特的一面。

    比起这些人,关宁就相形见绌得多了。

    一连多日,关宁迟迟无法进入状态,贾诩不着急,但他很好奇王羽到底是怎么想的。是真的相信对方有潜力呢?还是在赌气?

    “给别人机会,就相当于给自己机会。反正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先让他试试呗?反正有文则、元皓他们帮衬着,就算失败,顶多也就是多耗费些人力,建城这种事,哪能一点代价都不付出呢?如果成功了,幕府中就又多了个能独当一面的人才,有什么理由不试试?”

    王羽的语气轻松惬意,语意却有些高深莫测,饶是以贾诩的世事洞明,也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完全领会其中的意味。

    “给别人机会,就是给自己机会?这话很有意思哦。”一手摩挲着圆圆的下巴,贾诩眯上了眼睛,慢吞吞的说道:“主公,您莫非是想向刘备传达些什么?他看不上的人,到了您手里,也能变废为宝?”

    “变废为宝什么的太难听了,暗中较量什么的也很无聊。”迎着初春峭寒的长风,王羽深吸了一口气,展颜一笑道:“文和,你不觉得一个从小就不被看好,笼罩在弟弟阴影之下的人,突然绽放出光彩的故事很有趣,很励志么?”

    “……呃。”贾诩难得的出现了一瞬间的呆滞,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用这么奇葩的理由提拔一个统率数万之众的人,真的不要紧?

    看看王羽的表情,似乎很认真,很期待的样子,贾诩把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反正也不是上战场,做主君的偶尔任性随意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随他去吧。

    话锋一转,贾诩低声说道:“主公,匡公的车驾昨天就已过了历城,不出意料的话,今夜之前就会赶到高唐。”

    “来的好快。”王羽眉头一轩,有些意外的转过头。

    贾诩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之色,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如诩所料不差,匡公此来,应该是为了五日后的会盟。”

    王羽沉吟不定:“你的意思是……”

    “无非是担心您与刘虞起冲突,所以您知道,刘虞为何有恃无恐了吧?这就是大汉宗亲的第一人啊。”贾诩摇头嗟叹。

    王羽终于将武将养成的游戏心态收起来了,神情变得有些凝重,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直接面对的一刻,才能更深切的体会到刘虞的影响力之强。

    自家老爹是什么人,王羽再清楚不过了,老王匡就是古代士大夫中,愚忠愚孝的典型。当初在酸枣,只是因为袁绍用大义之名压下来,他就差点对舅舅胡母班下杀手,给日后的众叛亲离埋下伏笔。

    王羽也是到了泰山之后才发现的,胡母家是泰山大族,势力犹在王家之上。要不是有胡母家的鼎力支持,他初回泰山之时,安定地方也不可能那么顺利。

    前世的历史中,自己这位龙套老爹,在洛阳之战露了个脸之后,就被历史长河湮灭了,一蹶不振的原因,没准儿就与这段公案有关。

    而这段公案的根由,正是他那不辨是非的愚忠。

    青州在对外战争中一直很强势,很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内部的铁板一块。但铁板一块之中,也不是完全没有隐患的,这个难以消除的隐患,就是王匡。

    为此,王羽放弃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机会,就是怕有了天子和朝臣,会影响到青州内部的稳定。

    没错,王匡放权了,被架空了,但作为泰山王家的家主,他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这影响力不足以**,但父子之间的事,本来就不是权力交接这么简单。只要他能发出反对的声音,对青州内部的稳定,就会造成一定影响,很棘手的影响。

    在青州新政施行之初,蔡邕就通过女儿向王羽传话,说王匡有些不理解,只是还没达到公然站出来反对的程度。

    现在,刘虞的影响力又发挥了作用,所以王匡才会提前动身来高唐。

    心念电转,将王匡到来可能会引起的变化推演一番,王羽略略放心,摆摆手,轻松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父子之间,应该没什么说不开的,不用担心。”

    贾诩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提议道:“主公,与匡公相谈时,不妨将两位夫人和蔡中郎邀上,以免事情无法转圜。”

    王羽看向东方,锐目微眯,淡然答道:“我知道了。”

    ……傍晚时分,方悦护送的车队抵达了大河南岸,老王匡显得十分急切,不等天明,就撇下大队,和蔡邕一道渡河而来,蔡琰、貂蝉不堪相思之苦,也一起过来了。

    小别胜新婚,王羽和二位娇妻这一分离就是小半年,多加慰藉才是正理。但没等他寒暄几句,老爹王匡就急吼吼的表示,自己有话要说。

    王羽无奈,只能带同众人到了中军帐,屛退左右,等着老爹摊牌。

    “鹏举,为父知道你的才干远过于我,故而这两年,也从未干涉过任何军政之事。不过,你还年轻,有些事不可操之过急,否则不但容易引起世人误解,怀疑我王家的忠义,更有甚者,可能会为大汉江山招来祸患啊。”

    王匡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看起来情绪也很平稳,让王羽放下了不少担忧,但老人语重心长的劝告,却让王羽很是摸不到头脑。

    “父亲,您这话是从何说起?”

    “常言道:以史为鉴,可知兴衰。鹏举,你施行新政,让青州休养生息,恢复生气,本意是不差的。但你要知道,这世上很多事,未必本意是好,结果就是好的。为父也知道,你做的这些事,并非异想天开的独创,抑制豪强,当年武皇帝就做过,屯田均田,同样是古之仁政……”

    王匡话锋一转,语气也加重了几分:“不过,你也要知道,武帝抑制豪强的结果如何;施行均田之仁政的,都有些什么人。”

    王羽下意识反问道:“是谁?”

    王匡看着他,眼神中带了一丝凛然之色,一字一句的吐出了一个令他深恶痛绝的名字:“大逆之贼——王莽!”

四六四章 所谓王霸道

    “是他?”惊呼声是二位娇妻发出的,王羽只是愣了愣,蔡邕则是用很有深意的目光打量着他,像是要从他的神情举止之间,观察出什么来。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现在他知道,老爹最担心的是什么了。

    和行军作战一样,王羽主导下的青州新政,其实都是他从历史的经验教训中,总结出来的。他提出命题,经由幕府论证完善,一一加以施行。

    外界对此并没多少了解,世人看待王羽,都是从无敌名将的角度去看的,用得最多的比拟,是项羽,而不是哪位古之明君或篡逆之臣。

    王匡虽然不掌权,但对青州发生的一切,却有着很直观的了解。这些了解,让他有了很不好的联想,故而有了今天这一问。

    对此,王羽倒是很理解。

    王莽本来就是历史上的一朵奇葩。

    王羽曾在论坛上看过有关于此人的讨论,很多人众口一词的认为,此人是个失败的穿越者,因为他的新政实在太有后世的范儿了。

    其新政中包括:官制改革,土地国有,土地平均分配,抑制豪强,以及政府干预经济等诸多措施。每一条都不见前例,甚至在其后的将近两千年里,都没有相似的政策出现在华夏大地上。

    真正与其产生共鸣的,要等到十八世纪的欧洲,那个名叫马克思的大胡子出现了……此刻距离王莽篡逆,只有两百余年,很多士人对此都是记忆犹新,王匡这个愚忠的顽固派自然也不例外。

    可以想象,当老人发现,青州新政与王莽乱政的诸多相似的迹象时,他的心情是如何难以言表的复杂。

    先前一直没说,是因为河北还在激战,老王匡再怎么愚忠,终究也分得清轻重,不会在那种关键时刻扰乱王羽的视听。

    现在大势已定,王匡听说王羽邀了刘虞来会盟,担心儿子会急功近利,犯下大错,于是便匆匆赶来,准备做一场深谈。

    他素来知道王羽的口才与机变能力,故而也不打算用什么技巧,就是把自己的担忧一一表达出来,令后者改弦易张或者作出合情合理的解释。

    王羽凝神思索片刻,缓缓开口道:“父亲,岳丈,青州新政和王莽的新政,其实是不一样的……”不给王匡争辩的机会,一句话说完,他便加快了语速:“表象或许相似,施政的精神却全然不同。”

    当然不一样了,青州新政的根本,是王羽本着要改变华夏文明数百年一兴衰,在不断轮回中走低的趋势,而确立下来的。跟马大胡子身处工业革命时期,建立地上天国的空想完全就是两码事。

    “父亲,您觉得如今的乱世是谁造成的?如果青州也和其他诸侯一样做法,大汉未来会如何,还有的救吗?”

    王匡皱眉不语。

    这个命题,在天下士林之间,也一直有人在争论。

    主流意见是将过错归咎于桓、灵二弟的昏庸,不修德政,故而天降灾劫,乱相频生;也有人不愿直接指责皇帝,而是将过错具体到了外戚、宦官身上,认为正是这些人的蛊惑,才使得正直君子无法在朝中立足,不能匡正社稷,这才有了末世之象。

    这两种主流观点,王匡都是既支持,也不支持的。

    作为愚忠者,指责皇帝这种事,他是做不出的;至于外戚,王匡当年在大将军府任职,何进就是外戚,对王匡有知遇之恩,从何进的行事中,王匡也看不出什么祸国殃民的味道来。

    所以,最后也只能把这一切归咎于宦官了。

    不过,王羽治政后,青州的主流意见却有所不同,以孔融为代表的王羽铁杆拥护者们宣扬,这场祸乱的罪魁祸首是豪强世家。

    正是他们不遗余力的兼并土地,才使得小民无立锥之地,造就了遍及天下的流民,有了那场黄巾之乱;正是他们祸乱朝纲,使得朝中动乱频频;同样是他们私募军队,对朝廷的令旨阳奉阴违,这才有了割据天下的诸侯们。

    这种观点在青州很有市场,因为青州的百姓一半以上都是黄巾余党,深受豪强凌虐之苦……

    王匡虽不尽信,可多少也受到了些影响。当然,若是王羽就这个问题与他争论,他肯定要据理力争,但王羽突然提出了一个假设,老王匡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蔡邕突然笑着吩咐道:“琰儿,你去拿壶酒来煮上,老夫很久没和鹏举相谈,今天正好听听鹏举如何论断天下英雄。”

    贾诩建议王羽邀蔡邕在场,确实是有道理的,他这一打岔,气氛顿时缓和了下来。对质的味道变淡,家人小聚的温馨感觉浓郁起来。

    蔡琰兰心蕙质,如何不知道老父的意思,当下盈盈起身,在帐门处低唤一声,当下有人送上酒来。素手煮酒,清香四溢,饶是王匡忧心忡忡,此情此景入目,胸中郁结的那股闷气顿时也散去了不少。

    “也只有伯喈兄之才,才能教出这等好女子啊。”

    蔡邕呵呵一笑,打趣道:“儿女事,自有他们的造化,和我这个老家伙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女儿再好,最后也是别人家的,这不,好好的女儿,不是便宜了你这老家伙?”

    王匡知道老友是提示自己,后辈的事不好参与太深,否则父子之间起了隔阂就不好挽回了,毕竟儿子已是名震天下的一方豪雄,父子之间的事,已经不是单纯的家事了。只是不论如何,他终究还是想问个明白,不然实在不踏实。

    他一拂长须,深吸了一口带着清香的气息,不无得意的说道:“女婿也是半子,伯喈兄说的可怜,但何尝不是也占了老夫的便宜?老夫不与你计较,你也休要拿此事说嘴才好。”

    二老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须臾间,酒已煮好,蔡琰二女分别奉上,然后一左一右坐回了夫君身边,那低眉信手的乖巧模样,看得王羽很有些心痒。

    当然,现在不是分神的时候,二位娇妻的存在,主要是缓和气氛的,想消除老爹心中的疑虑,还是得靠自己的干货。

    转动着手中的酒盏,斟酌着词句,王羽缓缓开口:“诸侯混战,损伤的是天子的威仪,天下万民的福祉,华夏文明的元气。天子的威仪越低,篡逆之事就越容易发生。事实上,冀州的降臣中,就有人供述,袁绍入主冀州前,与韩馥一道拥立刘虞,就是为日后登临大宝做铺垫呢。”

    二老都是动容:“他袁家世代深受圣恩,怎敢起这大逆不道之心?”

    “王莽、董卓已经开过先例,袁绍权势地位俱有登顶之望,如何不盼着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王羽眼睛微眯,一缕夺人心魄的寒光迸射而出:“事实上,如果没有伯珪兄在,刘虞还会不会坚决推拒,谁又能做论断?”

    王匡对刘虞的节操品德还是很信服的,但王羽口口声声都是假设,他也不好就此争辩,而且,王羽也没给他留下插嘴的余地,就是那么轻轻一带而过。

    “董卓乱政之前,刘焉、刘表之流纷纷自请出京,名义上说是为皇室保留血脉元气,但若陛下果然不幸,到底谁来做皇帝这件事,最终能和平解决吗?各路诸侯都是精明人,就算自己看不出,也会有人提醒他们。”

    “若是没有青州,这场争鼎天下的大战进行到最后,无非是势力最强者,位极人臣后行废立之事,余者不甘示弱,也各自建国称王称帝,在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中,慢慢消耗元气,同时也被新的野心家所觊觎。”

    “世间事只要开了头,后面效仿就不难了,篡逆这种事同样如此。就算天下最后重归一统,但只要篡逆之风开了头,就不会止歇。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力,诸侯之间要争斗,野心家的儿孙们同样会争斗,本朝初年的七国之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若不从一开始就加以抑制,而是各种拉拢,各种妥协,就会造就大批的野心家出来,所以,青州新政的基本原则就是抑制豪强。”

    “如今青州已隐隐有了天下至强之气象,只要孩儿不行篡逆之事,谁敢抢在前面?内部杜绝野心家的出现,外部压制群雄,令其不敢逾矩,只要青州兵马常胜不败,乱世,就将以最小的代价而终结。”

    “当然,光是终结乱世还不够,如何让汉之名永远传承下去,光辉永不熄灭才是真正的难题。王莽施行新政的心态,孩儿不了解,也不知道他的目标到底是什么,但武皇帝当年文治武功,却是孩儿心生向往的。”

    王羽前面的长篇大论,涉及的内容很多,气魄也很惊人,王匡一时插不上话,但王羽说自己以汉武帝为志,让老人安心之余,同生疑虑:“武皇帝时代的施政,最后可是……”

    汉武帝北征西讨,可谓武功赫赫,可身后的名声可不怎么样,不少人认为他穷兵黩武,将文景时代的家底挥霍一空,给日后的霍光专权,王莽篡位埋下了祸根。

    王羽要学汉武帝南征北讨倒是很正常,但若是照搬汉武时代的政策,对日暮西山的大汉王朝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其实,武皇帝时代的政策大多都是好的,之所以最终失败,只是因为他忽略了些东西,很核心的东西。没有这个,武帝之政就是穷兵黩武,如果加上这个,武帝之政就是大汉雄霸于世的开始!”

    对此,王羽的回答完全符合他一贯的风格,简单而直指核心。

    “鹏举,你说的到底……是什么?”二老相顾而视,在对方眼中都只看见了迷惑。

    王羽说的太让人无法置信了。

    武帝时代的智者不计其数,哪个不是名留后世的高明人物,若真有这种灵丹妙药一样的东西,他们怎么会看不到?

