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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鲈州鱼     三国第一强兵txt下载     三国第一强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不惭霸王名

    “喝啊!”

    王羽舌绽chūn雷的一声大喝,丝毫没有停留转向的意思,只是在二马交错的一瞬间,用左手拔出了短刃,斩下了华雄的首级,然后就那么挑在枪尖上,往敌阵直冲过去。

    “得得……”

    “噗通!”

    身后,马蹄声疾响,尘土飞扬中,无头尸体颓然落地,数万人为之失声sè变!

    连斩数十名将领,如嵩山一般雄壮,看似不可战胜的华雄,就这么被杀了?

    一个照面都没走过去?

    这王鹏举的武艺,到底有多高?小小年纪,竟然有这等本领,莫非真的是霸王转世吗?

    而且……他现在这是要做什么?

    趁势冲阵?

    就一个人?

    开什么玩笑!

    再没人关注那个正提着裤子往本阵跑的骂手祢衡,数万道目光都集中在那一人一马身上,其展露出的,一往无前的气势,令敌我双方皆为之心惊。

    “传我将令……”公孙瓒缓缓抬手,只觉手中马鞭有万斤之重,无论如何也完不成那个简单的动作。尽管那个动作他已经做过无数遍,非常之熟练了。

    王羽枪挑华雄,无疑振奋了士气,也削弱了西凉军的斗志,让胡轸有所顾忌,不敢轻易下达撤退的命令。

    如果趁势发动总攻,不失为良机,但仅此而已。

    即便西凉军有所顾忌,只能迎战,可是,在这个时间点上发动总攻,也就是在士气上略占上风,胜负,还得靠实力来说话。

    联军的兵力略占上风,可jīng锐太少,河内郡兵的战斗力完全无法期待。就这样进行决战,即便胜了,也只会是一场惨胜

    身后的三千骑,可是他经营多年的铁杆班底,就为了这么一场没什么意义的战争搭进去,这叫公孙瓒如何舍得?

    可是,若是不进攻,那王羽岂不是……

    一边是现实,一边是义气,公孙瓒左右为难,他甚至开始怀疑,王羽是不是有意营造出这种局势,来逼他动手,借此邀名。

    “伯珪将军……”正踌躇间,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公孙瓒转头一看,说话的却是王羽的那个胖幕僚。

    “何事?”

    这个胖子是王羽战前特意塞过来的,公孙瓒也没在意,只当是王羽和自己保持联系的意思,或者要学点韬略什么的。开战后,胖子一直没做声,他早就忘记了对方的存在。

    “王……”贾诩嘴里打了个磕绊,心道又被那小坏蛋给暗算了。

    “我家将军冲阵,非是无谋之举,而是早有成算。我家将军恐伯珪将军担心于他,出兵救援,故遣贾某在此,向将军致谢并释疑。现下战机未现,请将军暂且按兵不动,以待时机。”

    “哦?”这话大出公孙瓒意料之外,心中的天平一下就倾斜了,疑虑消退,担忧大起,“那,战机却在何时?”

    “诩不知。”贾诩摇摇头,“我家将军只说,如果一切顺利,时机很快就会出现,以伯珪将军的韬略,届时一看便知,诩在此,只是稍作说明,而非左右将军。”

    “哦?”又是一声惊咦,但公孙瓒的心情已经与前全然不同,疑虑尽消,代之的则是兴致与深思。

    他也是个很骄傲的人,王羽事先没向他说明,事后才让幕僚代言,公孙瓒表面没什么,但心里却微微有些不快。

    而贾诩简单的几句话,却chūn风化雨般,轻易抚平了那点小疙瘩。

    王羽事先没说,是因为他自己也没把握。杀不杀得了华雄?要多长时间才能分出胜负?

    少年人总是好面子的,提前说的太满,万一失了手,哪有颜面回来见人?

    派个说话得体的人稍作说明,在众将面前重申了自己主将的身份,和王羽对自己的敬重,公孙瓒还有什么可不爽的?

    他直起身体,凝神眺望敌阵,思考着所谓的战机到底是什么。

    他很快就得出了一个很贴近事实,也很让他皱眉的答案……

    故技重施!

    或是冷笑,或是关切,或是疑惑,观战的人先后得出了相同的答案,也只有这样,才最符合事实。

    “某乃泰山王鹏举,谁敢上前,决一死战!”

    王羽并没有真的一头冲进敌阵,在大约一箭远的地方,他带马回旋,从直冲改成了横切。单手举着长枪,不顾正顺着枪杆淌下来的鲜血,就那么挥舞着首级,大喝邀战。

    这场景的确很打击士气。

    就在不久之前,那个脑袋的主人还是虎牢关的战神,让敌人闻之而sè变,现在却被人轻轻松松就给干掉了,首级都成了战利品。

    杀人的若是旁人倒还罢了,偏偏却是那个传说中的王鹏举,对方的事迹,本来就让西凉军将感到心悸,此时亲眼见证到,他们就更加不安了。

    这种时候,自然不会有人敢于迎战,即便他们想,胡轸也不会允许的。

    “想故技重施?白rì做梦!老子可不是牛辅那个废物,老子的军队士气也没那么低!”胡轸的脸扭曲得不成样子,他都快气疯了。

    尽管离得太远,看不清楚二马交错的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可以确定,如果不是华雄宿醉,即便王羽有什么古怪,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得手!

    华雄可是身经百战的宿将!而王羽的名声在外,华雄也没有轻敌的念头。

    既然没大意,那么,以华雄的武艺,就算是吕布在此,也不可能一个照面就取了他的xìng命。问题,只能出在他本身状态不佳上面。

    怎么偏偏就这么巧呢?

    胡轸的牙都快咬碎了,牛辅那个该死的废物,什么时候喝酒不好,偏偏挑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华雄不死,哪里会让王小贼嚣张至此!

    不过,这也无妨,想压制自家士气?嘿,这次小贼算是打错了算盘,自家的士气没那么容易动摇。

    看着王羽来回驰骋,大呼不绝,胡轸冷笑连连。

    一直以来,虎牢关下打的就是单挑战,华雄出战前,双方胜负交替,已是常态,无论军将还是士卒,早就看惯了。

    华雄的死虽然让人震撼,但也就是刚发生的那一瞬间最强,然后震惊就会慢慢消退,哪怕王羽一直挑着首级狂喊也没用。

    何况,自己背后倚着雄关,斥候昨rì回报,联军的主力远在酸枣,除了躲在远处观战的那些诸侯之外,不可能有什么援军。

    没有疑兵,只靠斩将,怎么可能破了自己的大军?

    更重要的是,那个疯子没有自觉,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一座会活动的金山!只要自己传道命令,他马上就会为自己的轻率而后悔莫及了!

    “传我将令,在军中重申赏格!生擒王羽者,封列侯,赏万金;杀了的话,封关内侯,同赏万金!”

    “喏!”传令兵四出,长呼声遍传全军,西凉军的颓丧之气顿时一扫而空,欢呼声四起,众军都是摩拳擦掌,两眼放光。

    似乎意识到了恐吓作用不大,王羽手中长枪一甩,将挑在枪尖上的首级,重重摔于马下。

    这举动像是个信号,随即,联军右翼的郡兵就齐声呐喊起来:“董卓篡国,罪在不赦,执迷不悟,死在临头,迷途知返,为时未晚,只问首恶,余者免死!”

    “劝降?”胡轸一愣神,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我道那王鹏举还有什么伎俩,居然是这招?这样就想动摇我的军心?他在想什么呢?智勇双全?我呸!”

    “贼子怕是已经黔驴技穷了,督帅,我军……”

    “传我将令,全军前进!”胡轸手中马鞭一挥,扬声道:“生擒王羽,击破公孙瓒!”

    武艺好?就天下无敌?笑话!

    谁跟你单挑啊,有本事,你倒是来个万人敌看看?不敢吧,不敢就只有逃跑!

    此消彼长,等你向后一逃,立刻就是兵败如山倒,唯一的悬念,只有生擒还是活捉!

    胡轸信心十足。

    “生擒王羽!击破公孙瓒!”传令兵的长呼声中,如同海cháo一般,西凉军阵滚滚而动,全军上下,气势如虹!

    相形之下,对面的联军阵列都显得很是单薄,身处两军之间的王羽,更是连颗沙粒都算不上,顷刻间就要覆灭。

    ……

    “主公,还是暂且退退吧,河内郡兵不堪用,公孙瓒麾下都是轻骑,必不肯死战,西凉军骑兵极多,在这里太危险了!”

    袁绍面sè发青,奎怒非常。

    他很想看着袁术等人倒霉,不过,却没想过要把自己搭进去。现在形势危急,他不能不退,但临阵后撤,却是个大大的污点。他甚至怀疑,王羽这看似无谋的举动,会不会是拖他下水的计谋。

    “竖子,竖子!”怒喝两声,袁绍抬了抬马鞭,观战的众诸侯应声而退。

    ……

    “弄巧成拙了!”公孙瓒叹了口气,心里又开始纠结起来。

    打?现在西凉军的士气比自己这边还高;不打?自己全身而退倒是没问题,可是辎重什么的就完蛋了,怎么好好的一场胜仗,突然演变成这样了呢?

    难道鹏举真的只是勇气过剩的无谋之人?

    若非如此,他怎么这种时候还不撤?还在西凉军阵前来回跑动?

    他疯了吗!

    不仅是公孙瓒,在他身边,一脸惊慌的袁术,面容平静的刘备,满脸忧虑的陶谦……对面,指挥若定的胡轸,在城墙观战的牛辅……远处,正在后退的袁绍等诸侯,都在同一时间,露出了相同的表情!

