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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鲈州鱼     三国第一强兵txt下载     三国第一强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四九零章 潜入安邑

    过周阳邑,入闻喜,渡河南下,抵达安邑,徐庶的潜入之旅可谓无惊无险,一帆风顺。

    郭太的包围网拉得很大,布放也很密集,但他的部队毕竟是乌合之众,防御没什么针对性,很有些大而无当的意思。

    徐庶这一行人又比较特殊。

    早在加入青州军之前,徐庶就很擅长易容化名。后世有句话说:人都是逼出来的,徐庶的本领也是逼出来的,侠义无犯禁,徐庶当的是游侠,各种事没少犯,为了逃避官府的缉拿追捕,他也只能尽可能的隐藏行迹了。

    在脸上抹了点醋,再扑上点粉,招牌式的阳光笑容顿时敛去,怎么看怎么像是个发育不良,面黄肌瘦的逃难者。

    赵柳更不用愁,他原本就是衙门里最底层的小吏,和后世的协警差不多。别小看这种人,若没有两把刷子,在黑白两道都吃得开,怎么可能当得上衙役或协警?

    郭太夺取闻喜,是作为侵攻安邑白波腹地的桥头堡的,在此驻有重兵,但赵柳还是说混就能混进去,而且还搞了一堆很有价值的情报回去,他在江湖上的地位也是可见一斑。

    至于那位白波出身,徐庶以修远相称之人,同样也不是普通人。

    在跟随王羽离开的五百白波当中,基本上是清一色的壮汉。因为饥荒的影响,所以大部分的人身体有些偏瘦,但骨架都很大。这两年在青州虽然算不上养尊处优,但比起从前却是天堂一般的日子。

    因此到了现在,只要从战争中活下来的,无不是拳头上立得人,胳膊上能跑马的好汉。

    独有这位徐图与众不同。

    此人生得尖嘴猴腮,贼眉鼠眼,怎么看怎么不像好人。虽然也属于摧锋营的一员,但上阵冲杀从来都没他的事儿,就他那细胳膊细腿的,抡一下斩马剑,自己就能折了腰,穿上全身的鱼鳞甲,不用敌人来杀,自己就能被盔甲给压死了。

    五百壮士都是李乐特意挑的,作为白波军中,王羽的头号粉丝,他当然不会随便塞个人来充数,这位徐图也是有些本领的。

    他的专长的医术和占卜。

    即便是在宗教味道很浓的黄巾军中,拥有这两项技能的人也不算多。懂医术就能传教,至少也能当个小帅;懂占卜就更厉害了,占卜的精要就是对人心的揣摩,再有就是口才,若只会看人,却没本事忽悠人,那还叫哪门子占卜啊?

    同时拥有这两种技能的人才,在张角时代都是凤毛麟角,在白波军中,就更是只此一份了。

    李乐当初是好意,觉得让这位巫医跟在神通广大的小天师身边,肯定能帮上不少忙,就算帮不上忙,也能学到不少东西,将来可以独当一面什么的。

    可王羽那个小天师是假的,虽然他也会忽悠人,但他忽悠人的套路和算命的可不一样。要是换了那位年年上晚会的鞋拔子脸来,倒有可能与徐图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在王羽这边,他就只能说是明珠暗投了。

    上不了阵,当个军医吧,他那半吊子的医术也没得瑟几天,张宁可是张角的嫡传,比徐图高出何止十倍?

    占卜的本事更是压根用不上,人家贾军师不用占卜,谁有为难事去问他,他眼睛一眯,就是一大堆主意,有这快捷方式,谁还来找巫医啊?

    蹉跎了一年多,徐巫医也只能放弃本行,试着以贾军师为目标而努力了。后者擅长的也是揣摩人心,从这个方面来讲,两人确实有一定的相似度。

    当然,贾诩那妖孽般的手段,就连王羽都忌惮几分,在前世的历史上,更是一度搅动了天下的局势。这种本领,纯属天授,后天想学是肯定学不来的。

    几度辗转,徐巫医发现,青州军虽大,竟是找不到一个发挥本领的职位!

    眼看着昔日的部下一个个荣升高位,今非昔比,他这心里着实不是滋味。虽然依他的本领,当个普通的军医肯定没问题,但和昔日在河东的风光相比,这反差确实也太大了点。

    直到遇见徐庶,徐巫医才找到发挥余热的机会。

    徐庶执掌密谍系统,主要职责就是刺探、潜伏、离间和暗杀,需要的人才也是各种各样,不依常规。

    其中的暗杀一项,就很适合徐巫医发挥,因为他医术不精,但在用毒、解毒方面却很有心得。徐庶在徐州搞大规模暗杀的时候,他就曾出过大力,几个身边守备相对严密的官员,正是无声无息的死于他制作的毒药!

    这一次,为了取信于白波四将,徐巫医又一次派上了大用场。

    以他的形象,扮成一个行脚郎中,连妆都不用化,别说只是从包围圈中通过,就是想去见见郭太,也未尝没有机会。

    只有管亥算是个破绽,这家伙长得太彪悍,一看让人心生戒备,怎么化妆也没用。好在有了另外三人的掩护,最后也是无惊无险的混过来了。

    “前面就是安邑了!老管,你别总去摸刀,这是咱们自己的地盘了,不会有人追过来的。你不懂,郭太与杨帅、韩帅他们争锋,不会彻底的撕破脸,搞兵临城下什么的。他就是要借西凉人的手,逼得杨帅他们走投无路,最后只好向他屈服。”

    徐图刚到而立之年,不过因为职业的原因,他在下巴上蓄了一撮山羊胡。平时给人卜算或者分析天下大势时,就会一边捻着山羊胡,一边侃侃而谈,忽悠一下管亥这种粗坯,倒是游刃有余。

    “他夺闻喜,可以解释成忧心前线战事,不得不将部队驻扎得更近点,以免前方有变来不及应对。会不会有人信,当然有!两边现在就是打心理战呢,如某所料不差,现在军中只怕已经人心浮动了,想着投靠郭太的人一定不在少数。”

    捻须的小指一挑,他用很肯定的语气说道:“说不定啊,连韩帅都在考虑这事呢。他是胆小鬼?老管,你这就说错了,你不懂,韩帅那人胆子绝对不小,就是有点妇人之仁。对了,他那脾气,和徐使君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出来的,整天都在说,要给大伙找条活路呀,让子孙后代不再受苦什么的……”

    他说得口沫横飞,管亥不时会插嘴问几句,赵柳则时而附和着补充几句,徐庶则是一边听着,一边观察四周。

    徐图说的确实有道理,尽管丢了闻喜,但安邑以北却并未表现出剑拔弩张,严防死守的姿态来,和城南的紧张气氛全然不同。

    安邑方面对郭太的主要防御措施,就是沿着涑水东岸的那一溜简陋的烽火台。此外,民居也被建设成了营寨的样式,关上大门,派兵登上寨墙,就是一座有着基本防御力的堡垒。但手持各式武器,用警惕的目光在路上来回扫视的,却都是些老弱,精壮基本看不到。

    经历了多场大战,徐庶的眼光早已今非昔比,他可以轻易判断出,要攻破这些防御措施,需要的兵力。估算的结果,让他的心情变得越发沉重。

    郭太如果彻底撕破脸,不顾忌杨奉等人可能投靠西凉军,他只要动员一万精锐,带上两倍的辅兵,就能长驱直入,直抵安邑城下。

    从白波军的布置上看来,杨奉等人毕竟还是更倾向于同出一脉的郭太。

    这也不奇怪,毕竟当初白波分家,是很和平分的手。四将给郭太送了些粮食,郭太也很理智,没有恼羞成怒的挥军南下,他们之间并未经历过青州黄巾那种激烈内讧、惨烈搏杀。没有仇恨,无路可走的时候,想着复合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对徐庶来说可不是什么利好消息。这代表着在对付郭太之前,他还要设法说服白波四将,特别是韩暹。

    “韩将军在军中的威望很高吧?”徐庶问道。

    “说的没错,元直兄弟。”徐图的小眼睛闪烁着,嘴上偷偷的换了称呼。

    自从加入徐庶麾下后,他就一直试图和对方攀上点亲戚关系。两人都姓徐,五百年前肯定是一家,而且他祖上也是颍川的,虽然族谱什么的都找不到了,但徐巫医却固执的认为,自己和徐庶肯定有点关系。不然怎么会都姓徐,又都这么聪明,而且这么投缘呢?

    连族谱都没有,徐庶当然不会随便认亲。巫医自己也很知趣,不会在公开场合乱说,但私下里套近乎还是可以的,毕竟徐庶为人很随和,亲和力也强,不会为这么点小事儿着恼。

    “是主公和你说的吗?”

    徐庶点点头,视线仍然在四周徘徊:“主公有说,不过,即便主公不提,看到城外的景象,我心里也有数了。”

    “城外的景象?”徐图三人都是一楞,顺着徐庶的目光看过去,除了东一簇西一堆的灾民之外,什么也看不出。不由茫然问道:“有什么特别的吗?”

    “营地的布置……你们看看那些营地,知道它们原本的作用吗?那些营寨一般的地方,都是原来的集市,四通八达,方方正正的,平时四周就有栅栏,可以防范野兽或者贼人,现在可以当做营垒守卫。”

    徐庶向四周指点着,解释道:“还有那些施粥放粮的高台,想必平时集会之所,高台周围还有很多土墩,想必也不是纯粹为了宣讲教义,鼓舞士气之用,而是以鼓乐娱人,教化百姓的……”

    宣讲教义和鼓舞士气,本质上都是煽动。既然要把人煽动得热血沸腾,难以自控,站着自然比坐着更好。周围有座位的高台,无疑是用来欣赏某些东西的。

    “这些布置,主公都有提及过,高唐的新城就会采用这种模式。当年主公在河东匆匆一行,想必也不会有太多深谈的机会,那位韩将军只是听了主公的只言片语,就能自行领悟,两年间,将安邑建成这般模样,会受人拥护爱戴又何足为奇?”

    尽管三人都没见过白波控制下的安邑最繁荣的模样,但通过徐庶见微知著的眼光,却依稀看到了那个集市遍布,人来人往的繁荣景象,到了傍晚,还会有人在高台上表演,劳累了一天的人们会聚集在四周,笑着,拍着手,尽情的欢笑,驱散身上的疲劳,期待更美好的明天……

    但此刻,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纵横的阡陌间,杂草已经顽强的顶开了头上的土,露出了一抹青绿,应该有的农夫却不见踪影,只有饥饿的乌鸦‘啊啊’的叫着,在田间飞来跳去。

    本应熙熙攘攘的集市间,也听不到叫卖和讨价还价的呼喊声,只有一道道比风还冷的警惕目光,还有冒着青筋的手上,紧握的各式武器。似乎,寒冬还在这里徘徊。

    一度给人们带来希望和欢乐的高台上空荡荡的,只有到了吃饭的时间,才会有人带着一具铜锣爬上去,有气无力的敲响手中的铜锣,给饥饿的人们带来得以生存的希望,和黑暗无边际的明天。

    “真是……造孽啊。”被徐庶描绘出来的反差所感染,徐图有气无力的叹息着,突然又激动起来,转过身,一把按住徐庶的肩膀,带着哭腔叫道:“元直,元直将军!你一定要救救大家,一定要救救大家啊!”

    看着已经出现在视野中的城门,徐庶冷声道:“既然主公派我徐元直来了,就容不得宵小之辈嚣张!走,进城!”

四九一章 昨日重现

    “开门!是谁?娘的,刘疤瘌,你这龟孙连老子都不认得啦?那年你被龟孙咬了后腚,是谁把你救活的?当年老子没走的时候,就说你有升官发财的命,怎么样?现在当上小帅就不认得老子啦?”

    城门是关着的,不过这难不倒徐图,他用独有的叫门方式,引得城头上一阵骚动。

    “黄天在上,俺这是眼花了,耳聋了吗?小的们,你们都来瞅瞅,看看这是谁来了?这不是徐大师吗?”

    “真的是大师!俺记得他下巴上那撮胡子,跟山羊尾巴似的,看过一眼准忘不掉。”

    “还有他的罗圈腿……”

    徐图的脸一下涨得通红,本来想抖把威风,在同僚面前显呗一下,谁知道架子还没摆足,老底先被人给戳穿了。

    黄巾军中虽然也有等级,但上下之分并不鲜明,除了几大首领之外,没人会对上级毕恭毕敬的。所谓的地位,也就是在冲锋时可以站得靠后点,抢东西的时候可以靠前点罢了。

    管亥和赵柳笑得前仰后合,平时徐图除了和徐庶攀亲戚,就是吹嘘他在白波时代的辉煌。虽然没几个人信他,但架不住他一直说,听得久了,也就默认了。结果这家伙今天漏了底,就算脸皮再怎么厚,以后也没脸再吹嘘了吧?

    徐图老脸丢尽,恼羞成怒了,指着城头,跳着脚骂道:“赵孙,周二,你们这些兔崽子,这么长时间不见,不念老子的好,光数落老子的毛病,哼,都给我等着瞧,等老子回头得了空,非得做法咒你们几个一辈子娶不到媳妇不可!”

    “吱……嘭!”骂声被淹没在了一阵晦涩刺耳的摩擦声中,最后的一声大响过后,城门洞开,几个身上穿着皮甲,腰中悬着战刀,军官模样的青年快步迎了出来。

    “大师,看您说得什么话?这不是冷丁看到您,大伙都高兴吗?至于要喊打喊杀的么?”

    “哼,现在知道怕了?告诉你,晚了!”

    “大师,您看您,这可是清减不少,路上长途跋涉,累的吧?”

    “累个屁!这两年,老子跟随主公,转战几千里,谁听老子说过一个累字?老子这就是被你们气的。”

    站位稍微靠后的几个,都是嬉皮笑脸的,虽然话说的严重,但语气却很轻松。为首的那个看年纪也就二十郎当,举手投足间倒显得很沉稳。

    待众人寒暄完,他才开口,一开口就暴露了他先前的沉稳,纯粹是强自压抑出来的,他一边向徐图背后张望,一边问道:“徐大师,您这是从青州来的?小天师他老人家来了吗?是青州来了大军,来救咱们了吗?”

    说着,他已经看到了徐图身后形象各异的三个人,眼中明显流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主公日理万机,忙得很,哪有空来这儿?”骂归骂,徐图终归不忍看到昔日同伴失望,他避重就轻的答道:“不过你们也别失望,主公没忘记大伙儿,这不,他委派了元直将军来此,就是救咱们来了。”

    “元直将军?”几个年轻人看向徐庶,都为对方的年龄所震惊。

    看这模样,这就是个少年,特别是擦去脸上的伪装后,露出了那一脸阳光,任谁也不会高估他的年龄。

    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又不是小天师亲至,能破解眼前的死局,成为几十万白波的救星?能靠得住才怪。当然,最大的问题还是他身后只有两个人,而非千兵万马。

    传奇之所以为传奇,就是因为那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得到的。

    “你们不知道元直将军?”徐图失声叫道,脸上的惊诧神色,不比几个昔日同伴少。

    “没听说……”白波众将齐齐摇头,为首的刘疤瘌摇了一半,惊觉这举动有些失礼了,连忙咳嗽两声打断同伴,解释道:“咳咳,俺的意思说,河东这地方这么偏僻,中原的消息根本传不过来。”

    “那倒也是。”徐图体谅的点点头,继而话锋一转,口沫横飞的说上了:“你们这些家伙就是没见识,现在在徐州,在兖州,谁不知道元直将军的大名?在徐州,光是徐元直这三个字,就能止小儿夜啼,令恶鬼退散……”

    徐庶的经历本就很具传奇性,徐图这张嘴,更是厉害,一分都能说成十分,十分的让他说出来,直接就天花乱坠了。

    刘疤瘌等人的反应就不用说了,听得眼睛发直,舌头发僵,嘴唇抖了老半天,也发不出声音来。直到徐庶看天色将晚,打断了徐图的长篇大论,众人这才算是喘匀这口气,由衷感慨道:“小天师的部将,果然也是沾了仙气的,很有小天师当年的风范啊。”

    徐图这番唇舌没有白费,回过神后,白波众将对徐庶的态度都热络了不少,虽然没像对王羽一样奉若神明,但说话时却也没什么避讳了。

    “韩将军确实有这个念头,元直将军,大师,你二位有所不知,前面打得太惨了!李、郭二贼用兵的手段不是一般的狡猾,每次正面挡住他们,事后都会发现是中了诱敌的计策,西凉骑兵就像是无所不在似的,随时会从任何一个角落里冒出来,让咱们防不胜防……”

    “用兵什么的还在其次,关键是他们四条腿啊!咱们这两条腿就算跑断了也追不上!西凉贼子手黑着呢,他们总是避过军阵不打,专门偷袭屯田点,能抢东西就抢东西,能掳人就掳人,来不及做这些就烧杀一空。这些贼,俺们与他们不共戴天!”

    “现在谁都知道坚持不下去了。本来还有人指望郭太念在黄巾一脉的份儿上,伸手帮忙,韩帅这才撤了闻喜的守军,也没搬迁粮食和人丁,结果……”

    “这一来,人心算是冷了,明眼人都知道,重新合流,只会被郭太一口吞下去!领头的一个也别想跑,剩下的也没好日子过,郭太就知道抢抢抢的,走到哪儿都是一片白地。经过了这两年,大伙儿才知道,那种日子没个头……”

    城内也是空荡荡的,特别是南城方向,靠近城墙的屋子全被拆毁,代之的是一条宽且深的壕沟。城头上堆满了滚木、礌石等守城工具,但最常见、也最有效的弓弩、挠钩却是寥寥可数。

    众将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低沉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回荡着,很远之外都能依稀听到回声。为了保卫家园,维护一度过上的美好生活,白波将士已经拼尽了全力,可最终还是无可挽回的走向了败亡。

    “事态无可挽回时,韩帅打算屈从郭太,那另外三位呢?”证实了先前的猜想,徐庶心情反而没那么沉重了。

    尽管他也知道,韩暹这种人下定了决心之后就很难劝说,他现在也拿不出说服力十足的计划——这种计划根本不可能存在。想破必死之局,唯有冒绝命之险,没有风险,就不可能有收获。而这种倾向,与韩暹那种人的思维方式是截然相反的。

    “李帅和胡帅是坚决反对的,原先在白波谷的时候,他们就和郭太不对付,现在当然不肯走回头路。不过他们也没别的办法,只是一直叫着要死战到底,肯听他们话的人并不很多。杨帅还在犹豫,如果杨帅也支持,此事就是板上钉钉了。”

    刘疤瘌的语气中充满了绝望,投降郭太似乎是唯一的选择,可那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刚过了两年好日子,那种看不到明天的日子,谁还愿意去过啊?