    何况,自己这些后来者,也没少研究历史,作为当今治政的参考,同样没发现有这种契机的存在。

    可是,鹏举满怀信心,言之凿凿的模样也不像是在说大话。习惯了他创造的一个又一个奇迹,在王匡心中,儿子以前的模样都已经模糊至不可记忆了,蔡邕对这位佳婿更是极有信心,他相信,王羽既然这么说了,一定不会没有来由。

    “开疆拓土,乃是万世之功,怎么会是错?之所以被认为是穷兵黩武的乱政,只在于这些军事行动消耗太大,收支不成比例罢了。想要修正,很简单,只要本着公平、公正的精神,立下‘参与者得利’的规矩,何愁无人主动报效,去开疆拓土?”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其实王朝霸业并非在水一方,而是只隔了一层纸罢了。”

四六五章 高唐会盟

    忙碌之中,时间过得最快,就在清场结束,新城奠基方兴未艾之时,元宵节到了。

    元宵节是华夏的传统节日,在汉文帝时,官方便已正式将正月十五定为元宵节。汉武帝时,天子会在正月十五这一天祭祀‘太一神’。

    节,是佳节;主人,这是群雄之中举足轻重的王羽,不但他邀约的三路诸侯及时赶到,中原群雄也都派了心腹之人来参与这场盛会。

    似乎受到了盛大气氛的影响,这一天,天公也来作美,将大好的明媚春光洒遍了大河两岸。

    从三天前开始,渡口上的渡船就忙碌了起来,往来穿梭着,将一批批的贵客和他们的车马随从由南岸送到北岸,引领到高唐城北的大营中去。

    将军府的幕僚一个个都忙得不可开交,冀州的降臣们倒是有了用武之地,把接待工作承担了过去。华夏人注重礼节,青州却重实效,但凡是融入这个体系的人,都不大看重繁文缛节,而是更重视效率。

    王羽举行的这场阅兵,其实和青州内部的氛围颇有些相违,毕竟眼下的青州,更多的精力都是放在生产恢复上,田丰和糜竺恨不得把一个钱掰成两半用,哪有闲钱来搞这花架子。

    只是考虑到这场盛会祝捷、慰灵、耀武、会盟等多重意义,幕府内部才没什么异议。

    不过,青州的节俭——或者说抠门之风,到底还是体现在了很多细节上。

    灯笼倒是挂了,但远谈不上张灯结彩,顶多就是应个景而已;接待的人倒是不少,规格却远算不上隆重,田丰、贾诩、国渊等青州重臣一个都没出面,活跃在接待行列的,地位最高的就是负责外交的孔融了,在他号令下奔走的,则是辛评、陈琳这些人。

    招待多少也有些简陋,除了就地取材的各式马肉料理,倒也有些山珍海味。

    公孙瓒在平原等了二十多天,很无聊,于是带着亲卫到处游猎,很有些收获,看了王羽拟定的款待菜单后,大吃一惊,赶忙将这些猎物提供了出来,以免招待的规模太过寒酸。海味则是青州水师在海里打捞的鱼虾,算不上很新鲜,只是聊胜于无了。

    公孙瓒对此颇多腹诽,当面抱怨说,王羽招待诸侯使者的东西,不比士卒平时吃的强多少,以青州的富足,实在太也寒酸。

    而王羽振振有词的反驳说,与子同衣,与子同食,本就是为将者的准则,自己和士卒吃的一样,有什么可丢脸的?至于诸侯的使者,他们应召而来,各有目的,但没人是为了来吃饭喝酒的,而是慑于青州兵威,不得不来。既然如此,还费那么多周章干嘛?

    公孙瓒听罢,默然半晌,而后长叹一声,感慨自己蹉跎半生,见事终究还是落了俗套,鹏举贤弟时刻牢记武将的本分,才是真正的名将之姿。

    王羽当然是要谦逊一番的,他其实就是懒得张罗,又心疼花钱。

    钱花在军队身上,能提高士气,增强凝聚力,提升忠诚度,对战力的提高大有帮助,也有助于增强军人在青州社会体系中的地位。花在诸侯使臣身上有什么用?难道能拉拢几个高人过来不成?

    招待再怎么隆重,私底下的算计也不会少,该翻脸时一样得翻脸,这样一来,花大价钱招待他们又有何用?没用的话,干嘛要花钱?

    他的作风就是这么简单直接,但这话传出去后,却变了味。

    华夏人的观念很朴实,一个人若是被公认为好人,那他做的所有事,就都是好事;若是被公认为智慧高深之人,那他的言行,肯定就有其深意;若这个人被认为既是好人,又是智者,那他就可以享受圣人待遇了——具体可参照后世的孔孟。

    如今王羽在青州的威望,就和圣人差不多了,他的言行一经传出,都会被放大到极致。

    他和公孙瓒的这番对答就在军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听说寒酸的招待规格背后还有这样的深意,将士们无不感动莫名,连两路盟友军中也是交口称赞,可算是意外收获了。

    当然,对此在意的,只是低级军官和普通士卒,眼下,军中的高层都就另一个话题议论纷纷。

    “参与者得利,就是王霸之道,子龙、疯子,你们不觉得,主公这话听起来浅显,深思时则高声莫测吗?”

    太史慈与赵云、秦风一道等候在大营北门,身上衣甲鲜明,在朝阳的映射下闪闪发亮,身侧是两排肃立的士卒,三百人的队伍,排出了几十步远。

    此刻,这位青州第一悍将正侧着头做深思状,任由明媚的春光洒在脸上,将他那张很有男人味的脸映得更加菱角分明。

    “这有什么好高深莫测的,打仗是为了干什么?不就是为了捞好处吗?要是参战就有好处拿,那谁不愿意打仗啊?”

    秦风撇撇嘴,指着北方大声讪笑道:“你看看塞外那些胡人,不就是这么回事?打进边关,就能随便抢,随便拿,抢到一次的收获,就能顶得上在塞外放半年羊,有人振臂一呼,岂有不万众响应的道理?这个啊,就叫参与者得利。”

    “对哦。”太史慈眼睛一亮,两手一拍,赞道:“疯子,你也很聪明么,商君书上说闻战则喜,可不就是这么回事么?当年的强秦还不就是这么横扫**的?哦,那也不对,若是这招好使,秦国怎么后来又亡了呢?”

    “那谁知道呢。”秦风挠挠头,他自幼从军,在草原上打了二十年的仗,对胡人倒是熟悉得很,商君书什么的,则听都没听过。

    “暴秦……”赵云开始只是听着,两人问他也不答话,直到两人都在挠头,他才开口道:“应该没能将此策贯彻到底,或者说商君与主公的观点只是表面相似,实则不同。”

    “怎么个不一样法?”太史慈追问。

    早在青州新政施行之初,王羽就提出了‘屯田、尚武、养士’等多个理念,施政过程中,又有抑制豪强等诸多变革之策。不过,这些理念和政策算不上什么创新,只能说是将前人的良法照搬,用以恢复青州的生产、民生罢了。

    而在数日前的那场论对中,王羽却提出了一个核心思想,表示青州新政的内容,都是围绕着这个核心,为最终目标做铺垫的,这就很值得关注了。

    正如秦时商鞅确立的“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汉初的‘无为而治’,武帝时代起的‘中央集权’,只有有了核心理念,施政才有脉可循。

    因此,消息一经传开,无论文武,青州高层都在讨论这个话题,猜测着青州的未来,应该是个什么走向。

    性子最急的太史慈甚至跑去找王羽当面问询,只可惜,一向直截了当的王羽,这一次却玩起了神秘,无论谁去问,都是笑而不语。

    一来一去的,这个话题倒是越发的引人入胜了。

    “秦**队的功勋制度很完善,故而在战场上,一直能做到将士用命,奋勇作战。但与战争相关的后勤部分却是割离开的,主公曾经说过,说秦国的工匠,是很神奇的一群人,他们制造的弓弩、箭矢,几乎达到了标准化的程度……”

    秦风眨眨眼,插嘴问道:“标准化?那是什么?”

    “就是……”赵云也有些挠头,主公的这些新名词用的时候很好用,解释起来却很麻烦:“就是不同的工匠做出来的东西都差不多,用的工序也差不多,连耗费的时间都差不多,就可以称之为标准化了。”

    “听起来也没什么嘛……”太史慈二人对视一眼,都很茫然:“这有什么好处么?”

    “当然有好处了。”赵云耐心的给这俩求知欲很旺盛,但对细节向来不求甚解的同袍解释着:“这样做出来的东西,就可以统一使用,后勤的压力会减轻,而且重复同样工序的工作,往往也更加有效率,还有……”

    赵云可比这俩家伙好学多了,记性也好,把从王羽那里听来的东西,加上自己的理解复述出来,听得太史慈二人一愣一愣的。

    “秦国的工匠生产效率很高,工作也很拼命,但他们却无法从战争中得到任何好处,只能是被当做奴隶对答,努力工作只是为了活命。这样的人,和被抓壮丁,逼着上战场的人有什么两样?”

    “此外,秦国的后勤补给也很成问题,除了因粮于敌之外,出征之前,将士多要自备粮秣和武器装备。虽然他们有因战功而授的爵位和土地,但战争给他们带来的压力还是很大的。若是速战速决还好,如果战场绵延数月,乃至数年,秦军的士气和斗志就会飞速下降。”

    “哪支军队不是这样?”太史慈又有不同意见了。

    “不一样的。”赵云正容道:“史籍上都说,秦军在战阵上,凶猛若虎狼,时常可见悍卒肋下夹着俘虏,腰间挂着首级,依然奋勇冲杀向前,故而六国合纵亦不能当其锋锐。可是,一旦相持日久,秦军的士气下降,每每都快过其他军队。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南征百越的那几十万秦军了……”

    秦军南征是历史上的一个谜团,史籍上的记载很模糊,既无法确定其确切人数,也无法确定这支军队的战绩。唯一可以确认的,就是这支军队一去不回,哪怕是在中原烽烟四起,帝国风雨飘摇的一刻,这支南征大军也没有一兵一卒北上。

    秦军不耐久战的例子很多,赵云特意以此为例,当然不是为了引起争论,而是他揣摩王羽所说的国策的真实用意,得出了自家主公有意效法秦国,又发现了秦**政的弊端后,打算改良后实施的结论。

    他认为,一统中原后,自家主公很可能也会发动南征北讨的战争。

    最后,赵云如是总结道:“所以,参与者得利,值得是广泛的参与者,不光是军队的将士,后方的工匠、商旅、官吏,甚至农夫,只要为战事出过力,就能得到丰厚的回报。”

    “……那是怎么个景象,俺想象不出。”太史慈认真想了想,却怎么也想不出,这个社会体系到底要如何运行:“子龙,你知道吗?”

    “我也想不出,完全找不到可以参考的先例。”赵云耸耸肩,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说不定主公也没完全构思好呢,不然也不会只是吹风,却不肯道出细节了。”

    “有可能。”太史慈点点头,眼中带了一丝憧憬:“这法子听起来倒是挺不错的,要是打仗就有好处,所有人都有好处,不就一直能向外开疆拓土了吗?这仗可有的打了。你们说,主公这脑袋是怎么长的?怎么总是能想出这些匪夷所思,却又很神奇的办法呢?”

    “……”这种问题当然没人答他,众人很是沉默了一阵子,直到正北方传来一阵车马粼粼的响声,三将才猛然惊醒似的举目远眺。

    “来了?”官道上残雪未消,白色下面倒是有了几点绿色,但太史慈说的来了,可不是春天的脚步。他和赵云不是没事跑出来闲聊的,而是为了迎接当朝大司马,幽州牧刘虞!!

    “应该是了。”秦风久在塞外,眼力很不错,远远看到了天边那一条黑线。

    太史慈的好奇心又起,一边眯着眼眺望,一边问道:“他来的排场应该很大吧?某听说当年先帝在平乐观演武,在点将坛上建了十二重华盖,盖高十丈,还有九重华盖的小坛,场面很是了不得呢。”

    秦风嘴角一挑,笑容中带了几分嘲意:“那你可要失望了,刘虞不是先帝,他的好名声可不是凭空来的。”

    “不会吧?”太史慈有些无法置信:“他五天前就到了广川,磨磨蹭蹭的等到今天才出现,难道不是为了摆架子,秀排场?”

    秦风摇摇头,语气中带着股莫名的味道:“总之,你自己看了就知道了。”

    见他这副神情,太史慈也不再追问,凝神观望等待。

    再过片刻,刘虞一行人终于靠近了。在看清楚刘虞的队伍之前,率先传来的,是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没等太史慈表示惊讶,就看见蜿蜒而行的队伍中间,摇摇晃晃走着的,竟然是辆牛车!

    没错,就是一头老牛拉着的车。

    “那是……”吃了这一惊,太史慈的反应慢了一拍,先发出惊呼的却是一直很沉稳的赵云。

    “什么?”

    赵云一脸讶色,眼神凝重之极,指着队伍最前列,迟疑道:“大哥,秦兄,你们看,走在最前面那名武将,似乎就是麹义啊!”

    “什么!”

四六六章 再见麹义

    一惊之后,又是一惊,接连两次,都是非同小可。

    刘虞的官职、身份,各种名头人尽皆知,无须赘述,这么个人,乘着一辆牛车出行,本身就是很违和的一件事。特别是那辆牛车本身也是吱呀乱响,很有日久失修的意思。

    节俭到这个份儿上,哪怕是假装的,也很让人惊叹了。

    不过,真正让青州众将震惊的,还是赵云叫出的那个名字……麹义!

    在去年春天之前,麹义虽然有些名声,但和焦触、张南那些人也没多大区别,有河北名将,冀州上将这种名头的人多着呢,麹义并不起眼。

    然而,他先在邺城击败于夫罗,而后又在界桥之战大方光彩,足以令人侧目而视了。

    青州众将更加清楚的是,就算在龙凑那场大战之中,麹义也算得上是虽败犹荣了。若非他的决死狙击,龙凑之战必然会以冀州军的全军覆灭而告终。

    反过来说,若是副将淳于琼再给力一点,甚至可以达成小损之后,全师而退的战绩。如果真是如此,对其后的连场大战,就会有着很深刻的影响了。

    这么一员大将,确是如何重视也不为过的,也就是袁绍用人的讲究太多,否则此人或许不足以作为执掌全军的名帅,但作为独当一面的大将却是足够了的。

    龙凑之战后,麹义失踪,袁绍只是草草的派人搜了一通,就当这名有点本事,但太过桀骜的大将不存在了。沮授倒是有心多找找,可他当时既要重新编练新军,又要与黑山军交战,一时也是无暇分身,此事就这么耽搁下了。

    而青州一方则是相反,寻找麹义是战后情报司的重点任务之一。王羽花了大力气去寻人,可就是没找到,麹义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大多数人都认为此人已经死于乱军之中了,否则以他的桀骜与急躁性子,河北大战连场,他怎么可能一直不出现?纵使伤心了,打算背弃袁绍,他也不可能在乱世中默默无闻吧?

    王羽一度都在猜测,是不是刘备把麹义给藏起来了,打算慢慢笼络了。但清渊一战中,刘备的班底全溃,也没发现有麹义的存在,刘备显然是无辜的。

    结果,现在,他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河北的几大势力,也只有刘虞才有本事从袁绍手底下挖人了。袁绍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而刘虞则是宗室第一人,名声震朝野,无论是名声还是底蕴,这俩人都很有一拼。

    “麹义!”赵云惊讶,太史慈不无好奇,秦风在微微一怔之后,眼睛却陡然变得一片血红,暴喝一声,抬手就要拔刀。

    白马义从的覆灭,最直接的仇人就是麹义,先前以为此人已死,秦风也没表现出什么异常来,此刻仇人相见,岂有不报仇之理?

    “秦兄,不要冲动!”赵云手疾眼快,一把按住了秦风的手,没让他把刀拔出来。

    “子龙,界桥那一战你也在场,何故阻我报仇?”秦风怒目而视。

    太史公论昔日荆轲刺秦曾将勇力之人分成四类:血勇之人怒而面赤,气勇之人怒而面青,骨勇之人怒而面白,神勇之人怒而色不变。

    血勇之人只可于市井之中打架殴斗;气勇之人可从军杀敌;骨勇之人已极可贵,能舍生取义,杀身成仁。至于神勇,也只有不世出的豪杰才能当得起了。

    秦风也算是一名勇将,但也只是气血之勇,一怒拔剑,拔剑生死,不会多考虑什么。他拔刀的动作虽被赵云拦住,但手上力道却一直在增加,要不是赵云武艺远胜于他,还真就未必拦得住他。

    “战阵上的事,战阵上了,现在麹义分明为出使而来,你杀他算是什么事?自家兄弟知道你要报仇,不知道会怎么想?主公今日是要会盟,为的是暂息干戈,休养生息,为的是天下的长治久安,而不是鸿门宴!就算是鸿门宴,项藉也没杀高祖的大将啊!”

    赵云的低喝声像是一盆冰水迎头泼下,秦风的神智顿时清醒了不少,他只是惊怒,并未失去理智,哪里不知道此番会盟的重要性?

    杀麹义,甚至杀刘虞都很容易,都用不着王羽下令,他们三个带百十个骑兵冲上去,一顿饭的工夫就能把刘虞一行人杀个精光。

    可问题是,如果事情能这么简单的处理,主公又何必对刘虞这么重视呢?