    王羽并没有因为计策失败而放弃,他依然在阵前纵马飞奔,狂呼不止:“某乃泰山王鹏举,谁敢决一死战!”

    真的疯了?

    不!

    就在下一刻,公孙瓒看见了令他惊骇yù绝,却又惊喜无限的一幕!

    王羽所说的战机……出现了!

第四十七章 千军共一呼

    早在胡轸下令前进之前,王羽与西凉军的距离就一直在不断接近之中。

    很难说到底是哪一方在主动接近,就象是两块磁铁一样,双方互相吸引着,彼此靠近着。

    这种变化很细微,除了当事者之外,其他人是很难察觉的。相反的,对当事者来说,双方的感触都是那样的真切。

    王羽可以看见西凉士兵通红的面孔,火热的眼神,狰狞的表情,还能听到对方粗重的呼吸声,甚至能察觉到,对方的脚步正在缓缓前移,身体微微前倾,随时都能冲刺向前,合身扑上来!

    仇恨和贪婪,彻底掩盖了恐惧吗?

    “某乃泰山王鹏举……”王羽纵马挥枪,指向敌阵,杀气腾腾的看着正对着他的那个西凉兵,扬声大喝:“谁敢决死一战!”

    那个士兵眉头紧皱,双目血红,直勾勾的盯着王羽,眼神中没有一丝杂念,充斥着的,没有恐惧,只有欲望!

    仿佛他眼中看到的,不是一个敌将,而是一座金山!

    封侯、万金,加起来到底意味着什么样的价值?天知道!对普通士兵,或者低级将校来说,这封赏已经超出了他们所能理解的范畴,只能当做传说中的金山来对待。

    早先听到悬赏的时候,西凉兵只是当做八卦来说的。那王鹏举是一军主将,哪有那么容易让一个小兵给碰上?就算真的狭路相逢,一个小兵又如何奈何得了那种勇冠三军的猛将?

    但是,现在,天大的机缘就这么从天而降了,泰山王鹏举,就这么活生生的在自己眼前乱跑。王羽每一声大喝,都让西凉士卒们浑身巨震,不是害怕,而是激动!

    面前的敌将很强?

    不要紧,身边的同伴很多,多的数不清,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把敌将给淹死,还担心拿不下对方?

    仔细看看吧,那马上的不过是个毛孩子而已!青涩未脱,只是个子生得高大点,天知道这么个小孩儿有啥可怕的。

    要担心的是其他事,这么多人一起冲上去,砍死或者抓住了,到底算谁的?按人头均分吗?不,谁抢到先手,就是谁的!就算要分,也是抢在头里的功劳大!

    就在西凉兵卒已经压抑不住的时候,胡轸的进军命令,如及时雨般赶到了!

    “喝!”那个被王羽用枪指着的士兵,猛然一声大吼,就那么赤手空拳的扑了上来。

    阵列相对时,前排安排的都是弓箭手,临敌之前,先放几轮箭,才会撤下去,由后面的近战兵种接战。王羽挑杀华雄之后,孤身冲了上来,胡轸还来得及变阵,所以,与王羽正面相对的都是弓箭手。

    此人的动作不可谓不迅猛,但终究还是不如马快,乌骓迈着优雅的步伐,轻盈的闪避开了他的扑击,只留给他一脸尘土。

    不过,这只是个开始。

    有了榜样,就会有后来者,王羽若是杀了第一个出击的兵,还可能有点震慑作用,可他就那么闪开了,怎么看,怎么像是在逃避!

    西凉兵的热情彻底被点燃了,他们的眼睛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只有那个仓皇逃窜的骑士的背影!

    “他跑了!”

    “追!”

    “不要放走了王鹏举!”

    “不要放箭,抓活的!”有人自觉聪明,举起了弓箭,结果马上就被更聪明的人阻止了。

    活的是列侯,死的是关内侯!悬赏的本意,是展示董丞相的怨念有多深,但对领赏者来说,却是成仙和半仙的区别。都是侯爵,可关内侯能和列侯比吗?前者更像是个荣誉称号,后者才是真正的侯,可以被称为诸侯的那种!

    或是被拦下,或是被推开,张弓的不少,可最后离弦射向王羽的,却只有零星几支,准头不足,劲道也差,被王羽头也不回的就避过去了。

    前排的冲上去了,后排的也不甘落后,西凉军阵以排山倒海的气势滚动起来,震惊了各路诸侯,鼓舞了友军,振奋了西凉诸将,似乎还吓坏了王羽……

    危急关头,乌骓爆发出了惊人的速度,象是一道闪电似的,呼啸而过。马速很快,但危机却离王羽越来越近。

    因为他跑错方向了,他没有向远离西凉军的东面逃跑,而是仍然在西凉军阵前跑动。唯一与前不同的,就是他跑的是条斜线,仗着马快,暂时和西凉军阵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但这种情况无法持久,因为他始终没有远离,极大的刺激了西凉士兵,后排的骑兵顾不得前面有人挡路,开始驱马突进了。

    有人高喊着让同袍让路,但这些人的努力当然是徒劳的,金山在前,谁肯相让?

    西凉军的风气,本就是强者居上,尤其是骑兵当中,胡人的比例相当之高。

    大功在前,阵后战鼓雷动,骑兵们早已热血沸腾,关键时刻被人挡住了去路,如何忍得?有那性子的,直接发起狠来,跃马前冲,硬是在同袍的队列中,撞开了一条路来!

    有人带头,就有人效法,于是,一阵混乱之后,追兵以最野蛮的方式,完成了队列的转换!追击在前列的,就从步兵变成了骑兵,迅速向王羽逼近过来。

    乌骓虽然神骏,但跑斜线又如何快得过跑直线的?

    尽管乌骓已经全力奔驰了,但追兵依然越追越近。而且,追兵不是从后面来的,而是呈半包围状,从前、后、一侧,三个方向围了上来!

    除非王羽立刻拨转马头,否则,他只有自投罗网一条路可走!

    危机临头,王羽脸上丝毫不见惧色,反而露出了一丝微笑,胜机已现,这一仗,已经赢了!

    “原来……”

    “妙……绝妙!”公孙瓒得出了跟王羽相同的结论。

    “糟……糟了!”胡轸也与公孙瓒有了相似的默契。

    稍懂兵法的人就知道,阵列而战,是发挥军队战力的基础。再怎么精锐的军队,如果被打乱了阵型,就只能变成各自为战的乌合之众,有战力也发挥不出来。

    在王羽的引导下,西凉军阵已呈乱相!

    本来牛辅排出的是个标准的雁行阵,可现在,以王羽为中心,整个阵势正在朝偃月阵的方向演变,大有转变成圆阵的趋势。

    如果变阵是在胡轸的指挥下实现,那么,胡轸的统军才能,就足以与韩信、孙武这样的大能比肩了。整个阵势转换,如行云流水一般,哪怕部分地区发生了自相践踏的事件,都没造成任何妨碍。

    可是,胡轸心知,这些荣誉与自己无关,非说是谁主导的话,也只能说是那个正处于万军中央的少年,是他主导了一切!

    “督帅!”西凉诸将也意识到不对劲了,军队的士气确实很高,但针对的目标却大有偏差,他们的注意力牢牢的锁定在了王羽身上,忽略了对峙中的敌人!

    战鼓声停,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还在持续,西凉军的狂热之意越发高涨了,前方那个目标即将陷入包围,大功就在眼前了。

    “没办法了,击鼓,发动全军突击,尽快擒杀了王羽,然后再返身迎敌!”胡轸咬着牙说道:“对面只有公孙瓒的三千轻骑,和陶谦的两千丹阳兵可堪一战,河内郡兵不足为虑,顶多,就是多折损点……”

    说到这里,一丝鲜血已经从他嘴角流了出来,触目惊心!

    他恨啊!

    对方不过五千可战之兵,原本应该是一场大胜的,可那个王羽居然这么疯狂,宁可自己孤身陷阵,也不肯回头奔逃。

    本来,如果王羽掉头逃跑,士气正旺的西凉军可以如山洪般淹没敌军的!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期待前锋得力点,快点杀掉王羽。后队坚强点,顶住公孙瓒和陶谦的锐气了。应该不要紧,只是三千轻骑和两千步卒而已……

    就在这时,胡轸看到对面的敌军动了!

    “弟兄们,鹏举将军以身诱敌,为我们赢得了战机,人以义待我,我必全心代之……”

    不需要有任何提示,在意识到王羽意图的一瞬间,公孙瓒已经高举起了长槊,放声大吼:“义之所至……”

    “生死相随!”三千将士齐声相和,冲天的战意冲破了天上的乌云,绚烂的阳光重回大地,照耀在三千白马义从的身上,发出了一片耀眼的银光!

    “苍天可鉴……”公孙瓒扬槊前指。

    “白马为证!”像是东风吹起,卷起柳絮万千;又如银瓶乍破,水浆迸射一般,三千白马,一往无前,水银泻地般汹涌而前……

    冲阵!

    冲阵!

    白马义从发动的一刹那,同样是王羽即将陷入包围前的一刻。他不是没机会提前突围,但他在西凉军阵前搅动的时间越长,西凉军的阵势就越混乱,胜利的几率就越大。

    不过,他能起到的作用,也到此为止了。

    接下来,他要为生存而搏杀,在万军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然而,勇者无惧,王羽并不担心自身的安危,他纵声长啸,纵横往来,西走东顾。

    来吧!就让我看看,在前世的历史上,煊赫一时,又迅速陨落,引起无数三国迷追思的无双强兵——白马义从的风采吧!