    “现在城中主事的还是杨将军?”徐庶心里有底了。基层军官都这么想,大多数人应该还是心向自家主公的。

    韩暹为人固执,当年主公也是从另外几个人身上下的手,自己不妨也学上一学,先稳住中间派杨奉,然后策动李、胡两个坚定支持主公的。最后来个先斩后奏,策动李、胡对付郭太,等木已成舟后,韩暹纵然不愿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他的设想很好,但刘疤瘌却出的答案却给了他一记重击:“不,四位渠帅都在。”

    “怎么会?”徐庶微微吃了一惊。

    “西凉军似乎知道郭太抢夺闻喜的消息了,李傕的主力离开了解县,疾行百里,攻下了汾阴,郭汜也退到了盐池以南,然后派了使者来……几位大帅正在商议此事,已经议了一整天了,听说吵得很激烈,李帅一度亮了刀子出来……”

    徐庶这下头疼了,内忧外患,他刚想好的策略又不管用了。内部矛盾已经表面化,这个时候再用激烈的手段,无疑只会进一步激化矛盾,搞不好白波甚至会在一场内讧彻底分崩离析!

    “老韩,这两年你做的事,大伙都看在眼里,俺佩服你,承认你是为了大伙着想。可这件事上,你绝对是错了的!降郭太,后果会是如何你知道吗?那就是大伙儿都被他填了沟壑!”

    “西凉贼子的战斗力你也见识过了,要知道,他们是小天师的手下败将,没有徐荣,西凉人连曹操、孙坚之流都打不过!咱们对上了,结果如何?一败涂地!压根就没有无还手之力!”

    “就郭太那两下子,他把河东抢光,不用人教他,他都得率众渡河,去攻打弘农、长安,甚至洛阳!到时候大伙儿不死怎地?”

    “你劝他?他要是能听劝,当初咱们也不至于撇下他!这两年咱们堵住了他南下的路,他干什么了?在汾河边上种田吗?才不是,他去并州和匈奴人勾勾搭搭,然后一起去河内打劫!他不抢劫,除非狗不吃屎!”

    打断徐庶沉思的,是一阵宏亮的咆哮声。原来不知不觉中,众人已经到了城中心的郡守府,咆哮声是从议事厅中传出来的。

    从语意中,徐庶知道,此人不是李乐就是胡才。以他所知的白波四帅的情报,李乐性烈如火,武艺也是称冠众人,说话者是李乐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下一刻,一个低沉声音验证了徐庶的猜测。

    “李兄弟,你说的这些都没错,可事已至此,除了尽人事听天命,还能如何?我知道你和郭帅不睦,但几十万人的性命,总也重过你二人的个人恩怨了。你若有脱困良法,我当然听你的,可你若没有,韩某不才,蒙君侯以我稳重,令我执掌大局,我总要给兄弟们找一条活路!”

    李乐高声怒吼:“办法当然有,唯死战而已!”

    韩暹也火了,声调骤然提高:“不行!”

    “站着死,也好过跪着活!不行也得行!”李乐声音更大,咆哮声中,钢刀出鞘的异响赫然响起,闻者惊心。

    “呛啷!”

    “李乐你要干什么?”

    “保护韩帅!”

    “投降者死!”

    有了个开头,厅内顿时就乱了,拔刀声,喝骂声,怒吼声响成了一片。厅外等待通报的白波众将无不面如土色,露出了等待末日降临般的神情。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清越的声音宛若龙吟,在一片嘈杂声中脱颖而出,清清楚楚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韩将军差矣,李将军见事也多有缺失,且让徐庶为诸位分说一二。”

四九二章 人去传说在

    嘈杂声戛然而止。

    双目血红,已经把战刀抡过头顶,眼看就要血溅当场的李乐僵住了。持刀的手臂滞在半空,脖子僵硬的扭转着,看向大厅门口,目瞪口呆。

    在他身边,一直咋呼着,帮着腔,起着哄的胡才也愣住了。脸上的狰狞之色犹在,但大张着的嘴里,已经没了那一声声的切齿痛骂,只是那么张着,仿佛不经意间,看到了本应绝了种的某只洪荒巨兽。

    一直在居中转圜,试图劝解的杨奉;面色愁苦,看起来像是个老农,可面对明晃晃的一片钢刀,却毫无退缩之一的韩暹;几十名刀剑出鞘,杀气腾腾的护卫……

    所有人都保持着前一刻的姿态,只有脖子和眼睛是活动着的,对哪怕已经斩到头顶的钢刀都视而不见,只是努力的看向大门处。

    冲天的杀气,消散得无影无踪。

    徐庶见状,心中暗叫一声侥幸。若非详细打听过主公的所有事迹,特意学着主公当日在白波谷的语气、言辞说话,想在最危急的关头挽回局势,实在难比登天。

    在外面还看不出,身临其境才发现,刚刚何止是剑拔弩张?内讧实际上已经开始了!

    这种时候,就算外面突然降下晴空霹雳,也未必能分散这些人的注意力,何况人言?自己算是托了主公当年的福气了。

    “小天师?不,你不是小天师,你是谁?”

    有那么一瞬间,李乐真的有了种时光倒流的错觉,仿佛回到了两年前,在白波谷聚义厅的那一天。当时,争吵的人当中少了糊涂和老杨,却多了个郭太,与郭太争吵的则是老韩,自己反倒是那个犹豫不定的。

    虽然时过境迁,但此情此景,与他记忆深处难以磨灭的那一幕是那么的相似,以至于让他如醉梦中,一切都变得似幻似真起来……

    李乐突然想笑,又想哭,在形势急转直下,苦苦支撑的这大半年当中,不知多少次,在绝望之中,自己期盼着,曾经的这一幕可以再现,黄天的恩泽再次笼罩在自己这些人身上。

    但那是不可能的。

    河东虽然消息闭塞,但河北大战这种关乎天下格局的大规模战事的消息,还是时有所闻的。李乐很清楚,无论此战持续多长时间,结果如何,曾经的那一幕都不可能再次上演。

    昔日的少年,已经成长为了天下有数的强雄!虽然每次收到对方纵横捭阖,连战连捷的消息,李乐都很高兴,与胡才等好友一起把酒共饮,弹冠相庆,自豪的宣称:看呐,这是咱们的小天师!

    然而,他也很清楚,对方获取的胜利越多,地位就越高,想再次重逢就越难。

    青州想与白波取得联系,除非王羽攻陷洛阳、河内,一路打出函谷关。如果青州军能做到这些,基本上就横扫中原了。尽管李乐对王羽敬若天人,可他也不会单纯的以为,对方在两三年内就能雄霸中原,进而平定天下。

    如果未能横扫中原,在王屋、太行两座大山阻隔下,除非王羽真有通天法力,和传说中的愚公一样,调遣天神将大山搬走,否则青州的救援就只能是镜花水月,永远都看得见摸不着。

    可是,人的理智和情绪很难完全统一,李乐虽然对此心知肚明,但心里却总是若有若无的有些期盼。盼着小天师还记得昔日的情分,盼着小天师没忘了自己这些老伙计,盼着对方再次从天而降。

    其他人嘴里虽然不说,但李乐很清楚,即便是最沉稳,最理智的韩暹,私下里也曾向亲近之人叹息过:如果小天师能出手,大家就得救了。

    今天,李乐的愿望实现了。

    同时,他的希望也破灭了。

    昨日重现般,在最危急的关头,一位少年从天而降,但来的却不是大家期盼的那个人。

    “骠骑将军麾下,内军将军徐庶,见过四位将军。末将乃是奉了我家主公之名,前来助战,与四位将军和几十万白波同舟共济,共度难关!”徐庶抱拳为礼,亮明了身份。

    “是小天师的人!”

    “小天师来救咱们了!”

    “是个将军呢!这下咱们有救了!”

    稍微静默了片刻,随即,厅内欢声雷动,银瓶乍破一般,兴奋和庆幸的气氛,像瓶中的水一样迸发出来。

    刀剑被扔向了空中,不如此,无以宣泄心中的激动;

    就算如此,也无法平复激动的情绪,刚才还举刀相向的众人扔下刀剑,亲密无间的拥抱在了一起,互相拍着肩膀,大声欢呼着,叫着对方的名字,热泪盈眶。

    兴奋欲狂的人群中,甚至有李乐、胡才的身影,唯一还能保持冷静的,只有韩暹和杨奉了。不过,后者虽然没有大叫大喊,可从他抬头向天,双手紧握在胸前,嘴唇快速颤动,无声的默念着什么的姿态中,就可以知道,他的情绪不比其他人平静多少。

    在死寂般的安邑城中,郡守府内的欢呼声传得很远。

    ‘小天师’这三个字就像是有什么魔力一般,所到之处,静悄悄的院落中陡然有了生气。先是一声惊疑不定的惊呼,随后,房门被‘嘭’的一下推开,虽然看不到那一张张狂喜的面容,但从接踵而至的欢呼声中,足以想象出人类从绝望到充满希望的转变中,会有怎样的表现诉诸于外。

    寂静的安邑城开始沸腾,沸腾的余波开始向城外扩散,欢呼声此起彼伏,越传越远,声音越来越宏亮!远近之间,无处不闻欢腾之声;城内城外,到处都是载歌载舞的人群。

    徐庶和他的同伴们都惊呆了。

    他知道自家主公在河东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往事,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后者的在白波军中的影响力,竟然达到了这种地步。

    只是一个名字,就让处于绝境之中,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的几十万白波陡然振奋起来。

    早知如此,自己一路上何必苦苦盘算,反复权衡?用最直截了当的方式,亮明身份上门不就结了?有的时候,想得太多,的确会变成庸人自扰。

    欢呼声久久不停,徐庶也没法继续往下说,索性观察起周围的人来。

    同来的三名同伴,管亥、赵柳二人都是目瞪口呆的模样,显然和自己一样震惊与主公的威望在这里的深入人心;徐图脸上倒有几分得意,大有与荣有焉的意思,联想到他的身份,会有这种表现也是不足为奇。

    从声音中,徐庶分辨出了李乐,与李乐抱在一起大笑的那人,应该就是胡才,这二位看起来的确没多少心计;杨奉已经恢复了平静,正向自己看过来,眼神相对时,对自己点了点头,报以一个善意的微笑。

    护卫们自不用说,徐庶现在算是明白,黄巾力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如果是主公亲至,只要挥一挥手,这些忠勇的将士必将化为风暴,将阻挡在旌旗所指的方向上的一切阻碍全部摧毁!

    只剩下韩暹算是个麻烦了。

    除了一开始的惊讶之外,此人完全没受到周围狂热气氛的影响,开始还只是若有所思,等招手叫过一名亲卫,询问了些什么之后,再看过来时,眉头已经紧紧的皱了起来。

    显然,他是知道自己这一行人的具体情况,对援军的规模也产生疑虑了。

    换在进城之前,徐庶少不得要费尽心思,可现在,他相信,借助主公的威望,自己可以很快摆平内部的麻烦,将大部分精力集中到如何对敌上面了。

    过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欢呼声终于逐渐开始减弱,厅内众人的注意力,也重新集中到徐庶身上来。

    “徐将军,你终于来了,俺们等得好苦啊!”李乐、胡才用的是抒情句式。

    “徐将军,某来给您说一下现在的局面,然后您给咱们指条明路可好?”杨奉摆出的是请示的姿态。

    “徐将军,你此番来,带了多少援军?”韩暹则是最务实的一个,直接问起了援军的规模。他冷淡的态度引起了李乐的不满,胡才、杨奉也皱了皱眉,但三人却也没说什么,毕竟他们自己也很关注这件事。

    王羽若亲来,不说其他,单凭他能激起白波军民死战之心,让他们成为黄巾力士的威望,就能让白波军实力大增,无视于两股强敌的围攻了。

    但来的只是他的部将,而且还不是最出名的那几位,情况当然不同,最终能否脱困,关键还是看援军能起到多大作用。

    “末将动身之时,就在河北大战刚刚尘埃落定的时候,我骠骑军虽然获胜,但兵疲粮乏,又要震慑周边势力,一时间也无力调动太多人马。再加上山路崎岖,路途遥远,最终也只能由某率同轻兵前来。”

    “……”四将脸上或多或少的露出了失望神色,尽管这个结果早在预料之内,但亲耳听到,还是小小的有些受打击。

    “主公不远千里,派我前来救援,总不至于是虚应故事吧?各位既然对主公有信心,那么,就应该相信徐某才是!某也不说什么大话,但只要我等齐心协力,眼下的难关未必真的难以渡过!”清朗的话语掷地有声。

    徐庶若是夸耀自己的本领,这话未必有多少效果,但他始终把王羽挂在嘴边,这句话的效果就大为不同了。

    众人齐齐精神一振,同声迎合道:“自当如此!”

    话音未落,一个不怎么和谐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既然徐将军已是胸有成竹,韩暹敢问,计从何处?”

四九三章 底气十足

    徐图等人心中大叫不妙。

    说话的自然是韩暹,此人一直就很冷静,先前又是那么个态度,现在发了话,若徐庶说不出个所以然,就别想他会点头。

    可徐庶怎么可能说出完整的计划呢?

    经过了山谷中的坦诚相对,徐庶的思路已经为众人所知。简而言之,徐庶就是打算先摸摸底,然后随机应变。

    这本来就是他的风格,对青州军而言,徐庶的计划不是问题,只要有充分的理由,就值得闯一闯。可对没听过徐庶名声,只是将其当做一名部将的白波来说,事情就没这么简单了。

    别看刚才这些人兴奋得什么似的,那是徐庶亮相的方式和主公当年的太像,白波如今的处境又太棘手,陡然间死里逃生,有些忘乎所以罢了。等这股兴奋劲过去,再知道了真相,他们的情绪说不定比原来还低落。

    韩暹一直紧紧盯着徐庶几人,敏锐的捕捉到了徐图等人神色中的那一丝紧张,于是,他的眼神更加犀利了。

    某种意义上来讲,韩暹是个悲观主义者,他做出的所有决策,没有一个是倾向于冒险的。

    当初被王羽策动去打运城堡,算是他这辈子最冒险的决定了。而且那次也是特殊情况,一方面是因为当时白波的处境确实不妙,不找个妥善的安身之地,只会越来越窘迫,在不断的内讧中消亡。

    更重要的是,以白波军的数量优势,可以轻易压制河东的汉军和卫家私兵,只要攻城的时候不强行进攻,失败的危险主要集中在行军的损耗上。

    这点风险,他冒得气。

    可现在,王羽自己没来,援兵的数量想必也相当有限。根据守城门的军士的说法,领军的徐庶似乎很擅长人海战术,以及暗杀、突袭。

    王羽刺董之后,天下的诸侯们都加强了对自身的保护,郭太、李傕等人都身处大军之中,别说徐庶,就算是王羽亲自出手,也未必能拿得下任何一个。

    白波的兵马都被包围在猗氏城到安邑的狭长地带之内,郭太、李傕对河东的地势也很熟悉,突袭、设伏的可能性也相当之低。

    如此一来,徐庶能采用的对策也无非就是人海战术了。

    就算此人在指挥调度上远胜郭太、李傕之辈,但一场大战打下来,纵然勉强成功突围,白波军也必然死伤惨重,若是突围失败……韩暹眼神更冷,结下了死仇后,恐怕就连投降亦不可得了!

    韩暹认为,王羽派徐庶前来,八成是对形势的危急程度估计不足。而徐庶到了之后,发现是不可为,却因为年轻气盛,准备用白波军的性命,来博取自家的名声!

    徐庶不慌不忙的答道:“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某初至安邑,既不明敌情,对贵军的情况的了解也有限,如果现在就自称有十足的把握,岂不有大言欺众之嫌?何况,主公的意思,也不是要白波与优势敌人硬拼,而是……”

    他的回答无懈可击,但白波众将的失望情绪却愈发浓郁了些。

    眼下,白波军十成里已经死了八成半,面临的最合理的结局就是全军覆灭。逃跑的难度,不比战胜敌人小多少,或降,或死,如此而已。中规中矩的做法,是不可能破局的。

    韩暹板着脸,冷声道:“军情么?两路敌军的情况,某虽不尽知,但大体上是心中有数的;至于军中的情况,徐将军若有疑问,但管垂询便是,某等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着,他也不等徐庶回答,便快速说道:“我军目前可战之众尚有四万八千,其中只有一万两千人有武器,有盔甲的只有三千多人,其余都是没经历过几场战事,战前才拉上阵的青壮。老弱妇孺加上伤兵,总计约有三十余万……”

    “粮草存量较多,若是以目前的消耗而论,应该还能支撑两到三个月。若是战事加剧,或者郭老大发动全面攻击,粮食的消耗就会进一步增大。”

    “目前我军的部众相对集中,若闻喜尚在,在有五天左右的空当,某有把握将部众迁徙到东山一带。问题是,西凉军的三路兵马虽然暂缓攻势,但主力部队都在百里之内,这边一有动静,铁骑朝发夕至,就算有精锐断后,也挡不住他们三天。”

    韩暹的态度不好,不是因为他的立场有问题,他只是没信心罢了。

    他没有强持夺理,或者恶言相向,只是将白波军的所有情况坦然相告后,叹息着问道:“这么短的时间内,又要迁徙,又要攻打闻喜,这种事怎么可能做得到?就算做到了,又如何抵挡西凉铁骑的追击呢?”

    这番话一说完,连李乐都有点打蔫。四将一贯以韩暹为首,并非没道理,临阵杀敌,韩暹远不如李乐;运筹帷幄也不如杨奉,但在组织调度方面的才干,另外三将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他。

    能在五天内把三十万人带去东山,这已经是很可怕的效率了,但就算这样,脱困也是遥不可及。韩暹的话不涉及立场问题,李乐想反驳都反驳不出来。

    “关于脱困,庶有个想法,正要与诸位商议。”徐庶却胸有成竹的样子。

    早在队伍还在山路中挣扎时,他就已经在思考如何把几十万人从河东带到魏郡的问题了。走山路肯定不行,但除了山路,也没有大路可走,不过陆地上没路,水中却有路!

    “某几日前,曾去东垣一带探查过,此地虽归属西凉军辖下,但西凉军并未在此驻军,城中只有千余郡兵防御盗贼,维持治安。大军若沿清水南下,城中兵必不敢出城截击,可直抵大河北岸。”

    “此计……确实可行。”韩暹点点头,认可了徐庶的说法。但凡大队人马行进,只要能沿河而行,就能省下很多力气。

    清水的源头清廉山与东山不远,中间虽有山岭相隔,但也不是无路可走。徐庶初来河东,就探查清楚了地形,至少功夫是下到了的。

    “到了大河之后呢?”杨奉紧张的追问着。

    黄河自古就是天险,特别在河东一代,大河经行之处尽是群山连绵的地方,沿河行进是不可能的,除非有船只运送。可是,能运送三十万人的,得是多么庞大的一支船队啊?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一方面要找船,同时,为了迷惑西凉军,还要做出渡河南下,去函谷关与吕布汇合的姿态。”徐庶也不用舆图,就那么凭空指点着侃侃而谈,涉及到的山势山川却是丝毫不差。

    “船?哪里有船?”有大量船只的地方,胡才只知道一个,那就是西凉军的重要据点陕津,北上的西凉军主力,就是在那里渡河的。

    不过,那里的船只依然不够三十万人沿河而下之用,而且,白波军也没那么强的实力从西凉军手里抢船。要是有,他们何必还逃跑呢?