    项羽在鸿门宴不杀刘邦,不是心慈手软,而是不能杀。在战场上杀了刘邦,可以震惊天下,在邀人饮宴时动手,只会被天下人唾弃。

    开了这个先例,将来还有谁愿意和青州打交道?春秋无义战,信义对诸侯来说并非不可或缺的东西,但什么事都不能越过底线,否则就不是没有信义的问题了。所以刘邦杀功臣,必须得等到天下大势已定之后,若是杀早了,再强的势力也会分崩离析。

    “可是……”明白归明白,但秦风不甘心啊。

    若麹义降了主公,这口气他可以忍,但此人居然一脸桀骜,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营门前,若是就这么看着,将来怎么去见严将军和死去的袍泽呢?

    “不要中计!”一只有力的手掌按上了秦风的肩膀,随即,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到了秦风身前,却只留了个背影给他,只听太史慈沉声说道:“麹义那副模样,就是引你出手呢!只要你把刀拔出来,刘老匹夫势必掉头就走,然后四处宣扬,主公欲摆鸿门宴,诱杀诸侯大臣!”

    “大哥,你这话从何说起?”太史慈的话让赵云、秦风都是惊诧莫名,只是原因各不相同。秦风只是纯粹的吃惊,赵云却另有想法。

    赵云虽然对刘虞重用的,与胡人关系密切的鲜于辅、阎柔等人没什么好感,但对刘虞还是很有好感的。因为这人名声实在很好,连被人推举他当皇帝都推辞了,还不是无欲无求,一心为国的长者么?

    太史慈突然说阴谋什么的,听起来确实很刺耳。

    “子龙,你想想看,麹义兵败失踪是在什么时候?主公派人打探了这么久,为何一直没有风声?既然做得如此隐秘,幽州又不是没有能打能拼的了,又何必非得此人同来?这其中若是没有点算计,那才真的奇了呢。”

    太史慈冷笑有声:“堂堂一州州牧,当朝大司马,出行只乘牛车,饮食只有一道荤菜,不觉得太做作了吗?主公招待各方来使,虽显寒酸,但不失为光明正大,刘虞在边关又是与诸胡互市,又是开放渔阳铁矿,任由当地豪强招兵买马,扩大实力,他会缺钱至此吗?哼,收买人心罢了。”

    赵云皱皱眉,一时无从反驳,其实他心里隐隐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王羽看重实效,他定的规矩,自己遵守,是为了以身作则,引导军民效仿。他很少故作姿态,连收买军心这种事,都是踏踏实实做到实处。

    大半年以来,赵云也受了不少影响,以前的观念多少有些改变。

    刘虞为人节俭,无论真假,都应该是有目的才对。可是,说他以身作则吧,他又很少在领地内宣扬节俭的美德,治下百姓用不着他说,也不得不省吃俭用,可幽州那些豪强呢?如果只是自己节俭,好歹也是朝廷重臣,他一个人的节俭,又能省得几何?

    麹义的出现也过于突兀。

    先前一直没出现,可以说是养伤,但联想到高唐决战时,刘虞的兵马曾一度与战场相当靠近,赵云不得不怀疑,对方是否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心思。

    如果那一战僵持的时间再久一些,刘虞军会不会参战呢?激战一起,有麹义的先登死士潜伏在军中,刘虞军对青州军又能造成怎样的打击呢?

    麹义对付骑兵的手段,堪称河北第一,若是没有预先的防备,轻则演变成界桥之战的翻版,骑兵主力遭受重创,重则全军溃败!

    现在麹义又出现在护卫队伍之中,目的又何在?难道真象大哥说的那样,是引义从们出手吗?

    这也不是不合情理,麹义并非以武艺见长,他擅长的是在野战中对付骑兵,即便刘虞担心自身安全,不怕他暴露,也是让他打出旗号,留在军中作为震慑更有用,而不是单单充当一名护卫。

    这场争执很激烈,好在赵云、太史慈的反应都很快,前者按住了秦风,太史慈直接将两人手上的动作遮住。

    当然,动作再快,也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特别是在有心人眼中。

    “太史将军,赵将军,当日广川一别,竟是今日方得再见,久违了。”争执间,刘虞的车队已经到了近前,麹义远远一抱拳,扬着脸,高声说道:“二位精神不错,身手敏捷,情深义重,不愧为继任白马义从主将的英雄,令人敬佩!”

    麹义这话夹枪带棒,配以他那一脸桀骜之色,以赵云的沉稳,心头也是火头大起,他脸色一沉,刚要反唇相诘,冷丁手上涌来一股大力,只听‘呛啷’一声响,却是暴怒之下的秦风终于把刀给拔出来了。

    “麹义,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秦风这个老义从双目血红,放声咆哮。

四六七章 以刚克柔

    “小弟这王霸之道,其实就是外王内圣之道,以此为根基,给每场对外战争都制订一个目标,以收获足够的好处,再公平的分配给参战各方,这样一来,整个国家的矛盾就整体向外转移……”

    “怕没有疆土可开拓?哈哈,世界大着呢,没什么可担心的,以目前的后勤供应水准,攻击速度来看,单是大陆上,就足以有几百年持续扩张的余地了。”

    “除了陆地,还有大海啊,远了去不了,东海、南海还是可以转转的,海上当然有好东西,总之,相信我,肯定没错。”

    “先例呀……”公孙瓒的诸多问题,王羽都应答如流,最后一个问题却让他有些为难。

    制定政策,当然不是一拍脑袋就想出来的,肯定是后人的智慧结晶。但王羽打算给华夏指引的这条长治久安之路,却不是华夏本土的,而是舶来品。

    当然不是所谓的民主,那玩意在同期的希腊、罗马似乎都有大范围的应用,到最后也只能是浮云。想到要在华夏大地这么广阔的范围内施行民主,王羽的想象力都不够用了,那样做的效率得低到什么地步啊?

    他参考的是欧洲最具开拓进取力量的那几个时期。

    工业**不行,王羽只是个特种兵,不是工程师,依靠后世的常识,改良一下酿酒、造纸倒还可以胜任。在两千年前,从无到有的建立工业体系,这就太为难他了。

    何况,建立工业体系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看看现在的蓝天碧水,再想想工业时代后的乌烟瘴气,王羽压根就兴不起那个念头来,现在就建立工业体系,绝对是对全人类的犯罪。

    再说了,现在可是汉朝,就算到了末期,也是强大的汉朝,不用超出这个时代的技术,一样可以雄霸天下。

    华夏历代王朝,各有各的缺陷,暴秦失之于一味严酷,盛唐失至于重胡轻汉,宋、明失之于重文轻武,独有强汉是最完美的。一定要说汉朝的欠缺,就只有让这种完美延续的制度了。

    王羽打算参考大航海时代,欧洲各国的对外扩张政策。

    这些政策很宽泛,算不上什么经典,但那个时代,无疑是世界史上,人类进步最快,开拓性最强的一个时期。

    只要让大汉朝拥有那种精神面貌和进取精神,用不着什么新技术,几百年后,一个横跨欧亚大陆的文明就会雄踞于世。

    当然,王羽不是历史学家,大航海时代时代中,欧洲各国到底制定了何种法律法规,他一概都不知道,但其中最基本的精神,他是很清楚的。

    参与开拓的人,就能分到好处,基本上的公平是可以保证的。王羽打算复制的,也只有这一点而已。

    具体的政策,会在统一天下的进程中,由这时代最杰出的精英们逐渐完善出来。争鼎天下,就是日后的演练。等到天下重归一统,秦皇汉武未尽的辉煌,就会在新生的汉朝重新延续下去。

    这就是王羽的全计划了。

    其中很多内容是没法给人说的,要不是公孙瓒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饶有兴致的跑来追问,王羽可没耐心解释得这么详细。

    “此策当是从前秦和本朝的经验中总结出来的吧?贤弟有心了。”

    公孙瓒捻须沉思,连连感叹有声:“当年武皇帝东征西讨,将我大汉朝的荣光布于四野,其时哪有外虏敢上门滋扰?可国内却偏偏民怨鼎沸,现在想想,正如贤弟所言,开疆拓土之战,对中原百姓只见弊端,不见其利,没人支持也就难怪了。”

    和刘备一样,公孙瓒其实也是个半吊子儒生,要不是怎么是同学呢?

    不过现在孔孟之儒尚未根深蒂固,读书人都是儒生,却不一定信奉孔孟,公孙瓒倒也没有不言利的臭毛病,对王羽的说法很是认可,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得很来劲,把刘虞将至的事情都给忘在一边了。

    直到营外传来一阵喧闹声,不久后,亲卫探明消息赶来回报,二人才大吃了一惊。

    “报……启禀主公,刘使君车驾已至北门外,与秦校尉发生了冲突,两边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子龙、子义呢?”

    “子义将军也动了怒,虽然没动手,可看他那架势,恐怕……子龙将军正在全力弹压场面,可消息已经传到了骑兵营,那麹义实在也太过嚣张……”

    “麹义?”王羽愕然与公孙瓒对望一眼,发现对方也是一脸惊异。

    王羽自觉,自己已经尽量把刘虞往高了评估,可没想到,最终还是低估了对方,竟然连麹义都被他给笼络了,真不是一般人呐。

    为了防止太史慈出问题,自己还特意嘱咐过对方,告诉他刘虞可能会用一些小伎俩来挑衅什么的。没想到对方这一手直接打了自己个措手不及,连早有心理准备的太史慈都怒了,也就难怪秦风搞出这么大阵仗了。

    公孙瓒摇摇头,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叹道:“所以说,贤弟,你邀请其他人也就罢了,确实不应该给此人机会来此。刘虞的本领不在战阵之上,全在这为人处事之中,你这是以己之短,迎敌之长啊。”

    王羽微微一笑道:“大哥,看来你还真是吃了此人不少亏呢。”

    “岂止,岂止,总之是一言难尽,休要多提。”

    公孙瓒捂着额头,很痛苦的模样,见王羽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他赶忙提议道:“贤弟,某劝你还是不要自行出面的好,贾文和足智多谋,为人滑不留手,倒是正好与其针锋相对,锉其锐气,你何苦见他,平白折了颜面?”

    “既来之,则见之。小弟先去试试,若是果然招架不住,再让文和顶上不迟。”王羽向来遇强更强,公孙瓒越是这么说,他就越想去会会刘虞,何况,他对麹义的兴趣还没完全打消呢。

    出了中军,直奔北门,不多时便到了。

    远远看去,只见周围已经聚了不少人了。以青州军的军规,本不会有什么人围观,可问题是,骑兵营的老兵多是白马义从出身的,其余的也和义从有着师徒之谊,一听到麹义出现,而且还在营门口挑衅的消息,哪里按捺得住?一股脑的冲了出来。

    负责营中秩序的是于禁,发现不对,他马上调集亲卫去拦人。然而,义从的身份毕竟不一样,从还是客军身份开始,这些壮士就跟随王羽征战四方了,无论在怎样艰辛的情况下,也是不离不弃。

    后来变成了自家人,却多少有些不同。

    平时他们从未仗着老资格乱来或者要求什么,但这一次爆发出来,却是不得了。饶是以于禁的果决,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处理,只能一边带着亲卫步步后退,一边向对方喊话,希望让对方冷静下来,此外,就是让人飞报王羽,请他来主持大局。

    刘虞是最后一个到的,此刻各路使者都在营中,听得这边的动静,纷纷赶来围观,让于禁、赵云越发的投鼠忌器了。可义从们的怒气不消,他们也无法可想,正是一个两难的局面。

    远远看见王羽,于禁擦了一把冷汗,快步赶了过来,正要解说时,身后传来了一声大喝。

    “这是私人恩怨,不关我家主公的事!麹义,是男人的,就与某单挑一场!”饶是围观者众多,喧嚣声四起,秦风的大嗓门还是脱颖而出。

    “手下败将而已,又何来私人恩怨?某知青州兵强马壮,欲炫耀兵威,震慑群雄,然则,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我麹义是什么人?河北何人不知?还怕与你搏命不成?今日某只为护卫刘使君而来,没空与你鼓噪,你青州若要杀人,便只管放马过来,某若是皱一下眉头,就是和严纲一般下场。”

    “混账!”秦风怒极挥刀,可对方一不拔刀,二不退避,就算赵云不拦,他这一刀又如何砍得下去?

    麹义微一皱眉,踏前几步,直驱秦风身前,冷声断喝:“要杀便杀,休要又哭又叫,像个娘儿一般。”

    “好!好汉子!”围观者之中,忽然传出一声喝彩声,下一刻,又是一片应和声传出。

    中原诸侯之中,多有和青州有摩擦的,就连盟友徐州,黑山这两家盟友,在大胜后,关系也有所改变。徐州这次来的使者是陈珪,正是地方实力派的代表人物,第一次拜见王羽时,就当面质疑,青州为何毁盟攻打琅琊,对臧霸攻泰山之事则是提都不提。

    北门的乱子,大多数人都是乐见其成。虽然是来观礼,肯定不能向青州挑衅,但若有了热闹,起起哄却是无妨的。

    义从们若果然杀了麹义,这场会盟自然半途而废;不杀,以目前的形势而言,青州军算是颜面扫地了,这当然动摇不了大局,但伟大的胜利,不都是从小胜一点点积累起来的吗?

    何况,王羽若是强压义从的愤怒,没准儿这支精锐就要离心了,进而会影响到公孙瓒和青州的关系也未可知。

    看似小事,实则不小。就算王羽凭借威望把事情摆平了,谁知道这种隐患什么时候会爆发呢?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就是这样的道理。

    幸灾乐祸之余,众人对刘虞的手段,也是深感敬服。

    “主公不若暂时不要出面,由某出面,先将事情压下去再说可好?”于禁满头是汗,军中出了这种事,他觉得都是自己的失职,事情拖得越久只会越糟糕,所以他建议快刀斩乱麻,自己来当这个黑脸。

    “用不着。”王羽摆摆手,淡然一笑道:“区区小伎俩而已,哪里值得本将退避?文则,你且在一旁,只管看我以刚克柔便是。”

    说罢,他扬声道:“刘使君,本将王羽有礼了,远来即是客,使君何妨下车一叙,羽也好当面请益?”

四六八章 快刀斩乱麻

    刘虞这一招的确让王羽很难受,事情不算大,但处理不好就是大事。这就是刘虞的风格,就是用类似的手段,他才逼得公孙瓒多次难堪受挫,却还发不了飙。

    王羽很清楚,自己若是直接找上麹义,无论是抖威风,还是以礼相待,都化解不了眼下的窘迫局面。麹义不是祢衡,他性格不好是真的,可若说他有与之相匹的口才,那就是扯淡了。

    所以,王羽略过麹义,直接找上了刘虞。

    树的影,人的名,王羽这一报名,场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义从的老兵虽然怒气不减,手上挥刀或推搡的动作却停下了,数百道目光望向同一个方向,都深信,只要统帅在这里,大伙儿的公道就能讨回来。

    于禁的亲卫执行的本就是和宪兵差不多的职责,闹事的人安静了,他们也是松了口气,在于禁的指挥下,向后退了几步,重新列成了整齐的队列。

    秦风脸上满是羞惭神色,人群中有人起哄开始,他就明白了,今天的事自己搞砸了,可当时却已是骑虎难下,他也无法可想。王羽的到来,令得场中的焦点转移了过去,但事情的棘手程度却也增加了。

    不管心里怎么想,他现在也只能候着了。

    太史慈不知是余怒未消,还是对王羽的信心太足,脸上不但没有忧色,杀气反而更浓了。他斜睨着麹义,用眼神告诉对方:小子,你和你家大人都要倒霉了。

    赵云的神色有些复杂,他不崇尚阴谋论,王羽事先对刘虞的各种评估,也没向他交底,但他已经意识到了,麹义的出现,是某个计划的一部分,甚至可以说是下马威。

    从前心目中的偶像级人物,一直以谦谦君子、敦厚长者形象示人的刘使君,突然搞起阴谋诡计的事实,多少让赵云有种偶像崩灭的感觉,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麹义眼神中有些不甘的意味,却也没插嘴或挑衅,对上秦风、太史慈,他的地位相当,反唇相讥也没什么理亏的。可王羽的身份不同,他若贸然接茬,礼数上首先就错了,礼差了,理自然也亏了,不免违背了主公事先定好的:以德示众,以理服人的行事原则。

    场中众人神情各异,围观者们幸灾乐祸的心思却更浓了。

    越过麹义,直取刘虞的策略倒是没错,也很符合王羽的风格,但问题是,麹义只是个武夫,刘虞却是老而弥坚的朝堂常青树,哪个容易对付,还用得着说吗?

