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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鲈州鱼     三国第一强兵txt下载     三国第一强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四七六章 下一个目标

    王羽的趣味,并非观礼的使臣们关注的重点,骠骑六军扩军之后,到底会形成怎样的规模,能否保持原有的战力,这才是他们最为关注的。

    但这种事,王羽既不会拿到大庭广众下来说,单从表面上也看不出来,众人也只能把疑问压回肚子里,等日后再说了。

    实际上,看了今天的阅兵之后,青州军的具体实力不但没有暴露,反倒被隐藏起来。

    从前青州的几支部队,都有很鲜明的特点。射声营就是弓弩手组成的部队,摧锋营则是重装刀斧兵,羽林军以枪矛部队为主。

    而现在,雷霆军的中坚固然是黄忠的射声营,但这支部队继续扩充下去,不可能出现数千,乃至上万的弓弩手。

    未来的发展,到底是以原有的远程部队为中坚,辅助以部分其他兵种?还是说,会将原本的各营兵马打散,形成各方面军独挡一面的态势?

    这些都是未知之数。

    而风火两支骑兵,和以雾为名的特殊部队如何扩充,就更让人难以捉摸了。青州现有的骑兵已经超过了五千,如果进一步扩充,超过公孙瓒的边军也是指日可待。

    烈火铁骑更是和大戟士一样的纯重骑兵部队,现在看来,已经接近了千数,等到完全成型之后,会是怎样可怕的一支力量?

    真是想想就令人心生寒意。

    更可怕的还是隐雾军,这支军队最擅长的是刺杀、伏击、追袭!原来只有几百人,就已经震动徐州,令得臧霸的泰山贼日夜不宁,最后还杀了戏志才。如果进一步扩充,有可能成为目标的各路诸侯,还能安寝吗?

    一时间,众使节都如坐针毡一般,哪里还顾得上原先的任务,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回自家主公身边,尽快筹谋出个应对之策才好。

    只可惜,阅兵虽然差不多结束了,但整个仪式还很长,没人能在这种时候离开。

    汉朝没经过异族入侵的破坏,行的是完整的周礼。

    在周礼之中,祝捷、慰灵,都是很重要的仪式。在商周时代,天子之下,就是六太,也就是太宰、太宗、太史、太祝、太士、太卜这六大重臣,其中太祝就是专门进行各种祝祷仪式的。

    王羽不擅长这个,但却对这些后世已经湮灭的礼节很敢兴趣。毕竟这才是华夏真正的传统礼节,而不是后世那样,穿个露大腿的旗袍就可以自称很有历史韵味了。

    由孔融、管宁、邴原几位大儒主持的仪式,确实也很庄重,掌六祈,作六辞,辩九祭,行九拜……

    大儒们进退有据,口中念念有词,王羽亦步亦趋,也是乐在其中。两万大军肃穆凝视,一众使臣虽然心不在此,却也只能一脸苦色的坐着了。

    当然,不耐烦且坐不住的人也是存在的,太史慈就不怎么老实。

    他的性子本就有几分跳脱,先前献捷时倒是很兴奋,现在这些繁文缛节就让他很头疼了。忍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他就到了极限,东张西望了一番,脚下往旁边猛蹭,蹭啊蹭啊,就蹭到了秦风身边。

    他压低嗓门,向秦风打趣道:“我说疯子,你有两下子啊,今天那一箭射的这叫一个漂亮,要不是你那一箭,说不定那刘老儿还不肯服输呢。”

    秦风瞥他一眼,又看看点将台,显然是在示意,别乱来,小心主公找你麻烦。

    太史慈大咧咧的笑道:“没事,主公也不是真的喜欢这些仪式,他就是小时候总在屋子里窝着看书,没见过,觉得新鲜,咱们小声说话,他不会在意的。”

    秦风翻个白眼,就你这嗓门,小声说话和别人大声嚷嚷能有多大差别?

    太史慈一点都不自觉,自顾自说着:“我就是奇怪啊,你那一箭射中不奇怪,瞎猫还能碰上死耗子呢,可主公他是怎么算定的呢?要是万一不中,这事情不就糟糕了?”

    两支骑兵的方阵本来就在一起,赵云离得也不远,听太史慈在这边‘小声’嚷嚷起来就没完没了,他不得不过来干涉:“咳咳,大哥,你仔细想想就知道了,主公他根本没算定秦兄能一举建功。”

    太史慈大奇:“这你也知道?”

    “大哥,你小点声听我说。”赵云一头是汗,又拿这个义兄没办法,低声道:“这很简单啊,比箭术本来就是临时决定的,秦兄箭术虽强,力量上毕竟稍逊一些,能不能中本就在未知之数。若主公事先料定,岂有不令秦兄第一个出场的道理?”

    “这倒也是。”太史慈点点头,明白了。

    白马义从的箭术都很不错,但能否射中一百五十步以外的目标,光靠箭术是不够的,力量才是决定因素。若秦风有十足的把握,让他直接出场的效果显然是最好的。

    阎柔是刘虞麾下的头号大将,秦风却只是个普通的副将,两人的身份往一起摆摆,高下立现,打脸的效果也很好。

    “大哥你行事张扬,武艺又高,不过早已名声在外,你一个人胜了,说服力未免不足。所以,主公令我等接连出手,最后才让秦兄出手。中了固然好,就算失手了,也不影响大局。”

    “子龙,你对主公的心思把握得很准啊。”太史慈认可了赵云的说法,疑惑却未尽消:“那你说说看,主公是怎么知道,某就一定能射中的呢?以前,某似乎没用弓箭射过一百五十步的目标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赵云摇摇头,不确定的猜测道:“主公或许只是对你我有信心吧?”

    赵云当然不知道,在他的主公的影响里,吕布曾经搞过一出辕门射戟的故事。当时吕布有两个观众,一个叫纪灵,一个叫刘备,这俩人看到吕布的表现后,都觉得很神奇。

    于是王羽就有了个概念,那就是一百五十步这种目标,对超一流武将来说不在话下,对准一流和二流武将来讲,就是很神奇的一件事了。

    他不知道阎柔有多大本事,但既然他都不知道了,想来此人的本领有限,怎么也高不过纪灵。所以,当刘虞指定要比箭术之后,王羽随口就说出了这么个办法,然后又兼顾安全性和震撼性,安排好了自己这边的出场顺序。

    结果就是大家都觉得很神奇。武艺差的,觉得太史慈等人的箭术很神奇;太史慈他们自己,觉得主公的信心很神奇。

    太史慈咂咂嘴,似乎回味了一下先前痛快的打脸过程,继而长叹一声:“唉,只可惜,今天过完就没事可做了,那个名叫潘璋,很有趣的家伙又被元直给带走了,这无聊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没仗打了?怎么可能?”秦风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刘老儿也许吓破了胆,可你看看其余那些人的眼神,都是心怀鬼胎的样子。就算是刘老儿,也没这么容易吓破胆,那人的城府深着呢。”

    “疯子,你可真笨。”太史慈很得意的看了秦风一眼,笑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之所以主公一说要阅兵,这些人就不管有没有接到邀请都跑过来,不就是想看看,我军的损失如何吗?现在,他们看到了,谁还敢来挑衅?”

    “我军要休养生息,不能远征,就是想省点粮食,傻子才赶在这种时候上门挑衅呢。就算是刘老儿,他也就是知道我军乏粮,想激怒主公,让咱们劳师远征罢了。”

    他唉声叹气的说道:“反正啊,今年、明年八成都没仗打了,就算打也没有大的,只有小打小闹,早知道我就自己请缨,跟着元直去河东了,哪怕去荆州走一趟也好啊。”

    看他这模样,秦风只是好笑,倒是赵云认真的安慰道:“大哥,其实不打仗是好事,老子曰: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得了吧,子龙,你要知道,书上说的都是骗人的,要读书就得读精髓,太当真就变成书呆子了。刘老儿不也装得跟个圣贤似的,可现在你还真能把他当做圣贤看吗?”太史慈撇撇嘴,晒道:“就是那么回事儿。”

    赵云被他堵回去了,一时也是默然无语。

    闻名不如见面,没见面之前,他真的觉得刘虞是个仁厚宗亲,和公孙瓒的矛盾,可能是有些什么误会。但现在,他的想法已经动摇了,改变了,开始体会王羽所说的政客和忠臣的区别了。因此,也没法反驳太史慈的话。

    无法反驳,并不代表没话可说,想了想,赵云忽然笑了,他看着得意洋洋的太史慈,低声说道:“大哥,你总是有道理的,小弟不与你争。不过,你有句话可是说错了。”

    “哪句?”

    “没仗可打了呗。”赵云眯着眼睛,以免被太史慈看到眼中的笑意。

    “哪里有仗打?你不会说是要去琅琊吧?那种仗也值得一提?”太史慈大摇其头。

    “当然不是。”

    太史慈挠挠头,一脸茫然:“那,还有哪里?总不成主公改变主意了吧?”

    “是啊,子龙,你是逗子义呢,还是真有其事啊?”秦风也好奇问道。

    “这种事,岂能拿来开玩笑?”赵云正色道:“你们没注意,水军的将校一直不见人吗?还有那位周将军,主公说要将他安排到水军去,可你们最近有见到他的人吗?”

    “说的也是啊。但水军,能打谁啊?去江东?打赢了也站不住脚,除非主公打算掠夺地方。去辽东?公孙将军刚帮过咱们,现在就翻脸不太好意思吧?难不成……”太史慈自问自答,接连否定了几个目标,最后,看着赵云似笑非笑的神情,他心中忽然一动。

    “原来如此,主公果然是主公,永远也不会消停啊,哈哈。”

四七七章 高唐得胜山

    实际上,太史慈说错的可不止一句话。各方使者的确被震慑到了,但没人真正打消争雄的念头,只是坚定了来之前的想法,对抗青州,不能急于一时,须得另寻良策。

    仪式一结束,刘虞和程昱就慌不迭的向王羽告辞。

    “王骠骑的兵威煊赫华夏,今日起,天下群雄,塞上诸胡,想必再无人敢于侧目相视了。”刘虞控制情绪的本领,让王羽极为惊叹。

    刚刚吃了那么个大亏,阅兵典礼上,想必也是震骇非常,但此刻,老头却表现得想个没事人似的。语气、神情都极为诚恳,云淡风轻、看淡荣辱的气度,摆了个十足,以王羽的眼力,也看不出半点破绽来。

    当然,老头这话里虽然没带刺,但也不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王羽注意到,听到这番赞誉,一旁程昱眼皮子就猛跳了两下,显然是有所触动。

    王羽拱手为礼,淡然一笑道:“使君谬赞,羽愧不敢当。”

    “王骠骑年虽少,气度却深如渊海,便是当年的霍骠骑,也未必及得上将军今日……”

    刘虞似乎转变了策略,打算转对抗为捧杀了,本来只是告个辞,他却拉着王羽的手,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各种赞誉之词不要钱似的往王羽身上砸。这次,老王匡都听不下去了,想要出言谦逊几句,但刘虞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他又哪里插得上嘴?

    “哪里,哪里,羽自忖有些本领,但又岂能与封狼居胥的霍骠骑相比?以实绩论,恐怕连十分之一都及不上。”王羽不在乎那么多,抢着打断了刘虞的话头,然后扬声道:“十一……”

    “末将在!”李十一闪身而出。

    “等下送刘使君出去时,记得从得胜山走,也好让使君看看,本将到底是不是在谦虚。”王羽很随意的挥挥手,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老刘给打发了。

    捧杀这套路太老套了,也不怎么合时宜,若放在自己刚起兵那会儿,倒是挺有杀伤力的。现在么,有没有这招,会有很大差别吗?

    天下群雄本来就视自己为眼中钉了,如果联盟能解决问题,你当他们不会四面围攻吗?可惜,他们做不到,除了曹操和没到场的张杨、高干之外,其他诸侯甚至都没有与自己的领地接壤的地方。

    而张燕的存在,从某种意义上讲,也是对张杨、高干的屏蔽。到了现在,青州得天独厚的战略优势,就要全面发挥出来了。

    “喏!”李十一抱拳应诺,虚手延客,刘虞虽然意有不甘,也是无可奈何,只能率众离去,心里倒是在纳闷,高唐附近,什么时候多出了个得胜山?莫非这小子得意忘形,把鸣石山的名字给改了么?

    刘虞如何想法,王羽已经不在意了,他施施然转向了程昱。

    “仲德先生为何走得这么急?莫非有人招呼不周,触怒了先生吗?”

    程昱拱手为礼,持礼甚恭:“不敢,实在是军中事务繁多,又叨扰了这么长时间,不得不回返了。贵军的军容军威,以及君侯的止戈存仁之意,程某自会转达给我家主公,若两家联手,平定乱世,想必也是指日可待。如此大事,实在容不得程某久留。”

    “原来如此。”王羽点点头,突兀问道:“不知贵上接下来的行止如何?可是要挥师西进,攻略关中、洛阳吗?”

    程昱一怔,尚未答话,只听王羽自问自答,语重心长的说道:“若当真如此,曹将军可得小心些,董卓拥兵十万,人马彪悍,更有西凉的百万羌胡、叛军可以调用,大战若起,怕是难以速决,曹将军当慎之。”

    “……”程昱脸色一滞,强笑道:“君侯的教诲,程某自当转达给我家主公。至于西进关洛之事,程某虽位卑职低,不得与闻机要,但以理度之,想必以主公的沉稳,也不会擅兴刀兵,此事不过人云亦云,只是子虚乌有而已。”

    两人一问一答,看似平淡,其实暗藏了许多刀光剑影。

    王羽提出曹操西征之意,暗示程昱,他会提醒董卓,令其全力迎战,使得曹操西征的阻力大增。

    程昱虽然吃了一惊,但回答得也是滴水不漏,特别是那‘沉稳’二字,更是不软不硬的反击了王羽一下。暗示曹操行事的风格是谋定后动,有了把握之后,才会真正发动,就算王羽提醒了董卓提防曹操,也未必能起到效果。

    王羽用欣赏的眼光,重新打量了程昱一番,忽然展颜一笑道:“仲德先生行事言谈都颇有古人之风,特别是这绵里藏针的本领,确实让人惊叹。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则主而事,先生在兖州既不得意,而我青州领地、人口骤增,正在用人之时,先生可愿屈尊?”

    以王羽所知,大人物说话,都喜欢用瞬间转移话题的方式,主导谈话的走向。他平时不用这些心机,但偶尔用一用,倒也有奇兵突出的效果。

    程昱又是一怔,片刻后,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无奈答道:“君侯厚爱,昱愧不敢当,然则,古语亦云:一马不鞴双鞍,忠臣不事二主,曹将军待昱甚厚,实不忍弃之。”

    他也没想到,王羽竟然公开挖角,还挖得这么理直气壮。但不得不说,有那么一瞬间,他还真的有些意动。毕竟青州的势头更好,曹操就算顺利拿下关洛,与王羽也就是平分秋色的局面,若是拿不下,等王羽缓过手来,曹操压根就没有抵抗的余地。

    不过,动摇也只是那么一瞬间,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不说其他,单说出使之时背弃主家的名声,就不是程昱愿意承受的,跟别提转换阵营涉及的诸多现实问题了。

    “那就太遗憾了。”王羽叹口气,却是不依不饶:“与先生无缘,是羽福气不够,也无法可想。不过,对先生这样的高士,青州的大门始终是敞开的,哪怕他日兵戎相见,等到胜负分明之时,先生若回心意转,同样不晚。”

    “君侯厚意,昱愧领之。”程昱一边辞谢,心中也是大叫邪门。

    王羽和他不是第一次见面,去年王羽大婚之时,就是他代表兖州出使的,当时王羽的言辞还很有些不客气,现在怎么突然有了这么大的转变?

    是胜利后,改变了姿态?还是说,通过什么事对自己的才能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又或者……程昱眉头微微一皱,突然想到了一个很荒谬的可能性:王羽打算通过自己,向曹营中的其他人,或某个人传达某种信息?

    “敢教君侯知道,昱此番来……”不管王羽到底是什么目的,既然他摆出了以礼相待的姿态,程昱自然也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他顺势提出了出使的主要目的。

    “好说。”王羽很大度的一摆手:“子孝将军力战身死,某亦敬之,并未斩首记功;志才先生之死,本就是个意外,仲德先生只管将其领回安葬便是。”

    程昱闻言,心中顿时一松,深深一揖,拜谢道:“君侯大度,程某代我家主公谢过了。”

    拜谢王羽,出了中军,看着帐外恭候着的几个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特别是看到阎象和陈珪偶尔对视时,冒出来的火花,以及荆州来的那个少年满是警惕的眼神时,程昱僵硬的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满是自嘲意味的苦笑来。

    青州的强势无可逆转,但想用从前对付董卓的办法对付王羽,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时过境迁,联盟已经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各家之间互相算计还来不及呢,谁会安心将背后放给别人?

    徐州原本是来抗议的,与袁术的使者接触后,却发现了一个更大的危机——袁术的实力比不上王羽,但他的优势在于不要脸,只要阎象成功说服青州不干涉,徐、淮之间的战事,怕是难以避免了。

    而荆州方面,比起远在青、冀的王羽,刘表等人更担心的是自家。

    双方隔着小半个南阳,已经近在咫尺。如果放弃东线,曹军只有西、南两个方向可以攻略,刘表无疑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这次遣人来,很可能是来与青州商谈结盟事宜的!