    当然,自己的任务仍然没有圆满达成,要尽全功,尚须奋战!

第四十八章 陷阵亦无悔

    骑兵的行动轻捷灵活,聚散自如,百里为期,千里而赴,出入无间,故而又被称为离合之兵。

    从战国时代,在中原得到利用开始,骑兵的优势主要就体现在机动力上,而非陷阵破敌的冲击力。到了汉朝,由于对匈奴战争中,骑兵的大规模应用,骑兵的作用逐渐开始延伸开来。

    到了汉末,专用来冲阵的重装骑兵已经出现。不过,大体上来说,骑兵的主要作用,还是机动作战,进行攻坚的,依然以步兵为主。

    而公孙瓒的白马义从,就是典型的轻骑兵。

    骑手身上只有一件皮甲,马身上则只有鞍辔,正面冲突,在开始或可占得上风,一旦失去速度,陷入缠战,那就比步兵还不如。

    这也是胡轸的信心来源所在。

    白马义从的冲阵也很凶猛,但却无法打乱指挥系统——那东西现在根本不存在,胡轸的命令,只能下达给身边为数不多的亲卫。

    而西凉军的阵势虽然乱了,但士气却极高,而且失去指挥之后,已经陷入各自为战的境地。白马义从冲进去了,有一定几率击溃西凉军,但更大的可能性是,他们就此陷入乱战。

    趁着这个机会,胡轸就可以收拢一部分乱兵,只要聚集起两三千人,应该就能扛得住陶谦和河内军的夹击了。

    想取胜可能很难,伤亡肯定也很大,但只要杀了王羽,击退公孙瓒、陶谦,胡轸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这种情势下,他还能期望些什么呢?

    不过,虽然有了计划,但胡轸心中仍有隐忧。

    白马义从闹出的动静不小,但除了正面面对他们的士卒发现危机,开始恢复理智之外,剩下的人依然如故。

    西凉军阵依然持续的向右翼偏移着,尽管前锋已经达成了合围,但却没能在第一时间消灭目标。

    目标还在,西凉军的注意力就不会转移,而是持续的往王羽所在的方向涌过去。换句话说,只要王羽还在,胡轸就无法掌控军队,哪怕白马义从的冲阵无法奏效,联军的后续部队,也会给西凉军带来巨大的威胁。

    “杀了他,快点杀了他!让人去传令!让弓箭手放箭!死了也可以封列侯!”这是开战以后,胡轸做出的,最为正确的决策。

    然而,这道命令下达的太晚了,成建制的弓箭手,早就在最初的混乱中,损失殆尽了。人可能没死,但弓箭多半都被扔掉了——那玩意又重又碍事,对追击目标一点好处都没有,背在身上干嘛?

    对王羽来说,乱战之中,多几支冷箭不多,少几支冷箭不少。本来他就已经在矛林枪丛之中了,冷箭什么的,会比近在咫尺的刀枪威胁更大吗?

    在围攻中保全性命,最重要的是速度。

    骑战,必须不断的移动,不能真的被包围住,一旦真的被围定,没有闪转腾挪的余地,就算是再强的人,也无法应付从四面八方斩刺过来的刀枪,至少王羽是做不到的。

    他之所以敢冒险陷阵,最大的依仗是乌骓。

    这匹让胡酋爱若珍宝的良驹,一点都没辜负胡酋曾经的期望,不但速度绝佳,而且耐力十足。从突袭华雄开始,一直跑了这么长时间,依旧精神奕奕,半点不见疲态。

    有了乌骓的速度,王羽在骑战中占尽了上风,后面和两侧赶上来的对手攻击不到他,正面冲上来的对手又挡不住他,虽然看似身陷重围,但却一直没出现大的危机。

    这也和围上来的都是骑兵,而且乱哄哄的不成建制有关。

    若是成列的步兵,就算攻击不到王羽,也能攻击战马,王羽一人一枪,肯定照顾不周全的。

    现在相对轻松些,只要他保证不被人挡住,就能支持下去。

    当然,想在一群已经红了眼的悍卒中杀出一条血路,同样需要相当的勇武。

    武艺是必须的,这里可是真刀真枪的战场,强者生,弱者死!不过,想要快速解决对手,光是武艺高可不行,很多时候,只能以伤换伤,以伤换命!

    到现在,王羽的枪下已经多了三十几条冤魂,同时,他的身上也多了大小十余道伤口。

    即便是被功劳冲昏了头,失去理智的西凉兵,也被王羽的凶悍所震慑,有了一个短暂的停滞。

    “不用怕,他就一个人,已经受了这么多伤,又不是铁打的金刚?怕什么!督帅有令,生死不论,皆封列侯!上,杀了他!”

    为胡轸的传令的校尉已经赶到了战团附近,见前锋畏缩不前,后续涌过来的兵马却势头不减,他不由大急,拼命给众兵鼓舞着士气。

    这番鼓舞的效果很好,骑兵们的畏怯之心刚冒了个头,就被压下去了,眼中再次泛起了血色,斗志再燃。

    不过,这举动,却给他自己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只见王羽拨转马头,径直朝他冲了过来!

    这校尉也是沙场老卒,不过他可没有王羽那种无视生死的勇气。王羽挑了华雄,在乱军之中杀人如麻,这种对手,哪是他应付得了的?

    “他朝这边来了,围住他,杀了他!”

    用不着他喝令,这个方向上的骑兵便已经迎上去了。

    西凉军中,悍卒多得是,在这场围杀中,最令他们郁闷的,不是王羽有多强,而是绝大多数人根本找不到目标,一直在外围打转。

    没人指挥调度,王羽的速度又快,且一直在改变方向,乱军之中,想见他一面的难度,不是一般的高。

    当然,见到了的危险也不是一般的大!

    第一个冲上去的骑兵,刀还没举起来,就扔掉了,双手死死的捂住了喉头,鲜血从指缝间,嗤嗤的喷射出来。

    喉头比较软,刺进去可以立刻让对手失去战斗力,还方便拔出来,所以,这里是王羽的首选。

    然而,不是每个对手,都象第一个对手那样,挥舞着战刀,将空门露出来的。

    第二个对手就很谨慎。冲刺的过程中,他的长矛一直平端着,哪怕距离相当接近了,也不肯轻易刺出,微微佝偻着身体,仿佛一条盘起身体的毒蛇。

    对于这种对手,王羽的办法是以力破之!

    他单手握着枪柄,直接将长枪抡了起来,仿佛一条长鞭,带着凌厉的破风声,直接砸了过去。

    那个西凉兵措不及防,勉强横矛挡了一下,结果发现矛杆上传来了一股沛然之力,全然无法抵挡,连马鞍都坐不稳了,直接连人带矛被砸落马下!

    王羽看都不看正在尘埃中打滚的对手,继续挥枪为鞭,左右开弓,将调整过速度,并肩冲上来的两个骑兵砸翻,正面对上了那个传令的校尉。

    以寡敌众,混战是他最大的保障,这个校尉的存在,有可能让西凉军恢复一部分秩序,对自己形成致命威胁,所以,此人非杀不可!

    “杀!”那个校尉初时胆怯,但意识到无路可退之后,当即便恢复了勇气,催动战马,直接迎了上来。

    上过战场,经历过厮杀的老卒,就是不一样啊!若非牛辅太废物,河内军对上这样的对手,根本一点胜算都没有。

    不过,现在,你们的对手是个更强的,所以,你们只有大败亏输的命!

    收势,握柄,攒刺,呼啸声再起!

    骑战之中,王羽无法如步战中那样,调动全身之力,但却可以借助战马的力量!人力再强,也比不过奔马之力,王羽的枪势在骑战中快了何止一倍?

    如同前面很多次一样,二马交错间,长锋再次破开了甲叶的阻挡,饱饮鲜血!然而,不一样的是,对手的双手没有徒劳的捂住伤口,而是紧紧的攥住了王羽手中的长枪!

    “嘿嘿,杀了老子,你也别想活……”那校尉挣扎着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好一个悍卒!王羽心中一声暗赞,但手上却不敢怠慢,速度就是生命,周围的敌骑看到自己武器受阻,正在加快速度冲上来,停滞的下场,只有死!

    “喝啊!”王羽奋起神威,断喝声中,直接将那个校尉挑在空中,那个校尉临时反扑,力气用的极大,饶是已经被挑起,双手犹自紧紧握着枪杆,口中大呼酣战:“杀,杀了他!”

    “杀!”西凉军大受鼓舞,拼命杀来。

    “咴!”乌骓感受到王羽心意,在奔驰中长嘶一声,人立而起,让人匪夷所思的转了个方向,马蹄重重落下。顺着这个势头,王羽鼓荡气力,将长枪用力一抡!

    巨大的惯性,远非濒死的敌手可以抗衡的,他再握不住枪杆,被顺势甩出,像个大沙包似的,迎头砸在两个骑兵身上。

    砸翻骑手的同时,惊了战马,形成了一阵混乱,王羽随后突进,长锋连闪,接连刺杀数人,硬是杀开了一条血路。

    “追!”西凉军的凶性彻底被激发出来了。

    “糟了,是东面,他要跑了!”

    “别放过他,杀了咱们这么多人,休想逃走!”