    程昱、陈珪是众来使之中,最富智计和阅历之人,他们对场中形势把握得很清楚,对刘虞的目的,也是洞若观火。

    只要有足够的借口,刘虞就可以中途拂袖而去,而这场会盟若是半途而废,对王羽的威望无疑是个重大打击。若是王羽怒而兴师,远征幽州,那就更是中原各路诸侯的福气了。

    特别对程昱来说,这算是天降之喜了。他本来对郭嘉的示弱之计就很不认可,却又提不出更好的建议,这次主动请缨出使,就是为了来探虚实,寻找机会的。

    通过先前数日的试探,他发现形势很不乐观。

    王羽在高唐建城,意味着青州的战略重心没有向北移动的意思,而是要居中协调,以青、冀二州对兖州形成钳制夹击的态势。

    程昱不清楚,王羽为何死盯着自家主公不放,但他必须得承认,青州的战略是最有效率的。

    与其强行兼并公孙瓒的军队,不如给予其信任,令其镇守北方,与刘虞互相牵制。同时对张燕也是示之以宽,令其安返黑山,自行发展。自行其是的黑山军,固然会对王羽占据的冀州造成一定威胁,可他同样也会威胁刘虞。

    占据了冀州最富饶的土地,又排除了河北的威胁,王羽大可从容对兖州采取压迫式的策略,却不展开军事行动。等到青州修养生息几年后,兵精粮足,发动全面进攻,数万精锐倾泻而下,谁能在中原之地与其争锋?

    这就是王羽正在做的,他召开会盟的用意也就在于此!

    程昱当然不会乐见其成,可来了好几天,他依然束手无策,刘虞的横空出世,对他来说无疑是曙光乍现。他按捺着心中的兴奋,一边和陈珪等人对着眼色,一边不着痕迹的向随从们打着手势,让他们伺机而动,准备配合刘虞。

    万众瞩目之中,牛车中传出一阵笑声,声音低沉并宽和,让人瞬间就能在脑海中勾画出一位宽和长者的形象来。

    “有劳王将军了,王将军乃是我汉家栋梁,悍勇直逼当年的步、越,老朽闻名已久,今日一见,足慰平生矣。”说着,车帘一挑,一名精神矍铄的老者缓步而出。

    这时代对人的相貌很有讲究,长得帅,也很有助于增强魅力和推广名声。刘备、刘表之流都是正面例子,反面例子是庞统,作为汉室宗亲的第一人,刘虞自然生得相貌堂堂,仪表非凡,令人望之而心折。

    苍白中泛着红光的国字脸,及腹的长髯,七尺八寸的轩昂身材,刘虞的外形,完全就是这个时代审美标准的集中体现。只是一笑一言,走上几步,但其风仪气度,已经隐隐胜过了王羽见过的几位大儒,由此可见,此人得享大名,并非是没有来由的。

    比之外貌,对方话里的机锋更是厉害。

    刘虞看似答话,其实根本没接王羽的话茬。

    先是一句‘我汉家栋梁’把王羽定位在家臣范畴,隐隐以势压人;然后以英布、彭越来比拟,暗示王羽假大义之名,实则行悖逆之事,悍勇指的想必是有勇无谋,只会在战阵上逞威;最开始那句有劳,更是顾左右而言他,直接把王羽的邀请,定义成了来迎接。

    至于其他说法,王羽一时想不到,只能事后去请问贾诩,才能得到正确答案。但是,就王羽听出来的这些机锋,已经很厉害了,要知道,刘虞一共也只说了一句话而已。

    听出来也没用,这些暗示都很隐晦,以之当面质问,肯定是不行的。英布、彭越虽是逆臣,但也是被称为汉初三大名将的人物,以之称赞王羽的兵法韬略,也没什么可说不过去的。

    王羽若为此而翻脸动怒,那就显得小肚鸡肠了。

    在心中暗骂一句:老妖怪,王羽朗声一笑道:“天下大乱久矣,刘使君却一直在幽州养望,羽又何尝不是心慕已久,缘吝一见呢?听说刘使君素来爱才,故而羽特命子龙,子义前来迎接,不想却起了争执,真是让人嗟叹。眼下之困,不知刘使君以为如何?”

    王羽没本事把机锋打得那么游刃有余,但他的风格就是直来直去,干脆把事情都摊开了来说,让对方避无可避。

    “王将军这话却是从何说起?孩子们闹一闹罢了,何困之有?此番河北会盟,关乎天下安危,多少大事等着吾等商榷,哪里有空理会这些胡闹?随他去,久闻王将军治军严谨,赏罚分明,想必也出不了大事,且随他去便是。”

    刘虞虽然没练过太极拳,但词锋中这太极推手却是厉害得很。

    放任不管,让麹义继续和秦风等人对峙?怎么可能?很显然,刘虞是铁了心要把文章做大了,为此,他甚至不惜赔上一员上将的性命!

    王羽瞥了麹义一眼,后者脸上神情依旧桀骜,似乎没听出刘虞的意思似的。但王羽不会那么天真,刘虞那话说的算不上隐晦,麹义不可能听不明白,他神色不动的唯一答案,就是他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王羽知道麹义不怕死,此人练出来的兵,都和敢死队没两样,他自己又岂会是个胆怯惜命之人?可问题是,在战场上战死,和在敌营中被仇人围殴而死,完全是两码事啊!

    为了给自己添堵,就随便牺牲一员上将,同时又能让被牺牲者心甘情愿……这等心性手段,令得王羽都是心中发寒,后背上也是有如被人塞了一把雪进去,带来一阵彻骨之寒。

    程昱等人眼中的兴奋之色更浓了,刘虞说话并不强势,却像是一张网,让人不知不觉就陷进去了,不得不跟着他的节奏走。

    孩子们闹一闹,王羽还要纠缠,无疑就是把自己当做孩子那个范畴了。虽然他的年纪确实只是个孩子,可问题是,他的身份是一方诸侯,谁敢把他当成孩子?当然,他若自降身份,别人也不会提出什么异议。

    治军严谨,赏罚分明,都是套儿,只要王羽讲道理,这些套他就避不过去。若是不讲道理,那还有什么脸面召开会盟?

    进退无路,左右为难,就是王羽现在的处境。

    王羽沉默了片刻,似乎也意识到了种种问题,可就在程昱等使节幸灾乐祸的当口,他却忽然抬起头来,展颜一笑道:“刘使君可能误会本将了,本将年纪小,阅历不多,哪有和各位长者商议国家大事的能耐?今日邀使君与张将军,伯珪兄来此,不过是商议一下,如何划分疆界,消弭河北的兵灾罢了。”

    “咝……”王羽话音刚落,四周就传来一阵风箱抽风似的声音。

    会盟的目的,众人心下皆明,但谁会把这事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摊开了来说啊?划分疆域,理论上来讲,河北的州郡都是朝廷的,是做臣子的可以私下里分的吗?这种事,本就是能做不能说的嘛。

    饶是刘虞城府惊人,冷丁被王羽这么不管不顾的来了个突袭,也有些手足无措,半晌才皱眉道:“王将军的意思,莫非是不打算奉朝廷的令旨,彻底无视朝廷的威仪了吗?”

    这罪名不小,搞不好就坐实逆贼之名了,但王羽却松了口气。这是两人照面以来,刘虞第一次没兜着圈子说话,如果他这招快刀斩乱麻,对方都能轻轻避过,然后不着痕迹的反击,王羽也只能认栽,换贾诩来应付场面了。

    好在刘虞虽有城府,但终究还没达到逆天的程度,这事儿还有得搞。

    “刘使君说得是,是本将失言了。”面对刘虞义正言辞的质疑,以及众人疑惑的目光,王羽轻轻点头,似有示弱之意。

    刘虞眉头皱得更紧,他原以为王羽和公孙瓒比较类似,应该很容易对付,他精心准备了这么久,又抢了先手,占了上风,事情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波折。可现在,他的信心有些动摇,他发现自己完全猜不透对方的心思。

    现在对方是在示弱?不,不可能,远未到示弱的时候。

    实际上,王羽这招开门见山,很大程度上破坏了刘虞的节奏,众人的注意力,已经从麹义身上转移开了。

    刘虞没有急于答话,眼中警惕之意大起,心中更是心念电转,急谋对策。

    刘虞不答话,王羽略有些失望,对方实在很谨慎,想抓话柄应该是不可能了。

    “疆域这个词,用的不妥,应该说是防区。”王羽缓慢且清晰的说道:“今日会盟,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要划分河北各方的防区,以消弭兵灾,还河北万民一个太平世道。为此,本将有一个提议,可以消除大部分争议,直接敲定此事,未知诸君意下如何?”

四六九章 防区之争

    语声朗朗,掷地有声。

    没人敢贸然接话,连刘虞也不行。

    仗着旁观者清的便利,程昱倒是猜到了些王羽的意图——说白了,也很简单,就是仗势压人。

    刘虞摆出了以德服人,以理逼迫的架势,以他的城府,在占了先手的情况下,就算是贾诩、郭嘉出手,和他讲理,恐怕最后也是个输。

    王羽干脆不讲理了,直接以强势压人,他回避开了麹义的问题,直接抛出个众人不得不关注的话题,直接就把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开了。

    当然,刘虞不会眼睁睁看着事态往不利的方向发展,以他的手段,自然也有办法将麹义重新推到台前。但主动权毕竟已然易手,刘虞想保持最初那副讳莫如深的架势,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王君侯,划分……防区这种大事,是不是到中军再商议比较好?此间,毕竟不是说话处。”刘虞皱眉不语,也没什么动作,答话的人却是张燕。

    张燕果然和刘虞存在默契?众人心中都是一动,有人喜有人忧,王羽未在大胜之后,直接展开全面攻势,全取河北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张燕的暧昧态度。

    没人知道张燕是见河北形势开朗,突然起了野心;还是不看好王羽的前景,和某一方势力暗中结盟,甚至直接投靠了对方。现在看来,张燕和刘虞的确存在一定的默契,只是不知道程度有多深罢了。

    程昱心中的欣喜,几乎都快抑制不住的形于颜色了。

    如果张燕、刘虞当真结成联盟,对抗青州,那天下的大势,以及自己和郭嘉的竞争态势,就会完全改变。这叫他如何不喜?

    “事无不可对人言,何况,在场的都是本将麾下的将士,如同本将的腹心一般,有什么可回避的?”王羽淡淡的看了张燕一眼,眼中若有深意,令得后者心中一紧,却没进一步的表示,而是轻轻挥手,向亲卫示意道:“拿舆图来。”

    “喏!”当下有亲卫领命而去,北营再次恢复了寂静,只有烈烈晨风,吹动旗鼓,声声炸响,在耳畔鼓荡不休。

    过不多时,中军那张用于军议的大舆图被搬过来了,竖在了王羽身边。

    对真正的大人物们来说,用不着舆图,河北州郡的分布,也都了然于胸。不过,图既然拿来了,也没人会特意回避着不看。

    这一看,他们就惊讶了,那图不是普通的图,上面用不同颜色,已经画成了若干个区域。对河北形势有所了解的人都明白,上面画的正是河北目前的各方态势。

    “袁绍有悖逆之心,擅起兵戈,今已覆灭,但给河北万民带来的伤痛却无法消弭。如今的河北,四方势力共存,如果不把防区划分清楚,做个公议,以后难免再有争端。所以,才有了今日这场会盟。”

    王羽在舆图上指点道:“眼下,平原、清河、乐陵、阳平、魏郡,都在本将的控制之下,应该不存在异议吧?”

    龙凑之战后,平原、清河就一直在青州军的控制之下。阳平、魏郡是冀州的腹心之地,袁绍溃灭,王羽接收战果,也是应有之义。尽管王羽派去接管魏郡的只有两百轻骑,但还是没人有那个便利或实力与他争夺。

    稍有存疑的是乐陵国,这个毗邻渤海湾的小郡国本是属于袁绍的辖地,但其位置过于偏远,早早就与冀州断了联系,公孙瓒一度在此筹集军粮,但却始终没派遣官吏治理,王羽顺手接过,只要公孙瓒不出声,也没人会说什么。

    真正让人意外的是,王羽似乎有满足于这样的战果的意向。尽管他指定的是冀州南部最富庶的五个郡国,但河北大战,青州军也是主力不是?外间本都认为,他会尽量攫取冀州的土地呢。

    就算放弃公孙瓒实际控制的渤海和大半个河间、安平,以及路途过于遥远的常山、中山,可还是有巨鹿、赵国、安平数郡可取不是?

    只见王羽抬手一指,在赵国、安平、巨鹿三郡范围划了个圈,将其圈入,朗声道:“平难将军曾在三郡与袁逆及胡骑激战,黑山百万之众,也是大汉子民,总不能让他们一直在山里存身,总得有个落脚之地才好。三郡之地,并无其他势力存在,故而……”

    他轻轻松松的一句话,竟是把三郡之地统统让给张燕了!

    围观的都听傻了,张燕更是瞠目结舌,脑海中一片空白。

    那可是三个郡国,数百里的土地啊!一直以来,黑山军最梦寐以求的,就是在山下找个落脚之地了,山里面虽然可以躲避官军,但毕竟不利生存,黑山军的日子过得艰辛得很。

    所以,在战前面对刘虞的使者时,张燕才产生了动摇。

    他很担心,王羽会不会借着大胜之势,直接把黑山军拉上战车,卷入席卷天下的战争中去。青州新政本身也很让人担心,张燕不在乎王羽是否抑制豪强,但那高达六成的田赋,令他非常在意。

    再联想到,这一年来,王羽以区区青州之地,与袁绍的冀州,甚至小半个中原对抗。张燕很怀疑,在青州光鲜的外表之下,是不是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不是把百姓压榨得苦不堪言,又岂能与冀州对抗了这么久?

    要知道,到了大战末期,连家大业大的袁绍都支撑不住了,在后方刮地三尺自不待言,在清河这种失而复得的地方,更是连脸皮都不要了,直接上手去抢。

    冀州如此,青州又是凭借什么,才能支撑到了最后呢?

    这是张燕态度转变的主因,他也想到过,以王羽的强横霸道,他的转变很可能会给黑山军招惹一个恐怖强敌。可即便如此,张燕也不愿意做出错误的选择后再后悔。

    然而,意想之中的狂风暴雨没看到,倒是看到了靓丽的彩虹。

    张燕疑惑,张燕迷茫,张燕完全不知所措了,连后面王羽又说了什么,他都没留意。直到刘虞身后有人发出了一声怒哼,他才惊醒过来。

    “这位是……”王羽饶有兴致的看着刘虞身后那人,问道。

    “广阳阎柔,见过王将军!”此人脸上的怒意不足为奇,让王羽在意的是此人的装扮。

    古人视须发为身体的一部分,很是爱惜,中原人一般都会梳发髻,将头发挽起,故而成年又被称为‘束发’。但放在异族身上,就千奇百怪了,比如眼前这位,他的头发结成了很多条小辫子,视觉效果和后世的足球明星很相似。

    王羽不是球迷,记不得那球星到底叫古利特,还是什么,但这个形象确实差不多。配合上此人身上的皮裘,说这阎柔是个胡人,应该也没人会提出异议。

    “原来是阎校尉,阎校尉是代刘使君说话么?不知有何见教?”

    阎柔不肯上当,冷哼道:“阎某何人,敢代刘使君行事?某只是觉得王将军未免太霸道了一些。青州固然势大,可既然是会盟,总得让人有个说话的余裕才是,王将军指点江山,各方地……防区皆是一言而决,难道不是以势压人么?”

    王羽从阎柔头上晃来晃去的小辫子上收回视线,看着刘虞,反问道:“这么说来,刘使君莫非对本将的防区有兴趣?”

    刘虞沉默不答,却也没有回避王羽犀利的视线,淡淡回视,只是任由阎柔发作。

    “天下谁不知王将军百战百胜,谁敢触王将军的霉头?”

    阎柔语带讽意,眼含讥嘲,冷笑有声道:“冀州倒也罢了,王将军居然干涉起我幽州的事务来了,不嫌管得太宽,手伸得太长吗?今日观礼的高士不少,莫非会盟之后,君侯也要以此法,威逼诸君,划分中原防区么?”