    徐庶向东指指,轻松写意的答道:“河内有船。”

    “河内?”众皆茫然。

    “当日群雄讨董,袁绍驱逐王公,率兵进驻河内,冀州韩馥也曾派兵助战。他派遣了都督从事赵浮、程涣率领战船数百,水军逾万驻扎在河阳,后来袁绍窃取冀州,程、赵二人都激烈反对,虽然最终没有影响大局,但二人先后被淳于琼、张杨所杀。”

    徐庶笑了笑,说出一段典故来。

    “程涣回军冀州,最后死在了清河,而赵浮却是在河内为张杨暗算。其人身死,所部水军大部溃散,但战船却留在了河内。据可靠消息,那些船如今就停泊在孟津!某起行之初,带了数千河内降卒,其中有千余人已经向主公投效,届时会里应外合,拿下孟津渡口!”

    “喔!”这一下,众人的反应就热烈多了,只有韩暹仍有疑虑:“就算如此,运力怕是仍有不足吧?”

    “没关系。”徐庶摆摆手,耐心的解释道:“某的计划是分批运送,韩将军安排行军时就可以考虑,让人分批抵达,船装满就走,将人放在孟津之后,再行往返。”

    “张杨岂会坐视?”

    徐庶轻蔑一笑,霸气外露道:“他不坐视又能如何?我青州雄兵数万,又岂是吃素的?若是他提前得知,倒有可能将船只付之一炬了事。等我军占了孟津,言明借道,他若胆敢强行攻城,我青州的铁骑就直接踏破他怀县的老巢,新仇旧账一并清算!”

    “此计……的确可行啊!”

    不管是被徐庶的霸气震住了,还是被说服了,总之,反驳意见是消失了。连韩暹都没话可说,另外三人更是互相看着,眼睛都是闪闪发亮。

    整个计划看起来简单,但考虑到的因素却很全面,更有在河内的提前布置,说明这条归途不是徐庶突发奇想,灵机一动布下的,而是王羽早就构思好的,可靠性自然大增。

    当然,计划中的缺陷也不是没有,或者应该说,这个计划的前提条件就不对。

    韩暹茫然问道:“计划的确有道理,可闻喜怎么办?郭太怎么办?西凉军怎么办?不解决他们,咱们连动都动不了,何谈大河呢?”

    “很简单,郭太敢拦着,就打垮他!”徐庶满怀信心的说道:“西凉军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布置得当的话,说不定他们反而会成为咱们的助力呢。”

    为徐庶的信心所感染,李乐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支持。

    他从地上捡起一把钢刀,一挥手,将帅案剁成两段,大叫道:“小天师为了咱们做了这许多准备,谁要是不顾他老人家的好意,那不是狼心狗肺吗?今天老子就把话放在这儿了,除非徐将军说事情办不成,否则,谁再提投降之议,就先问过俺李乐手中的战刀!”

    “对,就是乐子说的这个理儿!”胡才和李乐向来焦不离孟。

    “某也觉得,应该一试。”紧接着,杨奉也表态了。

    韩暹摇头苦笑:“某哪里又是一意投降,只是形势所逼……罢了,既然徐将军智珠在握,某也任凭将军驱使便是。”

    意见就此达成了统一,可还没等众人露出喜色,只听韩暹话锋一转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日后某发现徐将军为了成功,不顾惜我白波将士的性命,试图以将士们的血,成就名将之名,就算众叛亲离,身败名裂,韩某亦誓不罢休,定要向你讨个公道!”

    他这番话说的是还没发生的罪名,偏偏又说的声色俱厉,白波众将知道他的苦心,又担心徐庶受不得气发作,一时间都是心中忐忑,表情为难。

    徐庶并未发火,相反,他向韩暹一抱拳,郑重其事的应诺道:“天人共鉴,若庶真为此诛心之事,天人共诛之!”

四九四章 李代桃僵

    内忧消除,徐庶一下子变得忙碌起来。

    对郭太军的攻击计划,要等潘璋布置好,马忠带回来消息之后,才能开始制订。不过,在那之前,要做的工作也是很多的。

    组织调度有韩暹主持,徐庶可以放心,但其他的事情,就得他自己张罗了。

    首先是安抚人心,先前骚动中,白波军民都误以为王羽亲自来了,知道真相后难免情绪低落。徐庶倒是有冒名顶替的心,王羽当年在河东攻城略地,少有的没冲锋陷阵,一直都在法坛上装神弄鬼,见过他的人实在太多。

    徐庶当然不会就这么被难住,黄巾系列的军队,指挥难度很高也很简单,关键是能否领悟其中的窍门。他们很吃装神弄鬼那一套东西,徐庶自己不擅长,但他带了个很给力的助手。

    徐庶面授机宜后,徐图大喜过望,拍着胸脯表示,这事儿就包在他身上了。

    安抚人心的事情交给专业神棍,徐庶又给了赵柳一个任务,让他去闻喜一带散布流言。

    郭太在闻喜横征暴敛,但却没实行军事管制什么的,他不擅长这方面的事。闻喜城遭劫受损的人不少,赵柳人面很广,正好可以乘隙而入。

    管亥有些无所事事,徐庶干脆把他打发去了和李乐、胡才一起练兵。这三个家伙都是肌肉多过脑浆的角色,又都有黄巾背景,相处得倒是很融洽,准确的说,是一见如故,意气相投。只是半天工夫,这仨货就跑去结拜成金兰兄弟了。

    对徐庶来说,这算是个意外之喜。见一切顺利。他稍事准备之后,就开始忙活自己的任务了。他最重要的任务之一,是要和西凉军的劝降使者见面。

    董卓军中担任外交本是李肃,当初劝降吕布,就是此人立下的功劳。但这人两世的命都不咋好,前世在长安之乱中被吕布杀了,这一世直接在洛阳撞上了王羽,死的更加干脆。

    这一次,李傕派来的使者是他的外甥胡封。

    比起李肃。胡封在外交方面就乏善可陈了,既没有实绩,也没有经验,来了安邑之后,反反复复就是那么几句威胁。白波军更倾向与郭太靠拢,与他拙劣的外交技巧也不无关系。

    不过李傕也没对外甥报多大期望,西凉军不缺兵源,西凉那个混乱之地,有的是为了一块饼,一碗羹,就悍然提刀杀人的狠角色。这种人拉来当兵。不比农夫出身的白波军强多了?

    仗打了这么久,西凉军虽然全面占据上风,但在白波军拼命的抵抗之下,他们的损失也不小。就算白波军集体放下武器投降。李傕也不保证能约束住部下,一场大屠杀是免不了的。

    没办法,这些胡汉混杂的悍卒,就是这么优缺点分明。

    所以。对李傕而言,能招降白波固然很好。招降不了也无所谓,只要给对方点希望,让他们不要绝望得太快,和郭太合流就可以了。

    一旦白波重新合流,他们就有了纵深,西凉军想打败他们不难,可一旦被他们退回临汾的白波谷,这场战事就没办法速战速决了。

    种种迹象表面,长安那些士大夫暗地里又在策划些什么,万一洛阳的旧事重演,就算能平定,也会伤筋动骨啊。

    李傕的消息比白波可灵通多了,他知道河北大战的结果,也知道青州势力大涨,对天下各路诸侯意味着什么。能否迅速平定白波,全据河东,某种意义上,已经成了西凉军在争霸天下的棋盘上的胜负手!他不得不多费点心思。

    所以,他舍解县而取汾阴,减轻白波压力的同时,隐隐威胁到了闻喜的郭太。一旦对方稍有松懈,他就会像毒蛇一样,一击攻破闻喜,彻底完成合围。

    在这种情况下,胡封的存在,不在于能否取得外交成果,而是纯粹做给郭太看的。

    白波四将虽未意识到李傕的用心,但谁也没把胡封当回事,要不是为了留条后路,他们早就把人杀了或者赶走了。

    听说徐庶要去见这个人,负责对外事务的杨奉只是摇头:“元直将军,和这人说话,纯粹就是浪费时间,就算你真有什么计策,你还指望他能把你的意图清清楚楚的转达给李傕吗?李傕那厮虽然人品不端,但用兵老道,智谋也强,不能面对面,想让他中计,实在很难。”

    徐庶微微一笑:“再怎么口舌笨拙,也不至于不会说话吧?只要他会说话就行了,某也不想要他做什么,只是想让他给李傕传个话。”

    “传……什么话?”杨奉很茫然。

    徐庶事先有过交代,对他的计划,杨奉是有所了解的。在这个计划中,摆脱西凉军追击的关键,就在于与对方进行外交时,能否取得成果。

    在杨奉的印象中,外交高手应该都是苏秦、张仪那种雄辩滔滔之士。徐庶的口才虽然也很不错,但他说话很少引经据典,甚少做长篇大论,倒是很喜欢直击要害,用气势把对手压倒。

    本身已经不算是优秀的纵横家了,再遇上个根本不适合当做谈判对手的对手,能完成阻挡西凉军这种难度超高的计划吗?

    杨奉心里很没底。

    “到底要传什么话,暂时还不好说,今天就是亮亮身份,让他知道我是谁。”徐庶神秘兮兮的一笑,凑到杨奉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这……这不成的吧?”只听了一两句,杨奉的眼睛就一下瞪得溜圆,吃惊的不得了。

    徐庶很认真的叮嘱道:“杨兄,等下你可不要露了底细哦。”说完,他肩背一张,整个人的气势顿时一变,原来的阳光亲和之意少了不少,同时多了几分豪霸之气。

    杨奉哑然,呆呆的跟在徐庶身后,心中暗道:要不是自己这边的消息实在难以保密。不然这倒有可能是个好办法。

    “是杨将军啊,我家将军让我给你带的话,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在下奉劝你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贵军这么一直坚持下去,除了多打几仗,徒增死伤还有什么用?天下群雄虽多,却有几人能与董丞相比肩?你还是……”

    一进门,里面胡封已经得到通报迎出来了。虽然迎了出来,但他一脸桀骜的模样,极为俗套的说辞。都验证着他外交手段的低劣。

    “天下英杰?哈哈……”虽然对徐庶的计划没什么信心,但杨奉的配合却不错。他不耐烦的打断了胡封的话,然后转过身,半弓着腰,恭恭敬敬的给徐庶施了一礼。再转过来时,脸上的桀骜神色丝毫不比胡封差:“胡都尉,你看看这是谁?”

    “……”胡封已经在安邑停留了两天了,按照李傕的吩咐,他只要待满三天,无论劝降成功与否,都是大功一件。既然成不成都是一样。他也懒得多费心思,再说他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哪里不知道自己不是纵横家那块料?

    他这套说辞是提前向人请教的,说出来的效果很差。每次杨奉等人都是随口敷衍两句,就急匆匆的走了,既不反驳,也听不见去。今天杨奉的表现实在有些奇怪。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打量起徐庶来。

    这不是就是个毛孩子吗?嘴上连毛都没有?有什么好怕……啊哟?不对!杨奉对这人这么恭敬。还是个少年?此人脸虽然生得清秀,看起来却很有威严,眉宇之间的那股子煞气更是……没统率过千兵万马,出生入死过,怎么可能会拥有这样的煞气?

    难不成此人就是……

    胡封的心猛然揪紧,一股窒息般的感觉,潮水般的袭向了他,使得他不自觉的抬起手来,虚抓了两把,像是溺水者绝望的挣扎一般。

    “算你有些眼力,”杨奉冷冷喝道:“大汉骠骑将军,冠军侯在此!就算你家丞相来了,也须得以礼拜见,胡封,你一个小小的骑都尉,还要嚣张吗?”

    “不,不敢。”胡封本来还在迟疑,听了这一喝,他算是彻底懵了,下意识的躬身施礼:“末将参见王将军,不知君侯在此,有失远迎,还望君侯不要怪罪。”

    不是胡封胆子太小,实在是王羽给西凉军留下的心理阴影太重。当初王羽几乎以一己之力将西凉军打出了洛阳……哦,不对,走的时候还留了买路钱。这样的威猛战绩,就算舅父李傕尚且谈之色变,胡封又哪有倔强的本钱?

    “罢了。”徐庶随意摆摆手,把王羽的气度、姿态学了个十足十。

    他二人的年纪本就差不多,又都是执掌过数万大军的,气度本就有几分相似。再加上当日徐庶投军,主要就是因为对王羽的崇拜,平日相处时,会下意识的模仿。此刻又有实力派演员杨奉配合,吓唬区区一个胡封,还不手到擒来?

    “白波军受本将的庇护,天下皆知,李傕、郭汜这些手下败将安敢犯境?今日你就代本将传个话回去,让李傕速速退兵,休要枉送了性命。若有不然,休怪本将无情!这就去罢!”说罢,他转身就走,像是多看胡封一眼就污了眼睛一般。

    胡封头脸上大汗淋漓,慌不迭的应道:“是,是,在下这就走,这就走!”直到徐庶已经去远了,他才一脸后怕的抬起头来,口中低叫有声:“娘咧!怎么打个河东,也把这具凶神给惹来了?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身边有随从提醒道:“将军,王骠骑眼下应该在河北啊?这个不会是假的吧?”

    “假个屁!”胡封回手就是一巴掌,把那随从搧了一个趔趄,骂咧咧道:“不是那凶神还有谁?你看他身上的杀气!看他那气度!除了王鹏家,还有几个少年人有这等气度?河北打完一个月了,他若是轻身而来,出现在河东有什么可奇怪的?他当年就孤身潜入了洛阳一次,还独自一人闯进河阴大营……这次又来,有什么好奇怪的?”

    “是,是,将军您说的是。”随从捂着脸,不敢继续提醒了。

    “就算是假的,自有舅父辨别,他让某走,某焉能不走?”自辩似的,胡封又嘟囔了几句,然后翻身上马,快马加鞭的离开了安邑。

    胡封走了,实力派配角杨奉却满腹疑窦,追在徐庶身后问道:“元直将军,胡封是个蠢货,你这招能骗得了他,骗不了李傕吧?”

    徐庶停下脚步,侧头想了想,点点头道:“嗯,李傕乃是西凉名将,评价远在胡珍、董越、牛辅之流之上,应该骗不过他。”

    “那……”杨奉无语了。

    徐庶笑了笑,轻松写意的宽慰道:“骗不了有骗不了的用处,总之,杨兄你放心便是。”

四九五章 翻手为云

    走在熟悉的街道上,杨奉脑子里尽是问号,但他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正茫然间,耳畔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抬头一看,正见徐图站在高台上,正在大声宣讲着什么。

    “小天师为什么不亲自来?谁问的这种傻话?区区李傕、郭汜,哪里用得着小天师亲自出手?就连他们的主子董卓都只是手下败将,何况两只走狗?其实啊,临行前,小天师曾亲手卜算了一卦,他说:桃李子,两人余,黄雀绕山飞,宛转花园里……”

    人靠衣装马靠鞍,此刻的徐图,已经换下了那身市井人物穿的短衫,换上了一件青色道袍,头上带着一顶八卦冠,一手持着拂尘,另一手在胸前挽了个兰花指,原本獐头鼠目的他,倒是有些道骨仙风的味道了”“。

    “什么意思?这是天机,天机啊!岂能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所能明白的?也罢,既然汝等如此诚心,贫道就给你们讲解讲解好了。桃李子,说的就是郭汜、李傕,为什么?这不明摆着吗?郭同锅,和桃一样,都是圆的,加上个李,不是这俩祸害还有谁?”

    “至于这两人余,嘿嘿,那可就厉害了!双人旁,加上个余字,不就是个徐字么?而两人余的意思,还有一层暗指,那就是两个徐姓之人,即是桃李的克星!从青州来河东,路上关山重重,如果没有黄雀一般的轻灵,岂能这么短时间就带着大军赶来?宛转花园的意思则是……”

    徐图的偏门本事不少,但实际的文化水平并不高。这些牵强附会的俗谚童谣都是他临时现编的,牵强附会。可谓破绽百出。落在行家眼里,随口指点。就能戳穿他的牛皮。

    黄巾军中没有名士,但此道高手却不少,只是高层已经达成了共识,这些人帮忙圆谎还来不及呢,哪里会跑来拆徐图的台?

    背靠大树,又有人推波助澜,徐巫医这次蛊惑人心之行,自然就顺风顺水了。

    只见他在台上装神弄鬼,咋咋呼呼。台下则不时传出阵阵欢喜赞叹的声音,没人顾得上为了小天师没亲自赶来而失望了。

    徐大师说的好,杀鸡焉用牛刀,对付李傕、郭汜这种渣渣,只要有针对性的派两个部将就足够了。看看徐大师现在的风采,再想想他从前的模样,受过小天师言传身教的点播的徐大师,简直就是判若两人哇。

    那位徐元直将军乃是小天师的心腹爱将,受到的重视远胜徐大师。其人的本领还用说吗?

    最重要的是,小天师还用无上神通卜算了一卦,算出徐将军乃是李傕的克星,这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大师。今晚不如来俺家吃饭吧?然后给俺卜算一卦,算算俺媳妇啥时候能给咱老李家添个男丁?”

    “少来,这也要问大师?自己多努力点就行了。大师。还是来咱家,完事给咱解个梦。俺爹这阵子一直给俺托梦,您给算算。俺爹到底是想让俺干点啥。”

    “大师,还有我……”

    “大师,我也……”

    这么想着,徐图解说完箴言后,白波军民迸发出的热情就很正常了。

    杨奉对徐图说的那套东西是不以为然的,别说徐图了,就连当年的张角兄弟,也没本事未卜先知,料事如神。王羽的神机妙算,基本上还属于运筹帷幄的范畴,与占卜什么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过,看着眼前的景象,杨奉还是感到很欣慰。尽管形势还远谈不上有什么改善,但民心和士气却开始恢复了。就像是回到了一年多以前,在骠骑将军的余荫之下,白波众呈现出的欣欣向荣的精神面貌一样。

    有了这种精神头,摆在面前的两大强敌就显得没那么可怕了,至少不再是那种难以撼动的感觉。

    想到这里,他心中忽然一动,徐庶不肯直说,但徐图的任务既然是安抚人心,总不会对徐庶的想法和计划一无所知吧?

    想通此节,杨奉更不迟疑,两臂一振,分开人群向高台走去。

    这种不守规矩的行为,当然会让人不满,不过骂骂咧咧的众人转过头,见来的是杨奉,也只能悻悻的住了嘴,特权这种东西,在任何团体之内,都或多或少存在一些。

    “杨帅,您也要算一卦?”徐图满面红光,眼下的风光,他很久没体验过了,只有在刚举旗,军民情绪最高涨那一阵子,他才一度受过这样的拥戴。光是享受普通士兵和百姓的热情,已经有点难以满足他的虚荣了,杨奉的出现正是恰到好处。

    “您要算前程还是财运?摇头的意思就是……都不是?咦?这可奇了,难不成您要问姻缘?”