    王羽确实要撤退了。

    他的气力消耗很大,尤其最后那一下,看似威风,对体力的负担却极大。而西凉军却比开始时更加悍勇,再打下去,就真的变成死战了。这不是一场需要死战的战争,现在这样已经足够了。

    接下来,就要看友军们的发挥了。

    万军之中逞孤胆,这活儿可真不轻巧啊!以小见大,今天自己遭遇的阵仗,远及不上传说中的长坂坡,可想而知,那位长坂英雄又是何等的英雄人物!

    真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溃围而出时,王羽心中千念百转,最后只有一个结论:此战过后,寻访赵云的工作也得加速了。

第四十九章 破军有白马

    想着攻略赵云的同时,王羽也没忽略对战局的关注。

    这场战事的中前段,都以他为主,但一人之力终有限度,他可以左右,甚至主导战局,可最终奠定胜局的,还得靠军队的交锋。

    依照王羽的预先判断,此时的最佳策略,应该是突破薄弱环节,直取中军,对胡轸来个擒贼先擒王。

    他一直横切,就是为了营造出这种局势,乱西凉军阵势的同时,让其重心也发生偏移,将中军毫无遮掩的露出来。

    这个判断,王羽与贾诩商议过,不过他没要求贾诩做出提示。

    公孙瓒是个心高气傲的脾气,任何试图左右他决断的行为,都有可能影响双方的良好关系,王羽费了好大力气在经营起这样的关系,他可不想因小失大。

    反正白马将军也是个身经百战的名将,不会看不出来这么简单的破绽,这一点,从他发现、并把握战机的敏锐中,就可以得出结论了。

    道理是这样,可当王羽溃围而出的时候,发现战局跟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公孙瓒并没有采取斩首战术,而是发动了全面进攻!

    三千义从结成横队,平铺在战场上,看起来声势浩大,实际上却单薄得很。与西凉军万人大阵相比,就像是一匹缟帛,轻轻的一戳就能戳穿。

    公孙瓒当真无谋?王羽微微一怔。

    不过,眼下身处战场,并没有让他思考的余暇,连番搏杀冲刺,消耗的不仅是王羽的力量,乌骓的速度也在下降之中。

    与王羽相反,追杀在后的西凉军的马速正在提升中,他们用马鞭、马刺,甚至手中的兵器抽打着战马,试图压榨出它们所有的潜力来。

    只要能追上王羽,哪怕战马立刻倒毙,他们也在所不惜!

    重赏,加上血仇,已经使这帮悍卒彻底的陷入了疯狂。

    王羽一时间有些犹豫,要不要改变方向?如果引着这帮疯狂的家伙与友军汇合,友军那单薄的阵型,很可能瞬间就被突破了,那样一来,战局……

    ……

    “公孙伯珪无谋,生生的葬送了胜局,好,好,天不亡我啊!”

    从意识到王羽的图谋开始,胡轸的心就一直悬在嗓子眼,尤其当他发现,对王羽的剿杀迟迟没有结果,阵型持续的偏移混乱时,他的眼睛都要冒出火了。

    胡轸也是宿将,他知道自己的破绽在那里,如果公孙瓒真的采取斩首战术,他也只能在死战,和退进虎牢关,将大军抛弃在外中做选择了。

    无论怎么选,结果都是相当可怕的。

    现在,公孙瓒放弃了最佳战术,试图全面开花,那战局必将演变为对自己最有利的混战!士气高亢,却失去指挥的军队,是一把双刃剑,很难说最终倒霉的是谁。

    说不定……可以反败为胜呢!

    胡轸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良久,他用力一挥手,喝道:“击鼓!击鼓!王羽就在前面,全军突击,擒杀王羽!”

    ……

    “要糟!”

    “孟德何出此言?”

    “本初兄请看……”

    远处观战的诸侯本是要撤退的,但还没等他们退远,战场上就已经风云突变,王羽以一人之力搅动了战局,看得众人目瞪口呆,哪里还顾得上退走?

    在场的诸侯虽多,不过,包括盟主袁绍在内,大多数人压根就没上过阵,高谈阔论没问题,可真正到了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这些名士就只有干瞪眼的份儿了。

    当然,也有那么几个例外的,比如兖州刺史刘岱、济北相鲍信、上党太守张杨,以及没有官职在身,却一直很积极的曹操。

    这几个人都是久历战阵的,其中以曹操的身份最低,打过的仗又多,所以,在众皆茫然的时候,曹操便担任起了解说的职责。

    “……那王鹏举的谋略看似神奇,实际上却不出古兵法范畴,简而言之,就是上驷对下驷,效田忌赛马之故例!”

    “诸君刚刚都看到了,王羽在西凉阵前招摇,看似故技重施,意图再现孟津奇迹,实际上,他只是在吸引西凉军的注意力而已。胡轸没察觉到王羽的谋算,贸然下达了前进的命令,结果全军被王羽引走,顺带还破坏了西凉军的建制,使得中军后阵,皆坦露无遗!”

    “公孙瓒的轻骑速度极快,如果把握住战机,直击中军,胡轸也唯有舍军撤退一途,虽然不能直接攻克虎牢,但凭牛辅、胡轸的残兵败将,也不可能坚守太久!如此,虎牢可下,奇功在望!”

    对于王羽这个横空出世的对手,曹操一直在关注着,并没有丝毫轻视之意。然而,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对方居然有这样的奇谋。

    这个战术,只有王羽能够实施,因为他吸引了董卓的刻骨仇恨,以及史无前例的重赏!

    另外,有孟津之战的前例在,胡轸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察觉到王羽的真实意图。其实,包括曹操这个旁观者在内,战场上的绝大部分人都被王羽给骗了。

    王羽的计谋的确跟孟津之战有关,但目的却截然相反。

    孟津之战中,他的所有作为,都是为了压制西凉军的士气;而虎牢之战,他的目的是让西凉军的士气膨胀!

    为了最大限度的混乱敌人,他甚至不惜以身犯险,身陷敌阵!这等谋略胆魄,实在是……

    “只可惜……”曹操的语意是在惋惜,但诸侯们却听出了一丝庆幸的意味,他们知道曹操在庆幸什么,因为他们自己的心情也是差不多的。

    作为反击的主要力量,公孙瓒选择了错误的战术,而陶谦的兵马与河内郡兵的行动相对缓慢得多,他们来不及突击胡轸的中军,反倒很可能与失去理智的西凉乱军迎头撞上!

    一场奇功,眼见着化成了泡影,诸侯们都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建功很好,但建功的若不是自己,那感觉就很糟了。在这基础上,如果建功的还是潜在的对手,那就不止是感觉不好的问题了,连未来都会变得有些灰暗。

    王羽功亏一篑,一场乱战之后,公孙瓒和胡轸两败俱伤,然后自家兵马上去拣便宜,这才是皆大欢喜的结果啊!

    最心急的是孔伷,他甚至在曹操还没解释完的时候,就向手下打了个暗号,示意后者,回营去调兵。其他人虽然动作慢了点,但也都是跃跃欲试的模样,只有冀州牧韩馥一脸淡然。

    别人不太了解公孙瓒,他却知道一些,他不确定这位白马将军到底强在何处,但他很清楚,公孙瓒绝非浪得虚名之辈。

    既然曹操等人,乃至胡轸都看出了问题,公孙瓒没道理一点都察觉不到,他会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此战过后,这个对手恐怕会变得更可怕!韩馥阵阵心悸,可又无可奈何,现在,战局已经白热化了,除了对战的双方,谁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在这里见证对手的辉煌了。

    这样的心境下,他哪还有心情去提醒其他人,和其他人争辩?烦自己的心,随别人去目瞪口呆吧。

    韩馥的想法是正确的,最先对白马义从的强大有所体会的,是王羽。

    背后的敌人渐渐追近,正面接应的友军却少,王羽也不失望,他深吸一口气,就待回身再战。

    西凉军靠的就是一口气,等这一口气散了,就彻底变成一盘散沙了。就算公孙瓒指挥失误,但河内郡兵好歹也打过胜仗,又是阵列而战,更有名声在外的丹阳兵助战,赢下这仗还是没问题的,对自己的名声也不会有多大影响。

    多花费点力气而已!

    调转马头,王羽挺枪再战,凌厉无匹的气势,让陷入疯狂状态的西凉兵都是一滞。停滞只是短短一刹那,下一刻,这些悍卒便恼羞成怒般的发出了怒吼,挥舞着兵器冲了上来。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王羽分明听到了一阵密集的破风声!

    声音是从他背后传来的,出于某个沉痛而深刻的记忆,王羽下意识的想俯身躲避,不过,他强自按捺住了这股冲动。

    公孙瓒或许鲁莽,但绝不是疯子,他不会暗算自己的,来自背后的,是友军的支援!

    冲在最前的那个西凉兵,喊的声音也是最大,然而,持续的时间却很短,一支羽箭准确的射进了他那张血盆大口,直接结束了他的一切——喊杀声,以及生命!

    紧随后的似乎是个军官,身上穿着半身铁甲,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重骑兵了。骑弓不是强弩,对铁甲的作用不大,然而,铁甲总有护持不到的地方,两支羽箭,分别取中了他的面门和咽喉,将他射落马下。

    箭矢如雨,密不透风,接连不断,西凉军的前锋就像是撞上了一道看不见的墙,纷纷坠于马下。

    一个军侯模样的军官冲到王羽身边,高声叫喊,满脸都是崇敬神色:“王将军,这里交给我们,请将军为我等撩阵!”

    “请将军为我等撩阵!”白马义从齐声高呼,手上弯弓搭箭的动作,却毫不停顿。

    王羽并不坚持,弓箭本就非他所长,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趁机观摩白马义从的战法,顺便找找赵云才是正事。

    他已经看出来了,公孙瓒的这个阵型,的确不是乱来,他是要发挥白马义从的特长,骑射!