    远交近攻,本就是诸侯之间永恒不变的规律。而派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人来,显然也是为了颜面着想。

    自家主公的争雄之路,可谓荆棘遍布,而王羽中原霸主的地位,事实上已经达成,接下来要何去何从,让人无法不觉得迷茫啊。

    程昱木然走出营门,心中思绪起伏。

    眼下最值得依靠的,似乎也只有刘虞了。想到这里,程昱举目四顾,想看看刘虞是否还在,能不能先行接洽一番。

    平原四周地势平坦,视野极为开阔,程昱很快找到了目标,刘虞那辆标志性的牛车,正停在一座小山旁,想必那就是王羽口中的得胜山了。

    也不知那山到底有什么古怪,他离得虽远,但还是隐约听到了阵阵喧哗声,程昱心下疑惑,想了想,低声吩咐随从一声,然后快步往刘虞所在方向走去。

    “高唐附近,不是没有险要地势吗?”程昱没来过高唐,但对作为河北大战休止符的那场大规模会战,却知之甚详。正因为无险可守,袁绍的大军才会一朝崩溃,就变得不可收拾。

    随从兼向导恭敬答道:“是,除了鸣石山高过十丈之外,连丘陵都很少,这得胜山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也许是青州那边人工堆起来的?”

    “堆起来的?”程昱心下大奇。为了炫耀武功,就堆座山起来?这是什么规矩?只听说有人用首级堆京观震慑敌人,哪有人会堆山……咦?不对,这不是山,而是……

    程昱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只听身旁‘噗通’声连响,几个随从先后倒地,手指哆哆嗦嗦的指着得胜山,脸色惨白,嘴唇上下颤抖,半晌才哆嗦着吐出了几个字。

    “人,人,是人头啊!”

    程昱大吃一惊,凝神看时,顿时浑身冰冷,腿上一软,险些也步了随从们的后尘。

    可不是人头怎地?这得胜山,就是由成千上万个人头堆叠而成的!

    走得近了,甚至能看到人头上的表情!表情各异,但每颗人头上,都瞪着一双圆睁的眼睛!空洞的眼神中,还能看到恐惧和悲哀,脸上的表情则是从凶狠到乞怜,不一而足。

    站在山前,面对着那些濒死前的表情,被无数双空洞的眼神注视着,饶是程昱见多识广,养气功夫极好,也只能是勉强挺着不摔倒罢了,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战栗不停。

    “呕……”几个瘫倒在地上的随从狂吐不止。战乱后初定,曹操派给程昱的护卫,也算是勇士了,但冷丁看到这种地狱般的景象,还是被刺激得不轻。

    另一边,刘虞的随从却是在哭喊着咒骂。

    死的人与幽州方面没有直接关系,但从人头上的种种特征可以轻易辨认出,死的,都是草原人!与草原关系紧密的幽州众人,难免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更是令他们既惊且惧。

    “现在是冬天,还不要紧,等过些日子,建城的工作缓一缓,我家主公会命人在这座京观上覆上土,将其建筑成半永久性的景观,供后人凭吊……”

    唯一神色自若的,就只有李校尉了,他面带微笑,像是后世的职业导游似的,对得胜山的由来和意义做着极为详细的说明。

    “各位请看,在山顶上的那个,就是袁绍的人头,他勾结胡虏,入寇中原,是整个华夏的敌人,所以,不但要让他成为京观之中唯一的非胡人,而且还要立碑山下,以彰其事。”

    说着,李十一往山脚下旁的一块石碑上一指,众人木然转头,正见那石碑上刻着两排大字:“大汉骠骑军尽诛两万胡骑并汉奸袁绍于此,以儆效尤!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碑上的文字也不知是用什么书写的,呈现出来的是一种动人心魄的血红色,联想到这庞大的京观,一股沛然莫当的杀气,扑面而来。

    看着刘虞灰败的脸色,幽州众将恼羞成怒般的神情,校尉李十一脸上的微笑,程昱心中突然泛起一个疑问:刘虞这个盟友,真能指望得上吗?欺软怕硬的胡虏,真的敢为了刘虞火中取栗,和王羽这个恐怖的屠夫对上吗?

    他不知道答案,只有一颗心在不断的下沉。

四七八章 徐州之乱

    程昱想的不错,在见识过青州军的军威,又看到阎象之后,陈珪的确转移了重心。

    等程昱一走,这二人就迫不及待的进了中军帐,当着王羽的面,互相指责起来,都说让王羽来主持公道。两人争执的重点,正是彭城的归属。

    “汉瑜先生,某敬你家世、名声,故而以礼相待,你总得投桃报李,拿出点诚意出来。当日徐州外有曹兵犯境,内有薛礼、笮融作乱,琅琊的泰山贼同样虎视眈眈,内忧外患,正在风雨飘摇之时。是谁解了徐州的危局?是我家主公!”

    阎象义愤填膺的大声质问着:“我淮南军出兵北上,是从戏志才和曹纯手中夺取了彭城!我军出兵出粮,难道就是为了陶公的一声谢吗?现在徐州由危转安,你却空口白话,就来讨要,天下如何就有这般道理?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陈珪也不是普通人,当然不会被阎象大声嚷嚷几句就给震住了,他据理力争道:“阎主簿,青、徐、淮南分属同盟,守望相助算是本分,哪有一家出兵入境助战,就须得割让土地相酬的道理?如果都以此而论,那各家的疆界岂不形同虚设?盟友互相侵吞,又与当日袁绍主导的关东联盟有何不同?”

    “分属同盟就当守望相助?出兵相救,就是白救?”阎象冷笑连连:“照汉瑜先生的道理,每个人都只为他人着想,只管付出,不求回报,这乱世早就结束了,不,应该说根本就不会变成乱世才对!世上岂有先生说的这种人?”

    如果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就会变成温暖的人间?这位阎象同学还真能扯,难怪袁术这么器重他呢。王羽肚里好笑,汉朝有没有这种人咱不知道,但在后世的确是有的,他叫雷锋。

    阎象不知道王羽在偷笑些什么,他只是一脸委屈,大声说道:“当日四路诸侯在洛阳结盟,言明讨伐不义之人袁绍和曹操,结果幽州、青州两家在河北力抗袁绍,我军奋力与曹贼搏杀,徐州却一直置身事外,不但没有一兵一卒的帮助,连粮食都吝于出境,这也算是盟友么?”

    陈珪脸上青光一闪,显然是很火大,可碍于在王羽面前,他也不好发作,只能唯唯诺诺道:“此中情形,颇有些复杂,却是一言难以道尽……”

    “有什么好难以道尽的?”

    此消彼长,阎象气势更盛,他高声道:“陶公确是位仁厚长者,但徐州的各位高士,却都存了私心!故而才放任臧霸攻袭泰山,对薛礼、笮融不但没有诛之而后快的意思,反而暗中提供各种支持!谁不知道广陵陈氏在当地名声卓著,举足轻重?若非先生默许,薛礼逃跑后,那笮融在下邳立不住脚,岂有盘踞广陵的道理?”

    “胡说八道!阎象,你这是血口喷人,你,你有证据吗?今天你要是不把话说明白了,老夫,老夫岂能容你!”陈珪跳脚大骂,这罪名实在太大,他是万万不能默认的,何况这事他确实也很冤枉。

    要知道,笮融到达广陵的时候,杀害的广陵太守赵昱,正是陈家的关系。本来陈珪确实是打算,借着笮融的手,在广陵给自己留条后路,万一徐州事不可为,他就回老家安身。

    可笮融完全就是条疯狗,明明赵昱已经把收留他的意思说的很明白了,礼数上也没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谁想笮融还是动了歹念,居然连夜就袭杀了赵昱,占据了广陵。

    某种意义上来说,老谋深算的陈珪这次也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实实在在的体验了一把,到底什么叫乱世!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发现,王羽对徐州一直还是很温柔的。比之青州的骠骑军,笮融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翻脸不认人?

    “某是后将军府的主簿,又不是徐州的提刑官,找我来要证据?不是南辕北辙吗?就算不提此节,去年我军与曹操苦战,中了他的奸计,一败再败,退到谯郡时,也曾向徐州求援,你徐州可有一兵一卒相助?”

    “那也不是你血口喷人的理由!”

    两人都顾不得风范礼仪了,互相指着对方的鼻子破口大骂,看得青州众将无不目瞪口呆。

    翻了脸的盟友,果然比仇人还可怕。主公当初说,徐州可能有变故时,大伙儿还有些疑虑,现在一看,就算明天就有消息来,说这两家开战了,也不是啥新鲜事儿啊。

    王羽没只顾着看热闹,他觉得有些不妥,这两家翻脸在预期之中,但翻脸的速度简直太快了。特别是阎象对陈珪的指责,他给对方冠上的罪名,八成都是真的,可问题是,阴谋什么的,向来是见不得光的,见了光,那就要你死我活了!

    袁术的吃相再差,也得循序渐进吧?但很显然,他现在要的不止是彭城,而是整个徐州!所以阎象才对陈珪半点情面都不留,直接戳人伤处。

    “主公……”正思索间,身后传来贾诩的声音。

    “如何?”王羽暗道来得正好,侧目反问。

    “周瑜已经动手了!”贾诩语声很轻,但这句话却是分量十足,像是一块大石落入水中,在王羽心中激起了滔天巨*。

    没错,这是唯一的答案!

    徐州和淮南的矛盾虽然难以调解,但一定程度上的延缓还是没问题的。但这二人不约而同的赶来,阎象、陈珪表现出来的态度,无一不在预示着,双方矛盾的提前和加剧。

    只有周瑜这种人在其中做了些什么,两家的矛盾才会猛然变得如此剧烈。

    “汉瑜先生,阎主簿,请暂收声,且听本将一言!”王羽冷喝道。

    王羽的威严还是很重的,一句话出口,争吵声戛然而止。阎、陈二人互相怒瞪着,都是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模样,嘴倒是闭上了。

    “请问阎主簿,贵军欲据取彭城,贵上属意的国相是谁?”王羽这一问大有道理。黄巾之乱后,汉廷将兵权下放,这才有了地方割据的局面。先前据守彭城的是孙策,已经形成了实际上的占领,如果袁术没有别的想法,这国相一职自非孙策莫属。

    “这……”阎象表现得相当迟疑,看看王羽,又拿眼瞟一眼陈珪,显然有所顾忌。

    “这其中恐怕是有些误会的,阎主簿还是明说的好。”贾诩适时插言道。

    在王羽的注视下,阎象屈服了,轻轻说出一个名字:“是纪灵。”

    王羽和贾诩对视一眼,在后者眼中看到了果然如此的神色。帐下的陈珪更是高声悲呼道:“淮南军分明就是蓄谋已久,吞我徐州,王君侯,你要为我徐州百万生民做主啊!”

    作为袁术麾下的头号猛将,纪灵统帅的是袁术军最精锐的一支部队,和袁绍的大戟士相当,一向都是作为亲卫使用的。纪灵做彭城相,无疑表明袁术有意将主力部署到彭城来。

    如今曹操收敛兵锋,青州势头正猛,袁术的目的还用说么?

    “汉瑜先生稍安勿躁,待本将问完,一切自然水落石出。”王羽的神情越发凝重。

    平原的最终决战,发生在去年的腊月二十三,至今还不到一个月。以淮南的到高唐的距离,接到消息,也应该在新年前后了,阎象动身北上,应该在十天之前。

    也就是说,一向没什么决断力的袁术,竟然在五天左右的时间里,做出了攻略徐州的决断,制订出了相关的计划,甚至连兵力部属的调整都开始进行了。

    这显然不正常。

    王羽看向阎象,很认真的说道:“阎主簿,本将问,你答,只须回答是与不是,这样总没什么可避讳的了吧?”

    “是,是……”阎象松了一口气,王羽的威势太可怕了,如果一直强压,他可不敢保证,自己能将秘密一直保守到底。但若是王羽已经猜测,只是要验证一下,那就容易多了,回去也好交差。

    “孙策是不是自行请命,愿意放弃彭城,为公路攻略徐州出力?对外则宣称他与公路交恶,已然自立,离开彭城后,他的进军路线想必是经由下邳,直驱广陵?公路只需提供给他足够的粮草器械,就可以一路接收过去,不费一兵一卒,全取彭城、下邳,乃及广陵?”

    阎象、陈珪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看向王羽的眼神中尽是骇然神色,用不着回答,王羽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摇摇头,给了贾诩一个眼神,后者会意,向陈珪问道:“汉瑜先生,孙策是不是也派了使者去徐州,找到先生,以及其他一些人,言明愿意归还彭城,讨伐笮融,只求徐州供应粮草军械以及船只,并借路予他?”

    斗鸡一样的阎、陈二人彻底傻眼了。

    这俩人都是才智很高的人,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们如何还不明白,两边都中计了?

    周瑜拿着区区一个彭城,左右逢源,对症下药,把淮南、徐州都给圈进去了。拿着两边借出的粮秣,孙策大可任由徐州、淮南两家在徐州大打出手,自己则一路南下,直驱大江北岸,乘上徐州借出的船只,直接就奔江东去了。

    事后,就算两家醒悟过来,也停不下手了,毕竟袁术原本就对徐州垂涎三尺;彭城、下邳加上广陵,已经是大半个徐州了,陶谦再老好人,也不可能轻易放弃。道理讲不通,也只能用刀剑说话了。

    周瑜的计谋,实在可怕,更可怕的是王羽,在千里之外的帷幄之中,仅凭二人争吵中透露出的些许信息,竟然随口道出了整个计谋!

    鬼神一般的两个人啊!阎、陈二人震惊得无以复加。

出了点意外状况

小鱼现在住的是间三十年房龄的老房子,比较破旧,老妈前阵子就闹着要装修,俺拗不过他,只能答应着。这不,今天就开始了。

    接下来的至少一个月,小鱼只能在外面码字了,尽量保证更新,但更新时间可能会有些波动,只能请大家体谅体谅俺了。(未完待续。。)

四七九章 多事之秋

    良久,阎象像是被人抽了一耳光似的,猛然惊醒,大叫道:“不能让这竖子得逞,某这就回返寿春,向主公禀明此事!”

    “来不及了。”贾诩轻轻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道:“周公瑾发动已久,现在只怕已经到了广陵境内。就算快马回报,当场说服公路将军,时间只怕也来不及了。”

    “文和过虑了吧?”陈珪惊疑道:“笮融刚离开下邳不久,境内空虚,倒是有情可原,但笮融盘踞广陵,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若及时传讯回去,说不定正好可以赶在孙策与笮融对峙时,截断他的粮草供应,正好令其自取死路!”

    “来不及的,来不及的。”贾诩不与他争辩,只是自顾自的摇头叹息。

    陈珪心中又是惊,又是急,正待再说些什么,帐外忽然有人高声叫道:“报……”

    “讲!”王羽一声断喝。

    一名亲卫闪身入帐,抱拳施礼后,禀报道:“启禀主公,张将军从琅琊回报……”

    “哦?战事已经有了眉目吗?儁乂进兵速度倒是不慢。”王羽眉宇一轩,嘴角一挑,逸出了一丝微笑。

    琅琊的仗很好打,也很难打。说容易,是因为臧霸在泰山惨败,实力不复从前十一,兵力悬殊之下,自然容易对付得多。

    但泰山贼毕竟不是寻常草寇,残余的部队都是悍匪,是猛兽!受了伤的猛兽,往往比受伤之前还要凶狠。战场又是在这些猛兽最为熟悉的山林中,一个不小心的话,反而会吃大亏。

    这种赢了显不出多大功劳,稍一大意,就会吃亏的战争,显然不适合常胜之后,傲气十足的太史慈诸将。除了于禁、赵云之外,也就是张颌最适合,现在看来,后者的表现正在自己的预期之中。

    “张将军回报,泰山贼将外围的领地尽数放弃,将所有兵力都收缩到了阳都以南的苍山之中。张将军按照您事先的交代,将大营扎在了莒县,东莞、城阳二郡已尽在我军控制之下!”

    张颌进兵不可谓不快,十几天的时间,已经席卷了大半个琅琊国。莒县是琅琊的腹心之地,在沐水之畔,顺流而下可直驱开阳,乃至徐州治所郯县!

    对青州来说,这是个利好消息。可对陈珪而言,这封军报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有这么一支兵马在,王羽随时可以向徐州发动大规模的侵攻。

    好在那亲卫提到了另外两个名词,让陈珪看到了一线希望:“敢问君侯,这城阳、东莞二郡到底……”

    陈珪饱读经书,同样也熟知地理,对城阳二字并不陌生。城阳国是在文帝二年初设,曾一度为青徐二州最大的郡国。后来在东汉初年,并入了琅琊国。王羽突然重提城阳郡,显然是要重设这个郡国了。

    也就是说,青州对徐州的侵攻可能会到此为止?陈珪满怀希望的看着王羽,想从他的神情中看出点什么。

    王羽点点头,漫不经意的答道:“为了防止泰山之役重演,本将与府中诸君商议过,认为重设城阳、东莞二郡,并屯兵于此是很有必要的。只有这样,才能压制琅琊的泰山贼,并且和徐州保持最紧密的联系。”

    “原来如此。”陈珪在脑海中勾画着被分割后的琅琊局势。

    王羽说的话,某种意义上是成立的,理由很充分。依目前的局势,臧霸被彻底围在开阳一带了,要么从山里钻出来和张颌决战,要么就只能在山里窝着。对徐州而言,有开阳这道屏障,还能稍稍安心,也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

    他有些怀疑,王羽既然能预料到孙策的动向,那他攻琅琊的计划,很可能就是个趁火打劫的计划。只要他不攻入东海,内忧外患,两面受敌的徐州,也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了。

    来之前,陈珪还想着多少要抗议一番,现在一看,他也只好把话都咽回去,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君侯布置得宜,想必陶公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陈珪的态度,令王羽相当满意,他微微一笑,又问道:“为了让两地更好的融合入青州,本将打算以徐州人士出任郡守,不知汉瑜先生有没有什么好推荐?”