    “少废话!跟我来!”杨奉一个脖搂将人揽过,分开人群就往外走。

    杨奉武艺不算一流,但也是久经沙场的老资格武将,对付一个拳脚稀松,只会装神弄鬼的徐图还不容易?后者被搂住后,话都说不出一句,像是小鸡仔似的,被杨奉给拎走了。

    没能和道行精进的徐大师亲密接触,围观众都很失望,也很不满。有那耳朵尖的,听到了徐图最后那句话,眼珠一转,露出了奸笑。和身边的几个人咬了一顿耳朵,众人也是齐齐称善,推举了一个口舌伶俐的,一溜烟往杨渠帅家里去了。

    杨帅惧内的毛病,军中可谓无人不知,大伙儿恼恨杨渠帅坏人没事,自然要给他使点坏。

    可怜的杨奉哪知道不久前还死气沉沉的白波军,此刻竟有了恶作剧的心思,而且一下就捅上了他的软肋,此刻,他正恶狠狠的向更可怜的徐图逼供呢。

    “徐图,徐半仙,你别以为攀上了高枝。就可以在某面前得瑟了。告诉你,等到了青州。杨某也是主公麾下的部将,地位还是比你高!想收拾你。那是再容易不过了,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哎呦喂!”徐图委屈的直拍大腿,撞天价叫屈道:“我的杨大哥,杨大帅啊,你这是为那般啊?我就是个联络人,向导,小卒子!元直将军有什么计划,怎么会找我商议?我是真的不知道啊!知道的话,瞒谁也不能瞒您啊!”

    “少来这套!”杨奉不管这许多。只是紧盯着他不放。

    “徐将军此行只带了五个副手,管亥和小李子、糊涂是一路货色,和谁商量事情也不能找他。潘璋、马忠都是初来乍到,虽然有本领,但知道的毕竟太少;裴元绍和老韩是一个路数的,算来算去,能出点主意的,也就是你了。”

    “可是……”

    “昨晚的酒宴上,你不是吹嘘和贾军师学了不少本事吗?既然是贾军师的徒弟。岂能没点智谋?就算徐将军不找你商议,你肯定也能猜到些什么。”

    “那……我就给你说说?丑话说前面哈,这些可都是我猜的,猜错了是能力问题。不是态度问题,杨帅您可不能动粗。”

    “少说废话,快讲!”杨奉一脚踹了过去。

    “哎呦!”徐图痛呼一声。不讨价还价了,快速说道:“杨帅。您是不是觉得我那位远房兄弟的计策一定会被识破?”

    杨奉拧着眉头答道:“他自己都那么说了。”

    “可你有没有想过,李代桃僵的计策被识破后。李傕会作何反应?”徐图开启道。

    “作何反应?”杨奉一愣,他还真没想过此节,在他想来,计策被识破,就是失败了,自然就不会再有什么后续了。

    “您想想啊,乍听到这个消息,李傕肯定会被吓一跳。然后他就会想,会不会是咱们故弄玄虚吓唬他,然后他就会派斥候来探查,收集很多情报回去……”

    杨奉点点头,又摇摇头:“那又有什么用?他又不会因此而退兵。”

    徐图晒然道:“李傕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听风就是雨,就这么灰溜溜的退兵走了?若我那远房兄弟就这点本事,又岂会得到主公的信重,在中原闯出那么大的名声?”

    “……你少给老子卖关子,有什么话就快点说,照实说,再弄玄虚,老子认得你,老子的拳头须认不得你!”杨奉思索片刻,却不得其所,知道自己的智谋比徐庶差太多,完全跟不上对方的思路,干脆亮起拳头,继续恫吓某巫医。

    徐图吓得一缩脖子,不敢再秀智谋了,低声解释道:“其实我也猜不到元直他到底怎么想的,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元直的目标是郭太,对西凉军最好的处置,就是忽悠他们和咱们一起打郭太,甚至他们去打郭太,咱们在一边看热闹,顺便赶路。”

    “咝!”杨奉当即倒抽了一口冷气,不能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大声反问:“让西凉军放着咱们不理,去打郭太?这怎么可能?就算退兵,也比这容易吧?元直将军他是不是……咳咳,总之,这完全就不可能,你肯定是在胡说!”

    虽然把疯了的评际了回去,但杨奉的意思却表露无遗,他觉得这就是在扯淡,荒谬至极!

    “我早就说了,我是猜的啊!”徐图很委屈,同时还有点被小瞧了的不爽:“杨帅,其实你就是没见识过元直的胆魄,不然……说起来,元直和主公是很有几分相似的。你只要把他当成主公对待,就不会这么惊讶了。”

    杨奉冷静下来了,他试着将脑海中的那个无所不能的形象,和眼下的局势结合起来。开始,脑海里还是一团乱麻,但很快,他就理出了一些头绪,然后他惊讶的发现,若是王羽在此,说不定还真会提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策略出来。

    只是,正主儿毕竟不在,现在这位徐元直,真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领吗?

四九六章 连锁反应

    汾阴。

    “不可能!”李傕猛然站起身,无法置信的失声叫道。

    “舅舅,我是亲眼看见的,不到二十岁的少年,走起路来龙行虎步,顾盼之间,威势凌人,杨奉那些人对他也是毕恭毕敬的,不是王鹏举还能是谁啊?”胡封的声音发颤,但话说的倒是很流畅。

    “你懂个屁!这年头,少年英杰多了去了,又何止一个王鹏举?孙文台的那个儿子孙策,带着几千杂兵,纵横徐淮,攻势迅猛如电,临阵战将夺旗,犹如探囊取物!他身边还有个狡诈如狐的周瑜,听说孙策起兵的种种,皆出于此子一手筹划,真是让人敬畏啊。”

    遥想江东英杰,再看看眼前这个废物外甥,李傕喟然长叹:“如今此子已经率军渡江南下,袁术、陶谦厮杀正酣,无暇他顾,席卷江东指日可待!”

    胡封讨了个老大的没趣,耷拉着眼皮,讪讪道:“可这俩人又不会来河东……”

    “还敢顶嘴!”李傕飞起一脚,将胡封踹了个跟头,骂道:“叫你多看看军情,你却总是偷懒!岂不知那些情报是老子花了多少心思、代价搞来的?旁人纵然想看,还没那个福分呢!西凉马腾生有虎子,豪勇非常,你知道吗?曹操从子曹休、曹纯又有哪个不是少年英杰?”

    顿了顿,他又带着莫名的情绪叹息道:“还有王鹏举麾下……统带疾风骑兵的赵云,与那王鹏举正好同岁,其人骁勇善战,未必在王鹏举之下;还有血洗徐州,大战泰山的徐庶……唔!”说着,他的神情忽然一变。

    李傕评书天下英雄,胡封正听得入迷,这一停顿,他顿时就反应过来了。抬头一看,只见李傕脸上怒色尽消,代之的是浓浓的忌惮乃至恐惧神色。

    “怎么了?舅舅?”胡封被吓得不轻。

    他这位舅舅可不是一般人,在董丞相麾下,如果不算那个不怎么听话的死鬼徐公卿,舅舅李傕就是西凉第一名将,只有郭汜有资格相提并论。董卓在西凉威风八面,一出关就吃不开,原因未尝不是每次李傕都被留在后方镇守有关。

    胡封甚至听过军中的一些议论,有人认为,若非李傕当日不在洛阳,纵然王羽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把西凉军打得那般狼狈。

    能见到他这位舅舅色变至此,事情肯定不简单。

    李傕不答反问,神情凝重:“你将到了安邑后的见闻,与我细细分说一遍!”

    “是,其实……”胡封不敢怠慢,将在安邑的所见细细说了一遍,特别是见到徐庶那天,城内外忽然响起欢呼声,第二天,杨奉就带着那个疑似王羽的少年上了门这些细节。

    胡封口才不怎么样,思路也算不上清晰,但李傕在一边静静听着,时不时的会插嘴问几句。每一问都问在了点子上,很好的引导了外甥的思路。

    听过之后,他凝神思考了一会儿,半晌,突然断言道:“来的不是王鹏举,不过肯定与青州有关!”

    胡封大奇,失声问道:“您怎么知道?”

    “王羽能驱使黄巾力士,他若真的来了,根本没必要在你面前现身,让某有了防备,只要隐忍一阵子,等到决战时突然暴起,我军必受重创!况且,如今青州势力大涨,内部势力平衡,各种政务,整军布防,多少事情摆在面前,王羽就算再怎么重视河东,也不可能抛下一切,轻身来此……不过,此子行事,向来不拘常理,也有可能故意反其道而行之……”

    开始李傕说得很肯定,但说到后面,他自己又提出了另一个可能性。似乎发觉了自己的犹豫和不安,李傕暴躁的站起身,来回踱起步来。步速忽疾忽缓,晃得一边看着的胡封眼睛都花了。

    李傕自言自语的那些分析,他都听在耳中,却没听懂几句,心里只是在想,自己想的没错,安邑那个王羽无论是真还是假,都非同小可,只要出现了,就会有无数人为此而头疼。

    “来人!传我将令,多派斥候过河,务必详细打探,将白波领内流传的各种消息都收集回来!另外,派人去运城,让老郭来见某,告诉他,有十万火急的军情相商!”

    果不其然,随着李傕一声令下,无数人开始忙碌起来。

    两天后,正午时分,一队轻骑风尘仆仆的进了汾阴城。

    “稚然,你这次又搞什么鬼?这么突然的,说什么紧急军情。上次你说彭越挠楚,咱们左挠一下,右挠一下,挠了半天,总算是给这些白波贼挠老实了,结果你又说穷寇莫追,须防狗急跳墙,这才几天,你又要变卦了?”

    郭汜脸上又是土又是汗,头发都成了一绺一绺的,耷拉在脑门、两腮上,看起来颇为狼狈。他随手将缰绳甩给护卫,也不等人通报,大声嚷嚷着走进李傕的帅府。

    李傕平时对规矩还是很看重的,但此刻却不以为杵,他知道这个外表粗豪,喜欢在肚里做文章的同袍,最喜欢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亲近之意。

    李傕远远迎了出来,笑吟吟说道:“老郭,我这里有上好的酸梅汤,是城内的士族特意献上的,你先尝尝,把气喘匀了。当初王允那老儿和王羽勾结,险些害了丞相,要不是某为他们求了个人情,只怕他全家都死光了,此番来河东,倒也借了他家不少的力。”

    “哦。”郭汜有些摸不着头脑。

    当初王允谋叛,当时动作顾不上追究,事后却想着要算后账,王允的老家在太原,不在董卓的实力范围之内。可是,以并州的混乱局面,董卓若执意要报复却也不难。派一队轻骑从河东北上,去太原走一遭也就足够了。

    众将都觉有理,一个个都是踊跃请命,奋勇争先,只有李傕提出了异议。他认为王家未必会把董卓当做仇人,他们更恨的八成是王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没必要把对方推到敌对面去,并以此向董卓力劝。

    最后,董卓认可了李傕的想法,而他的想法的正确性,也在其后慢慢显示了出来。

    出于对王羽的仇恨,以及对李傕救命之恩的感激,王家与董卓站在了一条战线上。在长安,他们动用关系,四处游说,帮助董卓巩固统治;在河东,他们与卫家合力,将残存的豪强全部集结在李傕旗下。

    有了这些人提供情报和补给,李傕将西凉铁骑的机动力发挥到了极致,将白波军的战线打得千疮百孔,处处被动,全无还手之力。

    李傕的先见之明无可置疑,但郭汜却不明白,对方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

    李傕随手递过一卷竹简,示意道:“你先看看再说。”

    郭汜茫然接过,左手展卷欲看,右手则是伸向了那杯酸梅汤,一路猛赶,他喉咙里已经像是冒烟了似的,光是听到酸梅汤三个字,就已经舌下生津了,哪里又会客气?

    手将将已经摸上了被子,却猛然一抖,直接将厚厚的木杯打翻,将浓稠的汤水洒了满桌满身。

    “这……这……稚然,这是真的吗?”郭汜全然顾不上擦拭,直盯着李傕,颤声问道。

    李傕缓缓摇头,沉声答道:“是不是王羽亲至,尚未得知,但青州来了援兵,却已经是毋庸置疑了。”

    “这该如何是好,这该如何是好?”郭汜甩着双手起了身,看起来像是想甩开手上的水,但那动作却更像是中风后的痉挛:“咱们就是本本分分的打个河东,怎么就惹出了这个煞星?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嘛?”

    显然,巨震之下,他已经有些慌不择言了。

    “还看着干什么,还不帮郭将军清理一下?老郭,你冷静点听我说。”李傕先骂侍从,再劝郭汜,心中泛起的却是浓浓的苦涩之意。

    树的影人的名,王羽在西凉军中留下的阴影实在太大了,老郭可是军中著名的拼命三郎,可即便是他,乍听到王羽有可能来了河东……只是有可能而已,都吓成了这般魂不附体的模样,这要真是王羽来了,这仗还能打吗?

    “现在只能说,青州来了人,某觉得王羽应该还没到……”

    “还没到?你是说,他有可能会来?”郭汜虽然受了惊吓,但注意力却依然很敏锐。

    “嗯。”李傕点点头,指着竹简上的一条情报,沉声道:“你看到了没有,白波军不再控制粮食消耗了,他们现在每日施的都是干饭,而不是粥!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放弃坚守,要展开决战,打垮咱们?”

    “放弃坚守没错,但目的不一定是要打咱们,也有可能是接应白波去冀州!”

    “那还好……”郭汜当即松了口气,可下一刻又重新紧张起来:“可是,就这么放跑了他们,丞相那边……”

    董卓要掠夺的是河东的物资和人口,而不是地盘,西凉的地盘大着呢。西汉和后世的唐朝都是以此为根基,进而称雄天下,董卓现在缺的主要就是人口。白波这几十万人,对他极为重要,轻易放弃不得。

    李傕冷笑道:“白波要走,就必须打垮郭太,而对丞相来说,郭太也是个麻烦。与其强攻白波,让王羽或者郭太捡便宜,莫不如将计就计,和白波联手,先一起打退郭太。”

    “联手?”郭汜大吃一惊。

    “对,联手。”李傕肯定的点头,嘴角扯出一丝冷冷的笑意,道:“现在最大的麻烦就是郭太在搅局,搞得我们不能全力用兵,赶在青州大举来援之前先打退他,咱们就可以全力收拾白波贼了!”

    “青州人会跟着咱们的指挥走?”

    “容不得他不中计。”李傕智珠在握道:“咱们先从郭太下手,然后放青州来援的消息给他,让他以为咱们和青州联手了。他若无胆,就此吓退,某就袭取闻喜,完成合围。他若不走,留给她的攻击目标,还有谁呢?”

    “原来如此!”郭汜眼睛大亮,挑起大拇指赞道:“高!实在是高!”

四九七章 有所不为

    历史上高唐一直被称为中原衡衢之地,在春秋时处于齐国与晋国交接处,在战国时则作为齐国与赵国的分界线。而在初平三年的这个春天,高唐第一次作为政治、经济中心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早春二月,黄河两岸已经恢复了生机,高唐这个曾经的大战场,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工地。说是工地可能还不是很准确,因为这里的各种工程和生产工作都是同时开展的。

    新城已经见了雏形,一片片方方正正的区域结合在一起,成了一个巨大的扇面,在每个区域当中,一簇簇房舍也是同样方正。

    在城头登高临望,扇面向西,向北无限延伸,直到与那天地交接处的一片青绿色紧紧相依,如水交融。

    “恭喜主公,都会平地起,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建起如此繁华大城,不说后无来者,但前无古人是确定无疑了。当年秦皇嬴政一统六合,重修咸阳城,单是民夫就动用了五十万,耗时、耗费的材料更是难以计数,今日主公建的高唐城,胜其何止一筹?”

    王羽摆摆手,打断了贾诩滔滔不绝的恭维:“好了,好了,文和,你就别虚情假意的恭维我了,不少人不是说,这么简陋的城市,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吗?”

    “那是他们没眼光。”贾诩不以为然的晃晃脑袋,晒道:“让他们去田元皓、国子尼跟前说说看?不被喷死才怪呢!主公在高唐兴建新城,不重外表的奢华,只重内在,尽收人口大量聚集带来的各种利益,却不多费一钱,即便古之圣贤,又焉能比肩?还有……”

    “打住,打住!”王羽终于将眺瞰新城的视线收回来了,无奈的看向贾诩。道:“文和,你有事就直说不行吗?非得让我盯着你说话,你才有成就感?”

    “主公言重了,诩安敢如此孟浪?”贾诩敛身肃容,但发自内心的那股子惫懒劲,却怎么也遮掩不住:“河东有消息了。”

    “这么快?”王羽有些意外。

    “事态紧急,元直冒险动用了信鸽。”贾诩点点头。

    “这个元直。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王羽摇摇头,信鸽传递信息极快,但也容易发生意外,用以传递军情是很危险的,徐庶的行为确实冒险了些。

    “除了河东局势之外,机密消息。他用的都是暗语。”王羽剽窃后人搞出来的军事密码,不仅征服了张颌,贾诩对之也是赞叹不已。

    王羽不觉得有什么可得意的,老祖宗的智慧是无穷的,只是后人认识不充分,当时人的心思也没放在这上面罢了。他叹口气道:“上得山多毕竟容易遇虎,还是小心点为妙。不过。既然元直不惜冒险,看来河东的局势真的是很糟糕?”