    骑射?

    现在可是汉朝,真的会有这种以骑射为主打的军队吗?

    王羽很肯定,答案是:有!

    白马义从,骑射无双!

    三千义从,分成了三十个百人队;每队分成两组,交替射击。

    前一组平射,主要取准,目标是敌军斗志最高,最为敢战的那些悍卒,或者亲自上前鼓舞士气的军官;后一组漫射,重点打击某个区域,杀伤率不足,但箭雨覆盖的区域,却是一片哀鸿。

    一队人马射完一轮,立即后退,另一队补上,战法与前一队如出一辙。

    简而言之,白马义从排的,就是个松散的长条队列,一共四排,七百五十列,松松散散的,与通常意义上的兵阵完全不同。

    可就是这么一个不靠谱的阵型,却最大程度的发挥着白马义从的战力。

    周而复始,持续不断。

    气势汹汹展开冲阵的白马义从,始终没有和西凉军阵发生直接接触,就这么隔着一段距离,一面缓缓后退,一面持续对敌军造成杀伤。

    西凉军就像一头愤怒的疯牛,鼓足全身的力气发动了冲击,结果却撞上了一张网。软绵绵的不着力,但却带着无数倒刺,将疯牛刺得鲜血淋漓。

    开始,疯牛凭着血勇,还在奋力冲刺。但随着伤口的增加,失血的加快,疯牛挺不住了,疲惫和伤痛涌上心头,疯劲消失,代之的是恐惧和绝望!

    然后……

    它崩溃了!

第五十章 一掷定乾坤

    看到白马义从亮出了弓箭,洒出了第一片箭雨的时候,胡轸就已经有了觉悟,

    败局已定!

    其实,从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王羽的意图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知道胜负已分了。不过,公孙瓒看似乱来的一招,又让他生出了些许希望,觉得还有奋力一搏的机会。

    结果,他看到的只是幻象,希望转瞬间就破灭了。

    在西陲从军多年,胡轸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骑射,算不上多稀罕的玩意。汉军也好,胡虏也罢,都能玩上几手。

    不过,白马义从这样的骑射战法,却是他生平仅见!

    这么糟糕的时刻,碰上这么可怕的战法,结局是毋庸置疑的。

    西凉军的士卒不可谓不勇,但失去了组织,没有包抄,没有有效的反冲击,也没有远程兵种的掩护,他们只能乱糟糟的往前冲!

    因贪婪和仇恨而来的血气,不可能持久。当最敢战的士卒死伤殆尽,原本追逐的目标也远远脱离,头上的箭雨却不断落下,还有那些白马……

    胡轸不知道前锋的士兵的感受如何,但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那些白马本身就很压制士气。

    因为都是白马,所以很难分清敌人哪个是哪个,唯见眼前白茫茫的一大片,来回晃动,耳边则全是同袍的惨叫声,如同置身梦境一般。

    哪怕最坚强的人,也会感到绝望。

    等到西凉军发现敌军的大队步卒也逼近的时候,溃败已成必然!

    平心而论,白马义从的战法虽然可怕,但却吓不倒胡轸。阵列而战的话,他自有办法对敌,无非就是拼消耗。

    骑射的阵型松散,射速也快,但步弓的射程更远,威力也大,以西凉军的悍勇,哪怕三五个弓箭手换一个白马义从,也能坚持得住。

    反过来,公孙瓒却未必愿意这么对耗。

    如果说训练一个弓箭手耗时耗力,十个士兵里才能选出一个;那白马义从,就至少也得是百里挑一!

    纵横往来,进退有据,骑术不好能行吗?骑术好还不够,射术也得相当高超才行,说个个都是神箭手可能有点夸张,但白马义从的将校,无一不是神射!

    这样的军队用起来很顺手,威力超绝,但训练的难度一样很高,公孙瓒会拿他们来对耗吗?不可能!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留给胡轸的只有一条路了,逃!

    “撤,快撤!”他招呼着身边还能指挥的几百近卫,向关门处溃逃。

    关里还有兵,虽然只是些残兵败将,但坚守几日还是可以的,联军主力还没到,至少要争取点时间,给丞相报个信。只有这样,才能给自己争得几分先机。

    不得不说,胡轸对战机的把握还是不错的,他的败逃和大军的崩溃,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发生的。

    西凉军瞬间完成了角色的转换,由无畏的勇士,变成了怯弱的懦夫,他们丢盔弃甲,亡命而逃。

    而他们的对手,白马义从也不再后退,开始随后掩杀。

    追杀,本来就是轻骑兵最擅长的,作为轻骑兵中的佼佼者,白马义从的表现自然也是不凡。

    原本的百人队一分为二,一队人放下弓箭,拿起了近战武器——挂在马鞍上的长槊,然后不急不缓的追在西凉溃兵的身后,成片的杀伤外围的士兵。

    如果说先前的骑射攻敌,像是用倒刺在放血,现在白马义从的追杀,就是剥皮,一层又一层,鲜血淋漓!

    另一队骑士手持弓箭跟在同袍后面,时不时的就会向溃兵比较集中的地方,来一轮射击,既是为了杀伤敌人,同样是为了不给敌人重新集结的机会。

    追杀一阵,两队人马互换位置,换用武器,继续重复先前的动作。看着白马义从训练有素,好整以暇的样子,王羽羡慕得牙都有点发酸了。

    身为武将者,看到这样的强兵,谁能不见猎心喜呢?骑射无双,来去如风,除了正面攻坚和消耗战之外,无往而不利,能最大限度的发挥出骑兵的威力,再适合自己不过了。

    亏得自己被后世那些鞑虏自我吹嘘的资料所蒙蔽,竟然以为骑射真的是蒙元鞑子发扬光大的。居然忽略了,以大汉朝的鼎盛武功,和对骑兵的应用,怎么可能没有点心得,反而让一群没开化的野蛮人占了先呢?

    看来,自己结交公孙瓒的行为,是一招始料未及的好棋呢。除了招揽名将,购买战马之外,自己还可以弄些教官过来,甚至借兵!

    公孙瓒很大方的,先前就主动要求要借兵给袁术,自己与他的交情这么好,想借兵应该也不难吧?

    “先斩猛将华雄,然后以一人之力,破万军之阵,鹏举贤弟,今日之战后,你勇武之名势必传遍天下,再没人敢质疑孟津之战是否属实了!哈哈哈哈……”

    正出神时,身侧突然有人高声大笑,王羽转头一看,正见公孙瓒满面春风的策马而来。

    “哪里当得起大哥的夸赞,此战获胜,全仗大哥练得强兵。早知大哥有这等强兵在手,羽也不必行此险着,劳大哥接应了。”

    “贤弟说的哪里话?”

    见王羽不居功自傲,公孙瓒心下更喜,他抬手向前一指,感叹道:“这些亲卫都是追随某多年的老兄弟,多次共历生死,如兄弟手足一般,若不是兄弟你引得西凉军自相践踏,乱成一团,没了成建制的弓箭手,某又岂敢放手一战?此战,你的首功当之无愧,愚兄不过从旁帮衬一二罢了。”

    王羽本待谦虚,听到这话,却是微微一怔。

    原来公孙瓒之所以发动奔射,并非纯粹要展示军容,或者接应自己,而是要尽可能的减少伤亡。

    突击中军见效快,但容易被溃军卷入,造成无谓的损失。以骑射来杀伤乱军,就安逸得多了,跟演习差不多,结果也不比突击中军差。

    西凉军的弓箭手被骑兵践踏,只能说是个细节,连胡轸自己都未必注意到了,但公孙瓒却观察到,并以此来做了决策……盛名之下无虚士,三国的名人们,的确没有一个简单的。

    “眼下全胜在即,大哥,咱们顺势就取了虎牢关罢。”

    “取关?可是……”公孙瓒略一迟疑,取关的机会不是没有,顺利的话,胡轸进城时,溃兵会一拥而入,只要守城的牛辅稍一迟疑,城门就关不上了。

    挟大胜之势的白马义从,只要一个突击,就能抢下城门,主力溃败的情况下,牛辅也不可能搞什么巷战。他要是有那胆魄,孟津也不会败得那么惨。

    可是,眼下的情况有些诡异,胡轸已经到了城门下,但城门就是不开。似乎牛辅突然果决起来,发现了危机,打算严防死守一样。

    白马义从再精锐,骑兵也没办法攻城,哪怕城里只是一群残兵败将。就算后面的步兵到了也白搭,公孙瓒很清楚,王羽的辎重里面,钱粮布匹都应有尽有,就是没有半架攻城器械。

    “大哥放心,牛辅屡败之人,哪里还有坚守的勇气?且看羽给他最后一击,打消他那点侥幸之心。”王羽朗声而笑,向公孙瓒打了个招呼,然后纵马前行。

    公孙瓒本心是有些疑惑的,怎么也想不通,牛辅既然要跑,何必还差这所谓的最后一击?何况,牛辅人在城内,王羽又不会飞,还能把牛辅怎么着了呢?

    不过,经历了今天这一战,他对这个小兄弟已经佩服得不得了了,普通人,哪能有这般胆魄和谋略?既然王羽说行,那就一定行。

    公孙瓒拍马也跟了上去,倒让后面跟上来准备恭维他几句的刘备等人扑了个空。

    ……

    “督帅,追兵杀上来了,除了骑白马的之外,那个王鹏举也来了!”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胡轸脸涨得通红,脖子涨得粗了好几圈,他指着城头,咬牙切齿的喊道:“冲那里喊,告诉牛中郎,他开门让咱们进去,大家携手共度难关,还有一线生机。他闭门死守,只有死路一条!喊,快给老子喊!”