    他一边与王羽对抗,一边还不忘拉拢盟友。

    程昱等人当然不会看着不管,他不肯明着站出来与王羽对抗,但搞点声势,推波助澜还是没问题的。只听人群中一阵骚动,众人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很像是王羽激起了公愤的样子。

    “久闻幽州霹雳火的大名,原以为是个豪杰人物,今日一见,不过如此。”王羽摇摇头,用很不屑的语气说道。

    阎柔并不发怒,反唇相讥道:“王将军是想说某不识时务吗?岂不知幽燕之地,自古多有宁折不弯之人,王将军兵威再盛,强得过当年的嬴政吗?”他暗示的显然是荆轲刺秦王的典故,值此之时,倒也应景,一股慷慨悲歌之气油然而生。

    “不识时务?哈!”

    这次轮到王羽冷笑了,他看也不看阎柔一眼,冷声道“阎校尉未免高估自己了,本将此番会盟所为何事?”

    他自问自答,加重语气道:“唯消弭兵祸而已!冀州西南八个郡国,都无争端,自然一言而决,这是划分防区,不是抢劫勒索,还要坐地分赃不成?如今河北有军事冲突可能的,无非河间、渔阳,不说个明白,日后战事一起,谁来负责?你这个抢来的乌丸校尉吗?”

    “你……”王羽这话轻蔑之意尽露不说,最后那句诛心之言,更是直刺本心,阎柔气得脸红脖子粗,看向王羽的目光若是可以杀人,这顷刻之间,王羽至少也死了上百遍了。

    抢在阎柔失去理智之前,一张厚实手掌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刘虞止住阎柔的暴怒,看向王羽,缓缓说道:“所以,王将军就要为附庸实力出头了?”

    这话同样诛心,闻讯赶来的公孙瓒脸上当即闪过一抹慑人的红光,双手更是捏得嘎嘎乱响。

    “附庸?哈哈哈哈……”这话可不好回答,一个不好,说不定连公孙瓒都得罪了,但王羽却毫不在意,微微一怔之后,竟是哈哈大笑起来。

    在众人相顾骇然之中,王羽笑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刘虞只是冷眼相看,却也不出言催促。

    好半天,王羽才收敛笑意,沉声道:“伯珪兄统帅的乃是大汉边军,身负保家卫国的重责!除了天子,谁敢视其为附庸?谁能视其为附庸?谁有这个资格?刘使君,您的见地,未免太让人失望了一些。”

    他失望的摇摇头,嘴里却没停,不肯留给刘虞丝毫反驳的机会。

    “不过,未免天下人以为本将仗势欺人,开启不正之风的先河,本将这里,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不光是划分防区的问题,连带麹将军与本将的怨仇,也可以一并解决了,不知刘使君意下如何?”

    “……你说。”刘虞不知道不正之风的典故,当然也听不出王羽的冷幽默,他思忖片刻,冷声答道。

    “很简单,比一场!若是使君赢了,本将负责说服伯珪兄,退出幽州、冀北,到冀南五郡安身,本将则彻底退出河北,三年内,绝不令一兵一卒渡河北上!若是使君输了,这防区之事,就按本将划下的套路来,贵军退出河间,伯珪兄让出北渔阳,另外……”

    王羽抬手一指麹义,一声断喝:“此人,也任由本将处置,如何?”

四七零章 惊天豪赌

    “轰!”

    人群顿时就炸开了,连训练有素的青州军都忍不住的发出了惊呼。////

    王羽给出的这个选择,或者说是这场赌斗的赌注,实在太恐怖了。这是在拿青州的命运……不,是整个河北,乃至天下的气运为筹码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许诺,若是真的输了,还能收得回来吗?可是,全军撤出河北,三年内绝不渡河,对刚经历过大战,损失很大,却还没来得及接收战果的青州来说,无异于致命的一击,直接就退回最终决战之前了。

    这就等于和王羽与袁绍打成两败俱伤,最后无奈罢兵。如果考虑到声望方面的损失,可能会比那更糟糕。

    相反,刘虞若是赢了,他就会雄踞整个幽州及冀北,顿成天下有数的强豪,虎视中原,大有希望取王羽代之。

    而对刘虞来说,他要付出的,仅仅是在河间及幽州的一定让步,呃,再加上个麹义罢了。得失之间,可用一本万利来形容。

    这场赌约的赌注之大,之不公平,都堪称世间仅有,带给众人的震撼自是极大。

    程昱已经连欢喜都来不及了,差点就喜极而泣了。天下大势,若真的变成这样,对他自己,对曹操,都不能用有利二字来形容,而是只能以神迹称之。

    张燕也顾不得琢磨自己那点心事了,只是呆愣愣的盯着王羽看,好像这样就能看出宇宙洪荒演变的真理一般。

    阎柔眼中更是放射出了极为闪亮的贪婪之光,幽州的势力想争鼎天下,可谓极难,但他们缺乏的从来都不是兵,他们缺的是人。是土地。

    这里说的人,不是当兵的人,而是农夫、商人和工匠,没有这些人和土地,就无法生产出足够的粮食和武器装备。没有武器,有再多的兵马,战斗力也提升不上去;没有粮食,兵马越多,饿死的就越快。

    所以。刘虞也好,公孙瓒也好,都在极力向外扩张,刘虞更是不惜暴露王门,也要枪下中山、常山两个郡国。

    不过。光是这两个郡国,是远远不足以提供幽州席卷天下的战争潜力的,至少要拿下冀北的几个州郡才行。

    正常情况下,这很难,非常难,但王羽当众提出了这样的赌约,那就是最好的机会!阎柔不加掩饰的看向刘虞。催促着后者答应王羽的条件,参与这场豪赌。

    而刘虞此刻也是心潮起伏,以他的城府之深,阅历之广。一时也只能强自压抑心中的激荡,凝神思考,这无比诱人的诱饵后面,是否存在某些陷阱。

    思考良久。他终于理出了个大致的头绪,沉声问道:“这场赌斗。如何赌法?”

    王羽耸耸肩,轻松惬意的答道:“很简单,刘使君你来指定文斗还是武斗,本将来设定指定赌斗的具体项目。”

    “文斗如何,武斗又如何?”刘虞生性沉稳,即便赌注再如何诱人,没全面分析过事情的全貌前,他也不会贸然做出决定。

    “顾名思义。”王羽的表情还是那么轻松,好像那个无比巨大的赌注不存在似的,“文斗,就是斗文采,诗词歌赋曲都在其中,刘使君家学渊源,想必都是很在行的,王羽不才,愿与使君当面求教,由诸君作评,分个高下,也算是个后世传下一段佳话。”

    刘虞沉思不答,沉默半晌,忽一抬头,直视王羽,问道:“……武斗呢?”

    “更简单。”王羽打个响指,笑道:“此番会盟是为了和平,当然不好大动干戈,就是较量一下马步近战,弓马骑射而已。使君麾下人才济济,麹将军威震河北,阎校尉名播塞外,都是一时俊彦,使君总是不吃亏的。”

    刘虞沉吟不语。

    王羽见状,又加码道:“如今天子蒙尘,我等臣子代守疆域,为了止息干戈,故而划分防区,并无分裂疆土的意图。各防区依然是大汉的疆土,士民可自由往来,不受阻碍,今日歃血为盟,哪家擅起刀兵,余者共击之,这不正是为了朝廷的大仁大义吗?”

    他口口声声仁义,但在场的大人物们都知道,青州只是要一个空当,恢复河北大战中,受到的损失,并休养生息,积蓄钱粮罢了。

    不过,谁也不能就此反驳,把那些能做,也能私底下说,却不能拿到台面上的东西给翻出来。在这儿说了倒是痛快,传出去可就毁了。

    刘虞也沉不住气了,他这次是不得不来,不来的话,首先气势就弱了。任由王羽对张燕、公孙瓒施加影响,没准就变成三打一,或者二打一,另外一家旁观了。

    张燕的性格优柔寡断,算不上是个枭雄,对这种人以德服人算是对症下药,但若不参与会盟,或者拒绝王羽的邀斗,这道理可就站不大稳当了。毕竟王羽说的,从表面上来讲是很正确的。再有,那个赌约,也确实让他很动心。

    于是,他开始认真思考赌斗方式的问题。

    表面上看,文斗最有利,刘虞的才学算不上顶尖,王羽若是从麾下找人,他是断然不敢迎战的。但王羽说了,他会自己上阵,刘虞好歹也六十多岁的人了,王羽就算从生下娘胎起就在读书,也不可能胜过他。

    但问题是,王羽这人不能以常理度之!

    刘虞断定文斗是个陷阱,因为王羽会作诗!

    他做的那些诗乱七八糟的,和当今流行的赋体全然不合,风格也是各有异同,但其中蕴含的文采却毋庸置疑。刘虞自忖不是对手,又想到王羽特意加的那条,要自行指定赌斗方式,他认定文斗不可行。

    但武斗同样不行,刘虞武艺一般,年纪又大了,双方只能派手下上场。他麾下的麹义、阎柔武艺倒是不错,可问题是,王羽那边的阵容更强啊!麹义带兵的本事不错,但武艺离顶尖还差不少,这俩人一起上能不能打赢太史慈还在两可之间,单挑,绝无幸理啊。

    “明公,可比箭术!”阎柔忽地凑前,在刘虞耳边轻声说道。

    “箭术?”刘虞花白的眉头又是一皱,沉吟道:“谦之,你可有把握?要知道,青州军中的黄汉升,可有神箭之名,不可大意啊。”

    “明公勿忧。”

    阎柔满怀自信的笑道:“那黄忠镇守西营,并未在场……某虽不才,但自幼在草原大漠长大,箭术冠居鲜卑、乌桓,百步穿杨,百发百中。避开那黄忠,也只是事关重大,稳妥起见罢了,青州勇将虽多,但在箭术一道,又有何人能与某比肩,明公又何惧之有?”

    “既然如此……”刘虞微微颔首,脸上神色终于恢复了常态。

    阎柔的本领,他素来是知道的。胡人最重勇力,若非阎柔箭术超群,武艺精湛,鲜卑、乌桓又岂会对他如此看重?特别是还避过了青州军中,箭术称冠的黄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计较已定,刘虞看向王羽,微笑说道:“既然王将军口口声声以大义为名,老夫若是推却,未必为天下人所笑。王将军也听过阎校尉的名字,不如这样,就由谦之与在场的哪一位较量一下骑射之术如何?”

    他倚老卖老,一口气加了好几个限定条件不说,还把王羽那边指定比试项目的权利给抢了。但老头笑吟吟的像是全无察觉,王羽若是争辩,不免又要打一场口舌官司,先前一口气爆出来的气势就没了。

    王羽听罢,没有半点犹豫,当下点头应道:“便依刘使君。”随即,他一声轻喝:“子义……”

    “末将在此!”太史慈大喜,这种出当众风头的事,他最喜欢了。

    然而,出乎他预料的是,王羽不提出战的时,反是向他一摊手:“把你的画戟拿来。”

    “……啊?”太史慈懵了,他一迟疑,就被王羽瞪了一眼,只好悻悻的转过头,叫亲兵把画戟拿过来。

    “去!”王羽不接画戟,抬手向营外一指,示意那亲卫道:“数一百五十步,把画戟立在那边。”

    “喏!”这一下,傻子也知道是怎么个意思了,辕门射戟,在一百五十步这样的超远距离上。

    阎柔的神情当即就是一滞。他在马上奔射,百步穿杨确实十拿九稳,可一百五十步,可不是简简单单多了五十步的问题,要知道,骑弓的射程大多只在百步至八十步之间,绝大多数骑弓,和一半以上的步弓压根就射不到一百五十步!

    曲射当然没问题,可天下间,谁能用曲射的射法取准?

    当然,他现在想找柄好弓不难,他平时用的那柄宝弓,就能射到一百五十步以上。可问题是,他的箭术未必达得到啊,他在草原争雄,根本没必要用一百五十步的射距来证明自己。

    太史慈那亲卫腿脚很快,转眼间就已经把戟插住了,也不知他是没数好,还是故意的,那戟距离辕门的距离,怕不得有一百六七十步。而王羽犹闲不足,眯着眼睛张了张,遥指画戟笑道:“就以画戟小枝为目标,中者胜,不中者输,同中的话,即以和论,如何?”

    画戟的小枝就是月牙刃的尖端,这么远的距离,想看清都难,何谈射中?顿时又是一阵惊呼声四起,阎柔却反而笑了,他扬声应道:“有何不可?且观某射之!”

四七一章 辕门射戟

    阎柔的信心,没有惊到王羽,倒给刘虞这边搞得疑虑丛生。

    这时代的士入,和宋明时代完全不一样,很少有纯粹手无缚鸡之力那种,读书入讲究的是君子六艺,礼、乐、shè、御、书、数全面发展,腰间佩着的宝剑不纯粹是摆设,拿起弓来也能引弓杀敌。

    刘虞虽然身娇肉贵,但他在箭术上造诣并不低,远远望了一眼,就评估出这件事的难度了。

    老头目视阎柔,没有动作和语言,但凝重的眼神却是前所未有。阎柔知道刘虞心意,一边调整弓弦,一边踏前而行,不着痕迹的从对方身旁经过,口中发出了微不可闻的声音:“明公勿忧,王羽的心思,已经了然,他说同中以和论,那同不中又当如何?”

    “唔!”刘虞心中一动,脸上的皱纹猛然绽开,只听阎柔继续说着:“他设下这个无解的难题,恐怕就是担心事情不可收拾。某且勉力一试,若侥幸中了,今夭就是他名誉扫地之时。若果然不中,只消明公点出其中关窍,总也要折了他的颜面。”

    刘虞不答,神sè如故,但眼神中的凝重依然化为了平和,阎柔仰夭大笑,脚步骤然由缓转疾,几步到了辕门前。

    “王将军,靶子既然是你立的,某占个先你不介意吧?”阎柔斜睨王羽,大咧咧叫道。

    虽说成功几率很低,但阎柔能以汉入身份,在草原上混得风生水起,坚韧的xìng情和灵活的心计也是必不可少的。

    他知道白马义从骑shè的本领很强,但他也有着很强的自信,所以先前刘虞才特意点出了骑shè二字。不过,发现王羽的用心之后,他觉得有必要把规矩改一改。

    骑shè的jīng确率,肯定是不如步shè的,不说弓的shè程、强度,单说稳定xìng,就差很多了。

    若是要争胜,阎柔自然不惮于以骑shè来较量。可他自认窥破了王羽的用心,自然而然的以为,王羽打算比烂——只要两边都shè不中,这赌约就被他混过去了,先前因麹义而起的麻烦,同样也被轻松化解了。

    有念及此,他又岂肯让王羽如愿?

    抢先,就是为了不着痕迹的更正规矩。所谓上行下效,刘虞带出来的部下,身上多少都沾了点他的圆滑和城府。

    刘虞固然会在比试后,以言语挤兑,可若是能一矢中的,岂不大快入心?到时候却要看看,到底王羽会撕破脸毁诺,还是灰溜溜的遵守诺言,当真放弃河北,缩回青州。

    “无妨,阎校尉请自便。”自从提出赌约之后,王羽像是摇身一变,成了水镜先生司马徽,什么都说好,笑眯眯的点着头,别说熟悉他的部属将士,就连第一次见到他的刘虞等入,感觉都很古怪,心里更是没底。

    “好!”阎柔收敛心神,看向远处的画戟,挽起了手中的骑弓。

    受限于使用的环境,骑弓通常比较短小,但力道却未必比步弓弱,因为两种弓的制造工艺是不同的。

    骑shè之艺,源自赵武灵王。但治弓之法,却是中原流传了超过千年的绝技。造一把好弓,不比造一柄好槊容易,同样需要选材、合胶等,每一步都很严格,耗时也长,通常四年才得一把好弓。

    所谓:冬治弓千,chūn治角,夏治筋,秋合诸材,寒修外表,酒蒸、火段、钳紧、手撕,慢冶条。丝缠节,千贴胶,上漆,被弦,重驯导……这就是制造一柄好弓的诸多工序的片段,骑弓的工序比步弓更繁杂,一柄好骑弓,说是价值万金也不为过。

    如今阎柔手中拿着的,就是这么一柄好弓。这柄弓,是当rì他联合鲜卑入,杀死邢举时,从对方手里抢的,听说是先帝御赐的宝贝。

    正是因为有了这柄弓,他的箭术才真正称冠草原,凌驾于千万从小就拿弓的部族勇士之上。shè术也许分不出高下,但兵器是有的,这也是阎柔信心的主要来由。

    阎柔并不急着开弓放箭,而是将大拇指伸进嘴里,然后竖在风中,像是在称赞什么入,但懂行的都知道,这是在测风向。

    弓箭这种兵器,受夭气的影响很大。比如大雨中弓弦会变得湿cháo,不但shè程会下降,勉强开弓的话,很有可能会断裂,就算是小雨,甚至只是cháo湿夭气,弓弩都需要好好保养。

    而在使用过程中,对其影响最大的无疑是风向。逆风shè程减弱,顺风力道增强,侧面来的风,会影响准头。

    如今尚是早chūn时节,吹的是无定风,前一刻还是南风,下一刻强劲的东风就会鼓荡而来,偶尔转成了北风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一个优秀的弓箭手,对风向的把握,是最为基本的。

    阎柔颇有大师风范的举止,加强了这场赌斗的氛围,周围不知不觉的安静了下来。入们怀着不同的心情,屏息凝气的望着有些奇形异状的箭手,等待着关键一刻的来临。

    也不知等了多久,似乎风都有些不耐烦了,带着寒意的空气猛然停滞,就像是一个入要大声咆哮,以发泄不满一样。在咆哮出来之前,总会有一个短暂的停歇。

    就在同时,一直闭目凝神的阎柔动了。

    双眼猛然睁开,jīng光四shè;同时,举弓的左手已然抬起,灵活的右手敏捷如猿的在身后一抹,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羽箭,弯弓,搭箭,电光火石之间,shè击前的准备已然完成!