    “主公英明。”说到正经事,贾诩就没那么多废话了,他表情严肃的将河东局势,以及徐庶拟定的对策说了一遍,继而叹道:“元直的计划确有可行性,缺陷就是计划环环相扣,扣的实在太紧了!任何一个环节出现差错。都有可能导致满盘皆输的恶果……”

    贾诩对徐庶计划的分析很精辟,韩暹一直觉得徐庶的计划有问题,但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其实他担心的就是贾诩所说的这些。

    徐庶的计划不但环环相扣,而且将人力也使用到了极致。他带到河东的人手还勉强够用,但在河内的人手却少得可怜。在河内主持大局的是周毅——与李十一一样,他也是从最初就跟随王羽。后来得到重用的河内郡兵之一。

    河东的局势未明,贾诩还不好判断,但徐庶计划中的河内,绝对是个薄弱环节。偏偏河内的作用又很大。

    夺城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

    太早的话,白波军来不及赶到预定地点,停驻在清水河口的船队很危险,后面的孟津更是要面对张扬的全力反扑。太晚的话,白波军会被困死在河岸边上,恐慌之下,发生什么事都有可能。

    而两处战场相隔极为遥远,就算用信鸽传信,也很难统一协同作战,另外,周毅执行计划的能力还不错,但他的指挥手段只能算是中规中矩,武艺更是寻常。孟津是河内的重要港口,几百条战船对张扬来说更是很宝贵的一笔财富,他很可能会派遣重兵驻守。

    就算有内应配合,周毅也不是一定能拿下孟津。

    当然,除了河内之外,徐庶在河东的计划也有很多让人担忧的地方,他要同时算计郭太和李傕,只要任何一方做出他预计之外的动作,那就危险了。

    贾诩忧心忡忡,王羽却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他走神了。

    王羽想起当年在河东的往事,稳重的韩暹,官迷杨奉,豪爽仗义的李乐,胡才的音容甚至有些模糊不清了。但毫无疑问,这些人都是好人。

    王羽清楚的记得这些人历史上的下场,历史上的白波,卷入了长安的那场大乱,花费了极为沉重的代价,从李傕、郭汜手中夺回了天子,然后被曹操轻易的攫取了战果,最后几个首领人物都是死无葬身之地。

    这些人不该死,至少不应该那么死。所以当年王羽离开河东的时候,很是向几人叮嘱了一番,努力让他们避过那场大乱,不要自不量力的试图和乱世的野心家们斗智谋。

    可历史的惯性是巨大的,他们最终还是被卷了进去,并且陷入了极端危险的境地。即便以徐庶之能,也只能制订一个险象环生的计划尝试营救。

    计划很险,贾诩随意指点,就指出了几个相当致命的破绽。此刻的徐庶,应该是比不上贾诩的,但两人的差距却也不会这么大,这么一想,徐庶冒险传信回来的目的,就昭然若揭了——他是在求援。

    徐庶传信时,想必身处白波军中,要表现得很有信心,因此不能明着求援。只能用暗示的方式,他相信自己和贾诩一定能看出问题。

    事实上,以贾诩洞彻人心的本领,八成也看出徐庶的目的了。他之所以喋喋不休的说了这么多,无疑是要暗示自己,与其勉强相救,不如干脆放弃白波。

    白波军最重要的作用。只是破坏曹操的战略部署而已,让他无法快速攻略关中,算不上多重要。即便没有白波的牵制,曹操西进,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就平定三辅。

    反过来,为了救白波。青州方面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还要承担很大的风险。到了最后得到的,最多也不过是对曹操的些许牵制,和几万兵源以及人口罢了。

    现在的青州可不是刚起兵那会儿了,青州旧辖如今就已经有了近两百万人口,再加上冀州以及琅琊,如今王羽辖下的人口接近四百万!以户论都接近百万。贾诩对救白波的那点好处。确实有点看不上眼。

    见王羽面色如常,似乎没领会到自己的意思,贾诩干脆放开了些,直白道:“左右郭太和董卓都是一丘之貉,如果主公仍然担心曹操,大可手书一封,令韩暹等人向李傕投降,如此一来。岂不两全其美?”

    王羽心中暗叹,贾诩毕竟是贾诩,纯粹从现实出发,绝对不被感情蒙蔽双眼。放弃鞭长莫及的河东战场,以自己的威望为筹码,令白波做出对己方有利的选择,无疑是最理智的选择。

    只是。就算身为诸侯,毕竟也是人,有些事终究还是不应该纯粹从理智出发。

    “文和,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时隔两年,白波众将依旧视我为主,只是一声‘小天师’,竟使得全城欢声雷动,你让我如何忍心弃之?”

    投靠郭太,白波会走上历史的老路,最终覆灭;投靠董卓也好不了多少,以西凉军的残暴,就算董卓不死,等待白波的也只有凌虐屠杀和横征暴敛。

    贾诩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没忍住,劝道:“主公,您毕竟要考虑大局啊。如今河北初定,虽然通过会盟震慑住了各方势力,但其畏惧的毕竟是我军的军势,一旦大军离开高唐,甚至卷入缠战,局势恐有失控之嫌。”

    见王羽依然不为所动,贾诩向四周看看,见左右无人,这才低声道:“北方有报,公孙将军北上之后,命单经为渤海太守;令法式将军回返幽州,镇守渔阳;邹丹率部进驻安平,自己则统军在文安以西,巨马水东岸筑易京城,对蓟县虎视眈眈,显然有打落水狗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王羽微一皱眉。

    公孙瓒的意图很明确,田楷的步卒跟着自己打完了河北大战的全程,原来的乌合之众,已经变成精锐部队了。田楷在渔阳,公孙瓒自己在河间郡最北面,对蓟县的刘虞形成了包夹之势,看起来,他很有算算后账的意思。

    不过,公孙瓒可能是无意,但他把与冀南五郡交界的渤海郡留给了单经,而后者对青州的态度,一直是抵触情绪最大的。

    如此一来,一旦幽州有事,自己想加以干涉,就变得很麻烦了。

    公孙瓒若顺利攻破刘虞,他的势力会得到大幅增强,万一有人居中挑拨,两家的关系就会面临严峻考验。如果公孙瓒输了,事情更糟,自己即便有心救援,也不敢放心将单经留在身后。

    实际上,高唐会盟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限制公孙瓒和刘虞开战,那边赢了,对青州都不是利好消息。只有河北保持和平,对青州才是最有利的。

    就像徐州正在进行的战事一样,陶谦和袁术谁赢了,对青州都算不上有利,最好就是两家握手言和,止息兵戈。

    就像后世很多理想主义者期盼的那样,敌人的实力最好永远不要增长,而是像npc那样,就保持等级在那里呆着,等着自己这个主角去打杀。

    其实,若有可能,王羽也希望如此,但现实永远不可能出现那种情况。

    “我军主力若一直留在平原,对南、北两方都有震慑作用,一旦有事,也好迅速反应,可若是我军骤然西进,恐怕……”贾诩语重心长的说道:“主公,须防一发动全身呐!”

    “嗯。”王羽很清楚,军队没动之前,震慑力是最强的,所以兵圣才说:上兵伐谋。用强势震慑敌军,然后通过谋略和外交谈判巩固优势,慢慢削弱,乃至蚕食敌人,这才是最高明的境界。之前的高唐会盟,就是遵循这个套路的。

    可还是那句话,人脑不是中央电脑,永远都不可能完全抛弃感情因素,完全根据利弊得失采取行动。

    “文和,你的意思,吾尽知之,然而,人生在世,终究有所为,亦有所不为!不需多说,某不会抛弃任何一名麾下的将士,也不会抛弃任何一名治下的百姓!”

    王羽旋风般转过身,舌绽春雷,大喝道:“传我将令,令子龙、文则、子义、元福四将来见!”

    “诺!”

四九八章 武装大游行

    正月十五,王羽在高唐召开会盟,旨在消弭兵灾,但实际上的作用并不大,即便是青州军自身,这段时间也没消停过。

    早在会盟之前,张颌的五千兵马就已经攻入了琅琊,打得臧霸步步后退,只能缩在开阳一带的山区里苟延残喘。

    会盟后的第二天,徐晃与王羽新任命的兖州刺史徐和一道,挥军南渡,在历城稍事休整后,长驱直入,攻入济北。在三日内强行近两百里,一举攻克了被青州黄巾残部占据已久的治所卢县,全歼了盘踞在此的司马俱旧部一万余众,威震兖州。

    携此大胜之威,徐和顺势展开了招抚,在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内,零零星星的已经收降了三千余众。

    这些人都是拿刀拿得太久,不愿意重新拿起锄头的那种人,但有了这一年多的经历,他们已经意识到自己这些杂牌军与青州军的差距,再没有最初的桀骜不驯了。

    按照计划,这些人会被编练成军,作为山军的补充,在训练合格之后,正式编入山军。后面收降的青州黄巾余党,也会照此办理。

    将军府预估出的结论就是,待济北、鲁郡全面恢复秩序之后,徐晃的泰山军的规模很可能会超过扩编后的御林军,达到一万五千人以上,跃居骠骑各军之首!

    当然,这个过程会比较漫长。奉高之战是击溃战,歼敌数量有限,从泰山逃离的黄巾军,总共约有五万余人。经历大逃亡后,最后逃到鲁郡和济北的差不多有三万人,其余不是死在路上或自相残杀之中,就是逃得不知去向,还有一部分人被周边的诸侯收编了。

    若非最具威望的一票首领都死于非命,余党各自为政,变成了一盘散沙,否则这股势力倒也颇具威胁。但失去了统一指挥之后,这些人也只能成为诸侯们嘴里的肥肉了。

    刘备的那支白眊亲卫,就是利用那次收编组建起来的,要不是被王羽阴了一把,他这支亲兵有可能比历史上更早的强大起来,进而名闻天下。

    曹操也没闲着,对济北、鲁郡黄巾的笼络,他一直就没放松过。只是后者没有统一的建制,笼络起来非常耗时耗力,所以,以他的手腕,也没能迅速解决问题,将历史上的那支青州军组建起来。

    当然,他的努力也不是一点效果都没有,几千悍卒的加入,对初平二年的曹军来说,也算是不错的助力。

    王羽一直没对这些人动什么脑筋,因为他知道,没那个必要,驻守巨平的徐和一直就没闲着。他也曾经是青州黄巾的大头领之一,背靠青州这颗大树,在巨平的日子过得也很滋润,受他接济,走投无路来投奔他的人络绎不绝。

    在原山之战中,他一口气拿出的八千大军中,至少有六成是后招募的。他自己的老弟兄很多都重新拿起锄头,或是当起政务官了。

    徐晃对济北、鲁郡的清理活动,定然会攫取最大的战果,不过难免也会被其他人捡些便宜,这就是无可奈何的了。

    不过,徐晃的军事行动,最大的作用还是对兖州、徐州、豫州,以及淮南的威慑作用。

    徐晃出泰山,曹操是最难过的。

    济北、鲁郡的地理位置很是微妙,这里是连通兖、徐的出口,由此而动,除了任城、东平境内的几座大水泊之外,几乎无险可言。而包括济北、鲁郡在内的兖州东部郡县,原本都是刘岱的辖地。

    刘岱死后,曹操尚未来得及全面将接收,河北大战就分出了胜负,其后他自保还来不及,当然没心思与王羽争夺这些地盘了。

    一听到徐晃西进的消息,他便果断下令,将东平、山阳、任城三个郡国的人口大量西迁硬是,在两大势力之间,开辟出了一个可用于缓冲的不毛之地。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领兵出泰山的主将是以用兵神速闻名的徐晃,如果不放弃无险可守的东部几个郡国,曹操就只能在出兵逆袭,和凭借漫长且破绽处处的防线防御之间做选择了。

    而鲁郡南面与豫州的沛国接壤,东南就是彭城和东海,同样没什么天险阻挡,以徐晃进兵的迅猛姿态,只要他在鲁郡,徐州的东海、彭城、下邳,豫州的沛国、梁国,乃至谯郡就都在他的兵锋威胁之下。

    这个范围内的诸侯,在用兵之前,就不得不将徐晃的存在纳入考虑的范围了。

    徐晃出兵的消息传开后,鲁肃不失时机的将淮南、徐州两方面召集到一起,展开了新一轮的三方谈判。一直保持强硬态度的袁术也不得不低下头,开始让步,谈判也真正进入了实质性磋商的阶段。

    所以说,成功的外交背后,必然要有军事力量的支持。之前只有张颌的五千人马,即便以鲁肃之能,同样阻止不了袁术的狮子大开口。

    比起烽烟不绝的中原,会盟的作用比较明显的还是河北。

    公孙瓒虽然摆出了咄咄逼人的架势,却也没急着行动。他筑易京城,固然是为了同时威胁蓟县和中山国,但未尝不是受了王羽的影响,打算在辖地内搞个繁华都市出来。

    刘虞对公孙瓒本来就很忌惮,在高唐又被震骇得不轻,一时间只是隐忍,双方的边界一直保持得很完好,倒是没有爆发大规模冲突的危险。

    而张燕骤得三郡之地,又赶在了春天,光是搬迁和屯田就搞得他焦头烂额了,不得不为此又亲自跑了高唐一趟,从王羽手中借了几十名屯田经验丰富的内政官过去,这才勉强支应。

    并州的高干一直悄无声息,借着刘虞的帮助,他将半数左右的部队带回了并州,其后又接纳了举家来投的袁谭。

    在天下大乱的眼下,传统道义被视诸无物的时代,高干此举显得不怎么合时宜,也称不上不理智。万一因此招致王羽的攻击,只据有小半个并州的高干实在没什么抵御住的希望,可他既然这么决定了,也没人能提出什么意义来。

    当然,袁氏毕竟潜势力巨大,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这么做也不能说一点好处都没有。

    但实力使然,高干虽有情义,可报复青州什么的,一时间却也无从谈起,他也只有默默舔伤口的份儿了。

    随着徐晃压制了济北和鲁郡;淮南、徐州两家被拉回了谈判桌;突然出现在谯郡西部,因招降了袁绍旧部周昂而有了些声势的刘备实力还很单薄;最后,曹操军完成重心西移的过程,正式展开了南阳攻略,中原的战事似乎有告一段落的倾向。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惊人的消息再次将天下群雄震得头晕目眩。

    二月十三,青州军主力部队突然展开了军事行动!其中包括扩充后数量达到一万二千的羽林军,四千疾风轻骑,作为王羽亲兵队的八百烈火重骑,再加上由一百条战船,八百多艘运输船组成的庞大水军,以及名为城管大队,实为辅兵的关宁部五万人!

    庞大的队伍离开了高唐,沿着黄河逆流而上,大举西进!

    先前王羽只是出动了两名部将,就引导了中原的局势,如今,这支由王羽亲自率领,规模庞大的主力突如其来的举动,使得诸侯们无不胆战心惊,心悸不已。

    大军刚走到聊城,离得最近,反应最快的单经派出的使者就到了。王羽亲自接待了对方,给出的答案却无法让单经满意。

    巡视新领土?你只是取得了半个冀州的冠军侯,又不是统一了天下的秦始皇,没事学人家巡视哪门子领地啊?

    不过使者也不敢当面质问,别看这位少年霸主待人还算和气,但其雷霆霹雳般的手段,却也不是一般的可怕。

    将两万胡骑一齐割了脑袋,堆成京观,还把袁绍的首级放在最顶上了,这种可怕的事,就算是当年的霍骠骑也望尘莫及,恐怕也只有当年威震六国,战国四大名将之首的白起才可堪比拟了。

    当面质问这种人,活腻了吗?

    单经的使者悻悻而返,快马向河间报讯。等公孙瓒接到消息的时候,青州的大军已经过了仓亭渡口。

    单经的急报,遭到公孙瓒的一番痛斥:两家分属盟友,别人愿意做什么,需要咱们帮忙,自然会知会,不需要的话,你上赶子往上凑个啥劲?万一被人误会,盯上了盟友的地盘,老子的面子往哪儿搁?名声受损谁负责?

    等青州大军到了顿丘,张燕也做出反应了。

    其实黑山军收到消息,比这早得多,只是张燕一直没什么反应罢了。骠骑军到了顿丘之后,黑山军中终于有人按耐不住了,向张燕做出了提醒。

    张燕对此人破口大骂:“有那闲工夫关心别人,还不如多费点心思关心自己!自从下了山,老子连个囫囵觉都没睡踏实过,哪天一觉醒来,不掉上百十根头发啊?老子又没老,这都是愁的,累的啊!三个郡就忙这样了,还有心琢磨其他事么?”

    “再说了,这三个郡是人家王骠骑主动让出来的,难道还能一转身就抢回去不成?你以为人家王骠骑和你孙轻一样没脸没皮么?赶紧给我滚,去把襄国的屯田安排明白了再担心其他!”

    公孙瓒和张燕都很淡定,刘虞收到消息后,更是长长的松了口气。对他来说,王羽离得越远就越有利,等他收到青州军已经抵达白马,却依然没有停下脚步的消息时,心花怒放的差点就摆酒设宴了。

    他庆幸,却有人感到了极度的恐慌。

    白马在濮阳以西,而在曹操军重心西移之后,东郡的中心就不再是曾一度被作为治所的廪丘,而是濮阳。

    濮阳城就建在河畔,隔着大河,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骠骑军行进时铺天盖地的气势。留守濮阳的夏侯淳和程昱都是胆战心惊,生怕骠骑军的目的地是濮阳。

    如果真是如此,区区五千人的留守部队,却又怎么可能抵挡得住?

    怀着忐忑和畏惧,程昱派出了使者前往敌阵,意图探明对方的动向。

    然而,他的使者别说王羽的面,压根连河都没过去,就被水军给截下来了。让使者惊讶的是,太史慈突然变成了水军统领,原来那个叫宫天的校尉,和一个黑脸大汉成了他的副手。

    对兖州的使者,太史慈表现得极没耐性,他冷哼一声,道:“我骠骑军要去哪里,也是夏侯惇、程昱之流管得了的吗?你只管带一句话回去,告诉他们:不服就来打过,不然就老实在城里做缩头乌龟,别跟那丧家之犬似的,又怕又不舍得跑,面子这东西都是自己挣得,靠别人给,没用!”

四九九章 知己之敌

    昆阳城。

    “王羽到底想干什么?”

    除了留守东郡的夏侯惇和程昱之外,曹操军的一众精英齐聚一堂,却没人能答得出主公曹操的问题来。程昱的告急书信几乎每天都来,所以曹军众人对河北正在发生的事情很清楚,却始终没什么头绪。

    到达黎阳后,王羽的大军终于停下了脚步,不过,那里并非他们行程的终点,而是个中继站。在黎阳短暂休整了一天之后,大军兵分三路,一路留在了黎阳,一路北上邺城,还有一路继续沿河西进。

    前两路受到的关注都不大,如果王羽没故技重施,将精锐部队混在杂兵之中,那么这两路辅兵就没什么威胁。让人最为紧张的还是与水军一起前进的三支主力部队。

    “王羽已经率军过了白马,如果到了延津还不停下,或者展开强渡,那目标无疑就是河内了。张杨与吕布是旧识,相交莫逆,如此一来,吕布很可能会与王羽对上,于我军大为有利啊。”

    “那也未必。张杨有勇无谋,胆略又差,王羽若要擒他,只消调遣赵云的四千疾风轻骑出战即可,何须这般劳师动众?以某观之,王羽此举,乃是项庄舞剑,志在沛公,假作进取河内,亦或远征上党,其实还是为了图谋我军!若非如此,他何必带同这等规模的水军?说到底,如今王羽雄霸青、冀,遍数天下,也唯有曹将军有一战之力,他不来图我,才真是咄咄怪事呢。”

    “伯侯此言差矣。骠骑军固然强横,但我军亦非弱者,先前示弱,不过是为了避免两强相争,让他人得了利去,又岂是怕了他王羽?王羽亦非无谋之人,不会看不出此节,他或许会设法牵制、干扰我军的攻略进度,但肯定不会选在这种时候发动决战。现在想想,他此番虚张声势,很可能就是知道我军攻略南阳进展顺利,想借此牵制我军兵力而已。”

    “妙才将军,你敢确定吗?我军在在东平、山阳一带坚壁清野,挡住了徐晃,但东郡却非如此。王羽未必要发动决战,他只需屯兵河北,伺机南侵,先抢占白马、延津渡口,继而蚕食东郡,又哪里耗费得了许多?”