    西凉兵都知道到了生死关头,即便胡轸不说,他们也是要喊的。

    怎奈牛辅也不知是聋了,还是被吓傻了,城头就是没有动静,如果不是还能看到有人影在上面晃动,牛辅的将旗也好好的竖着,众人准以为牛辅已经跑了。

    “牛辅,你这个杀千刀的,不得好死!等着瞧!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眼见追兵越来越近,城下挤挤挨挨的全是溃兵,想绕城逃跑也来不可得,胡轸等人彻底绝望了,一个个都是破口大骂。

    白马义从外型优雅,但动起手来可不是一般的狠辣,除非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否则撞上了就是一槊,根本就没有留活口,抓俘虏的意思!

    “将军,咱们到底是战是退啊……那个王鹏举杀过来了,万一他……”

    其实,城头上的兵将也都在发抖,不开城门的确是持重之举,可就这么挺着也不是办法啊!等胡轸他们死光了,自己这些人还不是要被瓮中捉鳖?

    “怕什么?他又不会飞!”牛辅眼神飘忽,但还算沉得住气,嘴里喃喃道:“千兵万马避黑骑,好杀气,好威风……以后,没人会揪着咱们不放了吧?不是本将不中用,实在是他太厉害,遇上他的人,都这德性!”

    “将军说的是……”牛辅部下的将校互相看看,又往城下张望几眼,纷纷点头赞同。

    牛辅微觉得意,守得云开见月明,总算是要熬出头了啊。

    “可是,将军,咱们在这里……不好!”

    “小心!”

    话说到一半,众将都是脸色大变,惊呼声响成了一片,牛辅刚回过神,就感觉一阵巨大的风声从身边呼啸而过,仿佛有人在身边挥舞一柄巨锤似的。

    “咚!”一声巨响,木制的城楼一阵摇晃,灰尘扑扑而下,搞得众将灰头土脸的。

    好在没倒。

    “好险……”

    牛辅拍拍胸口,大有死里逃生的感觉,回头一看,才发现,从身边呼啸而过的,竟是一杆长枪!显然是被什么人从城下投掷上来的,看那样子,投手的力量不是一般的大。

    “将军您没事吧?这枪是王羽投的,他这是要您的命啊,将军,咱们还是快点……”

    “等等……”牛辅不为众人的劝说所动,他直勾勾的看着那柄长枪,然后一步步的走了过去,步子越卖越大,最后用一个饿虎扑食般的动作,直接扑到了枪杆上面。

    众将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只有几个站得近的有心人猜到了点什么。那枪杆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象是一卷绢帛……

    到底有没有,他们已经没机会证实了,因为他们的中郎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只见牛辅从容站起,转过身,意气风发的一挥手:“开门,撤兵,回洛阳给丞相报信去!”

    “喔!”城头上下,欢声雷动。

第五十一章 不惭世上英

    城头上的欢呼是最先响起的,牛辅的部下为终于可以逃跑而兴奋;

    城下的则稍微慢了一拍,他们的眼里只有城门,那是逃生的通道,所以,直到紧闭的城门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音,有了开放的迹象,他们的喜悦这才宣泄出来:终于有路逃命了!

    更远处,联军将士们同样爆发出了震天的呼喊声,从他们的角度看来,那个不可思议的少年英杰,再次大发神威,一掷定乾坤,为攻克雄关,扫平了最后的道路!

    神枪一出,谁与争锋!

    正是虎牢关这座当世雄关,将十多万联军阻挡在外,让他们踌躇不前;

    正是虎牢关,使得洛阳城显得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正是虎牢关,让将士们离乡背井,远赴异乡,生死难料!

    如今,雄关已下,通往洛阳的大路已然畅通,擒杀国贼,重兴大汉,全天下都恢复和平的希望近在咫尺了,这让他们如何能不兴奋欲狂?

    参与战事的将士,尤其是立下汗马功劳的白马义从,自然最为兴奋。

    多年来,他们一直在边疆浴血奋战,打了不知多少场胜仗,可是到了中原,却连受冷遇,不但没人知道他们的勇武之名,甚至连粮饷供应都要被刁难。

    在联军大营的那几天,他们没少听到闲话,其中最让他们恼火的一种说法,是说:公孙瓒打肿脸充胖子,只顾眩人耳目搞出了这么一支华而不实的部队。没实力,耗费却不小,说是来助战,实际上就是来混饭吃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

    白马义从的这群精锐老兵都快气疯了,可是又没法正名。

    幽州军远来,人数既少,友军也有限,兼之供应不足,主公似乎也没有拼死决战的打算。

    不打仗,怎么正名?难道打友军?

    可是,真说要打,幽州军也提不起什么劲头,西凉军跟自家没什么根本性的冲突,他们的实力也不是假的,跟他们战得两败俱伤,只会让那些说风凉话,看热闹的卑鄙小人们得意而已。

    这里面的帐,幽州将士们都算得很清楚。但心里面那股火,却怎么都扑不灭,反而越来越旺了,以至于他们对后来的一系列变故,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他,雪中送炭,让自己的爱马不至挨饿;

    他,豪爽仗义,与自家主公兄弟相称,大有古之任侠之风;

    他,天赋惊人,只是数日时间,就将平平无奇的骑术,提升到了驾轻就熟的水准,与那匹乌桓王的神骏,仿佛天作之合一般;

    当然,这些都是旁枝末节,最让人惊叹的,还是他的武勇和谋略!

    是他斩将破阵,这才给了义从们正名的机会,经过今日此战,王鹏举之名必将名动宇内,同时,与他并肩作战的白马义从,一样会名震天下!

    混杂着崇敬和感激,白马义从望向王羽的眼神已经全然不同,他们完全将这个少年当成了自己人。

    来迟一步的徐州兵和郡兵虽然也同样兴奋,但总是带了点失落。

    这场胜利的意义非同一般,但他们却分不到多少功劳。首功自然是王羽,其次则是白马义从,他们纯粹就是摆设,一刀一箭都没放出去,只是跟在白马义从身后捡了点漏,抓了些俘虏什么的,这算哪门子功劳啊?

    河内军还好,他们有自知之明,王羽又是他们的主将,主将建功,部下自然也有荣与焉。

    但徐州将士心里就不好受了,他们原本是当救世主来的。

    丹阳兵精名满天下,公孙瓒是孤军,河内郡兵又不中用,想要取得战绩,当然只能靠他们。怀着这样的信念,最后却成了看客,徐州军上下的情绪自然不会太高。

    倒是他们的主将依然淡定,陶谦已经赶上了公孙瓒,正微笑着恭贺对方呢。

    “白马义从,天下强兵!伯珪,你这白马将军,果然名不虚传啊,老朽今日算是大开了眼界。”

    说着,陶谦面露缅怀神色,语气也变得有些低沉起来:“可惜,当年边章、韩遂叛乱时,张纯也在辽东作乱,拖住了伯珪的行程,否则有白马义从助战,区区羌胡何足为虑?”

    “恭祖兄谬赞了,”公孙瓒谦逊道:“西凉战事,某未亲历,知之不详,但听闻当年不能成功,主要是因为将帅不合,难以协力,而非是军力不足。想西凉各部,兵精甲坚,远在叛贼之上,又哪里差了瓒这点助力?恭祖兄实在太抬举瓒了。”

    “各怀心思,离心离德……”

    陶谦回头看看,远处观战的那些人已经停下了,似乎有些无所适从的样子,转过头来,他向西远眺,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虽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呐!”

    他这话说的有些含糊,但没挑明的意思,众人都懂,若是联军真的有进取之意,虎牢关虽雄伟,又岂能挡得住十多万大军的众志成城?

    无非是悲剧重演罢了。

    见气氛有些低沉,公孙瓒连忙开解道:“汉统未率,吾道不孤,恭祖兄,有鹏举这样的少年英杰在,你又何必忧愁?说起来,此战瓒虽出了些力,但首功却非鹏举莫属!每到生死存亡之际,总有英才辈出,恭祖兄又何必忧虑?”

    “是极,是极,却是老朽糊涂了,大胜之际,说这些煞风景的事情做什么?”陶谦自嘲的笑笑,随即,老头眉宇间忧色一闪,左右看看无人,这才哑着嗓子说道:“福兮祸所伏,此次鹏举虽获胜,但隐患却也不小,早先就已经有些风声……”

    公孙瓒傲然一笑道:“恭祖兄勿忧,瓒不会就此便去,刘公山那些人应该两不相帮,你我再加上公路,又何惧之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鹏举勇武无双,又有某等襄助,谁又能是抗手!”

    “话虽如此……”陶谦想了想,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他担心的就是这个,本来他见袁家兄弟对立,又多方排挤公孙瓒,想着以自己的力量,让双方的实力趋近一些,以保持平衡。

    可事情的发展,还是滑向了不可预知的方向。公孙瓒心高气傲,王羽也不像是能受气的人,再加上袁公路那个混世魔王,联军的未来只怕……

    明明是胜利在望了,可自己怎么就高兴不起来呢?难道真是老了,想得太多了吗?听着身遭震天般的欢呼声,望着满目疮痍的战场,老陶谦怅然若失。

    他只是怅然,后方观战的诸侯们的心情,就只能用百感交集来形容了。

    首先是震惊!