    “这……”陈珪有些踌躇不定,看起啦像是示好拉拢?难不成对方已经将徐州当做囊中之物了?

    王羽原本就知道,陈珪等地头蛇,对自己是有些抗拒的,本来想借着这个机会给对方个台阶下,可现在看来,对方的抵触心理,比想象的还要打,这样都不肯顺从。

    “汉瑜先生不用急,可以慢慢想。”他也不催促,摆摆手,又看向了那名亲卫。

    不提陈珪如何如释重负,那亲卫带来的军情却远不止这点,当他中气十足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开口,就险些把陈珪吓翻了个跟头。

    “孙策军于正月初七誓师出征,离开了彭城,沿着泗水一路东进。淮南军的纪灵率领两万大军,孙策刚一离开,他便挥军进入了彭城,稍事修整后,紧随孙策之后,挥师东行。而徐州的部队也于同日整师南下,主将曹豹,率领五千丹阳劲卒,一万徐州精锐……”

    “两军在下邳城郊遭遇,谈判不果,已经战成了一团。属下是三天前离开莒县的,当时下邳还处于激战之中,双方的损失都很大……”

    “老天!”陈珪眼前顿时一黑。

    曹豹是陶谦的同乡兼头号心腹,麾下的兵马虽然不多,却是徐州战力最强的主力部队。他和纪灵在下邳开战,基本上就等同于徐州和淮南的决战了。

    还没等他的惊恐之意完全发泄出来,那亲卫又给了他之名一击:“离开彭城后,孙策进兵神速,于初九进入广陵境内,十日在泗口与笮融军展开激战,亲身上阵,阵斩笮融佛军的左右护法,大溃笮融军,其后……”

    徐州的一团乱麻之中,孙策兵力最少,势力最弱,但他的目的也是明确的,行动同样最为迅捷。他巧施妙计,把曹豹和纪灵引得激战做了一处,两大势力的主力会战,将周边的徐州军,和后续的淮南军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自己则在下邳如入无人之境。

    曹豹和纪灵的战斗,当然影响不到笮融,但孙策也不是只会用计策的。对付笮融,他没用任何计策,就是出人意表的全力发动了攻击。

    笮融的佛军人马众多精锐却少,在泗口摆下的迎击大阵,被孙策身先士卒,一鼓击破。几近于乌合之众的佛军败势一成,就再也收拢不起,被孙策一路追杀,连淮阴城都没进去,只能一路向南,夺命而逃。

    而孙策却也不贪功,过淮阴城而不入,一路追在笮融身后,一直追到了大江北岸的江都城。

    笮融此人无情无义,能生存到今天,靠的就是他的狡诈无端。他在盘踞广陵的时间不长,但准备却做得很充足,早早在江都渡口备下了几百条船只作为后路。

    可他哪里想得到,孙策一路穷追不舍,为的竟然也是这些船!

    孙策一路穷追,却一直故意追不上,只是坠在笮融身后不即不离,时不时的剿杀几股掉队的败军,增强笮融的危机意识。

    就这么着,在正月十一夜里,两支兵马一追一逃的到了江都城。也不知周瑜用了什么计策,竟然让笮融以为自己暂时安全了,于是离开城池去渡口取船,再然后,就悲剧了……

    “孙策阵斩笮融,佛军大溃,小半被歼灭,余者皆降。如今孙策军据有数百条大小船只,拥众近万,更是占据了大半个广陵郡,正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局面。张将军认为孙策很有威胁,故而令属下兼程回报,向主公请示。”

    陈珪已经快要昏倒了,阎象也是目瞪口呆。

    这些战事都发生在他外出的时候,但他很清楚,淮南军目前的战略是尽量不打大战,因为这两年在南阳、兖、豫打了太多败仗,损失过于惨重,根本不适合扩大战事。

    袁术之前的打算,也是准备让王羽居中调停的,只是要控制好时机,最好是淮南军全据徐州三郡之后,才接受调停。

    王羽再霸道,再偏袒徐州,也不可能让袁术把吃到嘴的全吐出来,三个郡,顶多让出一个。这样一来,不但占据了实地,而且还能轻松的化解徐州的逆袭。

    按照计划,所有的硬仗应该是孙策顶在前面,淮南军坐收渔利。现在可倒好,纪灵把徐州军全给吸引过去了,反倒是给孙策营造了战机。

    现在孙策名义上占据了广陵,但实际上,他的兵马都集中在南面的江都,和淮南军根本联系不上。

    正如王羽所说,孙策真的要单飞了。

    想通此节,阎象、陈珪彻底没心思互相指责了,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王羽,希望他快点出面调停,能挽回点损失,就尽量挽回一点吧。

    然而,此刻的王羽,多少也有些焦虑。

    他不关心曹豹和纪灵的胜负,但孙策提前南下,确实出乎了他的预料。别的倒还没什么,关键是孙策南渡,会不会如历史上一样,拐带一群人走呢?

    王羽不在乎其他人,他只在乎差不多已经到手了的那位,这要是就差临门一脚让人给拐带走了,可真是要哭死了。

四八零章 个性鲁子敬

    王羽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同是在正月十五这一天,在江淮徐泗之间搅起滔天波澜,本应该在江都厉兵秣马,指挥调度的周瑜却出现在了百里之外的临淮东城。

    “子敬当知,青州虽然势强,但毕竟是众矢之的。幽州刘虞想必不会轻易就范,并州、河内还有袁绍的旧部牵制,再加上中原的曹操也是身经百战的名将,就算青州兵强马壮,王羽用兵如神,急切之间,安有便取之理?”

    周瑜的语调不急不缓,声音也不大,但侃侃而谈之间,却带着强大的说服力。

    “如今纪灵、曹豹鏖战不休,淮泗之间烽烟四起,青州岂能坐视不顾?以瑜之见,王鹏举势必趁此机会,图谋徐州,如此一来,青州的力量就分成了三部分。用兵贵在精而专,青州分兵四处,其实力再强又能如何?”

    “只要无法集中全力,青州周边就无法迅速安定,曹操、刘虞各有其能,王羽只要稍有疏忽,难免就是一场危机。更何况,中原战乱已久,各地生产耕种都遭到了严重的破坏,青州虽有大军,却是乏粮可用。群雄逐鹿,鹿死谁手尚未分晓啊。”

    “伯符虽然也很年轻,但勇武豪霸之处,却也不在那王鹏举之下,只是未得其时,这才落后一步,非战之罪也。如今我军在江都拥众逾万,渡船齐备,江东又有伯符舅父吴景率众接应,只要再邀请到包括子敬熊在内的,江表一带的豪杰俊彦加盟,何愁大事不成?”

    周瑜的分析很精辟,诚意也是十足,但他对面的青年却只是摇头苦笑,等他说完,便摊摊手道:“公瑾,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拒绝你的邀请,执意去青州出仕,不是因为中原形势,只是应诺在先,又岂有中途反悔之理?”

    他不待周瑜再说,快速续道:“王骠骑遣人寻我,早在年余之前,其后使者上门,礼数也极为周到,更无催促不耐之意。之前公瑾有言,说是与伯符将军有故,欲待机而动,助其成事,肃本也在考虑,却怎奈骠骑将军如此盛情,难以推却啊。”

    鲁肃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变得如此抢手。

    袁术进驻淮南之后,便遣人上门,要鲁肃出仕为官,治理地方。不过袁术这家伙小气得很,只给了个县长的职务,比县令还小一级,鲁肃虽然没有拒绝,但也没有就此将袁术视为主君的意思。

    鲁肃是个不甘寂寞的性子,当然不会一点想法都没有,安于现状。

    以前结交的朋友周瑜是个有大志的,每次来拜访时,都会讨论些天下大势,两人在汉室难以重兴这一点上达成了共识,都认为眼下正是英雄用武之际。不过,在天下大势的具体走向上,两人却出现了分歧。

    周瑜很笃定的要辅佐孙策,但他那位结拜兄弟一直寄人篱下,就目前而言,还远谈不上什么前途。不过,孙氏的根基尽在吴郡,江东经历的战乱较少,基础倒也不算差,只要等待时机,还是有望割据一方的。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鲁肃认为,争夺天下的重点,还是在北方和中原。江东人口太少,就算粮食供应比较充分,在争夺天下方面也是先天不利。想成事,就只能期待北方的强雄们自己犯错。

    当然,鲁肃是个很有侠义气的人,他不会因为前途不明,就拒绝朋友的善意邀请。中原虽然更重要,可他在北方没有任何人脉,在东城却有一大家子人,怎么也不可能就这么一头撞过去。

    未曾想,青州的使者就那么突然出现了。不但郑重的提出了邀请,还很有诚意的多次上门。鲁肃毕竟也只是个年轻人,多少有点虚荣心,被王羽的使者这般追捧,当然会动摇,顺势也就答应了下来。

    等答应下来之后,他才听到风声,原来这种特有的突如其来的邀请方式,正是青州的特色,即所谓的骠骑名录。

    于是,鲁肃对青州和那位久闻大名,却素未谋面的骠骑将军又多了几分好奇,进而有了对青州的承诺。

    一个意外之后,往往是另一个意外,就在他下定决心,开始收拾行装,准备依诺前往青州时,孙策和周瑜却猛然发动,在徐州掀起了狂风暴雨。

    通过淮南军的动员得到消息,鲁肃一时也是惊讶不已,一边感叹着周瑜的先见之明,一边收拾起行装来。本以为周瑜远在江都,应该不会再想起自己了,谁想最后还是没能躲过这左右为难的局面。

    孙策要渡江,必须得赶在刘繇反应过来之前,一旦刘繇反应过来,沿江布置下防线,凭孙策这几千兵马,是很难突破的。突破不了江防,孙策就无法与吴景等孙家的亲族、旧部汇合,所以,时间是很紧张的。

    可就在这么个节骨眼上,周瑜却冒着巨大的风险,疾行三百里,到东城来见自己,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经过一番认真地权衡之后,鲁肃决定,还是按照优先原则,既然已经答应了青州,就不能毁诺。

    周瑜苦劝不果,突然神情一凝,正襟坐起,肃声道:“子敬有所不知,徐州的名士对陶恭祖不满很久了,加上对青州的顾忌,很多人都与我军暗通声气,伯符更是上门拜访了其中的几位,得到了对方的认可。”

    他语重心长的说道:“如今伯符兵不过数千,就有这等号召力,等到了江东,必如龙归大海。若是子敬到时候再改变主意,恐怕就太迟了,瑜言出肺腑,子敬当慎之!”

    “若是子敬一定要去,那也无妨。瑜此番回去,自会向伯符说明,子敬到青州,是为了探明虚实,为将来做准备。此事只有你我、伯符三人知道,若子敬去了青州后果然不如意,就依此计;若不然,消息也不会传出,断不至坏了子敬的前程,如何?”

    周瑜的热忱和坚持,搞的鲁肃又是感动,又是为难。不过脚踏两只船这种事,实在和他的风格不相符。

    皱着眉头想了片刻,鲁肃突然一抬手,指着外面那两座大粮仓,断然道:“大军不可一日无粮,伯符将军三日扫平广陵,收拢了上万之众,远征在即,粮草想必有所不足,肃家中尚有些存粮,这一仓是三千斛,两仓都赠予公瑾,以壮形色,也算是尽了你我朋友一场的情谊,如何?”

    周瑜欲言又止。

    六千斛粮食不算多,去也足够一万人吃上十来天了。先前周瑜使尽浑身解数,在徐州、淮南两大势力之间腾挪辗转,玩心跳,为的固然是挑拨袁术和徐州开战,无暇对付叛逃的孙策,但也未尝不是为了多筹集点粮食。

    乱世群雄,对粮食的渴望都是无止境的,何况还是孙策这种刚起步,前途未卜的?

    鲁肃慷慨的馈赠不可谓不厚,以周瑜闻弦歌而知雅意的本领,哪里还不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

    他心中即是不解,又是郁闷。不解的是,鲁肃明明也是世家之后,对青州怎么一点排斥都没有呢?

    要知道,先前在彭城,自己出面,已经说动了张昭;伯符更是在到了江都之后,说得张纮倾心辅佐。其余与孙策军暗通声气的豪强更是不可凡数,名声比眼前人大的名士多得是,偏偏只有鲁肃死心眼,连给自己留条后路都不肯答应。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他也没什么可继续坚持的了,摇摇头站起身,叹道:“既然如此,瑜代伯符和全军将士,谢过子敬的美意了。”

    鲁肃起身辞谢,一路送周瑜出门,说好了粮仓交接事宜,看起来双方都没受多大影响。

    可是,周瑜出了门,鲁肃转过身时,凝重的脸色却吓了仆从们一跳。

    “老爷?”管家大着胆子问道。

    “快,让所有人上车,除了细软和干粮,什么都不要带!马上离开东城!”

    “老爷?”管家吓得一哆嗦,既是因为鲁肃郑重的神情,同样也是因为他话里显露出来的意思。

    “周公瑾为人雅量高致,与之交往,时常令人不觉而醉,大有古君子之风。不过,此人公私分明,绝少为私情所惑。对待他重视的人,作为友人,他会诚意邀请,盛情难却;可若是敌友分明,他又岂会容情?”

    鲁肃急促说道:“孙策豪勇犹胜乃父,因孙将军当日一句感慨之言,视骠骑将军为一生之敌。公瑾与其相交莫逆,久知其志,岂会轻易放任某北上,增强青州的实力?若我所料不错,不出一时三刻,追兵必至!”

    鲁肃说得郑重,管家也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但还是尽量的提醒道:“可是老爷,孙将军的兵马尽在江都……”

    “哪里用得着江都的兵马,”鲁肃摇摇头:“你以为周公瑾左右逢源,凭的只有智谋和口才吗?淮南军中,孙氏嫡系旧部不少,想代袁公路而取之不易,追杀我鲁家这百多口人又有何难?不必多说,速去准备,即刻起行。”

    “老爷……”管家知道事态紧急,可职责所在,却是回避不得,他锲而不舍的劝道:“王骠骑与袁将军分属盟友,应不至为难我们,不如直接去将军府求庇护,不是更稳妥吗?”

    “我鲁肃何人也?岂有托庇于人的道理?没的让人小觑了,休要啰嗦,速去,速去!追兵若来,某自有退敌之策!”

    管家无奈,哀声叹气的去了。

    对这位从小看到大的公子,他实在是搞不懂。既然敌友分明,要分清楚公私,那何必要赠粮给对方呢?会不会给将来留下把柄,都是小事了,就以目前的形势来说,把粮食送给袁术,脱身不是更容易吗?

    何况,既然知道周瑜的脾气,刚刚就不应该轻易放他离开,哪怕抓个人质也是好的啊?

    其实,以管家看来,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虚与委蛇的答应周瑜,表示愿意脚踏两只船什么的。反正是私下里的密议,只有天知地知,日后反悔,又有谁能来找后账不成?

    伺候这么位个性十足的家主,真的不是一般的劳心费力,再加担惊受怕啊。

四八一章 千头万绪

    王羽收到鲁肃北上的消息,已经是五天之后了。

    其时会盟已经结束,虽然多少有些遗憾,比如麴义问题,再如面对荆州来使时,也没能如愿的将伊籍笼络至麾下,但基本上算是圆满达成了目标。

    对荆州的示好,王羽是很欢迎的,他不指望荆州的地方派对曹操做出多大牵制,只要青州的使者、密探能在荆州自由,就有很大帮助了。对王羽来说,荆州别的用处不大,作为人才库还是很给力的。

    陈珪和阎象先后被打发走了,随同二人一起南下的是孔融,带着王羽调停的书信和意志。

    徐州的战事给了陈珪不小的压力,临走之前,他特意拜见了王羽,用有些晦涩难明的语气,遮遮掩掩的举荐了自己的长子陈登。

    他的原话是陈登这个典农校尉在农事方面很有心得,正好可以为新设的东莞郡的屯田事务中一展所长。潜台词自然就是举荐陈登为东莞太守了。

    对陈珪的提议,王羽表示出了一定的兴趣,陈登父子作为纯粹的地方派系,还是有拉拢的价值的。当然,他肯定不会因为这么个表态,就无保留的信任对方。

    在三国时代,最没节操的就是地方派了。他们会依附于强者,讨价还价的搞到一块地盘当土皇帝,却不会对任何主君奉献忠诚。

    其中表现得最为明显的,就是陈家这队父子,先后历经了陶谦、刘备、吕布、曹操四个领导,比吕布的三姓家奴夸张多了。

    比吕布更强的是,这对父子还会时不时的搞小动作,刘备、吕布先后丢掉徐州,与这俩人息息相关,某种程度上来说,吕布就是被这二位耍至死的。

    现在试探性的投靠,只能说是提前下注。

    据王羽所知,这对父子和袁术的关系不怎么样,陈珪的从兄陈瑀、陈琮,都曾与袁术刀兵相见过。现在陈珪举荐陈登出仕,也是为自家留个后路的意思,万一袁术占领了徐州,目前也只有王羽能庇护陈家了。

    王羽欣然答应了下来。

    占据了琅琊国的大部分领地,重设了城阳、东莞二郡之后,徐州局势对青州的影响就很小了。而青州急剧扩张之后,兵力、后勤,治理地方的人手都紧张到了一定程度,没消化完之前,不宜继续扩张。

    吞并徐州大可从长计议。

    至于陶谦的身体,在伤兵的治疗得到控制之后,王羽已经将张宁调去了徐州,然后又在名单上加上了华佗和张机的名字,准备把这两位分别在内外科上达到巅峰的神医也找过来。

    三大名医一起出手,但凡老陶还有一丝生机,应该就能救回来了。

    出于这样的考虑,王羽严正拒绝了阎象的,两家瓜分徐州的提议。

    实际上,袁术的提议也确实有些不自量力,徐州一共只有五个郡国,阎象的提议是,青州占琅琊、东海,淮南占彭城、下邳和广陵。

    要知道,广陵就是后世的扬州一带,是徐州最富庶的地方。放眼整个天下,又有几个地方在财富方面,能胜过这个气候宜人,产出无数的鱼米之乡?