    瞄准的过程完全不存在,静立了这么久,阎柔早就把箭靶的方位牢牢刻在了心中,多年的经验已经化成了本能,他要的,只是没有风影响的一个刹那!

    弓开满月,箭如流星,长箭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划破苍穹,直取画戟!

    有入在惊呼,有入在欢呼,从轨迹上来看,羽箭飞行轨迹的终点,分明就在画戟的方向!而在狂风顿止的这一刻,羽箭的势头如同划破夜空的流星,丝毫不见减弱的迹象!

    在万众瞩目之下,箭矢与画戟接近,再接近,最后重叠在了一起……然而,最终却与那月牙般细而弯的小枝擦肩而过。

    就差了那么一丁点,辕门附近观战的众入,甚至听到了箭尾的羽毛与月牙刃的锋锐交错,而发出的细微摩擦声。

    一时间,吸气声,惊呼声,叹息声,惋惜的慨叹声,交错成了一片。

    “早闻阎柔名动塞上,鲜卑、乌桓无不敬之,今rì一见,果然不虚,一百五十步以外,举弓而shè,尚且差之毫厘,这百步穿杨之说,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高超箭术了o阿。”

    “谁说不是呢?倒是这胜负该如何论处?严格来讲,阎柔这一箭虽然已经无比接近了,但终究还是没中,如果青州那边也没中,似乎是个平手……”

    “也不能这么算吧?王君侯也没说都不中怎么算o阿?依照常理,都不中,似乎应该以更接近的为胜……想想看,如果那里竖的不是画戟,而是个箭垛,那画戟小枝不就是红心,画戟的范围就是箭垛呗?脱靶和没中红心,总不能是一回事吧?”

    “是极,是极。”听者无不抚掌而笑。

    “仲德兄所言极是。”不怎么和谐的就是有入把程昱的名字给喊出来了,令得程昱大为不爽。可话已出口,终究是收不回来,王羽就算恼羞成怒,也不至于把他这个起哄帮腔的怎么样,毕竞正主儿是刘虞。

    老头一发难,王羽能不能抵挡得住还是个问题呢,不是吗?

    “王将军,些许粗浅小技,还算过得去吗?”刘虞果然没辜负程昱的期盼,笑着开口道。

    “马马虎虎。”王羽浑不在意的点点头。

    王羽不肯接茬配合,也在刘虞意料之中,谁眼看着要输,也不会对敌入称赞有加,当然,刘虞也不会就这么放过对方,他步步紧逼道:“老夫虽然不通箭术,但在场的高士甚多,程仲德之论也不无道理,不知王将军怎么看?”

    “怎么看?程先生说什么了?”王羽懵然回答,怎么看怎么像是装傻充愣。

    “顾左右而言他?王将军倒是颇有古入之风。”刘虞笑得越发得意起来,那一箭毕竞没中,想靠着言语就把河北从王羽手中夺过来是很难的,但接着这个机会,让对方颜面扫地,气势尽消却是很大有可为。

    他呵呵笑道:“也罢,老夫也不为难将军,年少孟浪之时,有些无心之失本属正常。正如夭子年幼,心情激荡之下,偶尔有些滥赏之举,就使得夭下震惊,今rì之事,亦不足为奇,不足为奇。”

    这话明显是指桑骂槐了,夭子的年纪比王羽还小,当初封王羽的官爵时,更是只能算是个孩子。虽说夭子开了金口,就不能更改,但从名分上动摇王羽的大义身份,还是可以做到的,特别是结合今夭王羽不守诺言之事。

    当然,现在输赢还没彻底分出,但刘虞确实也不觉得还能有什么意外。阎柔这一箭,都是运气和实力的结合了,青州那边黄忠不能上场,还能有什么入逆夭的胜过称雄草原的阎柔吗?

    当然不可能!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拼命挤兑王羽,把这场会盟给搅合黄了。

    在青州幕僚眼中,这位以宽和闻名的长者,简直像是化身成了一条毒蛇,不停的吐着信子,向自家主公喷涂着毒液。若不是王羽迟迟没有反唇相讥的意思,大伙儿用吐沫星子都能把老头给淹死。

    特别是祢衡,作为王羽麾下的头号骂手和忠犬,他额头上连青筋都绷出来了。没入会怀疑,只要王羽点点头,祢衡会直接扑上去,一口把刘虞给咬死。

    而此刻,王羽却一丝怒容都没有,反而侧着头,从亲卫那里听着什么。

    刘虞见状既是得意,又有被忽视的恼怒,正要再接再厉对王羽大加嘲讽之事,忽听王羽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刘使君、程先生,请见谅,本将耳力不太好,脑筋转得又慢,一时没听清二位说些什么,更没想到,二位已经想到了这种地步。”

    稍一停顿,他喘了口气,脸上笑意不减,道:“其实,没你们想的那么复杂,本将说了,中者胜,不中者败,擦肩而过什么的,难道还要让入站在画戟旁边量吗?真要象阎校尉这么一箭一箭的shè过去,这场会盟不就成了shè箭大赛了吗?”

    说罢,他也不等刘虞等入答话或反唇相讥,扬声断喝:“子义何在?”

    “太史慈在此!”太史慈这次没会错意,昂然上前。

    “去罢。”王羽指指远处的画戟,淡然下令。

    “喏!”太史慈抱拳应诺,早有亲卫牵过黄骠马来,他飞身而上,向前跑了几步,然后横拨马头,沿着与辕门平行的方向,一路狂奔,将细碎的草屑和残雪踢得漫夭飞舞。

    烟尘之中,太史慈已经从背后取下弓来,只是抬头感受了一下风向,手中的弓箭已经拉成了满月。

    “嗖!嗖!嗖!”箭若流星,准确的说,是流星雨!太史慈竞然在马上连放三箭,shè向远处的画戟!

    “这不合规……”阎柔失声大叫,骑shè和连珠箭的难度,都比步shè高,他自然明白王羽是要让太史慈示威,可是,连续三箭,侥幸中的的几率自然比较大,这显然不公平。

    打断他惊呼的,是远处传来的‘当’的一声巨响,那是金铁碰撞的声音!

    “中了!”入群中传来一片惊呼声。

    “shè中的是何处?”有不甘心的入高声叫道,话音未落,第二声巨响已经传来,像是一记耳光似的,重重的拍在了说话者的脸上。

    虽然离得很远,但远处的画戟还是被巨大的力量撞得震颤不休,颤得最厉害的,正是画戟尖端的那支月牙。

    “当!”

    “喀嚓!”

    与第三声同时传来的,是一声金属不堪重负,断裂的声音。

    那是什么?

    连朝阳似乎都感到了好奇,拨开依依不舍的晨曦,举目眺望下来,将灿烂的光辉,毫无保留的洒在了大河两岸,洒在了整个平原之上。

    璀璨的阳光下,一点银星耀目生辉,悠然飞离了那弯月牙,划出一条靓丽的抛物线,最终落在了残雪新草之间,将白与绿的交集映衬得越发和谐。

    星辰落,月残缺!

    画戟小枝,竞然被接连shè在同一位置的三箭给shè断了!

    惊到极处更无言,现场鸦雀无声,唯有撒着欢的黄骠马的蹄声如战鼓般擂动。

    就在有入有所反应之前,王羽猛然又是一声断喝:“子龙何在?”

    “赵云在此!”

    “去!”

    “末将遵令!”白马神骏如龙,马上的骑士雄壮如山,策马,疾弛,弯弓,搭箭,入马快速游走一轮,又是三声金铁交击之声,月牙再缺一角。

    同样的动作,按照不同的顺序,由不同的入做来,带给入们的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太史慈让他们感到了一阵烈火般的凶猛,让入震惊不已,赵云却让入只觉一阵清风拂面,说不尽的轻松写意,道不明的俊逸风流。

    入们震惊的已经麻木了,但王羽却丝毫没有就此终结的意思,像是临阵调度,点将破敌一般,他一个接一个的叫着麾下大将的名字。

    “汉升何在?”

    “黄忠在此!”

    “公明何在?”

    “徐晃在此!”

    ……麻木了,彻底麻木了,青州五上将之名,本不是正规叫法,只是五这个数字,在华夏文明中用得较多罢了。但王羽今rì随口道来,诸将轮番上阵,将那柄作为标靶的画戟蹂躏得不成形状,给众入带来震撼之余,五上将之名却也更加深入入心。

    “秦风何在?”只是,王羽最后叫出的名字,却出乎了所有入的预料,他点的不是于禁,而是秦风。

    “……末将在此!”秦风稍一迟疑,终究还是站了出来。

    “自己的事,自己了却,去罢!”还是那个随手指点的动作,但王羽难得的多说了几个字。

    “喏!”秦风瞬间明白了主公的意思,高声应诺,策马而去。他没太史慈等入那种惊入的箭术,连珠放箭,shè断戟刃肯定是不行的,但凭借他数十年的弓马造诣,shè中一百五十步外的画戟又有何难?

    这是白马义从扬眉吐气的机会,把界桥的那口恶气,彻底的宣泄出去。

    “着!”弓如满月,箭如流星,光影交错,金铁交击!

    秦风超常发挥的一击,给这场赌斗画上了最为圆满的句号。

四七二章 煊赫军威

    阳光下的兵营静悄悄。

    无论是什么身份,居于何种立场,在这一刻,都没人能以语言的方式,来宣泄心中的情绪。

    如果只有太史慈一个人,或许会有人提出质疑,找各种借口,将赌斗的最终胜负含糊过去,亦或再比一场。

    然而,王羽极度张扬且不留余地的打脸方式,却使得哪怕是刘虞这样老辣成熟的政客,最终也是哑口无言。

    五名青州武将,一共射出了十三支羽箭,每一支都像是一记耳光,重重的拍在老头的脸上,打得他姹紫嫣红,满面青肿,以至于嘴都张不开了。

    还能怎么说?

    作弊?那画戟上莫非有磁铁吗?否则怎么会先后将十三支箭都吸附了上去,而且还携带着那样巨大的力道?

    与之相比,他先前强调的擦肩而过,是那么的可笑,可笑得都没人在意,并为此而发笑了。但无论有没有人在说,事情都没什么两样,这是几十年以来,刘虞第一次因为自己的不谨慎,被人抓住了把柄。

    不抓则已,一抓就是好大的一个!

    理智告诉刘虞,现在要思考的,不是如何翻盘,而是如何善后。一直以来,他在分辨形势,做出决断方面都是很擅长的,但此刻,他心里却像是长了草,乱哄哄的,就是无法集中精神思考。

    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上当了,面对自己以麹义为契机,先发制人的试探性进攻,王羽全力以赴的发动了反击。这个让人心悸的少年顺势而为,摆下了个陷阱,然后放了一个让人无从拒绝的诱饵在里面。

    刘虞不是不冷静的人,智谋也远在寻常谋士之上,但他最终还是绕不过这个陷阱。

    现在反思,他觉得没人能绕得过,争天下本来就是一场赌博,面对如此一本万利的赌斗,还会拒绝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天生悲观的无能之人,不受任何诱惑,还有一种就是如兵圣一般的智者,彻底分析过双方的优劣势之后,得出了对方无论文武,全面压制己方的结论。

    这个结论,是刘虞不愿意接受的,但现在看来,这却是唯一的答案。

    他茫然无措,他怅然若失,他黯然神伤,潸然无助,一时间,竟是呆住了。

    在他身旁,原本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阎柔则完全看傻了。他的嘴张得大大的,像是一个巨大的风洞,整个人都保持在太史慈连环开弓,连珠箭射画戟的那一刻。

    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后续的情景,但他的那些亲卫随从,都宁愿他没看到。单是一个太史慈,就已经让他饱受创伤,难以自控了,再加上后面那四位……特别是那个秦风。

    谁不知道,此人出身行伍之末,屡经提拔,到了现在也只是个副将?他寒微的出身,从名字上就能看得出,到了现在,居然连个字号都没有。

    就是这么一个人,就算把他当做白马义从中,随便拉出来的一个人,也不会有谁有什么异议。然而,他上马驰射,却是一击中的,箭术竟然犹胜箭冠塞上的阎柔!

    对刘虞来说,是出乎意料的重创,让他震惊且失落。对阎柔来说,这是致命一击!五员青州武将纵马奔驰的身影,象是带起了巨大的风暴,席卷而过,将他的信心、名声,一切的一切,吹得七零八落,摧毁得片甲不留。

    刚刚起哄起得很来劲的程昱、陈珪等人,此刻的脸色,都是一般的苍白,神情也像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早就听过青州猛将如云的名声,但谁能想到,竟然强到了这种地步呢?五大上将且不去说,这些人原本就很强,但那个秦风……

    白马义从的主力已然覆灭,可情报显示,残存的还有六百人左右,这些人被公孙瓒一股脑的转送了给青州。也就是说,箭术在阎柔之上,和秦风相近的高手,在青州军中,是以百来计算的!

    这是何等恐怖且黑暗的现实啊!

    曹军中猛将也很多,但有可能达到这种程度的,程昱想破头也想不出五个以上。

    夏侯渊兄弟箭术高超,典韦武艺虽强,可出身寒微,箭术上却没多少造诣,乐进、史涣只长于军略,也就是曹休、曹纯兄弟或可勉力一试,但行不行,还真就不好说。

    要不是曹操最近在谯郡新招揽了一员猛将,程昱连有可能的五个人都数不出,可青州却……

    若说王羽早有准备,倒是有这个可能,但他到底是怎么算准刘虞、阎柔的心思,令对方提出较量箭术的呢?程昱一时想不通,也无暇去想,现在最让他恐惧的,是赌约实践之后的此消彼长。

    这一刻,他忘记了先前对刘虞的推崇,心中只是大骂:好死不死的干嘛用麹义这种大将做这种无聊事啊?放在战场上,麹义的作用,足以与千军万马相比,可放在这种场合,他什么用都没有,除了那个很有嘲讽作用的身份。

    现在,刘虞若是不得不让出河间、渔阳郡南部的争议地盘,再损了麹义这员大将,他对王羽的威胁也就直接下降到了最低的限度,对整个中原,都无异于一场灾难啊。

    一时间,程昱心中骂声不绝,把愚蠢贪婪的刘虞,和阴险狡诈的王羽骂成了筛子。不过,他能做的,也只有这样而已了,对事态的发展,造不成任何影响。

    别说他只是在心里骂,就算他大声咆哮出来,也没人能听得见,因为迟来的欢呼声已经响起。在王羽的默许下,于禁命人擂动了战鼓,雄浑的鼓声配合着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如炸响的春雷一般,在一马平川的旷野上滚动着,响彻天际。

    “子义将军威武!”

    “子龙将军……”

    “威武!汉军威武!”

    “万胜!君侯万胜!”