    “伯侯言之成理,王羽施政多有限制豪强的举措,东郡乃是兖州精英云集之地。别人取了此地,想要获取收益,至少也要等到秋收,他却不必。只消对豪强世家大肆征敛一番,非但没有消耗,说不定连继续进取的补给都有了呢。”

    “张济刚刚授首,张绣虽然武艺不错,毕竟是个有勇无谋之人罢了,不趁热打铁,全取南阳,难道要分兵回援,功亏一篑吗?”

    “子廉将军莫急,大家不也是在商议么……”

    众说纷纭,争论不休。

    最具代表性的,一共有三种看法。

    满宠认为,王羽准备乘胜追击,清除袁绍的残党了。上党地势偏僻,王羽应该是不愿意发动远征,故而只是在邺城虚张旗鼓以作牵制,主力先解决更容易对付的张杨。对曹军来说,这不但不是危机,反而是个机会。

    以杜畿为首的一群人认为,这里面的轻重,王羽是拎得清的,他的矛头,还是紧紧的对准了自家主公这名威胁最大的敌人。对青州军的行动,必须慎重对待才行。

    夏侯渊等武将则认为,有夏侯惇防守后路已经足够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对张绣穷追猛打,不给他缓过气的机会。

    曹操对南阳的攻略是二月初展开的。开始投入的兵力不多,更像是例行的劫掠或试探,张济接战几场后,自以为窥破了曹军虚实,不等关中或刘表的援兵赶到,就发动了追击。一路打打停停,一直追到了颍川境内的昆阳。

    在这个汉光武一战成名的城池下,张济被曹操以精锐的伏击,当场被典韦的双铁戟砸成了肉泥。主将身死,敢战之卒也损失过半,张济军的残余部队全数跪地请降,只有张绣依仗高明的武艺杀出了重围。

    西凉军在宛城还有些残余部队,但主力被歼灭后,无论士气还是战力,无疑都大幅下降了。驻扎在武关一带的牛辅,是被董卓以半流放性质扔过去的,和难兄难弟胡轸加起来,兵马也只有八千左右,不是屡败之军,就是拉壮丁搞来的杂兵,战力完全没法指望。

    除非刘表大举出动,或者吕布尽释前嫌来源,否则南阳算是一大半都落在曹操手中了。夏侯渊认为,这个时候不趁胜追击,可是要遭天谴的。

    众人的争论,各有各的道理,即便以曹操的果决,一时也是难以决断。这种时候,当然要依靠军师发挥作用。

    荀彧已经沉思良久,有了点思路,见曹操看过来,他更不迟疑,当下捻须说道:“某以为,各位说的都有道理,王羽很可能也都想到了。我军若严防死守,他就轻骑突袭河内,羽林为后援,水军策应;若我军置之不理,他就控制渡口,蚕食东郡;若我军分兵拒之,他也大可以虎踞之势,寻找我军的破绽,让我军无法松懈。”

    说着,他摊摊手道:“黎阳城向为兵家重地,屯粮之所,王羽此行就算一无所获,单是修整黎阳城,移防驻军,也无不可。他若要进取中原,迟早要渡河与我军一战,这也算是提前布局了。上兵伐谋,王羽此子,已经深得了其中的精要。”

    这次没人反驳了。

    战略布局就和下棋一样,先手的一方总是占便宜,王羽这一着就有仗势欺人的味道了。他落了子,曹操应了损失太大,不应又风险太大,最终就是个左右为难的局面。

    荀彧所说,曹操未必没想到,他只是不愿意往这个方向想,现在被荀彧点破,老曹犯愁了,眉毛顿时就拧成了川字型。

    “文若以为,吾应该如何应对?”

    “彧惭愧,才华所限,苦思亦不得其法。”口中说着惭愧,荀彧的脸上却没什么惭愧的神情。倒不是他不知羞耻又或怎样,只是他只擅长分析,不擅长谋划的特点早就广为人知了。

    像是约定好了似的,众人齐刷刷的转向了那位坐在左手边首位,一直表现得很平淡的消瘦的青年。

    郭嘉初来乍到,离众望所归还差得远,看过来的大多数人,倒是带了几分考校,甚至幸灾乐祸的心思。谁让曹操延请他的时候,搞出了那么隆重的规格呢?其后更是一下就把他擢升到了幕僚之首的位置,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会有谁对郭嘉有好感才怪呢。

    “王羽此举牵涉甚多,嘉一时想得入神,却是失礼了。”众人的注视没能带给郭嘉多大压力,倒是把他给惊醒了。他这一开口,众人才知道,原来他刚才一直都走神来着。

    不少人的眼中都带了鄙夷神色,曹操倒是不以为忤,抚掌笑道:“奉孝思之良久,必有所得,正好为吾与诸君解惑。”

    “正当如此。”郭嘉当仁不让,轻轻一欠身,清了清嗓子,慢声说道:“争天下,和在棋盘上争锋,其实颇有几分相似,都是先争抢并巩固边角,最后才来争这中腹之地。盖因中服之地四面受敌,回旋余地小,往往花费巨大,亦不能取得实地,故而为智者所摒弃。”

    他突然说起棋道来,很有跑题的嫌疑,但曹操凝神静听,显得很是专注,谁又能以此质疑,也只能耐心听着了。

    “某观王羽布局天下,就很有棋道高手的风范,故而他弃洛阳这腹心之地不取,远赴青州。其后又放着更容易渗透的徐州不顾,全力以赴在河北与袁绍周旋。他的大局观,是非常优秀的。”

    “文若兄所说很有道理,不过,嘉有一事不明,王羽若仅仅为了震慑周边,牵制我军,遣一上将,将一军之兵,移防魏郡即可,何须如此兴师动众?要知道,青州现在是天下人关注所在,一举一动都牵动人心、局势,何况这般大张旗鼓?”

    “他搞出的动静越大,对牵制我军的作用就越小,到了一定程度,就完全没有帮助了,反倒有可能惹得周边群雄过于警惕,做出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来。这,岂不是事倍功半么?”

    若是王羽在此,听到这番分析,肯定会大吃一惊,郭嘉说的这明明就是边际效应的理论啊。

    分析过后,众人的眼神泰半都有了变化,而郭嘉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淡淡的说出了他的结论:“因此,嘉以为,文若兄分析的那些,在王羽想来,都是附带的,他的真实目的并不是这些……”

    “那是什么?”所有人都震惊了,曹操更是失声惊问,打断了郭嘉。

    “无他,他只是要救河东白波而已。”

    “河东白波?”望过来的眼神无不充满着难以置信的意味。

    “怎么可能?为了河东那点人,他就要劳师动众?到底能得到什么益处?”

    “倒也未必不可能,这不是还有‘附带’的效果吗?”

    “按重要性来说,救白波才是附带的吧?”

    “那谁知道的呢?说不定白波除了人之外,还藏了什么宝贝吧?王羽这是要一并接受回来。”

    终于忍不住了,众人按捺不住的在话语中夹杂了许多枪棒。这样大张旗鼓的主要目的竟然是为了救白波,这是一个以智谋称道于世,少年老成的诸侯能做出来的事吗?

    几十万人口而已,连曹操都不可能将其当成一回事,倒是那些悍卒有点价值,但价值却也没大到能和王羽现在的举动相匹配。

    毕竟是为此改变了战略部署,甚至有可能无端的挑起大规模的战事来,将如同吕布的这种中立性质的诸侯卷入战局,并且推到敌对面上。

    “益处也不见得没有,不过却要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面对众多的质疑,郭嘉既不恼怒,也没有争辩的意思,好像听不出其中的嘲讽之意一般。

    “此事,倒也不无可能。”

    曹操沉吟半晌,突然开口道:“吾与王鹏举第一次相见,还是在酸枣会盟之时,其为人一直让我有些捉摸不定。这种非常之事,普通人做不出,但他还真就难说……奉孝,王羽若果然插手河东之事,对我军西进的战略只怕是个大大的阻碍,而且东郡那边也不能放着不管……”

    郭嘉答道:“河东事好办,只消两封书信,分别送往怀县及壶关即可。”

    曹操疑虑道:“河东那边就置之不理?”

    “来不及。”郭嘉摇摇头:“王羽行事向来谋定后动,他不会留下这么大的的一个破绽出来,他在河东只怕已经有所布置了。”

    曹操缓缓点头,继续问道:“原来如此,那东郡又如何?”

    郭嘉微微一笑,竖起三根手指,答道:“东郡事,嘉有上中下三策,可供主公斟酌。”

五百章 坑王之王

    怀县。

    “公仁,曹孟德这封信,到底可信与否?”

    张杨最近很焦虑,最让他紧张的,无疑是青州军的动向。他接到曹操来信的时候,青州军已经停止了前进。

    于禁的羽林军驻扎在了清水、淇水、白沟与黄河交接处的枋头;赵云的疾风骑兵则进驻了废弃已久的朝歌城;太史慈率领水军,在白马至枋头一带的河面上来回巡视,还美名其曰为保护商船。

    曹操对此担忧不已,张杨何尝不是忧心忡忡?他虽然没在朝歌城驻军,但那里实际上已经属于河内辖地了。

    正忧虑时,又接到了曹操的信,信中说,王羽有可能借道河内,拯救白波军,劝张杨尽早处理手中的船只,以免被人胁迫,只能无奈资敌。

    张杨对此半信半疑,他实在不敢想象,王羽兴师动众的目的,就是为了这种事。曹操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件事,就算曹操料中了,自己也把王羽又给得罪了一次,若是料错了,那就更糟糕了,直接送给王羽一个攻打河内的借口。

    左思右想,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和曹操一样,他也想着要借助智囊之力。不同的是,他这边只有一位真正称得上是智囊的高人,摆不出曹操那边群英荟萃的阵势来。

    张杨的智囊是董昭,对张杨的问题,他回答得很轻松:“明公无须多虑,为今可虑者,唯有孟津渡口的那几百条船只,只消自行解决了那些船,也就不用担心王羽的威逼了。”

    “要烧船?”张杨嘴角咧了咧,他有些心疼,几百条船干点啥不好呢,直接烧了,多可惜啊。何况,这样同样很容易惹怒王羽,那个疯子可不是个讲道理就能讲通的,袁本初的脑袋就是最佳的明证。

    “用不着做得那么明显,当日洛阳大火,将无数船只付之一炬,吕将军不是时常苦于水上运力不足么?主公只消将船送与他,来日王羽若以此生事,以吕将军的性情,又岂能坐视?将来风头过去,明公大可温言向吕将军讨还一部分,他是不会拒绝的。”

    强者有强者的姿态,弱者也有弱者的生存之道,董昭被张杨盛情邀请,在河内驻留了这许多时间,对此道已经有了极高的造诣。

    弱者,就是要多方借势,才能在夹缝中求存,等待时机。

    张杨恍然大悟,惊喜道:“听公仁一言,实令本将茅塞顿开,如此一来,河内当无忧也。”说着,他又叹了口气:“唉!悔当日不听公仁之言,强要向河北出兵,损兵折将不说,还给了王羽攻打河内的口实。”

    看着唉声叹气的东主,董昭心里也在叹息,张杨为人不错,重情重义,是个好人。可好人在乱世中是吃不开的,没有大志向,也没有谋略手段,最终的结局只会被乱世所吞噬。

    再想到自己的境遇,董昭的情绪愈发低落,自己满腹经纶,奈何不逢明主,只能任由明珠蒙尘,岂不令人嗟叹。

    他强打精神道:“明公,此时宜急不宜缓,还当从速下令方是。至于执行的人选么,不如就让于毒走一遭如何?”

    “如此甚好。”这人选正合张杨心意。

    于毒、眭固、白饶都是黑山军的头领,他们与张燕算是同盟一员和盟主的关系。在初平元年的时候,他们曾一度大举攻入东郡,将刘岱的势力驱逐出了东郡,然后为曹操所败。白绕被曹操收服,于毒、眭固混得越来越差,又不肯向张燕低头,最后干脆投了张杨。

    这俩人初来乍到,外间甚至还没什么人知道他们投靠张杨的消息,让他们做这件事,就算发生意外,事后也好推脱。

    张杨当即下令,于毒带着本部的三千人马离了怀县,直奔孟津而去。

    ……

    王羽大举出动,各方暗自筹谋,暗流涌动,而此时的河东,却已是图穷匕见,战得火热了。

    局势的骤然转变,是从李傕突袭闻喜开始的。在远超出意料的一击中,郭太损失惨重,闻喜城虽然没丢,但城外的五座大营却被攻破了一座,互相践踏而死的士兵,比死在西凉铁骑马蹄下的要多出好几倍。

    事后统计,驻扎在这座大营中的五千兵马,足足损失了一半!只把郭太气得火冒三丈,暴跳如雷。

    这一击来的又快又狠,郭太能确认对方的身份,却完全不明白对方的目的。

    打赢了自己就能吃掉杨奉他们?西凉人不会真那么天真吧?不怕自己降低条件,和杨奉那些吃里扒外的家伙联手吗?

    再说了,自己也不是好欺负的,第一次来可以占到攻其不备的优势,下一次来哪还会这么便宜?骑兵?自己的骑兵可也不少呢,足足七千人!就算骑术差了点,但这个规模也足够惊人了。

    他下意识的就觉得这件事不对劲,一边向全军示警,收缩战线,另一边,他派出了大量斥候四处刺探。

    令人震惊的结果很快就出现了,王羽这个令他深恶痛绝的名字再次出现在眼前,阴魂不散般,又来坏他的大事了。

    青州军既然来了,就难怪李傕那么疯狂了,不快点赶走自己,西凉军根本不可能迅速解决杨奉那些人。郭太很清楚,得到了青州的支援后,自己和平接收部众的希望就已经彻底落空了。不,即便是两面受敌,也未必就到了绝境。

    关键就在于青州军!

    这是敌人最强的一环,也是最弱的一环。

    他吞并杨奉等人的计划,是酝酿已久的,不但在军事上做足了准备,在谋略方面也不是一点布置都没有。他在敌军高层之中有内应,而且还不止一个,所以,他成功的打探到了来援的青州军的虚实。

    轻兵来援?一千人可以算作是轻兵,一百人,甚至几十个人,一样是轻兵!不过是避重就轻的说法罢了,骗得了李乐、胡才那种白痴,却骗不了自己!

    更幸运的是,他还打听到了敌军的藏身之所。

    接下来,一切就顺利成章了。

    郭太派出了一支三千人的精锐,偃旗息鼓,昼伏夜行,准备围攻东山,将那里的青州军一锅端了。

    虽然安邑那里还有包括徐庶在内的几个人,可只要解决了青州军的大队人马,把尸体往城下一扔,告诉所有人,这就是他们的救星,几十万人的士气就会变得比之前还低落。无论是以战迫降,还是继续攻心,都将无往而不利。

    为了确保必胜,郭太不但派出了心腹大将彭玉,而且还让宝贝儿子郭淸也随军同行。他不担心彭玉的军略和忠心,他只是怕了王羽那个小天师的名头,怕了这个名头对军心的影响。

    有了儿子随军作战,想必军心就不会轻易动摇了,这一战,他势在必得!

    他势在必得,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敌人也势在必得。

    潘璋已经郁闷了好多天了。

    徐庶也好,马忠也好,都是一去就没了消息,只留下他和裴元绍等人在东山到处挖坑砍树,仿佛一群辛勤的蚂蚁一般。

    开始他还有些兴致勃勃,依照徐庶临行前说的那意思,应该有人会来攻打东山。可起着劲的忙了好几天,却连个鬼影都没看到,潘璋一下就变得没精打采起来。

    这时,就体现出裴元绍的作用了,他武艺不高,也没什么智谋,胜就胜在一个兢兢业业。潘璋有罢工的倾向,他却很努力,带着留守的几十个人,按照潘璋指点的套路,把好好的一个东山,挖得千疮百孔,到处是坑。

    潘璋起初一直笑他傻,可等到徐庶传信过来,告诉前期铺垫已经完成,很快就会有大股敌军来袭时,潘璋一下就傻眼了。

    既是惊的,也是乐的。

    等了这么久,总算有大显身手的机会了。他以先前百倍的积极性投入了工作,将东山变得杀机四伏。

    很快,让他更加兴奋的消息又来了。徐庶派赵柳传话,告知潘璋,来袭的敌军中,有郭太的儿子,如果有可能的话,务必杀掉此人!此事重要非常,当属此战第一功!

    听了这话,潘璋的激动就甭提了,要不是裴元绍拦着,他很可能会跑到山脚下去挖坑。

    “哈哈哈哈,三千贼娃子,还有个贼孙子,弟兄们,这样大功,咱们能错过吗?”最后一次收到徐庶的传信后,潘璋笑得灿烂极了,战前的誓师大会上,他的嘴一直就没合拢上过。

    “不能!”一百对三千,敌我力量那是相当的悬殊,但跟随徐庶来河东的都是豪胆之人,倒也没人有退缩的意思。再说了,山上林间遍布的各式陷阱,就是大家最好的信心来援。

    “元直将军太瞧不起咱们了,还说什么尽量杀之!这里可是咱们布置好的战场,杀个贼孙算什么?要杀,就全杀了,那个贼孙更是要生擒活捉,然后吊在安邑城头上给郭太看!”

    潘璋挥舞着双拳,声嘶力竭叫道:“甭管他是三千人还是三万人,到了老子的坑里,是龙得给老子盘着,是虎也得给老子趴着!来多少,就坑多少!”

五零一章 从林王者

    二月春至,万物复苏,虽然还不见莺飞草长的美景,但那一片盎然的生机,却是如何都遮掩不住。

    连绵的山脉中,溪水化冻,在山涧中敲出欢快的节拍;林间从中,兔子、松鼠这些小兽也现出了身影,带着整整一个冬天的饥肠辘辘,从草木间小心翼翼的探出毛茸茸的的小脑袋,寻找着食物和危险。

    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小鼻子连续而快速的耸动起来,紧接着,如同受了惊吓一般,小脑袋咻一下缩了回去。草稞来回晃动着,划出了一道急速逃亡的轨迹,一阵极为嘈杂的声音轰然响起。

    “噗通!”

    “哗……”

    “嘁哩喀喳……”

    “呲!咚!啊……”

    “有陷阱!”最后的一声惨嚎声之后,终于有人回过了神。

    “又有陷阱,钱五他们掉下去了!”漫天都是灰尘,突然坍塌的地面原处,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大坑。坑边缘站着几个人,有人在哭号,也有人指着坑里在大叫。

    不远处有人怒喝道:“那还傻看着干什么,还不救人?”