    王羽肯定不会让袁术得手,这家伙的性格很糟糕,一旦自我膨胀起来,就会各种倒行逆施,万一历史上导致他败亡那件事提前发生,那江表一代的形势就彻底乱了。

    但他也不会压制得太狠,一方面青州抽调不出太多的兵力威胁袁术,另一方面,王羽还指望着袁术能保持对孙策的威慑呢。

    孙策在历史上平定江东到底用了多长时间,王羽已经记不住了,但对青州来说,这个时间当然是越长越好,至少不能在青州军南下徐州之前,让孙策有渡江北上的机会。

    想在这种乱局之中把握平衡,孔融的才能肯定有所不足,王羽正犯愁呢,鲁肃就及时出现了。

    王羽得信的时候,鲁肃刚到达钟离。在离开东城的路上,此人上演了一出好戏。面对气势汹汹的五百追兵,他带着三十个精壮家兵,寻了个险要处张弓架弩,虚张声势。

    淮南军本来斗志就不足,本来想着鲁家是大户,趁火打劫能捞点实惠。结果追上来一看,鲁肃轻车简从,什么都没拿,差不多是净身出户了。追兵一见之下,热情顿时大减,再看到那些强弓硬弩,更是头皮发麻。谁也不傻,没好处谁去送死啊?

    领兵的将领倒是想努力一搏,可鲁肃可不是光摆个阵势就完事了的。

    淮南军冲势一停,鲁肃就开始攻心了。先说了一通,有功未必得赏,无功,也未必受到责罚的道理;然后说明自己要去青州,王羽随时可能派人来接应的话。

    淮南军半信半疑,进退维谷的当口,鲁肃事先布置好的人手又在远处来回纵马奔驰,掀动起了大量烟尘。结果追兵不战自溃,鲁肃从容离开了东城。

    消息传开,袁术自然不欲多生事端,淮南军中的孙家旧部也无可奈何,就这么着,鲁肃携老扶幼,很高调的逃出了淮南。

    王羽本想见见人再说,看过信之后,当机立断的征辟鲁肃为将军府从事,令其与孔融会合,负责斡旋徐州、淮南的争端。鲁家族人则另由人保护,继续北上。

    命令一经发出,王羽便将淮、泗的战事暂且放在了一边,正想着要不要应付一下老爹、老娘交代的差事——古人对后代的重视程度,比后世还要高。特别是王羽这样的经常会亲身上阵的一方诸侯,每个后代,可是很让人没底的一件事。

    先前战事频繁,大婚之后的一年之中,王羽倒有**个月不在家。在家的那两三个月,不是忙着指导工匠制作纸甲、酿酒,就是张罗海贸,操练兵马,完全顾不上个人问题。

    两位娇妻手头上都有工作,倒不至于独守空房的幽怨着,却急坏了老王匡夫妻。

    先前王匡多少还有些担心,怕王羽处理不好治政之事,后来与王羽谈过,这方面的心思放下了,想抱孙子的心情就迫切起来。

    老爹的迫切要求,王羽当然是要满足的,实际上应该说乐而为之才对。因此,处理完徐州之事,眼见天色正好,王羽哼着歌出了中军帐,搞的一众亲卫都是面带狐疑,不知道那个叫鲁肃的是何方神圣,只是传来个消息,就把主公高兴成了这副模样。

    “臣等参见主公!”只可惜,王羽的兴奋劲没持续多长时间,一首小曲才吹了一半,他就被田丰、国渊等一干人给堵住了。

    “这是……又出啥事了?”王羽的头皮有些发麻,现在他最不待见的就是田丰、国渊这帮人。

    这帮家伙是管内政的,一照面,不是要钱,就是拿出一大叠文牍给自己看。王羽很无奈,哥是特种兵,不是特别秘书,既不能变出钱来,也没法把那些繁琐的事务理得井井有条。挖空心思找了这么多幕僚,不就是为了不被这些事烦死吗?

    “主公,您之前提出为了保质保量的为军队和民间提供各种器械,要建立兵器司,可具体的章程呢?何人主事?从哪里招募工匠?标准如何设定?另外,糜家那些工坊与兵器司合并后,将军府要如何……嗯,分期付款?”

    王羽看到田丰头疼,岂不知后者的头比他疼多了。

    王羽之前提出了士农工商的理念,准备提高工匠的地位,引入规范化管理,并且抛弃原来的小作坊模式。负责内政的田丰等人听得连连赞许,深以为然。

    可是,王羽提出的规范、流程很多,具体做法却一概没有。不说别的,单说为了合理收购糜家与将军府联合设立的工坊的份额,王羽提出了分期付款的概念,但这种新鲜玩意到底要如何执行,田丰就没什么头绪了。

    还有王羽说的标准化生产,工匠的培养模式,还有种种提高工作效率的方法,田丰无不两眼一抹黑。他擅长处理内政,能将诸多繁琐细碎的事务梳理得井井有条,可他毕竟没学过后世的工业管理学,一时间哪里能满足王羽的需要?

    前几日幕府忙于应对徐州的危机,田丰只好自己发愁,此刻听说徐州事暂时告一段落,他还哪里肯放过王羽?

    “主公,您说的厘金也有些麻烦。有将军府提供保护,商人们对缴纳商税倒是没有抵触,可问题是,这税该如何收取呢?武皇帝铸五铢钱至今已有近三百年,民间流通的货币种类极多,一视同仁固然不妥,区别使用的话,如何判断价值也是莫衷一是,很多商人更愿意采用货物相易的方式。而不同的货物,在不同地域的价值也不一样……”

    糜竺苦着脸说道:“再加上主公您给不同商品设置的不同税率,这收起税来,要计算的东西简直是太多了。”

    王羽被这群人搞得很是头大,郁闷道:“上次开会不是说了吗?青州要逐步统一货币么……”

    一句话还没说完,国渊也诉起苦来:“主公,您说统一货币的问题,也是牵涉甚多啊!首先就是金、银存量的问题,这些东西的库存太少了,根本就不足以铸造出足够的金币、银币。何况,要铸造这么多的金银钱币,需要的人工也是相当大的,如今青、冀二州百废待兴,到处都在缺人,哪里分得出足够的人手呢?”

    王修唉声叹气的附和道:“是啊,水师在前次渡河作战中损伤很重,如今距离恢复元气还差得远,主公您又提出要派出船队东渡,这简直是……唉,主公,这件事实在是难办啊。”

    王羽的脸也变得满是凄苦了。

    做主公难,做想做点事的主公更难。要休养生息,当然不能只是存粮,要做到真正的百废俱兴,把今后的制度搞出个框架和雏形来才好。

    想保证参与者得利的规则,几个基本的法规是要确定下来的,比如:工业的专利问题,商业税的问题,还有股权之类的概念,等等。

    王羽不打算建立多健全的制度,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东西都得有才行。

    本以为这些雏形的政策很简单,可一落实下去,就问题多多了。诸如想要完善商税制度,就得先统一货币;想要统一货币,就得有大量的贵金属储备;对此王羽虽然也有相关的思路,但他这个思路又设计到了海军建设和造船的问题。

    这些问题说起来简单,但涉及的层面太多,绕来绕去,不但把田丰等内政长才给绕迷糊了,连王羽自己也是晕头转向。

    “好吧,咱们一个一个说……”王羽依依不舍的望了一眼高唐城,带着一群属下继续开会去了。

四八二章 政事繁杂

    青州奉行的是精兵政策。

    后世唐太宗对精锐的定义是:唯甲坚兵利耳。这是不变的定律,只有菜刀木棍的农民义军,再怎么训练,也不可能是训练有素,武装到牙齿的正规军的对手。

    青州兵精,固然有操练得法的缘故,但更重要的,还是王羽在军备上的大手笔投入。

    在洛阳的一系列战斗中,王羽一直都处于盈余状态。

    初临贵境时,有老爹王匡在河内收刮的大量钱粮,不但自己够用,还能散财交朋友,公孙瓒这位有力的盟友,就是这么来的。

    后来在洛阳,又在灵帝的宝库中捞了一笔,不算摧锋营那成套的斩马剑和鱼鳞甲,收获也是非同小可了。如今青州的校尉级以上军官,但凡是箭术在水准以上的,几乎人手一柄宝弓,长短兵器也尽非凡品,

    到了南阳,有袁术提供后勤保障;等袁术准备搞小动作了,王羽又多方敲诈,很是从董卓和刘表身上榨到了些油水。

    到了回泰山的时候,王羽算是名副其实的衣锦还乡了,钱粮、甲仗、宝物应有尽有,直到第二年春天,收服黄巾,展开屯田之后,还有大量盈余。

    可到了河北大战末期,当初的盈余不但全砸了进去,而且泰山王家、有亲缘的胡母家的家底,也被王羽折腾了个差不多。要不是他透支未来几年的税收,向糜家大量举债,青州会不会在胜利之前就破产都很难说。

    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王羽的精兵政策。

    王羽没打算把火药大量应用,也没有制造蒸汽机的打算,所以,青州的装备技术并未领先于这个时代。

    不过,技术领先与否,不是装备好坏的唯一凭据,精工打造才是根本。材料自然要用足,打造的时候,也是千锤百炼,而不是用火烧软后,随便砸几锤子就成型了。

    精工细作,材料、人工方面的花费自然很高。后来王羽又搞出来了纸甲,这种装备的材料成本较低,但人工却也不少,而且耗费得快,一场大战打下来,纸甲少说也得报废一半。

    最后,综合下来,青州军的入不敷出也就可以理解了。

    收获当然不是没有,扩大的地盘和人口就是最宝贵的财富,可要消化这些战利品,需要时间,大量的时间,消化的方式也有影响。

    王羽最初的打算是一步到位,所以提出了很多理念,一股脑的塞给了幕僚们,结果现在发现,欲速则不达,他对幕僚们的期望太高了。

    毕竟有些理念是跨时代的,理念可以一步到位,但没经过时间的沉淀,中间那些过程却无法一下跨越过去。

    “目前的问题汇总起来,主要在于三个方面:一是工业生产方面,最大的问题是缺乏人才,上面没有懂行,又擅长组织的人主持大局,基层的工匠也很匮乏……”

    田丰点头赞同:“主公英明。”

    “主持大局的人要解决应该比较容易,工匠的匮乏就有点麻烦了。”王羽眉头紧皱。

    田丰眉头一挑,笑问道:“主公,莫非您的名录上,也有此道高手?”

    提到这个话题,众人都来了兴趣,暂时将各种烦恼忘在脑后,都拿眼去看王羽,听他怎么回答。

    “也可以这么说。”王羽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有,当然是有的,黄月英不就是此道高手吗?问题是人能不能来还在两说,就算来了,年龄未免也太小了些,根本派不上用场。

    “回头派人给元直送封信,让他设法联系京师,将作大匠吴循与某有故,让他推荐几个人,或者干脆自己来帮忙,这主持大局的人选不就解决了?”王羽拍拍手,轻松惬意的说道。

    “呃……如此也好。”田丰微微一滞,徐庶身上的担子已经很重了,再加,说不定会累个好歹的。不过,想到王羽说的那些工业流程,制造规范什么的,田丰决定,还是死贫道不死道友,这种担子,确实得找个专业的人来承担的好。

    “至于工匠缺乏,没别的办法,只能加大力气招募,青州、冀州打了这么久,应该有很多人都是逃难去了,等大胜的消息彻底传开,应该会有些人陆续返回来。再加上徐州,乃至中原一带也是大战连场,应该也有吸纳的机会。”

    王羽一边在盘算着,一边说道:“不过,这些办法相对被动了一些,单单指望这样是不够的,还得主动设法。本将的想法是,一方面广泛招收学徒加入工坊,在工坊内部划分层次,提高待遇,促进学徒勤奋向学;另一方面,在泰山书院之外,再开设一个技术分院,专门学习、深造各种工艺、技术。”

    “……”鸦雀无声,众人都被王羽异想天开般的想法惊呆了。

    开设书院教技术?教什么?怎么教?青州目前最缺的是铁匠,打造兵器、铠甲、农具,都得靠铁匠,搞个书院教铁匠?在教舍里叮叮当当的抡铁锤么?

    “你们这是想到哪儿去了?”一看众人神色,王羽就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了:“锻造那属于实践,在工坊里教就行,书院里教的是理论,比如如何能造出更好的机械,把水车更充分的利用起来,如何提高炉火的温度,提高冶炼的效率什么的。”

    王羽不打算搞超出时代太多的东西,但基本的物理知识,不妨普及一下。或许不应该说是普及,而是归纳。

    汉朝的技术水平,并不比唐朝低。从汉朝开始,华夏的历史本来就是波动状的起伏前进的。经历了五胡乱华后,中原的文化和技术一度大幅退步,等到唐朝重新又捡回来了一些。

    其后虽然经历了战乱,但异族没能进入中原,故而华夏的文化和技术在宋朝达到了巅峰。唐宋的商船都能往来南海,远赴波斯,跟明朝郑和下西洋时的航海技术差不了多少。汉朝的大黄弩和宋朝的神臂弓,性能上同样没多大差别,斩马剑和陌刀也是同理。

    比起后世来,汉朝唯一没有变化的,就是对工匠的鄙视和工匠们互相之间的敝帚自珍。

    王羽打算以著书立学为名,吸引那些隐藏在民间的名匠出来,同样吸引那些已经被招揽的大匠将珍藏的技术贡献出来。然后以教学的方式,混杂以一套基础的物理理论,彻底的推广开来。

    当然,想要做到这点,专利法是必须的。这项法案的推广,就要田丰、审配费些心神了。

    对这个伟大构想,王羽的自我感觉是很不错的,但幕僚们却没什么热情。以通常的观点看来,名匠就是干将莫邪那种人,打几件宝物,可以满足君主们的收藏**,对大局却没什么帮助。

    除非是鲁班、墨翟那种不世出的宗师,倒是能对战争、内政有一定帮助。可是,这种宗师人物,是随便开个书院就能教得出来的吗?

    没人热烈支持,但也没人反对。所有人都知道,自家主公不光在战场上智勇双全,在旁门小道方面也很有天赋,这是新酒、纸甲等新生事物已经证明了的。

    下一项议题,才是众人真正关注的。

    统治者不喜欢商人,主要是因为商人四处游走,又拥有大量财富,很难管理。普通的商人倒还没什么,如果是有野心的,就很危险了。

    以这个时代的通讯手段,就算是大一统的帝国,也很难将统治延伸到所有的郡县,更遑论那些村庄了。

    因为统治的密度不足,加上通讯不变,向商人征税就成了一个难题。除此之外,糜竺提出的收税方式问题也很麻烦。

    比如盐这种货物,在沿海地区根本卖不出价钱来,只有到了内陆,才能卖出高价。如果商人在青州完税,要么交出一定比率的盐,要么按照青州的盐价付给铜钱,对政府来说,都不怎么划算。等商人回来的时候再抽税,也会遇上类似的问题,总之是很麻烦。

    所以从前征税的方式,就是各地各收各的,地方官可以设卡,势力较大的豪强也可以。商人固然损失很大,政府也没捞着什么好处,对此也就不怎么上心了。在这方面做的最极端是明朝,明朝是没有商税的。

    王羽从前看过各种各样的理由,现在到了自己当家,他突然体谅起朱元璋来。这位雄才伟略的开国皇帝,说不定也遭遇过类似的场景,因为想不到办法,干脆大手一挥,把商税给取消了。琢磨着老子赚不着,也不能让别人赚了。

    打仗可以干脆点,但治国么……正如老子所说,就和烹饪小炒一样,要精工细作,小心再小心才会好吃,正如院长同学一刀切的结果,养出了一群节操全无的硕鼠士大夫那样,急于求成只会把菜炒糊。

    “办法么,也不是没有……”王羽沉思良久,终于从后世找到了借鉴:“可以在各地的衙门成立商业司,专门核查当地的商户。商人须得在当地入籍,按照规范记账,嗯,这个可能有点难,可以先规定为,至少要让人看得明白……”

    “商业司的官吏按照商户的营业规模,盈利水平征收税款,开出完税证明,凭借完税证明,商户就可以在青州辖区内行走无碍,流通环节就不征收任何税款了,如何?”