    对王羽,他们已经无话可说,这少年身上发生的奇迹太多,已经让人感到麻木了。在他身上纠结,只会导致生平的常识被颠覆,思维陷入混乱而已。

    要纠结,也得等以后心情平复了再说,眼下,只能强迫自己接受这个现实,并且筹谋应对之法。

    王羽名声大振,公孙瓒等人同样如此,骑射无双的白马义从,给诸侯们带来的震撼,全不在王羽之下。毕竟前者创造奇迹,不是一次两次了,此番不过是旧事重演罢了。

    “壮哉,壮哉!盟主,诸君,虎牢已下,通往洛阳之路已是一马平川,匡扶社稷就在此时!董贼丧胆,又有南阳兵马呼应,诸君何不以鹏举为先锋,奋勇向前,一举建功?”

    孔融是最兴奋的一个,他觉得这场胜利,跟他自己也有不少的关系。

    王羽是他颇为看重的一个后辈,这层关系还在其次。关键是祢衡!没有祢衡的骂阵,就没有后来的一切,可以说,他是这场大胜的先锋!

    当然,孔融没有争功的意思,反正只要有人提起这场大捷,就一定会从祢衡骂阵开始说起。看到满腹才华,却处处碰壁的友人一举名扬天下,他孔文举自然有荣与焉。

    至于骂阵的过程中的瑕疵,孔融是不会在意的,名士么,总是要有点与众不同的。

    孔融的激昂情绪没有引起任何共鸣,诸侯们神情各异,就是没有一个兴奋激动的。

    韩馥面色铁青,紧紧皱着眉头。

    白马义从的强大,让他感到十分恐惧,早知道公孙瓒这么猛,就不应该跟刘虞有所牵扯,这下事情可棘手了,万一公孙瓒图谋冀州,自己要如何抵挡?

    解说战局的曹操,脸色同样不太好看,他的解说,虽然也点明了几次要点,但错漏之处更多,而且还都是后知后觉,这让自认精通韬略的曹操如何自处?

    反观王羽的策略,和公孙瓒的战法,都是前所未有,让人匪夷所思的。虽然曹操用田忌赛马的故例,解释了王羽的策略,但凭良心讲,这根本就是两码事。

    从战局上看,王羽和公孙瓒配合无间,他压根就没想过要斩首,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搅乱西凉军的阵势,给白马义从赢得战机!

    虽然没人说什么,但曹操只觉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狠狠搧自己两下,然后找个地缝钻进去。在这场无形的交锋中,他再次一败涂地!

    除了他俩之外,袁绍的情绪同样很糟糕。

    实际上,从收到王羽搞了一批辎重和公孙瓒会师的消息之后,袁绍的心情就没好过。

    那批辎重的来源实在太可疑了,如果是最糟的那种情况,自己的规划就会大受影响!

    想追究吧?王羽方才大胜,声望空前,等到消息传开,名声恐怕比自己这个盟主还要响亮,这个时候追究他,岂不是会被说成是嫉贤妒能?

    不追究?那这口恶气怎么忍得下?而且,放任王羽如此发展,也是个大大的隐患啊!

    现在,自己已经得罪了公孙瓒,渤海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去了,太危险!如果再失了河内,那自己就剩个盟主的空头衔了,没有地盘,怎么屯兵养士?

    不行,得想个办法!

    其他诸侯的心思没这么复杂,可是,几位重量级人物都如此,象孔融那么不靠谱的诸侯,毕竟不多,其他人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好坦白说出来。

    关墙内外,欢声雷动,一片沸腾景象;相形之下,诸侯们这边就显得有些过于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愁云惨淡了。

    士兵们开始还欢呼了两声,但很快发觉了不对劲,再过片刻,他们都被主将们的情绪所感染,望着盟主袁将军与幕僚们秘议不休,众兵心下皆是惶然。

    明明是赢了的啊?怎么没人高兴呢?难道自己眼睛花了,看错了旗号守关的才是友军么?

    “报……”打破沉默的,是自东而来的几骑快马,看样子,似乎是信使,但为首之人做文士打扮。

    有将校认得此人,正是袁绍帐下的幕僚之一,逢纪逢元图。

    到得近处,逢纪滚鞍下马,连滚带爬的向袁绍跑去——也不知是太着急了,还是心不在焉,没多远的距离,他居然连摔了两个跟头。

    “元图,何事惊慌?”袁绍见状,心中当即一沉。

    “果然如主公所料,颜良、文丑二位将军遣使回报……”声音渐低,直至微不可闻,但袁绍的脸色却越来越差。

    他将马鞭摔在地上,怒吼道:“竖子安敢……”

    “主公!”身边几位谋士同声劝阻。

    “罢了……”勉强控制住了情绪,袁绍咬牙道“传令下去,且回酸枣大营,此间事,再做计较!”

    “啊?”众皆愕然,但却也无人出言反对。

    袁本初和他那个兄弟可不一样,城府深得很,喜怒全不形于色,能让他气成这样,肯定是出大事了。

    ……

    欢庆中的士卒无暇其他事,但主将们却为之而震惊,陶谦目瞪口呆的望着袁绍等人离去的方向,喃喃道:“袁渤海到底在做什么?居然就这么走了!”

    这场大捷不仅仅是王羽和公孙瓒的胜利,同样是联军的胜利,身为盟主,就算心里不高兴,表面上也得来恭贺嘉奖几句啊。

    就这么走了,岂不是……

    “哈哈,我早就说了,那个妾生子成不了大器,随他去,随他去,西凉军连战连败,已经不足为虑,待我手书一封,令孙文台加速进兵,会师洛阳城下,一举成就不世之功!到时候,诸君皆有公侯之赏!”

    袁术大笑几声,看看一脸平静的王羽,又啧啧赞道:“别人倒也罢了,可鹏举年方弱冠,就以战功封侯,这不是千古佳话是什么?哈哈哈哈……”

    公孙瓒也是意气风发的模样,指着豕突狼奔的胡轸溃兵道:“董贼的四大中郎将已去其二,只剩本队兵马,以及两个外系,敌人削弱至此,我军又得了敖仓之粮,此时不进取,又更待何时?”

    王羽并没有被盟友们的情绪所感染,他的表情比作战时平静得多,全然看不出那个叱咤千军的无双豪杰的影子,倒像是个被长辈夸张,有些羞涩的少年郎。

    众人只当他不居功,好感更增,但实际上,王羽的心里正在紧锣密鼓的盘算着。

    趁着说话的空当,他挥手招来了军侯李十一,在后者耳边低低吩咐了几声,然后挥挥手,让对方离开。

    李十一领命而去,招了几个随从,齐齐上了战马,往东面,酸枣大营的方向绝尘而去。

第五十二章 煊赫洛阳城

    洛阳。

    太尉府。

    “子琰,子琰……”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高喊着登堂而入。

    太尉是三公之首,黄琬更是当世大儒,在他的府上大呼小叫,自然是很失礼的一件事。不过,府中上下对此都视若不见,听而不闻,原因很简单,那高喊之人的身份同样不一般,乃是尚书令王允。

    听到老友的声音,黄琬不敢怠慢,远远的就迎了出来,抚掌而笑道:“子师来的怎么这样急?莫非你迁司徒的旨意已经颁下来了么?”

    “诶,国难……嗯,都什么时候了,还谈什么司徒不司徒的。”王允跺跺脚,嗔道:“子琰,亏得你还能稳坐家中,莫非……你还不知道吗?”

    “何事?”黄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这几天一直告病在家,根本没上朝,不过,看到王允眼神中那掩饰不住的狂喜之意,他心中忽然一动,颤声道:“难道,难道……”

    王允不敢高声叫喊,但又压抑不住心中的喜悦,只能凑到黄琬耳边,哑着嗓子低吼道:“虎牢关大捷!”

    “什么?”黄琬浑身剧震,一脸的无法置信,“此话当真?”

    “岂能有假?允接到消息后,亲自去开阳门看过,全是牛、胡二贼将的溃兵!开始董贼措不及防,还试图封锁消息,结果溃兵从四面八方的涌了进来,又哪里封锁得住?如今,半个洛阳城都知道了,虎牢关易手,胡轸全军覆灭!哈哈哈……”

    说到后来,王允再也压抑不住,忘情的大笑起来。

    黄琬被惊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压抑着心中的狂喜,挽住了王允的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子师,你我书房详谈。”

    “正要如此。”王允欣然举步。

    将下人远远遣开,二人进了书房,尚未坐定,黄琬便急切的问道:“此战详情如何?先前联军不是尚且难做寸进,被胡轸拒于关外吗?怎么突然就……”

    “是王羽!”

    “王羽?在河阴刺杀董贼,在孟津大败牛辅的那个泰山王鹏举?王公节的儿子?”

    “正是此人!”王允猛一点头,“之前我们却是冤枉了他,他从孟津撤军,须不是惧了吕奉先,而是以退为进,转战东线!据说,他在酸枣大营昂然请战,语声铿锵,以忠义之气,折服了各路诸侯,担任了先锋大将……”

    王允自承消息是从溃兵处得来,描述的细节中也有不少很夸张,不尽不实的地方,但黄琬还是敏锐的发觉,对方似乎另有消息来源。

    想想看,溃兵怎么可能知道请战之类的?

    不过,黄琬也不打算多问,都是名动一时的名士高官,谁还没点私下里的情报来源啊?倒是虎牢关之战的过程和结局都很耐人寻味。

    “前次斩将败敌,今番斩将夺关,用的策略看似相同,实则迥然有异,此子……”黄琬拂着长须,沉吟半晌,感叹道:“甚不寻常啊!”