    “坑……坑里有倒刺!刺上还有毒!钱五他们掉下去,蹬了蹬腿就不动弹了,见血封喉的剧毒啊。”叫声中也带了哭腔,只是不知这悲意是来自于和死者间的交情,还是死里逃生的庆幸感,亦或纯粹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别号了!再有乱叫乱喊,动摇军心者,立斩无赦!”军官挥舞着战刀,恼羞成怒的大叫着。骂完手下,又奋力向山林间虚劈着,疯狂叫道:“出来!出来啊!你们不是天下无敌的青州军吗?你们的本事就是挖陷阱坑人吗?名震天下的冠军侯只会挖坑吗?”

    军官的挑战引起了众多的共鸣,死里逃生的众人收起悲声,南腔北调的吆喝起来,像是要将所有的恐惧和愤怒一股脑发泄出来一样。

    “出来啊!胆小鬼!”

    “有本事就跟爷爷真刀真枪的干一仗!躲在林子里暗算人,算什么本领?”

    “青州人,和你们的小主公一样卑鄙!”

    “不但卑鄙,而且还很猥琐!”

    山林间静悄悄的,只有近处的回声在静静回荡着,与远处依稀传来的,类似的声响一起,营造出了让人心悸的气氛。

    鸟兽什么的早就被吓跑了,远处怒吼着的,也是自家的同伴。他们愤怒原因想必也和自己这边遇到的差不多,万般无奈的同时,恐惧也是无处不在,如初春时节尚未消散的寒气一般,沁入骨髓,挥之不去。

    叫骂了老半天,山林间却始终没有回应,众人骂也骂累了,山脚下的号角声适时响起,催促众人继续前进。

    “继续前进……别拖拖拉拉的,别忘了,大公子就在后面督战呢,跑下山也只有挨刀的份儿,还不如继续前进拼一把呢!不过是些陷坑而已,没什么可怕的,慢点走,留神着脚下,每一步都不要踏的太重,对,就是垫着脚尖走,这样就安全了……”

    军官又是恐吓,又是安慰,使尽了浑身解数,这才让士兵们重新鼓起勇气继续前进。上路的同时,他心里却和士兵们一样,都在大骂。

    骂那些看不见的敌人已经骂累了,这次,他骂的是自己人。

    第一个要骂的就是郭老大!得了消息,就让大伙儿赶过来,连个事先的侦查都没有,就赶着大伙儿上山。结果山上到处是坑,措不及防之下,才走了四分之一的路程都不到,自己这打先锋的一个屯就变成一个队了!

    山上的坑很多,不但数量多,种类也多。

    大的,方圆数丈,一口气能坑进去十几个人;小的不过几寸,刚好能放进去一只脚掌。大坑地下一般都有倒刺,刺上有毒,见血就是一条命;小坑没什么机关,但坑道不是直的,而是有一个诡异的弧度,踩进去不会死,但脚踝多半要受伤,重一点的,骨头都会扭断。

    除了大小、机关之外,触发方式也不尽相同,有的是直接踩上去时会塌,这种相对容易对付一点,在开始的惊慌过后,军官就采取了垫脚尖走路的对策。

    然而,敌人的狡猾超出了他的想象,很多陷阱的触发,都是很特殊的。

    比如相隔数丈之外的一道绊索,被绊倒的人顶多摔一跤,他身后的地面却会突然塌陷下去,一坑就是一群。这种方式,特别适合坑有尖兵探路的队伍。

    这伙前锋刚刚经历过的,就是这种坑,直接导致了十四名士兵的伤亡,是攻山开始后,伤亡最大的一次。

    还有子母连环式的陷阱,某个士兵踩到了个小陷阱,他自己只是扭了脚踝,他的周围却会出现连锁式的塌陷,同样也是一下就坑一群。

    此外,还有真假相间的,探明了假陷阱之后,刚松懈下来,真的陷阱就出现了;声东击西式的,甚至还有遥控手动操作的……那一次,是攻山部队最接近敌人的一次,可追击的结果,是整整一个百人队消失在群坑之间!那个暴露行迹的,原本就是个诱饵!

    彭玉的攻山计划,就是四面围攻,兵分四路,他自己带着八百人从南面的大路进攻,其余三个方向各五百人,沿着山路上攻上去,剩下的在山脚下做预备队,防止零星的漏网之鱼逃脱。

    计划很完美,但实行起来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比起那个全军填坑的百人队,剩下的部队也强不了多少,或伤或死,减员都极为严重。还没到半山,攻打北山的五百兵,已经伤亡了二百多人,士气暴跌。

    正因如此,攻山的将兵们对郭太的怨气都很重。他事先只说敌人可能很棘手,让大家步步为营,紧密配合,不要给敌军留下各个击破的机会,哪有说过敌人的棘手,是体现在这方面?

    如果早知道……早知道也未必能有什么应对方法,但总能找个借口开小差吧?要不是郭大帅极力鼓动,说什么三千打一两百人,胜算极大,功劳也很大,谁会赶着来送死啊?

    还有那位郭公子。大家都知道,郭大帅的几个儿子当中,只有这位大公子有点想头,能继承他的基业,不像他那几个傻兄弟似的,连数都数不清楚。

    本来以为有这位带头,此行肯定没多大风险,不然郭大帅也不会让儿子来。结果人家到了山脚下就不走了,带着三百名护卫呆在安全的大后方,做起了督战队!

    这也叫督军作战?连前线到底遇到了多大的困难都不清楚,只是一个劲的吹角催战,对自家兄弟倒是能下得了狠手,有这种主将在,还真是让人打不起劲头来呢。

    无论怎么骂,也没有回头路可走,只能继续向前。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随着队伍越来越接近山巅,遇到的麻烦总算是比之前少了。

    从半山开始,石头就越来越多了,挖掘的难度增加,陷坑也随之减少。再加上攻山部队用人命买到了很多的血泪教训,对陷坑什么的已经很适应了。零星遇到的几个,都被提前发现,并躲避了过去。

    攻势顺利,攻山部队的士气也随之恢复,不少人已经琢磨着,围住青州的那些行事猥琐的胆小鬼之后,要怎么做,才能狠狠的出口恶气了。

    杀,当然是要杀的,但不能立刻就杀了,不能让那些混蛋死的那么轻巧了,把他们丢进自己挖的坑里应该是个好主意……

    正想到兴奋处,异变忽起!

    “呼!”首先响起的,是一阵巨大的风声,像是一个巨人挥舞着大锤,产生的破风声一般,狂风呼啸而来!

    “救命啊!”

    军官为士兵们的惊呼声所惊动,抬头急看时,惊见一截巨木正破空横扫而来!还没等他有所反应,那巨木已经恶狠狠的撞进了队伍前列,发出了阵阵沉闷的巨响,以及骨头断裂的可怕声音,将队列直接砸没了一截。

    “这到底……”军官茫然四顾,完全搞不清楚,这恐怖的巨木到底从何而来,是青州人的机关吗?对方到底是什么人?这东山之中,到底有多少恐怖的杀人陷阱?

    “呼!呼!呼!”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四周的树冠中猛然一阵颤动,残枝断叶‘嘭’的一下炸开,漫天飞舞,同时,一个个黑影穿透了枝叶形成的浓雾,从四面八方砸了过来。

    没错,这就是青州人的机关!

    这些檑木飞来的方向不同,飞射的方式也不一样,有的横扫,有的竖撞,还有飞到半空之后,突然像折翼的飞鸟一样,直挺挺的落下来……只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上面都系有绳索,所过之处,遍地哀鸿!

    突如其来的袭击使得先锋队伍再次损失惨重,第一波袭击之后,只剩下了寥寥二十几人。残兵完全失去了斗志,一边声嘶力竭的叫喊着,一边四下奔逃。

    然而,攻击还没结束。

    河东一带的山林间,生长的树木多是高大的桦树和杨树,檑木是从大树顶端飞下来的,惯性极为巨大。一部分檑木在冲撞中撞到了更多的人,充分发挥了威力后,就此停下,但也有一部分冲势未尽,在绳索的拉拽下,又荡了回来。

    “趴下,趴下!”军官拼命高喊,但却没人理会,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最后的残兵在机关下死伤狼藉。

    “嘭!”一个慌不择路的士兵与回荡的檑木正面相撞,他胸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凹陷下去,口喷鲜血的同时,他的身体随之飞起,划出了一道鲜红色的抛物线,落到了林木身处的黑暗之中,再无生息。

    “咔!”一块檑木从半人多高的地方横扫而过,直接扫断了两名溃卒的颈骨,再与头骨碰撞后,势头不减的原路返回。

    “轰!”又一块檑木冲势太猛,摆脱了绳索的束缚,高高飞起,轰然落地,然后在山石间蹦蹦跳跳的滚了下来,从背后追上了几个侥幸从死亡陷阱中逃出,正沿着山路拼命逃跑的溃兵,将他们压成肉饼。

    似乎过了很久,实际上可能只是一瞬间,那些巨木终于停止了摆动,先锋军官惊讶的发现,趴在地上的自己,竟然真的逃过了一劫,只是他的部下,还有几路友军,都已经完蛋了。

    他缓缓从地上爬起身,环顾左右,寻找着和自己一样的幸存者。很快,他如愿的看到了几个缓缓爬起的身影,但更多的人却在痛苦的呻吟着,翻滚着,求救着,很快就变得和檑木一样,静静躺在地上,再无声息。

    “混蛋!青州的胆小鬼,有本事你们就出来!和爷爷堂堂正正的战一场!”军官猛然拔出战刀,疯了一般的呼喊着,跌跌撞撞的向丛林深处冲去。

    这一次,身后不再有同伴的呼应,却得到了敌人的回应。

    回应他的是一支羽箭!

    从山林间的阴影中射出,借着树木的掩护,直到身前才被发现,一箭封喉,挑战的怒骂声戛然而止。

    下一刻,在残存者绝望的目光中,他们的敌人,终于出现了。

    从树身后,从树梢上,从山石下,从草丛中……一个个身影仿佛林中徘徊的幽灵一般,穿着青绿色的衣服,手中的弓弩杀气盎然。

    战斗……准确说是屠杀,很快就结束了,在山林间耗尽了体力和斗志的郭太军毫无抵抗能力,被蓄势已久的青州军迅速斩杀一空。

    “三千对一百?”潘璋在战场上扫视一圈,得意的一挥手,大笑道:“哼,这可是在山林里!草木山石都是老子的兵,老子就是这里的大王!北山之敌全灭,兄弟们,走,再去**一票!”

    “杀!”

    “片甲不留!”

    众军轰然应诺。

    隐雾军成军前后的训练项目中,也有丛林伏击这一项,但从来没有哪一次,将这种战术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既是因为没在合适的地点遇到合适的敌人,同样也是因为,一直没有精擅此道的将领指挥。现在,有了潘璋,隐雾军又多了一张王牌。

五零二章 挑衅与暴怒

    青州军的辉煌,就是敌人的不幸。

    东山那场丛林伏击战的三天之后,郭太见到了狼狈逃回的大将彭玉。

    “你,你这是怎么搞的?难,难道仗打输了?怎么可能?青州真的来了上千人?那么多人怎么可能在山里藏了这么久,还没被发现?”

    看着失魂落魄的心腹大将,听着亲卫们的汇报,郭太脸上血色尽消:“清儿,清儿呢?彭玉,你这混蛋,你居然把清儿和大军丢下,自己逃回来,你以为老子会让你好受吗?”说着,他的手已经握在了刀柄上,脸上更是泛起了浓浓的狰狞之意。

    “大帅,我对不起你啊,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彭玉一点畏惧的意思都没有,抱着郭太的大腿就哭上了。有了东山的经历,这世上已经没什么能让他害怕的东西了,大不了就是死呗。被活生生的人挥刀砍死,总比在丛林中死得莫名其妙,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强。

    “你……”郭太已经将刀拔出了半截,却被彭玉这番做派给吓住了。

    彭玉是从起兵就跟在他身边的老人了,当初他就是因为对方打仗不要命,才将彭玉从亲兵一步步提拔成了军中大将。

    这次他放心将宝贝儿子派出去,也是因为有彭玉的保护,就算有个万一,仗真的打输了,也能保证儿子不出意外。谁想到,彭玉不但辜负了他的期望,看这架势,似乎连胆子都吓破了。

    这员悍将从来只会流血拼命,什么时候见过他求饶啊?更别提哭成这副模样啊?

    彭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喊着:“大帅,末将这条命,其实就应该丢在东山,可不能没人给您报信啊。大帅,青州军太可怕了,特别是在山林间,千万不要再派人去,千万不要再钻他们摆下的套子。”

    在场的亲卫都惊呆了,这还是那位与李乐齐名,号称白波北军第一悍将的彭将军吗?就算死了儿子的婆娘,哭起来也没这么汹涌澎湃吧?

    “别哭了!”郭太见势头不对,再让彭玉哭下去,等消息传出,可就不是吃了一场败仗,儿子失踪那么简单了,大军的军心都要动摇了:“先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是,大帅。”彭玉止住哭声,抽着鼻子将出兵的全过程讲了一遍。

    “末将谨遵大帅的意思,四面攻山,将公子留在山脚督战……开始很顺利,山口的几处险要都无人驻守,末将甚至有些担心,想着是不是走露了风声,被青州军给跑了,可上了山才发现,他们早就准备好了圈套,就等着咱们去钻!”

    随着他断断续续的讲述,东山伏击战那惊心动魄的场面重现在郭太等人面前。

    “山脚陷坑密布,山腰的密林处,到处都是檑木和钉排,林子里还有人放冷箭……一旦追上去,不是被挠钩钩翻,就是被绊索绊倒,连人影都没看到几个,就死伤了无数士卒。末将攻上山顶之前,其他三路人马已经尽数覆灭了。”

    彭玉的脸抽搐着,显然是想起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末将本以为,敌军连破三路敌军,也是强弩之末了,山顶上地势有限,也没有密林覆盖,青州人的陷阱机关也施展不开,谁知道……”

    他四面攻山,潘璋也是四面开战,彭玉这一路实力最强,走的又是山南那条比较宽敞的大路,最终倒是让他登上了山顶。

    “当时末将麾下的士卒尚存半数左右,而敌军只是仗着机关之力杀敌,人数却比大帅估计的还少,只有不到一百人!可就是这一百人,却轻而易举的将末将的四百人打得溃不成军。末将见势不妙,本待拼死断后,让公子先撤,可青州军击溃末将后,竟舍了末将,往公子穷追……”

    彭玉没说明的是,郭清本来有机会脱险,在攻山部队在满山的机关陷阱前伤亡惨重的时候,郭公子就已经萌生退意了。可后来彭玉攻上了山顶,发现青州军只有一百人不到,收到消息后,郭公子的战意顿时就回来了。

    青州军当时采取的是且战且退的战法,看起来像是要引彭玉入陷阱阵,彭玉吃过苦头,不敢追得太紧。正好郭清上来了,两边干脆用号角联系,准备包抄青州军后路,给对方来个前后夹击。

    谁想潘璋等的就是这个,发现山下的动静后,他迅速转守为攻。他和隐雾军战士的实力,在山林间得到了百分之二百的发挥,彭玉的部队人数虽多,但却完全施展不开,反而每个人都觉得自己面对的是敌人的围攻。

    尽管彭玉拼死作战,但终究于事无补,四百人马只支持了一炷香的时间就溃败了。

    青州军并不追杀,直接转身杀向了从山脚包抄过来的郭清,然后就是先前一战的翻版。尽管郭清的部队一直在山脚下督战,并未经历陷阱的折磨,但进了山林之后,依然完全无法抵挡潘璋的攻势,最后就悲剧了。

    “公子……末将听溃兵说,公子似乎是被敌将生擒了。”最后,彭玉给了郭太一个难以评价的消息。

    郭太艰难的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问道:“你觉得这是个好消息?”

    “这个……”彭玉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杨奉他们跟咱们毕竟同出一脉,也没有解不开的仇恨,不然,咱们向后让让,用闻喜把公子先换回来,然后让他们和西凉军先拼命,咱们再……”

    “让个屁!”郭太飞起一脚,正踹在彭玉的心口上,一股大力直接将他掀了个跟头,等他回过神的时候,郭太狰狞的表情全面占据了他的视野。

    “你还不明白吗?蠢货,他们要走了!青州人不就是从东面来的?他们宁可翻山越岭,长途跋涉也要走,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他们走了,咱们抢谁的,吃谁的?和西凉军开战后,让谁顶在前面垫马蹄?”

    郭太用脸顶着麾下的大将,声嘶力竭的咆哮着,把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说的‘他们’指的无疑就是杨奉等人。郭太和长安方面的联系,一直都是他自行处理的,即便是心腹也不知道,只以为郭太此时发动,是为了将白波重新合二为一,壮大之后,再加入争雄天下的行列。

    没谁想得到,郭太要吞并杨奉等人,是准备继续和西凉军开战。

    别看西凉军在王羽面前处处受制,对上白波这种对手,还是很强大的。无论是去年与安邑白波的战斗,还是前阵子对闻喜的突袭,都表明了这一点。

    白波对上西凉军,唯一的胜算就是以退为进,拉长对方的补给线,利用山区地形让对方的骑兵施展不开,这才能和对方周旋。

    正面进攻?那不是送死吗?

    “看什么看?西凉人有骑兵,老子就没有吗?告诉匈奴那边的人,先前说好的牲畜,老子不要了,让他们直接出兵!只要他们肯出兵,浍水以北的土地就都归他们了,等大功告成之后,整个河东都是他们的!让他们对付李傕,咱们对付杨奉、韩暹那几个吃里扒外的!”

    久久没有回应,就算是心腹,对郭太这个匪夷所思的计划,同样没法子一下就接受。

    正在这时,议事厅外一阵脚步声响,有人高喊着闯了进来,一脸的气急败坏:“报……大帅,不好了,不好了,公子……安邑……公子被人吊在安邑城头示众,说是主公勾结匈奴人,全家都该死。等青州大军一到,擒了主公,一起问斩,首级会送回高唐得胜山,立碑以铭之!”

    “贼子安敢欺我若此!”郭太本来就在火头上,这一气,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他怒瞪着双眼,瞳孔一片血红,嘶声道:“现在,还有人反对吗?”

    心腹们互相看看,然后齐声抱拳俯身,应诺道:“……某等唯大帅之令是从!”

    “好,好兄弟!”郭太大喜,笑道:“待大功告成之后,某与兄弟们同享那滔天的富贵!”