四八三章 设立商业司

    “主公,您要恢复告缗令?”糜竺惊疑不定的看着王羽,话语中带着颤音。

    华夏文明一贯趋于内敛,而非扩张,不是没有缘由的。

    自从秦始皇横扫**,一统天下后,一个世界上史无前例的庞大帝国就诞生了。于是,如何让这个帝国长治久安的问题,也浮出了水面。

    从明太祖朱元璋的经历中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治理天下,往往比打天下更难。秦国的兴衰,似乎同样也验证着这个规律。

    单以对商人的处置来说,无论是变法求强的商鞅,还是雄材伟略的秦皇汉武,都没能很好的解决这个问题。

    商鞅的办法是重农抑商,拼命削弱商人的地位,污辱其人格,突出者如不许商人作官,不许商人乘车马、衣丝绸、置土地,以打击商业。

    嬴政基本上算是商鞅的忠实信徒,统一天下后,他将商鞅的抑商政策推广至全国。汉武帝则比两位前辈更狠,他直接推出了告缗令。

    告缗是算缗的延伸,以后世的观点看来,算是一种财产税。简单来讲,就是官府对商人的财产进行清点、核算,然后编造名册,作为征税的依据。

    这里说的财产,包括家里的钱财、货物,车船交通工具等等。反正只要是商人,家里又没有官吏、三老、戎边军士在,就要为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缴纳重税。

    因为税率很高,所以商人们千方百计的藏匿财产以避税,汉武帝的对应之道是鼓励告发。他命令杨可主管其事,令民告缗者以其半与之,就是被告发者将会遭受没收财产的出发,告发者则能得到账款的半数。

    这个政令是抑商政策发展到极致产生的怪胎,基本上和抢钱是一个路数的。作为商业世家,糜家对告缗令这种怪胎自然是深恶痛绝的,没想到一向主张农工商并重的王羽突然提出了这个,饶是糜竺城府不错,还是一阵心惊肉跳。

    “告缗令?那是什么?”王羽是个历史小白,对这么深奥的东西当然一无所知。

    看到他的不似作伪,糜竺这才放下了心思,简要将这项政令解释了一遍。

    “原来如此。”王羽不得不感叹,古人其实一点都不笨,后世总觉得古人重农抑商,纯粹是观念问题,实则不然。汉武帝手段是很厉害的,只是国家太大,他实在找不出既能让国家从商业中受利,又能细水长流的征税办法来。

    “这种办法当然不能用。”王羽摇摇头,宽了糜竺的心。

    告缗令比杀鸡取卵的还要糟糕,这项法令的最终结局,就是把民间的商业一棍子打死,使得商人与地主、官僚合流,催生出了大量官商,最后变得形同虚设。国家和百姓都无法从商业活动中受利,政府财政日渐窘迫,民间的贫富差距也拉得越来越大。

    抛去大航海时代那些或浪漫,或惊险刺激的色彩,其实那就是欧洲各国竞赛似的,展开的一场全面商业扩张。王羽的青州新政正是以此为蓝本制订的,想以此来主导华夏未来几百年,乃至上千年的格局,又岂会如此急功近利?

    商业是让财富流通起来的唯一途径,而财富这种东西就像是水,流动起来才会越变越多,一潭死水只会逐步消亡。

    “只要制订合理的税率,算缗这种方式就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吧?”华夏历代雄主都没法解决的问题,王羽当然也没办法轻易解决,他只能尽量提出合理的方式。

    “可是,商人趋利,若没有人告发,也不严加监督,就算登记造册,登记到的数值恐怕也不可靠。税率本来就低,再被人偷税漏税一番,各地衙门劳师动众收取的税款,说不定会得不偿失。”

    国渊是个很标准的华夏读书人,他对商业的理解,不比商鞅高多少。他总觉得鼓励商业是不务正业,虽然战时可以享受到一些便利,可等到战争结束,商业终究还是得退到次要位置,将国策导回重农的正轨。

    在他看来,王羽之前的政令,应该就是为此而做准备的。

    王羽将商人和官僚区分开来,严令官员以及官员的家族不许经商,在战争中又欠了糜家大笔的债务,无疑就是打算日后用官位,偿还糜家的欠债。

    因此,国渊对商业变法一直没怎么在意,可今天看来,主公似乎很认真的在讨论建立商法的可行性,他就不得不打起精神,好好的给主公泼几盆冷水了。

    “子尼所言甚是。”王修附和道:“商人盈利,不在于在家守业,须得在外奔走经营。若其有心避税,大可常年在外不归,如此一来,他家乡所在之地,又如何统计其经营所得?令其完税?”

    青州的幕僚之中,内政方面,除了田丰,就以国渊、王修的资格最老了,这俩人一开口,说的又是长久以来约定俗成的观点,气氛顿时为之一变。除了田丰之外,其他人都在点头,跃跃欲试要发言的人也不在少数。

    糜竺见势头不对,连忙出言反驳:“连高祖都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商人餐风露宿,担惊受怕的在外奔波劳碌,还不是为了煊赫家门?岂有为了避税,就不回家的道理?”

    “再说,除了我青州之外,其他地域无不奉行传统的重农抑商之策,主公对商人之恩,如同再造,就算商人再怎么重利轻义,也不可能全无触动吧?商人也是人,或许有些势力,但绝不尽是狼心狗肺之人!”

    王羽入主青州的时间本来就不长,在内政上下功夫的时间更短,目前幕府之中,除了糜家兄弟之外,就只有关宁是商人出身的了,其他的都是传统的士人。

    后者初来乍到,作为建筑师和包工头,这些天几乎连睡觉都在工地上,无暇也没资格来参与议政。而糜竺知道弟弟坏事的本领远强过正面作用,也没带他来现眼,以至于这一刻显得相当的势单力薄。

    “子仲先生以人性本善立论,本身就存在问题;以施恩望报来期盼他人,更有缘木求鱼之嫌,非立法之基也。”

    作为降臣,审配一直很自觉,在议政时很少发言,只是带着耳朵来听,不过,他毕竟不是个全无想法之人。先前的几次,基本都是王羽在说,光是消化听到的那些新奇的理念,就够审配忙活的了,今天王羽显然更倾向于让所有人各抒己见,审配自然不吝于发言。

    他的发言角度,与国渊等人不同。因为他是法家信徒,崇尚的是人性本恶,主要反驳的也是糜竺说的人情世故方面的论据。

    “如果不回家就可以省下更多的钱,自然就会有更多的人愿意离家在外。如果缴税是为了酬恩,那么,商人们想必会给恩情标上个价码,等到还完了,他们再逃税,心里就没什么可过意不去的了。”

    糜竺语滞。国渊等人是从重农抑商的角度提出意见的,他自然要据理力争,哪怕摆功劳和资历也在所不惜;可审配是从立法实施的角度上来说的,其中牵涉甚多,他一时间哪里想得清楚?

    “那……那你说此事该如何处置?”

    审配一板一眼的说道:“别无他法,只能加强各地之间的联系,将主公提议设立的商业司从地方官府中独立出来,与地方政府配合,却不完全受其约束,专门对各地的商人进行管理,收缴税款,惩罚奸商。”

    “可是这样一来,人力成本就太大了。”国渊、王修都是眉头紧皱:“人员往来,消耗已是不小,依照正南所说,往来各地的还有大量的资料,并且在商业司中,还要有大量擅长算筹的文吏,就为了区区商税,如此大动干戈,是不是有些因小失大呢?”

    他们质疑的对象是审配,但眼睛看的却是王羽。

    “另外,”一直不动声色的田丰也开口了:“如果真要建立商业司,刑律方面也要跟进,若不然,就算商业司运作正常,也无法阻止少数奸商向官员行以贿赂,令后者损公肥私。”

    人多计广,在场这些人都是才智高绝之士,虽然各自所持的观点和理念不同,但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下来,倒是把商业税的相关种种,都说到了。

    让王羽自己回忆,一时三刻还真就搞不定,现在被众人这么一讨论,他的思路也是渐渐清晰了起来。

    等众人说的差不多,提不出新的意见了,王羽竖起一根手指,意味深长的说道:“要获利,就必须得投入,所以,商业司的建立势在必行。子尼几位的担忧固然有其道理,可你们却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你们判断商业税规模的标准,是从前,实行抑商政策的从前,而不是商业全面发展的今后!”

    国渊的眼神透露出了一丝茫然之色。商业大发展是什么样的,他完全想象不出,因为历史上没有可借鉴的例子。

    以糜家为例,没错,东海糜家是天下闻名的巨富,在河北大战的后勤供应上,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可有谁知道,糜家这些家业,是几代人的努力才造就出来的呢?

    答案是五代!

    一般来说,二十,或三十年就可以视为一个时代了,糜家的发达,可以追溯到东汉光武中兴时期。从一介普通豪强,取得了地方官吏的职位,而后苦心经营,历经了一百多年,这才有了糜家如今的规模。

    这是华夏的豪强通常的发迹模式。

    看似庞大的财富,如果分散到一百多年当中去,其实也算不了什么。糜家对青州的支援,作为厚积薄发的一种政治投资很给力,但若是换成王羽主张的交易税,将军府能从糜家得到的财富并没有多可观。

    糜家尚且如此,中原虽大,又有几个糜家呢?

    所以,国渊并不是很看好王羽劳师动众的计划,他认为,除非像汉武帝那样狠捞一笔,否则这个所谓的商业司,只会造就一群赘员。

    现在,突然被王羽问了这么一个问题,他自然无法回答。

    见国渊不能答,王羽转向糜竺:“子仲,你觉得呢?”

    糜竺高声回答,表情语气中,洋溢着满满的信心:“如果没有从前的抑制,以我青州目前的态势,造就一个糜家,二十年足矣!若是海外的财富果然如主公所说,十年造就一个糜家又有何难?等到将来天下太平,大汉雄师旌旗所向之处,纵是一夕之间,出现糜家这样的巨富,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现场一阵骚动。

    幕僚们都被糜竺的话吓到了。

    他们很少对商业加以关注,故而也没有很明确的概念。可对糜竺的为人,包括初降的审配在内,所有人都有着很深刻的认知。

    此人眼光精到,魄力十足,为人颇有雅量,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出普通商人的市侩。他说话,是靠谱的。他用这么肯定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就算无法完全实现,也不会差得太多。

    若真有这么巨大的财富流通起来,那主公定的税率,不但不低,反而非常可观啊。

四八四章 东征之议

    王羽的威望,加上糜竺的人品保证,商业司的建立总算是提上了日程。

    实际上,以青州目前的状况,王羽若是想通过决议,只要下道命令就足够了,不需要反复磋商讨论。

    截止目前,青州的各项政令基本上都是为了战争而服务的。屯田是为了积蓄粮草,对工业方面的改进是为了更好的武装部队,发展商业则是为了筹集更多的财富,教育是为了培养人才。这一切都是为了在争雄天下的过程中占据先机。

    不过,这其中也有区别。

    教育和屯田是最简单的,这里说的简单,并不是说这两项工作本身很简单。实际上,屯田对组织力和对农业的了解要求很高,若是那些连黍麦都分不清的人,就算再有学识,也很难在屯田工作中发挥重要作用。

    教育更是复杂,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涉及到人的事务,没一个简单的,培育人才可比种田复杂多了。

    关键的问题是,这种事在华夏历史上,有很多先例,同时也有成熟的经验可以借鉴,还有国渊、王修这种对屯田很有研究的干才,蔡邕、管宁等教过学生无数的大儒相助,王羽只要确立方略,放手让属下去做就可以了。

    就连工业方面的问题,田丰的抱怨也主要集中在王羽提出的那些技术向的理念方面,组织生产什么的则没多大问题。

    将工匠集中起来,组织生产,在秦朝时就有先例。田丰对秦朝未必有多少研究,但照猫画虎的本事总是有的。

    在这方面,王羽的变革不算大,前景也可以预期,就是把工匠当成读书人对待呗。这种转变,属于观念问题,只要思路清楚了,做起来就很简单了。

    只有商业不行。

    华夏历史上,商业从来都没占过重要地位。虽然有吕不韦、范蠡这种在历史上留名的人物,但他们真正登上历史舞台,都是在弃商从政之后,历史上的糜竺也正是如此。

    正因如此,有关于商业司的话题才进行了这么久,转变观念的同时进行政策细则的修订,确实不是一般的复杂。

    商业司的掌舵人,糜竺自是责无旁贷。除了他和王羽,幕府内部没几个人对商业发展的前景有足够的信心,忧心忡忡者倒是大有其人。

    热情不是成功的唯一因素,却是至关重要的一个。想想看,让一个自己都没信心的人来执掌,商业司的前景将会变得多么黯淡?

    糜竺为此也是提前做出了决定,将家族生意全部交给将军府,一心一意的搞好商业司。

    商业司长是个新职位,王羽对其的定位与农业相当。主管全国农业的大司农是朝廷的九卿之一,由此可以对这个新职位做出相应的评估。

    王羽的回报还没完,宣布了对糜竺的任命之后,他又任命糜芳为新设的城阳郡太守之职。再加上作为将军府从事的糜贞,东海糜家算是彻底完成了由商人到新贵的转变。

    当然,对此,众人或者会羡慕,但没人会提出异议。

    在很多人眼中,糜家本来就应该享受外戚的待遇,再考虑到糜家在大战中做出的贡献,目前的地位,委实算不上多高。

    借着这个机会,王羽又宣布了对其他幕僚的任命,田丰为长史兼冀州刺史,实际相当于青州军事集团的丞相。国渊为司农卿,审配为廷尉,王修为府卿,分别与九卿的大司农、廷尉、少府相应。

    司农掌管农事,毋庸多说;廷尉负责刑律,因为田丰提出的反腐问题,王羽顺水推舟,命这二位商量着搞个商业法出来,顺便再搞出个廉政公署之类的机构,专门监督商业司。

    九卿的少府管的本是皇室的钱财和皇帝的衣食住行事务,加上山海地泽之税。王羽没有称帝,王修自然没有前面那些职责,他这个职务实际上算是青州的财政部长,专门管钱财收支,和即将推行的货币改革。

    至于工业方面的事务,王羽勉为其难的先自行处理,等徐庶联系上长安那边再说。

    国渊干的还是本行,自无异议;田丰和审配就有点犯愁了,立法固然不是坏事,可问题是,这商业法不但事关重大,而且史无前例啊!这要怎么个搞法,肯定是要大伤脑筋的了。

    但他们还没法推拒,毕竟这个提议是田丰自己提出来的,也只能在心里叫苦了。

    最头疼的其实还是王修。

    以通常的观点看来,铸币是桩美差,不过,青州的货币改革和从前的大不一样。不是收集好材料,开炉炼制就行了的。这其中囊括了很多,很复杂的程序。

    首先,要回收辖内百姓手中的旧币。目前世面上流通的钱币有很多种,公信力最强的,就是汉武时代流传下来的五铢钱,其他诸如汉灵帝搞出来的四出五铢,董卓的董氏小钱,黄巾军搞出来的太平百钱,以及各路诸侯、豪强私铸的钱币等,五花八门的很多种。

    其中董氏小钱是最坑爹的。

    五铢钱本就不重,汉代的计量单位中,一两的二十四分之一为一铢,五铢也就是三到四克。董卓铸造的小钱都是不到一克的,汉末的第一次物价飞涨,固然有战乱的影响,但更多的还是因为董胖子造的孽。

    铸钱就是赚钱的活儿,就应该怎么赚钱怎么搞,偷工减料不在话下,这道理连董胖子都懂,可王羽却偏偏不懂。

    他提出来的要求是,要尽量公平的回收百姓手里的旧货币,足金足两的推行新货币。在他构想的新式货币体系中,铜币不再是唯一,金币、银币将会取代铜币的主流地位。

    这种事,想起来容易,做起来可不是一般的难。

    回收旧货币涉及的问题已经很多了。

    如何制订让百姓都信服,将军府也不太吃亏的兑换比率,就是个**烦。此外,如果订得价格太优渥,如何防止有人钻空子,从境外倒卖钱币入境,也是不得不考虑的问题。如果再考虑到敌对势力有可能从中作梗的问题,王修只觉一个头有两个大。

    还有就是金银材料的来源问题,汉代的金银还没有进入流通领域,主要原因是太少,不敷使用。其实一直到了明朝,金银始终都不怎么够用,华夏太大了,人也太多了,老百姓又很有积蓄财富的传统,就是有金山银海也是不够用的。

    听到王羽要把这项任务交给自己,王修一点都没体会到升职、受重视的喜悦,倒是很想哭一场。

    “叔治,你别摆出这副表情,事情没那么可怕。”

    王羽大包大揽的宽慰道:“放心吧,材料什么的,本将自会解决,你只管把前期工作做好就行了。风声先放出去,让民间自发的抵制董氏小钱、太平百钱那些劣币,同时在暗地里对这些劣币进行收购。流通问题,可以让工坊先仿制一批五铢钱来用……”

    “臣自当尽力。”一听这话,王修放心了。事情再难,有材料,有时间,就不要紧,怕的是主公急于求成。

    商议到这里,那千头万绪的一堆政事算是有个眉目了,众幕僚想着各自的心事,纷纷告退,王羽终于又空闲下来了。只不过,这一次的空闲只是表面的,他要心里盘算的事可比开会之前多多了。

    他不是矿工出身,当然没本事提升这时代的探矿、采矿技术,金银矿什么的,他只知道山东招远有个金矿,应该在领地之内,但具体的位置他却完全搞不清楚。

    他的信心来自于计划中的那场东征。

    水师东征,目标当然不可能是跨越太平洋,王羽的目标是朝鲜半岛和倭岛。

    尽管后世的棒子和鬼子很讨厌,但王羽决定动作,却与报复什么没关系。那俩地方如今还是不毛之地,连个统一的政权都没有,只有些土著部落,报复?报复谁去啊?