    开始还有单独的某人的名字,到了最后,只剩下了威武,和万胜的怒吼声。从年前的河北大战开始,一直累积至今,无数场胜利带来的荣耀,集中在这一刻,尽数爆发了出来。

    按照王羽的愿意,是要将最后的爆发,放在阅兵仪式之上,但在这场称不上激烈,却酣畅淋漓的胜利之后,将士们不自觉的将情绪宣泄了出来。

    百战雄师的气势,比山洪海啸还要凶猛,这股狂热无人可当,同样也远非人力所能左右。

    百战功成,强兵铸就,王羽既不矫情,也不迟疑,翻身上马,跃马出阵。

    乌骓发出了兴奋的咆哮声,化成了一道闪电,在欢呼中来回奔驰,任由世间最强烈的声浪和热情,将自己包围。在阵前耀武的五将迅速改变方向,依次追随在了主帅身后。

    欢呼声越发响亮,从北营,惊动了中军,由中军,传遍了整个青州军营!大河的波涛在共鸣,远方的青山在应和!

    很快,从平原城方向,传来了同样响亮的惊雷声。对此,公孙瓒不怒反喜,捻须而笑,脸上流露出的竟是欣然神色。

    不久,西面鄃城方向也是呼声四起。黑山军的将士没有他们的领袖想的那么复杂,他们只知道,是冠军侯总帅三路大军,打赢了这场艰苦卓绝的河北大战,为惨死的父老家小报了仇。

    中平元年以来,打败黄巾军,用以万计的黄巾将士的鲜血,铸就自家武功的名将很多。但只有大汉的骠骑将军,才胜而不杀,给青州百万之众找了一条活路。

    大勇,大仁集于一身,对王羽这个恩人,距离淳朴百姓并不遥远的黄巾将士,自然不会不吝于将自己的崇敬与热忱双手奉上。

    张燕的神色不像公孙瓒那么坦然,而是复杂了许多,但终究找不到怒色,反而有那么一丝如释重负的感觉。

    前来观礼,实则试探,察言观色中的一众名士先是被青州将士的气势骇得气沮神伤,随后看到公孙瓒、张燕的神色,更是心头剧震。

    在某种程度上,这二人的神情,正代表了两军与青州军的关系。公孙瓒虽然不会就此低头,俯首称臣,但显然,他对此也不抗拒,只要两军的关系保持下去,循序渐进,在可以预期的未来,总有水到渠成的那一天。

    在河北大战中,袁绍和刘虞将公孙瓒来回折腾,在当时是削弱了王羽的实力。但现在看来,这些举动何尝不是削弱了公孙瓒的傲气呢?正因为有了这场大战中的对比,面对着军心渐渐向青州靠拢的现状,公孙瓒的反应才这么平淡吧?

    张燕虽然还有些抗拒,但很显然,他对王羽的敌意也很淡。正如今日的划分防区一样,只要王羽不急于一时,率先对黑山军采取强硬手段,很难说,张燕会不会步公孙瓒的后尘。

    如果三家合一,先失地盘,再损士气,即将还要折损一员大将的刘虞又岂有抗拒的余地?

    青州军营虽大,但乌骓的速度更快,心思各异的各路使节刚刚从震惊中清醒,正要仔细琢磨应对青州的对策时,王羽已经绕营一周回来了。

    他高高扬起右臂,山洪海啸般的欢呼声顿止,随即,他看向刘虞,语气平淡,声音也不高,但所有人都觉得,其中带着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

    “刘使君,如何?可以践约了吗?”

四七三章 得势不饶人

    千万道目光一下集中到了刘虞身上。对这种场面他并不陌生,但没有哪一次会对他造成现在这么大的压力。

    青州军的军纪的确很好,在场这么多将士,王羽出言质问,却没人跟着咋呼,但千万道杀气腾腾,坚定无比的目光注视过来,比他们跟着一起呼喝带来的压力要大得多。

    经历过适才的一幕,没人会怀疑,王羽旌旗指向之处,将会有无数重用的将士杀上去,将其斩成碎片。

    而刘虞,就站在这么一个位置,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像是有一座山压下来,能手脚不发抖的站稳不动,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刘虞的神色像是老了几十岁,回望向王羽的老眼突然变得浑浊起来,竟似带了一丝乞怜之色。单靠这个眼神,就已经能让很多人心软了,要不是形势分明若此,别说程昱等人,就算是张燕,说不定也要出言帮衬的。

    但王羽却丝毫不为所动,眼神变得越来越锐利。

    尊老爱幼,

    “主公!”帮腔的退缩了,阎柔被震住了,随行的亲卫也不比阎柔强多少,这种时候,敢挺身而出,挡在刘虞身前的,也只有麹义了。

    “义此身不足惜,主公断不可示弱于人,平白受辱!”

    说着,他转过身来,迎着万千道满怀杀意的目光,看着王羽,昂然道:“王鹏举,一人做事一人当,有什么事,你只管冲着某来,少对我家主公逞威风!我家主公乃是汉室宗亲,当朝大司马,汝何人也,也敢以威凌之?”

    麹义用兵的风格,一贯是在刀尖上游走,这种人就像是山巅顽石,历经风刀霜剑而屹立如故,想用威势压倒,实是难比登天。即便以王羽之能,挟万军之威,也不能动摇其分毫。

    他先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然后又是一声断喝,居然在青州军威凝结而成的威涛之中,硬生生的开出了一条缝隙,气氛大有松动的迹象。

    王羽先是在心中一声暗赞,随后又是一声叹息,看这样子,麹义不知怎地,对刘虞已经死心塌地了,笼络他的路已经断绝。今日若不除此人,唯有他日沙场相见,再见高下了。

    “这么说来,刘使君是打算反悔了?”没必要与麹义争持,王羽轻轻一带马缰,乌骓轻轻向旁边挪开半步,将麹义遮挡的刘虞又给让了出来。

    这不是游戏,赌注有系统支持,刘虞硬要反悔,王羽也不能强力执行,但只要对方当众承认毁诺,打击也就足够了。

    就算是在后世,公众人物当众出尔反尔,也是要讲究方式方法的,何况现在是汉朝,人心尚未堕落,对信诺看得极重的汉朝。

    刘虞是无法正面回避的,除非他达到了他的祖先——刘邦那种境界,倒是有可能逃过这一劫。

    “正理,你暂且退下。”刘虞幽幽一声长叹,从麹义身边走过,身形变得越发佝偻起来,他拱手向王羽施礼,一揖到地,惨声道:“骠骑将军,老朽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将军成全。”

    来了!

    王羽暗叫一声,心情顿时变得有些怪异。

    道理亏输,形势逼人,除了认栽服输,还能怎么办?如果王羽自己,那肯定是没办法了,他知道办法,但以他的作风,肯定做不出。可若换成是一位成熟的政客,那办法还是有很多的。

    当年楚汉争鼎,刘邦屡战屡败,家人多次被项羽抓住。其中一次,项羽搞了一口大锅,提溜着刘邦的老爹,对猫在城垛后面的刘邦说:你不出来,我就把你老爹给煮了。

    依常理而言,这是无解之局。

    不管老爹,就是不孝,就算勉强守城,军队的士气也势必大跌,没准儿就被项羽一鼓而破了。救老爹更惨,那就等于是投降,项羽再怎么豪气,也不可能放过刘邦,再给他卷土重来的机会,能保住一条命,就谢天谢地了。

    可刘邦就是刘邦,他一句话就化解了危局。他说:你我有兄弟之谊,我爹就是你爹,你把他煮了后,记得要分我一晚肉汤。

    这个事例很好的说明了,人若连脸都不要了,那他就无敌了。

    项羽不傻也不笨,当然不会因为刘邦一句你我是兄弟,就放过刘邦老爹。但刘邦这句话已经示弱之极,汉军的士气,肯定没法再跌了,说不定反会生出一种哀兵必胜的气势来。煮不煮那个老头,就变得无关紧要了。

    当然,这多少会对刘邦的名声造成损害。但比起当众毁诺,或者强行硬抗,这招还是很有效的。

    王羽现在算是信了,刘虞果然是这个时代,最出色的宗室之一,刘备可能都比不上他。该低头时就低头,耍起死狗来,全然不输给当年的汉高祖。

    “正理为人忠直,当日先为君侯所败,再为袁绍所弃,一生忐忑。若是今日再因老夫的谬误,陨落于一场赌斗之间,我大汉岂不凭空折了一员栋梁之才?老朽如今已近古稀之年,些许颜面本不足惜,若非顾虑这身份,与天家威严有些干系,今日倒也不至连累旁人……”

    刘虞语声悲戚,带着不尽的萧索丧怀之意,再加上他陡然老了几十岁似的面容和精神状态,即便是对麹义杀心最盛的义从们,此刻也不由心生怜悯,杀气顿消。除非是铁石心肠,否则谁能对这么个身份尊贵的可怜老头苦苦相逼呢?

    只有王羽丝毫不为所动,既没插嘴打岔,也没大度的表示不要紧,事情就此揭过,只是冷冷的看着对方。

    谁也不知道,此刻他心里想的和当下的局面没多大关联,他觉得自己正在见证历史,当年刘邦说分我一杯羹的时候,用的会不会也是同样的神情和语气呢?

    刘虞也没指望,王羽这么容易就放过自己,就算是装死狗,总也是要拿出点干货的,他语声低沉的说道:“若是将军愿意放手,老夫愿意全面从渔阳、河间退兵,依将军之言,还河北百姓一个太平世道,未知将军意下如何?”

    说着,他又是一揖到地。

    跪礼是蒙元时代才开始流行的,在汉朝,作揖,特别是这种将腰彻底弯下来的礼节,就是很隆重的大礼了,和明朝人跪地求恳是一个性质的。

    刘虞这次说话,一点刺都不带,理由也说得过去,再加上如此隆重的大礼,诚意算是展现了个十足十,能屈能伸的枭雄本质,同样一览无遗。

    王羽若是断然拒绝,难免会留给人强横霸道的印象。王羽当然不在乎这个,但这次会盟是为了消弭刀兵,若一开始就见了血,难免不美。

    更重要的是,刘虞的让步也很大。

    幽州和扬州,是大汉面积最大的两个州,除了辽东诸郡外,公孙瓒实际控制的,只有右北平和辽西郡,以及渔阳南部的一部分地域,其余燕国、山谷、范阳、代郡,以及大半个渔阳郡都控制在刘虞手上。

    此外,王门的叛军攻势迅猛,在公孙瓒南下之前,已经将邹丹全面压制,除了田豫坚守的武垣城之外,幽州军已经被压制在了滹沱河一带,大半个河间都被王门给占了。

    如果要夺回这些土地,少不得要再打几场。

    可现在,河北群雄,哪家也没多少余粮。公孙瓒从开战就缺粮,一直缺到现在,王羽刚占下的土地,都忙活不过来呢,哪有空再去河间、渔阳抢地盘?

    当然,不抢的话,公孙瓒的领地就没有纵深,威胁太大,刘虞愿意拱手让出,自是再好不过。

    利弊得失,王羽瞬间就盘算完毕,他不理会刘虞,转向秦风问道:“秦校尉,你怎么想?”

    “末将……”秦风先是一惊,随即一怔,他怎么没想到,这事儿突然又回到自己身上了。

    “若是你等执意报仇,那没什么可说的,愿赌服输,你们既然是本将的兵,本将总要给你们出这个头!如何答复,你只管说便是。”王羽用很平淡的语气,说出了一句很霸道的话,但在场这么多人,无论敌友,却偏偏都觉得,他说这话是很合理的,或者说是一种必然。

    “末将……”感受着主帅话语中的霸气和信任,秦风缓缓转过头,视线在袍泽们脸上一一滑过,最后,他望向公孙瓒,后者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于是,他有了答案。

    “回禀主公,战场事,战场了,末将等不杀没有还手之力的人!”秦风的回答干脆利落,刘虞和众多旁观者长吁一口气之余,也不免有些失落。他们知道,青州军内部最后一丝破绽,也被弥补上了,想从内部瓦解,要等到很久以后,机会才会再次出现。

    王羽点点头,再次看向刘虞,朗声道:“既然如此,就如刘使君所愿,不过,本将也有个不情之请……”

    “将军但管直言。”刘虞幽幽答道。

    “本将与麹将军在战场上几度不期而遇,却屡次未能尽得全功,对麹将军的武艺、兵法都是很佩服的,想私下里与麹将军谈一谈,不知刘使君意下如何?”

    王羽话一出口,幽州人和围观众顿时就是一阵骚动。话怎么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意思很直白,这就是要公开挖墙脚啊!先收了人让步的好处,再来挖角……

    得势不饶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对刘虞来说,忍不了也得忍,他微一点头,低低答了一声:“将军请便。”然后就带着两眼还有些发直的阎柔一行人,往中军方向快步去了,像是一秒钟也不想停留,不打算再理会麹义了似的。

四七四章 全面压制

    刘虞走了,程昱等人也无颜驻留,表面上,他只是来观礼的,但实际上,他也有相应的诉求。程昱此行,主要是来讨还曹仁和戏志才的尸身的。

    以王羽的豪气,本不至于拿曹、戏二人的尸身做什么文章,但若程昱给他太明显的借口,他也不介意顺势给曹操添点堵。

    刘虞一败涂地,程昱自然没道理继续折腾。其他人的情况也都差不多,除了荆襄来使伊籍,算是无欲无求之外,其余的围观众,都有着迫不得已要偃旗息鼓的理由。

    很快,军营北门就恢复了平静,除了远远警戒着的亲卫之外,其他人都离开了,只剩下了向王羽怒目而视的麹义。

    “王将军,某虽然一直与你为敌,却也敬你是个英雄,今**设下圈套,诓吾主入彀倒也罢了,争雄天下,斗智斗勇,本也无可厚非。但你一计不成,又要行反间之计,不嫌画蛇添足吗?须知,若是此计不成,弄巧成拙,反会成为天下笑柄,某窃为将军不值啊。”

    王羽和刘虞对话的时候,麹义一直沉默不语,等到众人都离开,他才寒着脸开口,摆出了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麹将军去了幽州,别的没见长进,这嘴皮子功夫,的确今非昔比,一日千里了,佩服,佩服。”麹义摆冷脸,王羽既没有好言相劝的意思,也没有震之以威,反而反唇相讥上了。

    “与王将军比口才心计,麹某自是甘拜下风,这刮目相看之言,实不敢当。王将军既然有话,不妨直说,何必打这些机锋,没的让人看轻?”麹义扭头看向一旁,语气和声音都硬邦邦的,像是河边的石头,任河水如何反复冲刷,都不肯动摇分毫。

    显然,他是在暗示王羽,离间亦或笼络,都全无用处。

    王羽微微一笑,不以为意的摆摆手,示意对方不必紧张:“麹将军不必摆出如临大敌的架势,事情没那么严重,实际上,本将只是有几事不明,想当面向你请问罢了。”

    “哦?”麹义脸上的神情终于有了些松动,再次转头看向王羽,眼中疑惑之色大起。

    王羽摊摊手,无奈道:“麹将军莫非信不过本将的为人?仍然以为我要拿话来诓你?”

    麹义摇摇头,很认真的说道:“将军神机妙算,鬼神莫测,麹某不过一介莽夫,在将军面前,岂有不谨言慎行之理?”

    “这样啊。”王羽用手指在额头上点了点,笑道:“公平起见,不如这样,本将问你三个问题,你也可以问本将一个问题,双方都需如实回答,如何?”

    麹义思忖片刻,终于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本将很好奇,龙凑之战后,你应该是受了伤,隐藏在民间,本将派人四下寻访,却一直没找到线索。但你也应该知道,本将只是爱才心切,并非有什么恶意。刘使君在冀州的活动,应该是很隐秘的,不可能大规模的搜索。因此,某种意义上而言,你是主动在回避本将,然后投效幽州的?”

    麹义坦然答道:“不错。”

    王羽皱皱眉,紧接着又问:“今日之事,你被刘使君当做了诱饵。虽有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之说,可如今毕竟是乱世,本将就算动了手,顶多也只是多点恶名,给刘使君一个不参与会盟的正当理由,仅次而已。而你要赔上的却是自己的性命,本将知道麹将军你一向置身死于度外,可这样的牺牲,值得吗?你就这么心甘情愿?”

    “正是。”麹义的回答依然那么简短,没有半点犹豫。

    王羽眉头皱得更紧,沉声问道:“你在西凉时,一直率部与羌胡作战,厮杀十数年,与胡人仇深似海。而刘使君在幽州,对胡人采取的是怀柔绥靖之策,将来战事一起,说不定你就要与胡人并肩作战,你也心甘情愿?”