    ……

    安邑城的郡守府内,白波众将也是济济一堂。

    “一百兵击破三千大军,损伤不过十数,骠骑军中,真是英杰辈出啊。只可惜这等战绩,却不能如实对外宣扬,不免屈了那位潘将军和隐雾军的名头啊。”杨奉嗟叹不已。

    青州军只来了一百人这件事,徐庶并没有瞒他,而且还通过他,泄漏给了几个与郭太私下有往来,疑似不稳的高级将领。

    不过这件事对外却是保密的,安邑白波的士气好容易才恢复,若如实公布,青州援军只有这么点人,很容易影响大军的士气。

    “主公以隐雾命名此军,原本就是不对外彰显其能的意思。”徐庶微笑着一摆手,道:“至于文珪,战后的首功跑不了他,他也不会有什么抱怨的。其实不用功劳,但一百破三千的名声,就足够他高兴一阵子了。”

    笑谈间,韩暹一直欲言又止的样子,听到这里他突然插嘴道:“元直将军,郭太行事荒唐,但郭清他只是个后辈,这般折辱,是不是有些过了?河东与并州毗邻,和匈奴打交道的人很多,总不能都算作勾结,喊打喊杀吧?”

    “当然不是,只是私下里做点买卖,确实不算什么,不过郭将军做的,可远不止这么简单。”说着,徐庶向角落里招招手,从阴影中转出一个人来:“某给各位介绍一下,这位是阳谷马寿恩,刚从平阳回来,很是探得了一些情报,正好借这个机会给各位说说……”

五零三章 诡异战局

    自中平五年,郭太等人在白波谷起兵以来,河东的烽火就一直没熄灭过。

    开始是汉廷对白波的镇压,结果地方军进剿不利,屡战屡败,北军又要防守洛阳,不能远出,结果这个责任就落在了在西凉屡立战功的董卓身上。从那时开始,河东的局面就变得有些复杂了。

    一时是当地豪强与官府联手,镇压白波;一时是白波对某家豪强下手,官府视而不见,亦或反之;董卓的西凉军时不时的也会对豪强下手,或者对地方官威逼利诱,要求对方投效。总之,是很复杂。

    等到王羽来过之后,官府和豪强的势力都被大幅削弱了,但局面依然没有明朗化,因为白波分裂成了两股。再后,就是西凉军,临汾白波和安邑白波之间的乱战了。

    这两年多,河东就是一个名符其实的小三国。

    直到初平三年的二月二十二这一天,河东的乱势到达了顶点。

    在安邑城西北十五里,禹王城旧址处,河东的三大势力尽起全军,展开了一场让很多关注河东局势的高人们完全看不懂的大战。

    之所以看不懂,主要是因为对敌的两个阵营太过混乱了。

    战前形势最好的应该是拥众二十万,背后有匈奴人撑腰,一直在坐山观虎斗,捡便宜的郭太;西凉军则是兵力最强的一方;被两面夹击,陷入窘境的安邑白波则是势力最大,形势最差的一方。

    当然,这划分方式只是暂时的,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变化。但总体而言,安邑白波就像是一头体态臃肿,行动迟缓的水牛,任是力量再怎么大,也逃不过被两头恶狼分尸的命运。从理论上来讲,西凉军与郭太的战斗,应该会发生在双方瓜分了安邑白波之后才对。

    然而,这场大战却是在郭太——匈奴的联合阵营,与西凉军——安邑白波阵营之间展开的。

    到底是什么人或事件的影响,导致了这种诡异局面的出现,时人皆无暇关注。那种事情,大可以留到后世,让史学军或者军事学家们慢慢研究,世人最关注的,还是这场战争的胜负,以及战后对天下局势的影响。

    不过,若是搞不清楚三方错综复杂的关系,这场大战的胜负根本就无从预测,这一点,只要看看三方的战前部署就很清楚了。

    郭太全师南下,除了留守闻喜的数千老弱之外,他把能拿得起武器的人全部拉上了战场。连平阳的白波谷都不要了,一共拉出来了五万余众,势在必得之心,可见一斑。

    除了本部兵马之外,和他站在一起的,还有匈奴人来助战的五千骑兵。在高唐一战中损失惨重的匈奴人,能挤出这五千骑兵,已经差不多是砸锅卖铁了。不过,只要想想郭太放弃的白波谷,以及浍水以北的大片土地,匈奴人的积极性从何而来就很清楚了。

    另一边,安邑白波也是尽起全军迎战。

    虽然安邑白波拥众三十万,但可战之兵却不多,最终出现在战场上的只有不到四万人。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在和西凉军的战争中损失惨重,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西凉军的牵制。

    西凉军的立场是最古怪的,李傕的五千铁骑出现在了安邑战场,与郭太敌对。但郭汜的二万步卒却始终停留在运城以南,安邑白波不得不留下了数千部队留守,以防备有可能出现的突袭。

    除了运城,白波必须在其他据点也留有一定的人手,因为樊稠的三千飞熊军一直神出鬼没,即便到了大战之时,也没有传出任何消息来。

    表面看来,郭太势力最强,咄咄逼人,另外两方不得不联手对敌,安邑白波对西凉军严加防备,西凉军那边何尝又不是对白波保持了很强的戒心?

    郭汜不来参战,既有可能是准备偷袭白波,同样有可能只是担心两支白波在战场上握手言和,先对战后极具威胁的西凉军展开围攻。

    这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任何一方的立场都随时有可能改变的古怪态势,注定了这场大战的胜负,会变得扑朔迷离。

    观战者的迷惑,也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实际上,旁观者固然稀里糊涂,当事者何尝不是莫名其妙呢?

    “他娘的,他们真的要联手?这不合理!谁能告诉我,是李傕疯了,还是老子疯了?他怎么可能不等着这边打完来捡便宜?”郭太目瞪口呆的看着远处的西凉骑兵。

    对方在安邑白波的方阵的左翼,几百步开外的地方列阵,摆的是骑兵冲击的经典阵型——锥形阵,锥锋直直的对准了自己两翼齐飞的鹤翼阵,敌对之意一览无遗。

    他能理解李傕要捡便宜,他一直就是这么想的。只是和青州军打过一仗之后,他猛然惊觉,安邑白波可能要跑,就算不跑,也有可能等到青州的强援,这才改变了注意。

    他的最新战略是,以泰山压顶之势,尽量快,尽量以最小的代价击败安邑白波。两军系出同源,只要击败,就可以轻易收编。收编敌军残兵的同时,以安邑白波的二十几万老弱妇孺为屏障,抵挡西凉军的进攻,这样虽无法尽收全功,但总比鸡飞蛋打的强。

    当然,青州人抓了他的儿子,吊在城头上挑衅也是让他决定孤注一掷的重要原因之一。

    哪曾想,李傕居然赶到战场来了,摆出了和安邑白波并肩作战的架势,这就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但至少鹬蚌开打的时候,渔翁不能站在旁边吧?不然谁那么傻给你抓啊?李傕就是那个心急渔翁,杨奉那帮反骨仔就是那个傻蚌壳,现在自己这只鹤要怎么办呢?

    两阵对圆,郭太却陷入了深思,迟迟没有发出进攻的命令。

    可他不知道的是,李傕现在也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谋略手段可能有高下,但李傕的主意和郭太的,本质上没什么区别。郭太打算牺牲来不及收编的老弱来争取时间,李傕是想把郭太赶远一点,再来对付安邑白波。若是郭太不肯走,与安邑白波打起来,他就可以坐山观虎斗,轻松自如的捡便宜了。

    不过,这得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对战的双方不能展开大规模的会战。

    大规模的会战将会变成决战,由于对战双方的特性,胜利的一方可以很快的吞掉另一方,西凉军只要来的稍晚,就只有拣点渣吃的命了。

    他预想中,发现青州军的干涉,又怀疑西凉军可能与白波联合的迹象,郭太首先会对安邑展开试探性的攻击。因为黄巾军的组织性较差,再加上他煽风点火,战事很快会扩大开来,波及安邑白波的整个战线。

    在这个过程中,双方的实力会互相消耗,仇恨会随着鲜血的增加累积,最后就算展开决战,失败的一方也未必会轻易屈服。

    这样一来,最佳的捡便宜时机就到了。

    谁想到郭太一上来就是全力以赴,大举来袭;安邑这边也没有严防死守的意思,居然把所有人马都集中起来,摆出了要决一死战的架势。

    这种情况下,他能不来么?敢不来么?

    到现在他也没想明白,郭太到底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一个土鳖还学人研究兵法?啊呸,去死啦!

    “现在,大家都明白了吧?”遍数整个河东,真正对战场局势洞若观火的,也只有徐庶这个始作俑者了,这诡异局势的出现,全都是他牵的线。

    “郭太的真正实力藏得很深,就算安邑这边真的被西凉军击溃,他也有把握与西凉军对抗,甚至击退对方。但西凉兵精,只要避过郭太最初的锋芒,就能取回上风。以咱们的实力,任何一方都敌不过,必须得逼得大家都没有退路,尽起全军出来打上一仗。”

    杨奉和他的伙伴们都惊呆了。

    徐观早就说过,徐庶要利用西凉军对抗郭太,可谁能想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真的达成了呢?李傕已经上了战场,基本上就没有退路了。就算他想临阵倒戈,也无法保证郭太不将他顺势干掉,所以,只要战端一开,他也只能站在安邑一方奋战到底了。

    当然,胜负分明之后,他会怎么做,就很难说了,但至少在眼下,有了李傕的助阵,安邑白波算是有了和郭太对抗的本钱。

    这种手段,用翻云覆雨来形容,似乎也有些不足啊。

    “不过,接下来怎么办呢?真的跟郭太拼个你死我活吗?李傕对上的是匈奴援军,他们应该都不会拼力作战,战事如果僵持下去,恐怕有夜长梦多之嫌。”悲观主义者韩暹清醒的最快,而且当头就泼了一盆冷水,试图让徐庶和同伴们也清醒过来。

    谋略再高明,也改变不了实力的对比,沉浸于谋略得逞的得意是毫无意义的。

    “不!”徐庶满怀信心的笑了,扬起马鞭,遥遥虚指敌阵,笑道:“没那么复杂,这一战,今天就能分出胜负,而笑到最后的,无疑是咱们!”

五零四章 安邑之战

    “咚咚咚……”战鼓擂动。

    “呜呜呜……”号角长鸣。

    旌旗招展,战马奔腾,郭太的五万大军背靠涑水,面朝南方,开始将阵型展开。

    他摆的是个两翼齐飞的鹤翼阵,中间是步卒,两翼是骑兵。匈奴的五千援军在右翼,郭太军自家的骑兵在左翼,虽然装备简陋了点,但大阵摆开后还是很壮观的,将士们也是气势十足。

    在中军阵列中央的位置,数十辆马车拼在一起,铺上厚实的木板,成为了中军指挥台,郭太在亲卫们的护卫下,站在高台之上。

    今天天气不错,挺风和日丽的,晴空万里,湛蓝的天幕,就像是一块巨大的蓝宝石。几天前刚刚下过一场春雨,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河风轻轻吹着,将暖熏熏的感觉带给了每一个人。

    大纛在空中飞舞,猎猎作响,气势恢宏。

    郭太环顾周围,只见军容齐整,阵列严密,将士们士气高昂,不用动员,就能感觉到那股凛冽的杀气。他微微颔首,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冷峻的面容上缓缓浮出一丝傲然的笑意来。

    “是个厮杀的好天气呢!”他轻声自语。

    局面很诡异,但打仗这种事,毕竟还是要靠实力的,这里是河边的平原,不是连绵的群山密林,就算那个徐庶真有超常的本领,也玩不出太多花样。

    自己这里足足有五万大军,难道他还能挖个坑都给埋了不成?如果做不到,他凭什么赢自己?对面那四万白波装备不比自己的士兵强,战斗经验也不比自己多,倒是屡经恶战,对体力和士气的影响都很大,只要自己拼着不顾及损失,胜利终究还是属于自己的。

    至于李傕到底为什么来,大可不用去管他。反正斥候回报,战场周边五十里之内,肯定没有西凉军的其他部队在,用不着担心打到一半,突然被敌人抄了后路。

    这样一来,问题就简单了,无非是分出点精力应付李傕就可以了。

    麾下的将领纷纷聚拢过来。

    若是没有李傕这个意外因素,战前的布置应该已经足够了,现在多了李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家都看到了吧?不是老子不仁,而是安邑那帮人做事实在不地道!当初打运城,咱们也派兵南下了,可他们怎么对咱们的?把咱们拒之门外!自己关上门,独享了这片膏腴之地,只是偶尔送点塞牙缝都不够的粟米来!”

    郭太的战前宣言,充满着浓浓怨气,倒有点忆苦思甜的意思了。

    “后来他们和西凉人打起来了,老子念在白波一脉,主动提出要帮忙,结果好心又被当成了驴肝肺,那些家伙竟然把咱们当做打秋风的了!用点粟米就打发咱们?亏韩暹、杨奉那两个自诩聪明的家伙干得出来!”

    他抬手一指,指着远处依稀能看到个轮廓的安邑城,声音中充满了怨毒:“他们说老子勾结匈奴人,然后把清儿吊在城头,还说要拿老子的脑袋去盖京观,自己却和董卓这个国贼勾勾搭搭!这是他们不忠不义在先,今天,咱们才是奉天命的,咱们才是吊民伐罪!”

    “打!”

    “狠狠打!”

    “**娘亲的!”

    白波分家,跟着郭太的,大多都是积年的悍匪;跟着韩暹的,更多都是愿意安分点过日子,对种田比较有热情的。前者本就好战冲动,而且习惯了仅从自身角度思考问题,狭隘且偏激,被郭太这番话一下就刺激到了,一个个嗷嗷叫着,杀气十足。

    “现在的问题只有一个,要怎么打!”郭太对目前的状况很满意,他意气风发的一挥手,大声道:“对面的两支敌军都是敌人,都想击败咱们,但咱们不能两边一起下手,要拖着一个,打一个!你们说,要拖着谁,打谁?”

    不等众人答话,他重重向下一挥手:“记住,我们的目标是安邑叛军!只要击败了叛军,西凉人孤立无援,只能匆忙后撤,从老虎变成野狗,从其他地方抢食吃。等咱们收拢了败军,再对付他们也不迟!”

    将领们躬身应命,心悦诚服。

    “传令,让左翼的匈奴骑兵专心对付西凉人,不用理会主战场,其他人,全面发动,全力进攻!”

    “喔!”

    旗号招展,大军缓缓前行。

    ……

    “元直将军,郭老大好像没受什么影响,他还是要全力一战啊。”远远望见敌阵动静,韩暹愁上眉头,忧在心间。

    徐庶的口才不错,感染力也强,但韩暹就是个天生悲观的人,什么事都喜欢从坏处着想。如果不做领袖,这种性格倒也未必是坏事,一个想得很周道的幕僚,就算不擅长出谋划策,也能起到拾遗补缺的作用。可若是作为领袖,那就是灾难了。

    韩暹做出的决策,一贯的趋于保守,徐庶对河东局势的这番操控,已经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畴。眼看徐庶一直用的都是计谋,对正面的战局却没有任何举措,韩暹很怀疑,这少年是不是压根就不擅长这个啊?

    徐庶笑答:“就是要他全力一战,拖拖拉拉的,不怕夜长梦多吗?”

    “可是……”徐庶当然也不是一点布置都没有,可是……韩暹下意识的向身后的安邑城看看,这种布置真能起到作用吗?他心里真的很没底,哪怕徐庶把东山伏击战那百来个人拉过来,都比现在靠谱。

    “好了,不要多说了,各位将军,请各归本位,迎战吧。”徐庶不想和他多费唇舌了,反正说多少都是白搭,还费这个力气干嘛?

    至于他真正的打算,那是绝对不能提前说的,两支白波的上层都和筛子似的,一个个都沾亲带故,藕断丝连的,根本谈不上封锁情报。就算现在对韩暹说,都保不准郭太会不会等下就接到消息了。

    要不是有了充分的把握,他又怎么会挑起这场大战呢?

    “韩将军,各位,记住,开战后,一定要完全按照本将的将令行事,以大局为重!切记,切记!”想想不放心,他又郑重的向白波众将叮嘱了一番,这才打发众人去了。

    打发了众将,他在马上直起身,眯着眼睛远眺敌阵。这是他第二次指挥大规模战役,胜负姑且不谈,这战场气氛,肯定是要好好感受一下的。

    就算是在乱世之中,真正能在这样规模的大战中运筹帷幄的机会,终人一生,又能有几次呢?

    他长长的吸了口气,然后猛然将其吐出,化为了一个个至为暴烈的音符:“擂鼓!迎战!”

    “咚!咚!”训练有素的鼓手敲出了沉稳的音节,使将士们因为看到敌军铺天盖地的冲杀过来的声势,而有些动摇的士气稳定了下来。在军官们的指挥下,安邑白波由四万将士组成的巨大方阵,也开始移动起来。

    随即,匈奴人,李傕都不约而同的开始了行动,举刀迎向了陌生的对手。这就是战争,一旦卷入,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两军的鼓号声都在响,但节奏却全然不同,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郭太军的冲势更猛,旌旗剧烈的舞动着,势头狂猛,仿佛一群张牙舞爪的恶狼!

    而安邑军一边却显得有些温吞,鼓手不紧不慢的敲着战鼓,士兵们踩着鼓点,前进的速度比郭太军慢了一倍都不止。这样的节奏,怎么看,都像是有些怯战的意思。

    “哈哈哈哈,毕竟还是心虚了吧?老子的兵多,还有七千骑兵,凭那四万不到的残兵败将,怎么可能挡得住?青州徐庶,不过如此,自以为是田单乐毅,其实不过是个纸上谈兵的赵括罢了!哈哈!”

    郭太开心极了。

    前面他虽然口号喊得响亮,可实际上,他对徐庶这个对手还是很忌惮的。特别是在东山之战后,他还特意找人去弘农、长安一带打听对手的情况,一打听不要紧,直接就吓了一大跳:这少年简直就是王鹏举第二啊!

    面对这么个对手,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郭太很担心,对手在战场上又用出什么奇招来,自己应付不了。可现在看看,对手明显见惯了青州的劲卒,指挥起白波的乌合之众来,一点都不趁手。

    黄巾军多半都很穷,穿不起铁甲,也买不起弓箭,他们交战,靠的就是气势。一鼓作气,像是巨*一般拍在敌人的阵列上,拍裂了就赢了,拍不动就输,换谁来指挥也一样。

    而气势有了,冲击力靠的不就是冲锋的速度吗?连速度都提不起来,还指望着打胜仗?着不是开玩笑么?

    “冲!冲啊!一口气冲垮他们!”郭太纵声狂吼,一把从旗手手里抢过大纛,将旗帜挥舞成了一团难以分辨的影子。

    “杀啊!”担任先锋的正是要立功赎罪的彭玉,眼见已经进入了五十步的交战距离,用不着看旗号,他就知道这是分胜负的时刻了。他挥舞战刀,身形向前猛冲,挥刀狂呼,带着先锋的三千锐卒,将奔跑冲刺的速度提到了极限。

    鼓声如雷,画角如电,超过十万人同时奔跑的脚步声,更是惊天动地!哪怕是日前春雷滚滚的那场雨,也难以与此刻的声势比肩。

    两支军队如同滚滚洪流,一块一慢的相向而行,最终,狠狠的撞在了一起,遮天烟尘弥漫,无数生命在凋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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