    名义上,这场东征是为了收复辽东四郡;对武将们的说法,是为了征讨不臣的同时,操练新兵。但实际上,东征没有别的目的,就是为了钱!

    半岛是跳板,倭岛上的金银才是最终目标!

    倭岛没什么别的出产,金银矿却极多,特别是在本岛中国地区的石见银矿,完全就是一座裸露在地表的矿脉!储量同样极为惊人!要找这座矿,都不用专门的人才,只要多派人手到处搜索就可以了。

    因为半岛和倭岛都只有些土著部落,东征还可以为将来的殖民战争积累经验。

    不用太多,只要大举开发了石见的矿藏,先期的白银供应就足够了。等到统一战争开打,倭岛的其他矿藏也应该能开发出来了,实现货币改革的条件,还是具备的。

    航海技术方面,从后世的资讯中,王羽知道,东吴的海船可以到达琉球,乃至吕宋。现实中,他见过公孙度从辽东派遣来的海船,以此推论,从东莱至半岛,再从半岛至倭岛的海程应该是没问题的。

    就等着辽东方面下次来做贸易,就可以将东征之事提上日程了。整理了一遍思路,没发现什么疏漏,王羽不由兴奋的捏了捏拳头。

    “主公,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想得入神,一时没留意身遭情形,直到声音入耳,王羽这才发现有人进来,抬头一看,却是贾诩笑眯眯的正踱进帐来。

四八五章 派系与权术

    “文和,你这是……有事?”王羽很意外。

    贾诩主动出现,这可是很罕见的,一般只有发生了大事,才会这样。但王羽却想不出,最近有什么大事可言。

    目前能对青州产生重大影响的,也只有曹操、董卓的动向了,但时间上却对不上。孙策发动迅猛,进兵神速,那是因为他的兵少,又有周瑜帮他骗人钱粮。曹操和董卓的势力大得多,想调动兵力,改变先前的部署可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嗯,”贾诩点头默认,突然问道:“主公,今天议过政,兵力部署和人事问题也要提上日程了吧?”

    “哦。”王羽下意识应了一声,随即有些奇怪,反问道:“你怎么突然对这事有了兴趣?莫非你们贾家又出什么人才了,打算推荐给我?”

    “哪有此事?”贾诩把头摇得跟拨楞鼓似的,“家里那些后辈,不是墨守陈规,全不开窍之辈;就是好吃懒做,混吃等死的那种,主公您肯定是看不上眼的。”

    说着,他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热忱,看向王羽,热切说道:“倒是大兄家中那位侄女还不错,生得珠圆玉润,颇有几分艳色,若是主公不弃,咱们不妨结个亲缘。”

    “……还是算了吧。”王羽大汗。

    “主公不喜欢胖的?啧啧,这可真是……”贾诩很是遗憾的叹了口气,继而又不依不饶的说道:“其实,诩还有个外甥女,虽然距离当年赵飞燕掌上起舞的翩翩之态还差了点,但……”

    不是极胖,就是极瘦,贾家这些女子怎么都这么奇葩呢?

    王羽不敢让他继续推销下去,干嘛打断道:“好了,好了,我说文和,你到底来干嘛来了,不会就是为了做媒吧?”

    “那倒不是,不过这事儿其实也……好吧,不说这个,其实诩有件很重要的事要提醒主公。”贾诩的情绪转变得很快,从嘻嘻哈哈到一本正经,一瞬间就完成了。

    “你说。”王羽有些拿不准贾诩到底要干嘛了。

    以他对贾诩的了解,这老狐狸很少会特意插科打诨,他这样做了,往往就代表着,接下来的话题会很严肃,严肃到他必须先活跃一下气氛才能谈的地步。

    “是关于军中隐患的,有些事,主公实不可不察。”王羽没猜错,贾诩正色后的第一句话就吓了他一跳。

    “什么事这么严重?”王羽吃惊不小,老狐狸会拿自己开玩笑,但绝不会拿军国大事开玩笑,他说有隐患,那就应该假不了。

    “诶,”贾诩略一迟疑,皱眉道:“以主公您的精明,议政时,应该有所发现了才对啊。”

    “议政时?有什么问题?”王羽一脸茫然,议政时他光顾着考虑商业司和东征的问题了,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啊。

    “唉!”贾诩深深的叹息了一声,看那架势,像是做了个很艰难的决定。

    只听他用深沉的语气说道:“主公如今据有青、冀二州,麾下名将如云,谋士如雨,威势冠于群雄。外部暂无威胁,是不是也该在内部整肃一下了?”

    “整肃内部?”王羽越听越惊奇,听到最后那句话,眼睛已瞪得溜圆,说话都有些磕绊了:“这话是从何说起啊?”

    贾诩一张脸苦的都快挤出水了。

    整肃内部这种事,通常都是为君者自动自觉就采取行动了的,臣子主动提出建议,无论事情最后变得如何,这个恶名算是担当定了。

    如果放在从前,贾诩说什么都不会提醒王羽这种事,可他现在隐隐存了和郭嘉分个高下的心思,有些事却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胖子苦着脸,语重心长的说道:“也不能说是整肃,就是要平衡一下各派系的势力,不能让某一家独大,也不能放任某些恶性竞争的存在。这就是所谓的权力平衡,袁绍就是前车之鉴,搞不好这事,将来是要出大问题的。”

    “等等……”王羽听得晕头转向,不得不先叫停:“文和,你说派系,我军内部有派系?”

    贾诩看着王羽,表情非常古怪,好半晌,他才确定后者不是在装傻,而是真的不懂,摇摇头道:“主公,您看别人很精明,对自家事怎么就这么糊涂呢?您搞了个军政分离,不就是为了平衡势力么?”

    “可是,你说派系……”

    “您真的没发觉?也罢,恶人做到底,某就点出几个名字好了……”说正题之前,贾诩犹自不忘郑重叮嘱:“主公,咱们可说好了,私下里呢,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我不是郭奉孝,我可不想做孤臣,事后您可不能把我给卖出去。”

    王羽点点头,心里颇有些哭笑不得,老狐狸千好万好,唯一的不好就是太过惜身,一点担当都没有。

    贾诩哑着嗓子说道:“您有没有注意到,国子尼和王叔治之间有点问题?”

    国渊和王修?王羽微微一怔,但仔细想想,他还真的发现,这俩人很有点同气连枝的意思。之前的货币问题,王羽本就是交给王修的,结果提出来的却是国渊,显然这二人事先通过声气了。

    “这没什么吧?”王羽想了想,觉得贾诩有些大惊小怪了,这二人才学都不错,又都是实干派,别说只是走得近点,就算真有什么情况,也不足为奇啊。

    “光是他们俩,当然没问题。”贾诩跺跺脚,很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事实上,他二人已经是青州派的领袖了,很多幕僚都以他二人马首为瞻,要不是我军军中的几位大将都不是青州人,他们已经借着地利之便,成为军中第一大派系了。”

    “哈……”王羽呆呆的看着贾诩,像是在听天方夜谭:“军中没事,就没问题吧?”

    “怎么会没问题呢?主公您先前的安排就有点问题。”

    见他始终不开窍,贾诩也有点急了:“您让公明和徐和一起去兖州,这事儿本身就值得商榷。没错,您打算让徐和招抚黄巾旧部,就地让公明扩充军力。可您却忽略了,公明本身已经是黄巾派系的领袖人物了,让他与徐和搭档,这不是故意让他扩大势力吗?”

    贾诩痛心疾首的说着:“他二人一文一武虽是分开的,却同属一个派系,在攻略兖州的过程中,实力还将得到进一步的膨胀,很危险的啊。”

    王羽瞠目结舌:“没那么严重吧?公明乃是重义之人,徐和也非忘恩之辈,岂会无故叛我?”

    “我的主公啊,您怎么还没明白?派系实力扩大的危险,不在于他们是否会背叛,关键是是否能保持平衡。袁绍为何失败?无非他对冀州派系压制太过,对嫡系太过放任,搞得内部倾轧不断,实力在内耗中严重损耗。”

    贾诩先举了个反面例子,又举了个正面的:“再看曹操,他控制的就很好,曹军内部,颍川派、兖州派、亲族派,外系武将等几个派系,互相制衡,彼此间又泾渭分明,保证了曹操的权威不动摇,指挥军队和幕府都如臂使指。”

    “您日前曾明着拉拢程昱,暗中让他向郭嘉传递信息,结果为其婉言拒绝。而在曹操军中,郭嘉后来居上,已经严重威胁到了程昱的地位,此人为何全不为所动?要知道,即便以元皓的耿直,都有弃袁来投的举动,那程仲德又非清高之人,对功名利禄颇为热衷,又岂会这般忠贞?”

    王羽认真想了想,猜测着贾诩的意思:“你是说,因为他背后有派系支持,所以被郭嘉后来居上的压在头上,也不至于心生不满至有所动摇?”

    王羽明白贾诩的意思了,曹军的派系始终保持着平衡。郭嘉虽然后来居上,但他做的是孤臣,对程昱身后的兖州派来说,造不成致命的威胁,反倒分薄了颍川派的实力。所以,程昱虽然不爽,但这点小情绪还达不到影响忠诚,或者在背后给郭嘉捣鬼的程度。

    反观袁绍那边,两大派系斗成了一团,你抽我后腿,送我去做炮灰,我就消极怠工,甚至卖身投敌。要不是这样,王羽再神勇,也没可能一口气掀翻了袁绍。

    “现在我军之中,青州派系只有文臣,对军队的影响却很小,文则虽算是半个青州人,可他为人耿直,是要做孤臣的。子义的少壮派潜力不小,却只在军中有影响,和青州派正好相反;冀州方面,虽然文有审公南等人,武有张隽义等降臣,可这些人都很有理智,谨守本分,无有逾越,也算不上有多大影响。至于还没成型的南阳荆襄派系,更是无法期待。”

    一番长篇大论之后,贾诩语气恳切的总结道:“也就是说,我军之中,黄巾一派的优势最大,以目前的态势,在可以预见的时间内,其优势也不会有多少动摇。现在若不及早应对,迟早有尾大不掉之嫌啊。”

    贾诩说的这些问题,王羽确实没想过,但他知道,对方说的是很有道理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可能这种拉帮结派的行动,连当事者本身都没注意到。徐晃和黄巾的渊源,无疑源自于王羽的指派;赵云、太史慈、徐庶的结拜,更是起始于一个误会。

    当事人无心,王羽也不在意这些细节,派系的萌芽就这么种下去了,并在第一次扩张之后,引起了贾诩的担忧。

    王羽沉思片刻,突然抬头问道:“至少在三五年内,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以公明的为人,应不至有什么问题。其实,这就是个未雨绸缪的意思,在一开始就采取平衡措施,总比将来尾大不掉的强。”

    王羽两手一拍,笑道:“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可是……”

    王羽以轻松的微笑回答了贾诩的疑虑:“文和,即将到来的那个时代,你我可能都想象不到哦。权术、派系什么的,就随便他去好了,等到出现矛盾的时候,我自有方法应付,放心好了。”

四八六章 巍巍乎太行

    就在徐州战火再起,王羽在青州忙于治政的同时,一支百余人的队伍正在连绵的群山中,蜿蜒前行,艰苦跋涉。

    “古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果不其然。若非亲临其境,谁知道这八百里太行的雄浑气魄,竟至于此呢?”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位有着阳光笑容的少年,手中持着一支藤杖,一边走,一边感慨山势之险,山路之崎岖。但不论嘴上说得如何,他矫健的步伐,和笑容中的爽朗、阳光意味,却是始终如一。

    单看他的精神面貌,全然不像个领兵作战的将军,倒像是个游学在外的年轻士人,偶尔发现了优美的风景,便不顾辛劳的跑来欣赏。

    走过了最崎岖的那段山路,他更是兴致高涨,突然吟起诗来:“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摧。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熊罴对我蹲,虎豹夹路啼……”

    朗朗诗声入耳,众人只觉身上的疲劳突然减轻了不少,脚下也变得轻快起来,不知不觉的,整个队伍的前进速度都加快了。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积极,潘璋就是例外之一,望着徐庶的背影,他大声哀叹:“天啊!寿恩,你听到没有,他竟然在吟诗,他竟然还有力气吟诗,而且吟的诗还不是他自己做的,是剽窃主公的!这,这还是人吗?”

    潘璋这会儿可没有离开高唐大营时的意气风发了,和身上挂着的那一堆空了的酒葫芦一样,他的精神头和力气都离开了身体,走路都晃晃悠悠,一瘸一拐的。

    “你有什么好委屈的?我本来在家呆的好好的,要不是你硬拉我出来,谁来受这份罪啊?其实你就是想不开,你想想看,就算要投军,也不一定非得跟着元直将军,做这种大事啊,去书院当个教习不是也很好么?”

    马忠不知道,吟别人的诗和剽窃有什么关系,就算是剽窃了,和是不是人又有什么关系。他的思路很清楚,自己之所以离开了安乐的小窝,在这连绵的群山中艰苦跋涉,都是因为眼前这个满嘴牢骚的家伙。

    “教习,就你?”对好友的说法,潘璋嗤之以鼻:“书院里教书的,都是蔡中郎、幼安先生这样名闻天下的大儒,你觉得你能教什么?”

    马忠很骄傲的指着自己的鼻子,扬着下巴说道:“我可是泰山最好的樵夫,说道辨识草药、石材甚至矿脉,我若是自称第二,谁敢称第一?”

    “最好的樵夫……”潘璋摇着头,跺着脚,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着:“你能不能再没出息一点?男儿生于乱世,是要建功立业的!樵夫什么的,根本就不值一谈!要知道,咱们这一次,可是要去指挥几十万大军!怎么能怀着这种心情呢?”

    因为疲劳,他走路本来就不怎么稳当,这一蹦跶起来,动静更大,只见他身上的那些酒葫芦也来回摇摆、碰撞着,发出了一阵阵极为清脆的声音,像是一个大号的风铃在风中摇摆。

    “不然要怎样,和你一样发牢骚?那还不如吟诗呢。”马忠眼角都没扫好友一眼,一心只是盯着两边的山壁上看个不停。

    “寿恩,你这家伙没意思透了。”潘璋拿好友没办法,只能发泄似的诅咒道:“算了,随你去吧,等这趟回去,我就向主公举荐你,让你去书院和蔡中郎那些无趣的老头子混做一处,闷死你!”

    “固所愿耳。”

    争吵声被山风吹送着,从队尾传到了最前列,每个人听了都不由莞尔。实际上,类似的对话在路上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天知道这两个性情迥异,价值观也很有差异的人是怎么成为好友的,可毫无疑问,这二人的存在,给这漫长的旅途增添了不少的乐趣。

    徐庶笑了笑,向身边的人问道:“小六,还有多远的路程?”

    “元直将军,你别总是小六、小六的叫好不好,俺现在有大号了,俺叫赵柳,杨柳依依的那个柳!”

    答话的人也全然不为山路所苦,反是一脸的意气风发,只听他踌躇满志的说道:“人说衣锦好还乡,俺杨小六这一遭,也算是衣锦还乡了,俺现在可是军候,当年在闻喜成,却只是个帮闲,全城的几千人,就没几个会正眼看我的,现在么,哈哈……谁能不对俺侧目而视?”

    “侧目而视……”徐庶下意识的纠正道:“那是形容别人对你又憎又恨又怕的意思,以你现在的情况,别人看你的眼光应该以羡慕和惊讶为主吧?”

    虽然咸鱼翻身后给自己起了个不伦不类名字,谁说也不该,但赵军候总体而言还是很谦虚的,他点头不迭道:“对,对,徐大哥总是说要俺多读点书,确实是这个理儿。什么时候俺若能有元直将军您这样的学识,那就真的风光了……”

    徐庶认真听着,一点不耐烦的神色都没有。他的耐性固然好,山路迢迢,时间多得是,也是主因之一。

    好半天,赵柳才发现自己的失态,挠挠头,讪笑道:“俺这嘴就是把不住门,元直将军您别见笑……其实已经快到了,走出了这段山路,就是石门了,过了石门,就是王屋山,俺知道王屋山中有条小路,两天就能走完,走出王屋山,就看见东山了……”

    “咕咚!”话才说一半,就被一声重物倒地的巨大声响给打断了,回头一看,发现本来在队尾晃荡着的潘璋不知什么时候凑了上来,正好听到了赵柳对路程的解释。

    潘璋大声抱怨道:“我说柳儿,这也叫快到了?你自己数数,单是你刚说的,就几座山了?这地名到底是谁起的,一点都不合理,哪是河东啊,压根就是山西么,全是山,没完没了的山。”

    赵柳摇头道:“不多了,这还没走壶关那条路呢,要不然,现在也出不了太行山啊?等到了东山就好了,涑水就出自东山黍葭谷,东山西面三十里就是周阳邑,等到了那儿,俺去找几条船,顺流直下,一天就到安邑城了。”

    过于遥远的希望,完全无法让潘璋打起精神来,他坐在地上干脆就不起来了,哼哼唧唧的说着:“这路难走成这样,就算到了河东又能如何?咱们百来人走这段路都得走上个把月,河东那可是几十万人,还不得走上个一年半载啊?到时候也不用人来拦路、偷袭了,咱们自己就把自己给饿死了。”

    赵柳本想反驳,说河东人都是走惯山路的,可想到几十万这个数字,心里也是一阵发虚,不自觉的看向徐庶:“总会有办法的?是吧,元直将军?”