    “……不错。”这一次,麹义很是迟疑了片刻,才做出回应。

    “何故?”这些问题,确实困扰了王羽很久。

    一个麹义不值得他多做困扰,但麹义明知青州势大,对刘虞的作风也不是一无所知,却仍然死心塌地,这个事实,的确令得王羽很费解。他很想知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或规律。

    麹义可能无法可想了,但搞清楚这件事,对今后招揽其他名将想必是有些帮助的。

    “将军施政,与某理念不合。”

    “青州新政?哪一条?抑制豪强么?”王羽很意外,麹义的家世他调查过,破落的豪强而已,说是寒门也没什么错,不应该对青州新政有抵触情绪才对吧?

    “正是。将军抑制豪强,或许是出于善意,想借此将青州上下拧成一股劲,以增强国力,消除内部隐忧,正如武皇帝当年曾经做过的那样。”

    麹义的回答,让王羽更加疑惑了,很明显,此人并非真的莽夫,他对治政也颇有些心得和见解。可越是这样,王羽就越奇怪,既然知道自己的用心,为什么还会排斥自己呢?

    “用意好,并不代表就行得通。千百年来,士庶之别便始终如一,贸然更改之,无异于动摇国本,是以当年以武皇帝之雄才大略,抑制豪强之策依然无疾而终,王莽急功近利,更是激得天下大乱,如是种种,都证明了,将军此策是行不通的。”

    王羽的问题一定程度上消除了麹义的疑虑,但他侃侃而谈的内容,却也大大的出乎了王羽的预料。

    王羽奇道:“那你认为,如今天下大乱,原因在谁?天子?宦官?外戚?亦或豪强?”

    “兼而有之。”麹义正色道:“先帝荒yin,天下皆知;十常侍之恶,天人共鉴;何进无谋,野心却大,最终引狼入室,这才有了董卓乱政;豪强兼并土地,使得百姓无所依,流民四起,终酿大乱。”

    遇上个什么都明白的,王羽有些迷糊了,什么都懂,还抵触青州新政,这种思维方式,是怎么产生的?

    “既然如此,想要避免重蹈覆辙,变法不就是势在必行的吗?”

    “出了问题就推翻原有政略?王君侯,不得不说,您的智勇虽然当世无双,但在政略方面,毕竟还是太过天真了。”麹义大摇其头,对王羽的说法不屑一顾。

    “大汉的政策,是在商周、春秋列国的基础上,改进而来,经过了无数岁月的验证,岂是说改就能改的?抑制了旧豪强,难道新的功勋之臣不会成为新豪强吗?到时,君侯又当如何自处?”

    “更何况,纵要改,也得有所凭依吧?君侯若行暴秦之政,终究逃不过两世而终的命运,到时候,天下岂不是又要经历一次动荡?除了暴秦之策外,天下间还有比大汉朝更全面,更优秀的政略吗?不存在!”

    “刘使君在幽州,施行的是兼顾各方的政策,表面上无所作为,却深合黄老无为而治的精要,本朝初期的文景之治,不就是这么来的吗?至于对胡人的政策,只要胡人愿意奉朝廷正阙,听从号令,自然可以一视同仁,这才是真正的持重之政啊!”

    王羽听得目瞪口呆。

    他当然不是被麹义的说法给说服了,只是没想到,麹义不但精通政略,而且还是个坚定的顽固派。

    这种人他在后世见得很多,一有人说国内有什么不妥,需要改进的地方。顽固派就会大声斥责,并举例外国欠缺之处,表示世上就没有完美的体制,一切不足都是理所应当的,一切需要改进的地方,都不存在。

    特别是涉及到特权方面的问题是,那些人的说法,和麹义简直同出一辙。人类始终要有优劣,所以特权的存在就是必然的,所以,就不能在这方面稍做改进,甚至连谈论都最好不要谈论。

    有了这样的认知,王羽心中最后一丝笼络麹义的心思也没了。

    这种顽固派,是不可能被说服的,因为这是立场问题。如刘虞那种政客还好说,只要逼他到了穷途末路,他自然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但麹义这种又倔又犟的,恐怕到死也不会改悔。

    就算破落了,变成寒门了,他始终还是把自己当成了高高在上的士族。与后世那些与特权阶层沾个边,就誓死维护的顽固派是何等的相似。

    不是政策不好,就是执行的人多少有些问题,只要让这些人意识到问题所在,再换个明君上位,天下自然就太平了。

    这就是麹义的政治理念了,天真而可笑。

    不过,通过麹义的回答,王羽也算是知道了,在人心这一点上,当今之世和后世也没多大不同,今后招揽名将时,考虑的要更加周全才是。

    道不同不相为谋,王羽不愿意继续浪费时间在对方身上。他点点头,算是交代一声,正转身欲走,忽听麹义扬声说道:“将军莫要忘了,您还欠某一个问题呢。”

    “你问。”王羽脚步一缓,头也不回的答道。

    “将军今日设下的局,奥妙到底在何处?将军怎能料定,我家主公一定会选择以箭术较量?做好事先准备的?”

    “麹义,你自诩聪明,却连这么简单的事都看不明白吗?”王羽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将军的意思是……”

    “很简单,我青州人才济济,不管较量的是个人文武艺,还是兵法与韬略,都远在你幽州之上,是全面压制!较量什么,结果都不会有区别。贵上机关算尽,但他可以凭借的,除了路途遥远,土地贫瘠之外,也只有草原上的援兵了。”

    王羽冷然一笑:“不提日前与匈奴那一战,今天的结果,你也看见了,你觉得贵上凭借的这些东西,除了制造麻烦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用处吗?麹义,你不妨亲眼见证一下,接下来的几年,到底是朝气蓬勃的青州更胜一筹,还是暮气沉沉的幽州能将和衷共济进行到底。”

    说罢,王羽毫不停留,率众往中军而去,只留下麹义呆立原地,久久无言。

四七五章 献捷扬威名

    所谓的会盟,其实就是王羽打算携大胜之威,召集诸侯,以阅兵、祝捷的方式炫耀一下兵威,把各路诸侯吓住后,定个规矩。

    他的做法,和历史上,项羽攻破咸阳后的做法倒也差不多,区别只在于他没有项羽那么强势罢了。

    强势期定下的规矩,当然没有太长时间的效力,好在王羽也没奢望太多,他就是想借此将河北的形势安定下来,把各家的领地划分qingchu,免得再起争端而已。

    由于刘虞的算计,这个步骤不得不提前了,效果也算不错。

    会盟后的河北,王羽的领地扩大得没有外界想象的那么大。不过,他占下的五个郡国,都是毗邻大河的,地理条件非常好,堪称冀州最富庶的五个郡。

    此外,来自北方的wēixié也降到了最低,刘虞的压力,完全被张燕和公孙瓒给分担了。一旦中原有事,王羽可以迅速将绝大部分军事力量投入进去。

    至于让给张燕的那三个郡,看似吃亏,其实也是占便宜的。

    tongguo和麹义的对话,王羽对张燕的评估也更加准确了。身为张角兄弟的得意弟子,张燕虽然野心不大,但也是个有政治纲领的人。黄巾军的终极政治纲领,应该更趋向于彻底的均贫富,比青州新政走得极端得多。

    而且,这理念大概也是相当于秘籍,非托衣钵之人不交,所以张宁、徐和对此都没多少了解。这也是为什么所有黄巾高层都认可张燕的地位,历史上青州黄巾,河东白波,都有过长途跋涉去黑山,与张燕汇合的计划。

    张燕这条路,肯定是走不通的。但不让他自己去撞一下墙,想必他也是不甘心的。

    反正青州屯田的压力也很大,王羽干脆顺势划一块地盘出去,让张燕自己折腾。王羽相信,用此人的方式折腾到最后,不是把领地给折腾崩溃,就是他的黄巾政府破产,自己到时候再去收拾残局,张燕想必也就没什么可抵触的了。

    刘虞认栽,一切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王羽直接下令,开始阅兵。

    准备是事先就做好了的,在高唐以西,青州军沿河布置了一块场地,在北边搭建了一个土木结构的台子。各军只要按部就班的行进过来,各就各位就好了。

    来观礼的各方使者早就被引到了高台附近的观礼台。王羽军令一下。营内的集军鼓顿时轰然敲响。

    早就做好了准备的各营将士穿着整齐的甲胄,手中的刀枪擦得铮亮,在军官的引导下迅速列队出营,在营外的空阔地面上排列整队,然后鱼贯行来。

    队伍还没开到,观礼的使臣们已是尽皆色变。

    不是因为激昂的战鼓。也不是因为庞大的队列,真正让人骇然色变的是,青州军整队行军的速度!

    整队的速度,在很大程度上反应的就是军队对军令的响应速度。

    所谓如臂使指。指的就是响应速度很短,指挥起来好像使用自己的身体似的,这是兵法的至高境界,也是几乎不可能达到的境界,但青州军展现出来的,正是无限向这个极限靠拢的趋向。

    士兵潮水般从大营内涌了出来,怎么看,怎么杂乱无章。可一出营门,就像是河水进入了水渠似的,汹涌的人流沿着看不见的轨道,迅速找到了自己应该去的wèizhi。

    在那些外人看不到的界限上,青州军结成了整齐的方阵,在此起彼伏的号令声中,随到随走,和水渠里的水进入井田一样的流畅且自然。

    外行看热闹,行家看门道,不用上阵厮杀,只是从集结行进的细节之中,青州强兵的风范,便一展无遗了。

    震惊过后,使臣们变得更加沉默起来,兵精将勇,统帅的智略又高,如此强邻在畔,岂能不令人忧心忡忡?

    心情激荡之下,众人对后面的行军并重新集结的过程,都没怎么关注。尽管逾万将士排成一列长龙,刀枪并举,旌旗林立,连脚步的节奏都整齐划一的场景确实很惊人。

    可这一天以来,他们收到的震撼已经太多了,反正青州军就是很厉害,光是一遍遍的震骇惊叹又有何用?

    似乎就是一转眼的工夫,青州的两万大军已经完成了从军营到临时校场的转移,按照特定的顺序,在校场上列出了六个大小不一的方阵。

    直到这时,使臣们才回过了神,观礼台上也传出了议论的声音。

    “这阵势有什么门道么?”

    “似乎是要单独成军了吧?”

    “怎么说?”

    “青州早先的编制,是以校尉为主将,故而每军都是以营为主,射声营和骑军倒也罢了,羽林、摧锋二营,屡经扩充之后,已经超过了五千人,再以营为编制,未免不妥。如今青州势力大涨,各军的驻地势必更加分散,原先的编制就不合时宜了。”

    “原来如此。我道骠骑将军表奏天子,为属下请封了将军之位后就没下文了,原来就等着今天一次解决呢。”

    “青州兵马如此彪悍,还要再行扩充,唉,天下多事矣。”众人纷纷摇头叹息,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就那么看着。

    “各军听命,献捷!!”

    鼓点顿时一变,比之先前有节奏的抑扬顿挫,变得越发的慷慨激昂起来,过不片刻,在点将台左侧的方阵,有一名骑士从左至右纵马跑出来。

    观礼台上的使臣们都能看到这名骑士身上穿着的服饰,这是一名军司马。

    他骑乘的坐骑速度很快,手里拎着一块旗帜似的布,很快到了点将台下,观礼台正对的方向。

    只见骑士把手中旗帜的布块狠狠地丢在地上,一拽马缰,马匹转向,马蹄在那旗帜上反复践踏几下,然后停住马匹。庄重的给台上的王羽抱拳施礼,在木台左边角落,一名亲兵大声的唱名道:“大汉骠骑军,射声营前部军司马某某,献兖州刺史刘岱军旗!”

    场中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士兵们无不激动,这可是在统帅面前展示军功的机会,在各方来使,乃至天下人面前,扬名立万的机会。

    这个事先也有安排。凡是部下有所斩获的军侯以上的军官,都有机会乘马把河北大战中缴获的军旗和敌将的首级丢在点将台前,控马践踏,夸耀武功。

    这是莫大的荣耀,是每支部队的荣耀。那名军司马丢下军旗之后,王羽在台上挥手示意。射声营的方阵中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大汉骠骑军。射声营左部丙曲,军侯某某,献兖州刘岱部裨将某某首级……”

    “大汉骠骑军,射声营右部军司马某某,献匈奴右逐日王首级……”

    “大汉骠骑军,射声营……献……”

    每一名骑士上前。点将台上都有亲卫高声唱名。

    斩将夺旗,敌将的首级,敌军的军旗,这都是没有大胜就无法拿到的战利品。此刻被轻蔑的丢在地上,被马蹄无情践踏的战利品,每一个都代表着一场巨大的胜利!每一个名字被报出,都会得到他所在部队的巨大欢呼。

    “大汉骠骑军,射声营主将黄忠,献河北骁将颜良,并匈奴左贤王于夫罗首级!会战河北,射声营共经历茌平奔袭战,落雁谷伏击战,平原突袭战,高唐会战四场大战!裨将以上,斩将二十有四,夺旗三十面,缴获……”

    震天的欢呼声中,王羽亲自走下点将台,引领黄忠上台。尽管这不是黄忠经历过的第一场祝捷仪式,但老将还是激动的满面通红。

    “百战功成,今日酬之!”王羽从亲卫手中接过一面旗帜,迎风一抖,扬声喝道:“本将表奏黄忠为征北将军,原射声营扩建为军!昔日兵圣有云:难知如阴,动若雷霆。汉升统军,以射见长,故而以雷命名之!”

    说罢,他将手中军旗,郑重交付给黄忠。黄忠高举双手接过,随即转身,迎风展开,鲜红的旗面上,一个斗大的雷字如波而动,几欲破帛而出。

    老将迎风大吼:“雷霆军!”

    “威武!”

    “万胜!”

    欢呼四起。

    雷霆军之后是羽林军,羽林军的编制最大,但在大战中,一直充当后卫,镇守后方。大战之时,也多是以防御为主,战绩反而不如射声营多,但王羽的重视,却是一般无二。

    “没有羽林将士当敌锋锐,镇守后方,也不可能有骠骑军的百战百胜。今日,本将表奏于禁为抚军将军,并正式恢复羽林之名,以此成军,众将士当与本将共勉之!”

    如是宣告着,王羽又将一面‘林’字旗授给于禁。虽然这面旗与羽林营先前用的军旗是一样的,但意义却完全不同。

    “为国羽翼……”

    “如林之盛!”

    古老的战号声再次响起,其中蕴含着的光彩,永不褪色,煊赫古今。

    羽林之后,赵云统帅的轻骑也正式成军,既然以兵圣的名义命名,这支来去如风,战功赫赫的军队的军名当然不会有其他选择。

    “其疾如风……赵云为翊军将军……”

    王羽之前曾封了赵云一个虎威将军,那个名头虽然威风,但不属于汉廷的正式编制。按照汉朝的位轶,武职中,大将军最高,其次就是骠骑将军,再下则是车骑将军,然后就是四征、三军、二翊将军并列其下。

    赵云这个翊军将军听起来没虎威将军威风,但品级比后者这种杂号头衔可强多了。

    随后,火字旗授给了太史慈,任其为征东将军。大战之后,王羽缴获了不少甲杖,他准备将在东武阳和太史慈一起冲阵的三百轻骑,加上原有的重甲骑兵编制,扩充一支千人左右的重甲骑兵出来。

    山字旗授给了徐晃,任命为征西将军,摧锋营恢复千人编制的单一兵种部队,作为整个山字军的中坚和主力。山字军正式成为多兵种混合的方面军,移防后,会逐步展开扩军行动。

    五军之后,王羽将青州的特战队也亮了出来。

    因为徐庶和戏志才的几轮较量,这支秘密部队已经暴露在世人眼前了。但各方势力对其所知有限,神秘性很高,王羽突然将其亮出来,倒是给了使臣们一个惊喜。可让他们失望的是,王羽大方有限,虽然把军旗亮出来了,但站在众人眼前的这支部队,压根就是个空壳。

    徐庶不在,他的几个副将也不在,代徐庶受封并拜领军旗的,只是个貌不惊人的校尉。

    王羽任命徐庶为内军将军,然后给了这支部队一个编制,以‘雾’命名之。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骠骑六军,却是正好与兵圣的真言相合。

    王羽当然是故意的,用老祖宗传下来的真言命名军队,的确很酷很威风,与其留到后世,让别人拿去用,还不给专利费,还不如自己先抢注了呢。

    ps:四征将军,征东、征南、征西、征北。三将军,内军、镇军、抚军。翊军、翊师将军,都是平级的,相当于六品武职,仅在车骑、骠骑、大将军之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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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第一强兵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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