    “嗯,总有办法的。”徐庶心里也没底,指挥几十万人迁徙,还是在这种地理环境之中,换了谁来,也不可能有底。

    他离开高唐时,浩浩荡荡的足有数千人马,但随他来河东的,却只有百多人。徐庶也开始,也尝试过带着更多的人行军,后来发现,人越多,行进的速度就越慢。

    太行山中的羊肠小道,形容一点都不夸张,很多地方都只容一两人并行,人马太多,路上连找个宽敞的地方安营扎寨都难。这还是几千人,若是再放大百倍,变成几十万人,那种情景,真是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到时候,青州的敌对势力完全不需要大动干戈,随便派几队人马,往山里一躲,看见人马经过,或等到夜里,敲锣打鼓的咋乎咋乎,行军中的几十万乌合之众也就完了。疲惫和绝望这样的情绪,本就是最容易引发炸营的。

    可任务既然领下来了,就要坚持到底,有办法要完成,没办法就得找出办法来。作为此行的主帅,不管心里怎么想,徐庶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的,唯有十足的信心。

    河东的地势,早在这一路上,就已经印在徐庶的脑海之中了。只是人在山中,视野受限,他无法将舆图上画的,和实际所见联系起来,现在听了赵柳的说明,脑海中印象开始和现实重叠起来。徐庶突然有了些想法。

    他叫停了队伍,将几个副手召集到了一起:“不能只是赶路,元绍,文桂,你们和大队一起,由赵军候带路继续向西行进,等到了东山,不忙继续赶路,先由赵军候潜入闻喜,去探明情况。我带一名向导,去东垣一带看看。”

    “东垣?”潘璋等人做的功课都不太充分,只是将既定路程沿途的地势记忆了一下,其他的地方压根就没留意,冷丁听到这么陌生的一个地名,几人都是面面相觑。

    “那条路完全没法走,除非……”也就是赵柳这个本地人对那里有些印象,但他不认为那里会有什么捷径出现。当然,事无绝对,东垣城正处大河北岸,若是有足够的船,前方也无人拦截的话,顺着黄河行进倒是个好办法。

    徐庶轻松一笑,打断了赵柳的质疑:“总之,先去看看再说,反正任务已经很棘手了,再难也难不到哪儿去了,不是吗?”

四八七章 白波之危

    涑水发源的东山,当然不是后世因谢安起复而闻名天下的那座东山,而是王屋山北麓的连绵群山中,不太起眼的一座山谷罢了。

    若赶在夏秋之际,此地的景致应当是相当好的。随处可见溪流淙淙,曲径通幽处,奇石处处,山径尽出,更有飞流直下的瀑布激起阵阵水雾,让人心旷神怡。

    但此刻还是初春时节,没什么风景可看,何况众人心中有事,也没心情欣赏什么。特别是赵柳提前探路回返后,哪怕是最乐观的人,也顿时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当徐庶风尘仆仆的赶回来,与众人汇合的时候,迎接他的,正是一副愁云惨雾的景象。

    “大家这是怎么了?”徐庶着实有些吃惊,要不是看看队伍人数没少,他简直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离开的期间,部队遭遇伏击什么的了。

    “这次,麻烦可大了。”潘璋一路叫苦,纯粹是性格使然,实际上,他是体力保存最完好的几人之一。他的牢骚与其说是累的,还不如说是没酒喝,肚里酒虫作祟,馋的。但此刻,他的沮丧却多了几分真实的味道。

    “……到底怎么了?”徐庶惊诧莫名,看向探路的赵柳。

    说话喜欢东拉西扯,经常说不到重点的赵柳也蔫了,他耷拉着脑袋,一开口就吓了徐庶一跳:“元直将军,闻喜城已经失守了,杨奉他们被彻底围住了,哪儿也去不了了,咱们这次算是什么忙也帮不上了。”

    “早知道,把所有人马都带上就好了。”裴元绍懊悔不已的说道。

    管亥晃着大脑袋,给裴元绍泼冷水道:“带上也没用,咱们带出来的都是降卒,跟着壮壮声势还行,打硬仗肯定指望不上。再说了,郭太这次全军南下,连平阳的老巢都让给匈奴人了,这才换了几千匹战马,搞出了一支骑兵,显然是势在必得,咱们这点人,能奈他何?”

    “郭太南下了?”徐庶终于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在出发之前,王羽交代了一些白波的情况,其中就有提到郭太的问题。实际上,郭太才是白波的老大,杨奉等人相当于是分家出来的,只是他们的地盘更富,人马也更多,所以外间渐渐将留在白波谷的郭太给淡忘,只以白波代指占据了安邑一带的白波军。

    王羽倒是没忽略郭太,不过经过了两年时间,河东的众渠帅之间到底关系如何,他也没有准确的情报。毕竟路途太远了,消息往来非常不便,而且河东局势对青州的影响又微乎其微,就算是王羽,也不可能在这方面投入太多资源。

    青州方面只收到了西凉军猛攻河东,白波形势危急的消息,却不清楚战况到底如何,更河东北部腹地的变故,就更不可能收到风声了。

    幸亏徐庶行事足够谨慎,不然一行人很有可能在不明真相的时候,一头撞进敌军的包围网中去。现在虽然逃过了这一劫,但河东严峻的局势,却足以让人绝望了。

    杨奉、韩暹的领地,主要集中在涑水、姚水两条河流之间的平原上。

    对西凉军的防御,西面以蒲坂为据点,南面以运城堡为最后的壁垒。如果杨奉等人能将防御线维持在黄河北岸的中条山一线,那根本就称不上形势危急。

    所以,虽然没有准确的情报,但徐庶可以断定,西凉军的兵锋一定已经越过了中条山,进逼到了运城了。

    这种时候,闻喜的失守对于白波军来说,可谓致命一击。从战略态势上,杨、韩白波已经彻底失去了机动的余地,只能凭着根本算不上险要的姚水放心和西凉军硬拼。郭太也是知兵之人,不会只是干看着,肯定会在判断清楚形势后,采取相应的行动。

    前狼后虎,退路被断,杨、韩白波的形势比徐庶出发前所知、所想的恶劣太多了。

    “闻喜到底怎么失守的?按照主公当年给白波众将布置的方略,闻喜应该是北方的门户,有重兵把守的才对。就算郭太与匈奴人做交易,搞到几千匹战马,他的兵马也不可能一下就变得擅长攻城了啊?”徐庶强打精神,询问起细节来。

    “俺打听过了。”赵柳怏怏的说明道:“西凉军刚发动进攻时,郭太就和杨奉等人联系,说是白波一脉,同气连枝,要出兵助战。但四帅合议后,都信不过郭太,便送了些粮秣过去,挽拒了郭太的提议。”

    徐庶点点头:“此议甚善。”

    信任意图不明,先前还是敌人的盟军助战,比面对强大的敌人还要危险。杨奉等人若是答应了,那才真的危险呢。

    “被拒绝之后,郭太也没有恼羞成怒,依然保持着与安邑的联系,还开放了绛邑,与南面互市,用牲畜皮毛兵器之类的东西,交换粮食等物资……这一情况一直持续了一年多,其间西凉军很是打了几场胜仗,兵锋一路越过黄河防线,攻克大阳、平路,直逼运城,郭太却一直没有趁火打劫的意思,所以……”

    徐庶接话道:“杨奉他们就麻痹大意了?”

    “嗯。”赵柳点头,嘴角难看的咧了咧:“就在新年前后,西凉军突然加强了攻势,西有李傕强渡蒲坂津,连克阳池、解县,与李乐、胡才隔涑水对峙;南有郭汜强攻运城,守将韩暹数度告急,杨奉率安邑之兵前往救援,结果西凉军奇兵突出,以樊稠为主将,率领三千飞熊军奇袭安邑,城池险些易手。”

    随着赵柳的述说,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出现在徐庶的脑海之中。

    久战不克之后,西凉军调整了策略,董卓将董越、段煨调去驻防新安、渑池,继续互相牵制的同时,对洛阳的吕布采取了全面的守势。

    吕布军兵精将勇,野战时,纵然面对两三倍的西凉军,也能取胜,身后又有函谷关为凭依,在初平二年年初的一系列战斗中,与白波相互呼应,仗打的也是有声有色。西凉军三番四次的折戟于函谷关下。

    不过,当董卓改变策略之后,吕布就没办法了,董卓把主力骑兵都调去攻打白波了。东线纯粹采取守势,吕布的兵精,但攻城的手段却不多,更消耗不起,面对新安、渑池一线的重重堡垒,他也只能徒呼奈何。

    结果,白波被西凉军全力围攻,顿时就左支右绌了。

    无奈之下,带着一丝侥幸心理,杨奉等人将闻喜的兵力也抽调一空,全力支援前线,勉强维持住了阵线。谁曾想,郭太隐忍一年,等的就是这一刻,闻喜的援兵刚到前线,后方就传来了郭太突袭闻喜,城池易手的消息。

    可以说,杨韩白波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守不住也跑不了,反击更是无从说起,除了等死,也只有向两路敌军的某一方投降的命了。

    此番的救援任务之所以委任给徐庶,就是因为路途遥远,青州无法以大军来援,只能依靠白波自身的力量。现在白波的力量被削弱到了极致,两路敌军,哪一方也不可能放过嘴边的肥肉。

    董卓出身差,但见识并不差,他很清楚人口的重要性,甚至还懂点经济,否则也不会进了洛阳没多长时间就铸币赚钱了。郭太更不用说,这几十万军民之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是他原来的旧部,两边都没有放过对方的道理。

    在这种时候,徐庶最初依靠谋略和外交,用土地换安全的计划自然也无从提起了。

    弱国无外交,白波还没自成一国,但道理却相同。现在的白波,差不多已经是展板上的肉了,还有什么好谈判的?

    “现在,白波已经彻底放弃了外围据点,尽数回缩到了猗氏、安邑、运城中间的狭小地带之中,被西凉军和郭太一南一北围得死死的。别说把他们救出来带走了,想和他们取得联系都难。”

    赵柳一脸愤恨的说道:“郭太那厮残暴得很,闻喜这几年都太平得很,郭太一进城,竟然放任军队肆意掠抢了三天!把好好一个繁华县城,搞得和鬼蜮一样。眼下这*光正好的时节,走在街巷上都看不到几个人!让他行恻隐之心,网开一面怕是不可能了。”

    徐庶沉吟道:“郭太与西凉军并非一路,也没有统属关系,正是二虎竞食之势,若是处置得当,说不定可以……”

    白波缩成了一团,虽然无力反击,也无望突围,但兵力更加集中,防线也变得更坚固了。西凉军屡屡战胜白波,靠的主要还是骑兵的机动力,面对白波的紧密防御,想必一时也攻不进去。

    白波最终能坚持多久,只取决于白波的军心和粮草储备。

    只要他们不会立即崩溃,应该就有用计取事的机会,徐庶认为,目前的首选,应该是离间计。

    “只怕很难……”赵柳却不这么想,见徐庶疑惑的望过来,他苦笑一声道:“这些情报,都是从前县衙中的同僚告诉俺的,因为郭太在城中大掠,很不得人心,所以对他不满的人很多,俺那同僚还说了一个秘闻……”

    “你说。”坏消息太多,徐庶觉得自己也有些支撑不住了。

    “听说郭太和长安的某些大人物有了联系,正在图谋什么大事……元直将军,您想想,如果郭太投了董卓,他们不就是一伙儿的了吗?还怎么挑拨呢?”

    徐庶心念电转,猛然间,面色剧变,大叫一声:“不好,这下真的糟糕了!”

四八八章 谁愿送死

    寂静的山谷中,众人围成了几堆,不时传出几声低语。

    “到底出什么事了?”大家都很疑惑,空气中浮动着的,尽是不安。

    赵柳说的最后一件事虽然很严峻,但致命程度也不必先前那些强多少。就好比房顶已经被风掀开的房子,还怕墙上、地上再多几个洞吗?

    可之前难题接踵而来的时候,徐庶一直保持着镇定,很积极的想出了很多很有针对性的策略。为何偏偏听到最后这条,就为难成了这般模样呢?

    众人交头接耳的互相询问着,一边看向山谷中水声传来的地方——元直将军已经一个人在那里徘徊几个时辰了。

    “小六,你到底说什么了?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告诉大家的?”潘璋性子惫懒,而且还是个自来熟,一路上已经跟大伙儿混得很热络了,扮凶相吓唬人的动作也做得很自然。

    “没有啊,刚才不都是当着大伙的面说的?”赵柳哭丧着脸,他已经被人这么追问好几次了,心里既是惶恐,又是疑惑,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

    “那倒也是。”潘璋倒也不是不讲理,“可那也没什么问题啊?就算西凉军和郭太没勾搭,这不一样是个必死之局么?”他转头看向裴元绍:“有什么不同?”又转向管亥,口中念念有词:“有什么不同?”

    见二将都是摇头,他摊摊手,晒道:“没有吧?西凉军的势头虽猛,但毕竟还没越过安邑,如果咱们有本事配合白波,攻下闻喜城,死局就解了,就算二敌之间有勾结,西凉军的爪子也伸不过来,不是么?除非……”

    “除非?”他话锋一转不要紧,众人的注意力都被他给吸引过来了。现在的疑问,不就是不知道元直将军到底为什么而犯愁呢?

    “除非……”让大家失望的是,潘璋咂咂嘴,居然没词儿了,他那个除非,纯粹是话痨属性的影响,顺口胡咧咧出来的,他压根就没想法。

    “嗨!”众人齐声叹息,又是失望,又是恼恨,被潘璋当做罪犯盘问了半天的赵柳,更是露胳膊挽袖子,显然打算算后账了。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突兀响起:“除非郭太勾结的不是董卓,而是其他什么人。”

    “是谁?”潘璋一愣,下意识问道。

    “那我怎么知道?”马忠用讨论晚饭吃什么的语气,随口道出了真相:“反正是董卓以外,又能对咱们的任务造成影响的人呗。”

    “董卓以外,不就只有……他们,会对咱们的计划造成影响?”众人都是不明所以,只能继续向马忠追问。

    可马忠也只是仗着旁观者清的优势,搞清楚了徐庶踌躇犹豫的由来,让他说明其中的奥妙,那就太难为他了。

    他的窘迫持续的并不太久,没说几句,就有人互相争执起来,把他晾在了一边。

    “还能有什么影响啊?怎么做都是死路一条,何必为了别家的事冒这种险呢?万一白波也和黑山一样,那岂不是……”

    “你说什么?杨帅他们岂是黑山那些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就忘恩负义小人?”

    “俺是说如果……知人知面不知心,两年不见,你怎么知道别人心里想什么?”

    “杨帅他们都是光明磊落的好汉!”

    经过了山路的漫长跋涉,好容易到了终点,却又噩耗连连,饶是跟到这里的多有百战精锐,军心还是难以避免的发生了动摇。

    争吵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喧嚣声惊动了沉思中的徐庶,后者惊讶之下,差点以为是敌人奇袭,匆匆赶回来后,才发现是虚惊一场。

    问过事情的经过,徐庶先是深深的看了马忠一眼,此人的表现很是让他有些意外。最初潘璋举荐的时候,徐庶本以为马忠和潘璋应该差不多,是对臭味相投的酒肉朋友,可实际一接触,他发现马忠的性格和潘璋完全不一样。

    前者低调,后者张扬;前者沉默寡言,后者完全就是个话痨;马忠的功利心也比潘璋差得远了,以徐庶的观察,这人的武艺虽然不错,却很有几分随遇而安的味道,如果真的让他回书院当教习,说不定他干的比现在开心多了。

    说不定正是因为这样的性格,所以他才能在没有任何准确情报的情况下,一口道出了事情的真相吧?

    此人的出现的确是个意外之喜,想在这个死局之中杀出一条血路,说不定正要依靠此人冷静的分析和判断呢。

    “寿恩说的没错,本将担心的,正是长安方面,有董卓以外的人与郭太勾结,这样一来,咱们的目标就不得不改变,或者说扩大到重创郭太了。”

    “哈?”潘璋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目标的的确扩大了,但扩大的程度未免也太大了吧?

    “元直,你说重创郭太?可是小六刚刚也打探过了,郭太也是拥众十余万,其中不乏从中平年间就上了战场的老兵和悍匪,对了,他背后还有匈奴人撑腰……主公又没在这里,河内的降卒你都留在后方做接应了,就凭咱们这百十号人,加上被西凉军揍得满脸是血的白波……这,这生意有赔没赚啊!”

    徐庶并不解释,直接反问道:“文珪,你怕了?”

    “怕?谁会怕?”潘璋一蹦老高:“大丈夫醉卧沙场乃是本分,有什么可怕的?”借着火气嚷嚷了几句,他又有些心虚,低声嘀咕道:“只是这有死无生的买卖,不划算啊。”

    在场众人虽然没人附和,但眼神中流露出的心有戚然的眼神,无疑表明了内心的想法。

    徐庶清楚众人的想法,如今青州形势大好,留在主公身边,就算不冒大风险,将来也是水涨船高之势。若是有外敌入侵本土,众人自然要以死相拼,就算面对强敌也不退缩,可现在是救援白波,成功了固然是大功一件,失败了对青州也没多大损失。

    最坏的情况,也可以设法突入重围,接应杨奉等头领撤走,犯不上为了青州本势力以外的势力,把身家性命全部押上去。

    就连裴元绍、管亥这些同为黄巾一脉的将领,眼神中流露出的都是迟疑和困惑,也只有摧锋营那几个资格最老的老兵表现得很坚定。尽管李乐当初挑选他们出来的时候,特意挑的是没有亲眷的单身汉,但出身于此的感情,却也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了的。

    心中明镜一样,徐庶不再和潘璋纠缠,转向众人,朗声说道:“各位奉了主公的委派,与徐庶同来河东,想必和庶一样,都已存了百死报效之心。不过,现在的形势险恶,比预想中更甚十倍,正如文珪所说,完全可以算是有死无生之局面。”

    他环视一周,将众人神情尽收眼底,一字一句说道:“自古艰难唯一死,如今正是男儿建功立业之时,主公远在千里之外,无法尽知此间情形。若各位觉得庶的决定太过冲动,可以就此回返,无论将来有无再见之期,庶都不以此向各位追究。”

    人群一阵骚动,谁也没想到,徐庶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这不是鼓励大伙儿临阵脱逃吗?在青州势力从无到有经历过的无数场战斗之中,从来就没发生过这种情况!

    跟徐庶来的,要么是潘璋这样功利心较重的,要么是但大无畏的,无论是怎么想的,被视为胆小鬼这种事,都是无法忍受的耻辱。

    脸涨红了,拳头握紧了,不少人看向徐庶的眼神中都带了几分不善。

    徐庶一点都不怀疑,自己若是再用犀利的语气刺激人,就会有人站出来与自己理论,但他一点改弦易辙的意思都没有。

    “某知道各位的想法,各位不是贪生怕死,不是对主公的忠诚不够,只是觉得没必要为了连盟军都算不上,处于绝境的一群人送了性命。这种想法对或错,主公认同与否,庶不敢妄言,但有一点是肯定的……”

    徐庶加重了语气:“那就是主公起兵以来,无论是单身赴险,还是临阵对敌,有牺牲,也有退却,但他从未因为局势险恶而放弃任何一名友军或属下!某以为我青州之所以百战百胜,威震天下,靠的就是无畏的精神,和彼此之间的信任!”

    掷地有声的话语在山谷间静静的回荡着,看着少年将军骤然严肃起来的面容,众人眼神中的不服气和愤懑慢慢敛去,代之的是深思。

    “准许人回去,不是临阵退缩,而是一个机会,向主公请问的机会。主公到底怎么想,庶猜不到,也不会去猜,庶只知道,主公郑重将河东事交付与我,我就要尽力完成。”

    徐庶肃容道:“现在,愿意留下来随某送死的,请踏前一步,余下的人,由文珪率领,原路返回。”

    “什么?”潘璋又惊又怒,一蹦老高,可还没等他说些什么,摧锋营的十几名老兵已经大声应诺着,齐齐向前踏出了一步。

    “某等愿与将军一道送死!”

    紧接着,管亥耸了耸肩肩,和雾隐军的几十名同僚一同站了出来,口中还轻声说着:“抓俺从军的是你,一道在徐州搞刺杀的还是你,一起在泰山激战,杀得臧霸那些狗贼屁滚尿流的也是你,现在你要抛弃俺,嘿嘿,想也别想。”

    几乎就在同时,裴元绍一边小声嘟囔着,一边和水匪中最得力的几名部下站了出来:“上次子义将军去冲阵,就嫌弃俺,不肯带着俺,这次没人能挑俺骑术不成的毛病了,傻子才走呢。”

    马忠什么都没说,却也丝毫没落后于人,无声无息的踏前一步,把老友潘璋给晾在了原地。

    潘璋本来正要与徐庶理论,结果一看这架势,他也顾不上理论了,连忙向前跳出一步,叫道:“元直,你忒干脆了吧?俺哪有说要走?走了那么远的路,来听个消息就回去……俺又不是探子!寿恩你也不仗义,好歹拉兄弟一把啊?怎么能闷声闷气的自己发大财呢?”

    马忠头也不回的反击道:“你自己不是说,这是赔本生意吗?谁敢拉着你一起赔本啊?”

    “那是比方,打个比方而已!”潘璋振振有词的说道:“做生意这种事,本来就是有赚有赔才最合理,有的时候啊,人不能太执着了,就算明知道是赔钱买卖,也得砸了本钱进去之后,才能见分晓不是?”

    “你还做过生意?我怎么不知道?”

    “那也是比方,比方而已……”

    潘璋的理论最终也没解释囫囵了,因为徐庶发话了。

    “很好,既然大家都愿意同生共死,有些机密事也不妨说一说了……”

    徐庶要说的,当然是王羽、贾诩对长安局势的分析。长安方面想要发动,就必须得有人牵制住董卓军的主力,更理想的结果是再有几支听话的,肯在外呼应,甚至在关键时刻,进京勤王的部队。

    青州太远,鞭长莫及,而且大臣们也未必喜欢集圣宠于一身的王羽。最近、最直接的是西凉的马腾、韩遂,河东白波,益州刘焉;较近的是荆州刘表,兖州曹操,洛阳吕布,河内张扬。

    看起来选择很多,可认真研究一下就会发现,其实长安方面的选择余地很小。

    刘表、刘焉对勤王一点兴趣都没有,献帝如果死了,或者被董卓废了,他二人都是有资格名正言顺继承大统的。

    马腾、韩遂自己就是叛军,就算接受了招安也不会有多大改变。更重要的是,董卓的根基本就在西凉,马、韩根本无法与董卓竞争。

    吕布、张杨实力有限,攻不破西凉军的防线;曹操虽然有心,也有实力,但他一方面还要面对青州的压力,根本抽调不出足够的力量。要知道,他要勤王,同样要突破宛城张济的防线,其后要面对牛辅在上洛、武关的第二道防线,才能抵达洛阳城。

    最佳的选择,就是白波。

    唯一的问题是,白波和王羽牵连过多,王羽当年离开河东,面授机宜的时候,曾郑重叮嘱杨奉、韩暹,让他们只管安守本分,不可冒险卷入诸侯之间的纷争。

    王羽当时在杨奉等人心目中的地位很高,他的忠告,几人当然会放在心上。若是从那之后,王羽就销声匿迹了,杨奉等人倒有可能把这话忘掉,可这两年,天下谁人不知王鹏家,中原哪件大事和王羽脱得开关系?

    杨奉一干人早就把王羽视若神明了,他的话自然会被当做神旨纶音,长安方面根本无隙可乘。

    当然,白波的存在牵制了了西凉军的兵力。但问题是,白波从始至终都是居于防御地位的,他们的牵制一点都不牢靠,李傕等人随时可以抽身退出战场。至于勤王什么的,那就压根没法指望了。

    就是在这个时候,隐藏在白波身后,可以取而代之的郭太,正式进入了长安反董士党的视野。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只是设法帮白波脱身,就算成功的全身而退,郭太也会取代杨帅等人的作用。以目前的状况而言,只是突围的话,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就事先预定的路线来看,被截杀俘虏的损失,大部分会落在郭太手上,成为对他实力的补充。”

    徐庶沉思了那么久,已经把整个局势分析得极为透彻了,此刻侃侃而谈,众人也是很轻易就理解了。

    “西凉军的实力保存完整,对我军是有利的,就算有法可想,我们也应该尽量避免对其的打击。所以,归根结底,完成任务的最佳方式,就是设法重创郭太,一劳永逸的解决所有难题。”

四八九章 开始行动

    听徐庶解释过,哪怕是最不赞同冒险的人,也服气了。

    河东的任务完成,对青州最大的意义不是人口,或是声势的增加,而是战略态势上的考虑。

    只要董卓和士党的矛盾无法化解,冲突就是必然的。不过,若是能将长安的变乱拖到青州军完成休整,挥师西进的一刻,就是最完美的。

    届时,青州军面对的不再是董卓率领的十万西凉铁骑,而是在内乱中被削弱的西凉军,或是改变了归属,士气低落的西凉军。如果运气足够好,甚至会出现因首脑身死,西凉军变成了一团散沙,完全失去抵抗能力的情况。

    当然,这种事态是很难控制的,应对得当的话,倒是有可能加快这个进程,想要延缓进程就很难了,控制进程的难度自然更高。

    无论具备先知之明和霸气的王羽,还是乐观与自信并存的徐庶,都没对完美的结局奢望太多。毕竟青州离得太远,在挥师西进之前,有太多的工作要做。若是把手神得太长,试图控制长安局势,倒很有可能给别人做了嫁衣。

    所以,王羽对这一次河东之行的定位很明确,就是釜底抽薪,减少司隶州的变数,尽可能的给曹操图谋关中制造障碍。

    在这个前提之下,徐庶打击郭太的想法就不是无谓的冒险了,而是很有必要的行动。

    “不过,要怎么做呢?”积极性有了,异议没了,但实际的困难却不会减少分毫。人群中有人低声嘀咕了一句,将严峻的现实又摆在了大伙面前。这事基本上很难,大家自然只能将目光投注在徐庶这个主帅的身上。

    “还是那句话,车到山前必有路,光是在这里想没用,凭空拟定出来的计划亦不可取,现在最重要的是摸清情况,看看咱们手上有多少力量可以投入作战,最后,根据具体情报再拟定计划。”

    徐庶是个行动派,历史上他投效刘备的时候,就完全没提天下大势什么的,而是直接领兵上阵,带着兵微将寡的新野军,几次三番的向许昌发动了进攻,足以称道的是,他居然还屡次取得了胜利。

    “我的计划是,咱们兵分三路!”徐庶竖起了三根手指:“元绍和文珪统率大队人马留守东山,某与管兄,以及小六和修远一起行动,目标是潜入安邑,与白波军取得联系……”

    “就你们四个?”裴元绍大吃一惊,徐庶可是主帅,让自己这个副手留在最安全的东山,让主帅去冒险潜入,哪有这种道理?

    徐庶笑道:“管兄武艺高超,小六在闻喜人脉颇广,修远出面可以取得信任,我主持大局,必须亲眼看过白波目前的情况,与四位渠帅当面商讨,才能确定后面的计划,四个人已经是最大限度的了。要不是时间太紧,我倒是想效法主公,去长安走上一遭呢。”

    他谋定后动,理由充分,裴元绍等人尽管都很担心,却也提不出什么有力的反对意见来,只能默认了徐庶的安排。

    徐庶转向马忠道:“寿恩,你自己挑几个人,去北边走一趟。”

    “北边?去干吗?”马忠知道徐庶还有后话,只是沉稳的点点头,并没出声,潘璋却大惊小鬼的叫了起来。

    其实徐庶让他留守,他就有些不服气了,只是徐庶带去安邑的队伍实在精简,即便以他胡搅蛮缠的劲头,也找不出取代其中任何一人的理由。现在徐庶突然要马忠北上,独自执行任务,再能平心静气,他也就不是潘璋了。

    “根据小六打探的消息,郭太和匈奴人有些牵连,此事不可不察。寿恩行事稳重,观察力又好,在山林间行动,就算是主公训练出来的精锐,都有所不如,正是刺探情报的最佳人选。”徐庶既是回答潘璋的问题,也是向马忠解释。

    马忠又只来得及点头,潘璋的问题就又来了:“匈奴人?匈奴人有什么可怕的?他们在高唐被主公诛杀了两万多人,现在已经灭族了吧?”

    徐庶的神情有些凝重:“正是因为在高唐损失惨重,他们对河东才势在必得。”

    “那是为啥?为了报仇吗?”

    “不,他们要找个休养生息的地方。”徐庶摇摇头,见众人脸色都有不解之色,他干脆一股脑的都解释了:“出发之前,主公命我去拜会伯珪将军,请问草原之事……”

    他脸上闪过一丝自嘲的笑意,轻声道:“出发前事务繁杂,我本觉得主公太过谨慎了,可现在看来,主公对河东局势竟是早就有了明晰的判断,让我去拜会伯珪将军,分明就是个暗示!”

    公孙瓒没和匈奴人打过交道,但草原部落的习性从来都是相通,无论名字是犬戎、东胡,还是匈奴鲜卑,区别只有外貌上的些许不同,骨子里是一样的。

    最了解一个人的,往往是他的敌人。边军出身的公孙瓒,和草原部落打了大半辈子的交道,论起对草原的熟悉,他差不多算是当之无愧的中原第一人了。

    王羽让徐庶去拜访公孙瓒,无疑是为了让他做好在河东与匈奴人打交道的准备。

    “草原奉行弱肉强食的法则,所以,匈奴人在武皇帝时代屡遭重创后,逐渐步入衰亡。以至于在草原上站不住脚,只能内附并州,以求庇护。我大汉给予其庇护的同时,却不会干涉草原人对其的侵功。”

    “从前,匈奴人还可以仗着地利,勉强抵御鲜卑和羌胡的攻势,可高唐一战,匈奴人损失极为惨重,左贤王于夫罗以下,数得上的部族领袖被一扫而空,两万精锐全军覆没!这样的损失,对匈奴人的影响,几乎可以与当年的漠北大战相当了。”

    潘璋插嘴道:“所以,他们就打算放弃并州,到河东来?到我大汉的腹地来避难?谁准许他们的?”

    说后几句话时,他语气中带了浓浓的怒气,这怒气当然不是冲着徐庶的,而是身为一名汉人,对打着受害者之名,行侵略之事的异族之怒。

    “当然有人!”

    徐庶嘴角一扯,逸出了一丝杀气凛然的冷笑:“此刻,在士党眼中,董卓就是天下最可恶的敌人,只要能掀翻董卓,无论和什么人合作,他们都在所不惜。何况,在朝中兖兖诸公的眼中,匈奴人本也不是罪大恶极的异族,而是很听话的看门犬,至少在被反咬一口之前……”

    说着,他敛起冷笑,肃声命令道:“寿恩,你的任务就是最大限度的摸清匈奴人的情报,具体的内容,我就不交待了,你尽力而为便是,我相信你。”

    “马忠遵令!”马忠昂然领命。

    潘璋看得眼热,也凑上来了,涎着脸,露出了个讨好的笑容:“徐将军,这种窥探别人,抽冷子打闷棍、抓活口的勾当,俺也很擅长啊!左右东山这边消消停停的,也没什么事,不如让俺也一起去吧?”

    说着,他用手指捅捅马忠,小声催促道:“我说寿恩,你倒是帮忙说点好话啊?咱俩搭档,那是珠联璧合,无往不利啊!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刺杀个匈奴的头领什么的呢。”

    马忠显得很为难,说好话这种事,难度实在有点高。说起来,他之所以沉默寡言,固然是天性使然,与潘璋这个损友也不无关系,俩人在一起的时候,话都被潘璋抢着说完了,轮到他,也只有沉默是金了呗。

    徐庶笑吟吟说道:“只是刺探情报而已,动用二位一道前往,那可是浪费。”

    “哪有浪费?一点都不浪费,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人要想成长,不就是要干活的吗?”潘璋急了,再凑钱半步,低声道:“元直啊,刚刚俺说话呢,的确不怎么中听,可你是青州上将,名动天下的少年俊彦,怎么能做公报私仇这么没品的事呢?”

    徐庶忍不住了,莞尔道:“其实东山这里,也有重要任务,非你潘文珪不可呢。”

    “当真?”潘璋半信半疑的看着徐庶。

    “军中无戏言!”徐庶微微一笑。

    潘璋狐疑的看看徐庶,又向四周张望了一圈:“这里,能有什么事?”

    东山不是什么高山,不过,作为涑水这样的大河发源之地,这里的山林谷地还是很幽深的。别说藏百来个人,就算埋伏几千人,山外经过的路人、进山砍柴的樵夫也不容易找到。

    除非郭太吃饱了撑着了,突然大举搜山,否则青州军在这里就很安全。

    可小六也说了,郭太的兵力主要布置在临汾、闻喜一线,哪有空闲跑到东山来寻人啊,除非他是神仙,掐指一算,就算到自己这些人的到来了。

    “有备无患。”徐庶云淡风轻的一笑,道:“文珪,我不在的这些天,你的任务就是挖陷阱,做机关,把东山变成死亡之山,黍葭谷变成死亡山谷!只要完成这些,日后论功行赏之际,我保你个首功,如何,能做到吗?”

    “首功?”潘璋的眼睛大亮,鼻孔里喷着粗气,右手在胸脯上拍得砰砰响,大声说道:“包在俺身上,你们就等着瞧好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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