    王允也深有感触的附和道:“是啊,王公节何幸,竟生得这般虎子,真是让人羡煞。从前听人说,王公节的儿子不成器,可现在看来,这传言果然不足为信呐。这等虎子若还算是不成器,那天下还有人敢自称豪杰么?”

    “子师说的是。”

    黄琬微微颔首,然后话锋一转道:“这样一来,联军当长驱直入洛阳了吧?王公节父子都是忠义之人,那王鹏举更是虎胆之将,孤身一人,尚且敢于深入虎穴,刺杀董贼,现在拥兵近万,又挟了大胜之威……”

    “允也如此作想。”王允脸上喜色顿消,他略带忧虑的说道:“勤王之兵击败贼兵虽然很好,可是,若是双方真的展开大战,那洛阳岂不是……其实,以允之见,如果能修书一封,劝退勤王军,方是上策。”

    “子师你……”黄琬欲言又止,再次压低声音道:“你仍然没放弃那个计划?”

    王允摇摇头:“董仲颖此人,性子粗野蛮横,与胡虏无异,被逼得急了,难保他不玉石俱焚!与其从外围紧逼,莫不如从内部下手……贼军的实力已经被削弱了很多,只消能说动那二人其中之一,大事可成矣!”

    “子琰,你想想,董卓之祸,本就因外藩之兵入京而起,关东兵马,虽打着勤王的旗号,但却未得圣旨,若当真成功,与那董卓又能有多大差别?”王允意味深长的说道。

    “嗯……”黄琬沉吟不语。

    差别?差别可大了!

    董卓不过是个武将罢了,在朝中没有任何势力,与天下士人,也没什么瓜葛,闻名提拔的名士,全都成了反董联军的骨干。这样的人,就算一时占得上风,又岂能持久?

    而联军那边就不一样了,为首的除了兖州那几位自成一派之外,剩下的,大多都跟袁家兄弟有瓜葛,可以说是以那兄弟二人为首!

    袁家在朝中本就党羽众多,声望极隆,门生故吏也是遍地都是,如果再有人掌控了兵权,彻底控制了洛阳,谁还能与其抗衡?

    大汉朝如今本就在风雨飘摇之际,再这么一来,岂不是要重演王莽之祸?

    这后果,比董卓乱政可严重多了。

    “子师既有见于此,可有退兵之策?”

    这些算计,很多都只能意会,一旦传出去,可就惊世骇俗了。黄琬思忖半晌,却一筹莫展,见王允似乎胸有成竹,他干脆直接问计。

    “关键是那个王鹏举!”王允沉声道:“若无此人在,袁家兄弟即便有心,亦是无力。若此人肯依言退兵,诸侯虽众,亦无能为也。态势将会恢复到最初之时,而西凉军的实力却大为削弱,正好从中取事!”

    “话虽如此,”黄琬先是一喜,继而面露难色:“可是,那王羽性情究竟如此,暂且不论,王公节可是个死脑筋,想劝动他,恐怕……”

    “此事不难,允保举一人,若得此人出使,定能马到功成!”

    “此人是谁?”黄琬急问。

    王允微微一笑,气定神闲的说出了一个名字:“执金吾胡母班!”

    “原来是他……”黄琬恍然大悟。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脚步声响,随即,有人低声禀报道:“老爷,王公,丞相府遣人到访,请二位过府一叙。”

    来了!

    黄、王二人对视一眼,心情都有些沉重,不过倒还没有绝望。既然董卓要私下会晤,而不是直接召集百官进行朝会,那么,就算是最坏的情况,事情也还有挽回的余地。

    ……

    “禀丞相,若非牛中郎迟迟不肯开门,末将本来有重整旗鼓的机会……”

    “呸!你能重整旗鼓?你的兵一进门,就四下乱窜,某的兵马被你一冲,阵势一下就乱了,本来能守住,也变得守不住了!当时要不是你们那些人苦苦哀求,求得某心软,某又岂会因为一念之差,失了关隘?如今你竟然还反咬一口,真是无耻之尤!”

    “你胡说!你也不看看,你开关的时机!那都什么时候了?幽州兵马已经杀到城门前了,你叫我怎么组织兵马抵抗?你若是早点……”

    “早点?早点什么?早知道你一败涂地,早点回洛阳来报信吗?亏你先前还对某极尽嘲讽之能,现在看来,你胡督帅也不过如此嘛!”

    “你……”

    “吵,吵个屁!”看着跪在眼前,犹自不忘互相指责谩骂的二将,董卓暴跳如雷:“两个废物,没一个好东西,来人,把这两个废物给我拖下去……”

    一旁李儒劝道:“丞相息怒!二位将军虽败,可如今正在用人之际,斩杀大将,难免动摇军心,还是暂且饶过,容二位将军戴罪立功为好。”

    董卓气咻咻的哼道:“戴罪立功,就凭他们这两个废物?不再给本相添乱,就已经是邀天之佑了。”

    李儒缓声宽解道:“丞相,此事也不能全怪两位将军,那王鹏举背后,恐怕有高人指点,一计二用,效果却截然相反,能想出这种战术的人,想必有着洞彻人心的本领,二位将军棋差一招,并非皆是战之过也。”

    “高人么……”董卓沉吟不语,左手已经扶在了脸侧。

    伤口已经愈合了,但时不时的还是会感到一阵疼痛,他自己也说不清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在疼。但他知道,自己永远也忘不掉那个可怕的夜晚。

    果然,还是应该有高人隐藏在后面吧?又或者是……

    “眼下,虎牢关失守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城,百姓争相奔走相告,百官也是暗自串联不休,王鹏举之名,已经煊赫全城,好像他和幽州军明天就要兵临城下似的……”

    李儒绘声绘色的形容了一番城内的景象,让董卓的一颗心吊得老高,然后语声一凝,道:“丞相,黄河如今已经解冻,是该决断的时候了!”

    李儒的声音不高,却像是雷霆霹雳一般,在几人耳边轰然炸响。

    胡轸高声叫道:“丞相,不能退,不能退啊,一退就什么都没了!”

    “丞相,小婿愿意戴罪立功,死守偃师!”牛辅喊得没那么大声,但也嚷嚷着表忠心。

    董卓本来也有不舍之意,毕竟他刚在洛阳呆了半年,屁股都没坐热呢。结果被这俩货一嚷嚷,他又怒了,一抬手,指着牛、胡二人喝骂道:“你们两个就是扫把星!有你们在,本相不倒霉才怪,滚!给我滚得远远的,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们!”

    “喏……”牛辅、胡轸一缩脖子,讪讪而退。

    出了门,俩人都是长长出了口气,这条命,总算是保住了。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同时转头,互相怒瞪了一眼,哼一声,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

    “文优,现在撤,来得及吗?”赶跑了两个碍眼的,董卓重重坐回榻上,脸上没了怒色,反而显得忧心忡忡:“洛阳有人丁数十万,想要尽数撤走,没有几个月时间,恐怕……那小贼就是个疯子,他岂会放任本相离开?”

    虽然连战皆北,但董卓身边还留有一支强兵,就是他麾下最精锐的飞熊军,未必就怕了白马义从和诸侯联军。

    可是,尽管不想承认,但他真的怕了,他不怕诸侯,只怕王羽!

    “丞相放心,那王鹏举虽强,但也未必就毫无破绽。”李儒冷笑道:“小婿有双管齐下之计,虽不能擒之,但却可暂且退之……”

    “哦?文优既有计策,还不速速道来?”

    “首先,调并州兵马东进,挡住联军锋锐……”见董卓脸上有犹疑之色,李儒劝道:“丞相,此时用人之际,还是不要多疑的好。那日丞相去的突然,温侯事先并不知情,岂能就和外人串通?”

    “嗯。”董卓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回避开了这个问题,道:“你继续说。”

    李儒心中暗叹,若是放在两月之前,有心结也就有了,放在眼下这个危机时刻,唉,就是隐患了。不过,以岳父的脾气,再劝的话,容易把他惹火,只能先放放了。

    “另一边,派使者前去议和……”

    “不可能!”董卓连连摆手,“收买有用的话,哪里还有什么联军?除了袁、曹二贼,那些人可都是本相提拔的!”

    “此一时,彼一时,此时联军内部,恐怕也不是很太平,再加上朝中原本就有诸多不和。呵呵,”李儒微微一笑,附到了董卓还健在的那只耳朵旁边,“等黄太尉他们到了,您只消……”

    董卓眼中异芒连闪,听罢,更是呵呵大笑,烦忧尽消:“文优,你果然是本相的子房啊,好好去做,将来……”

    语声渐低,但气氛却越发的热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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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波澜犹未息

    洛阳城暗流涌动,大胜之后的虎牢关就太平多了。

    尽管损失微乎其微,但联军还是没有采取果断行动,乘胜追击。

    袁绍等人的突然退兵,是最关键的因素,在摸清楚其他盟友的意图之前,无论是自信心爆棚的公孙瓒,还是老成持重的陶谦,都不敢轻率行事。

    背后被人插刀子的经验,公孙瓒是很丰富的。

    当年张举、张纯叛乱,勾结乌桓、鲜卑,大掠青、徐、幽、冀四州,无人可制,气焰嚣张至极。

    当时,汉廷正为了镇压黄巾起义和西凉叛乱而疲于奔命,根本抽不出手来,唯一的对策就是:先是传令给正往西凉赴援的公孙瓒,令他中途折返,回援幽州;再就是派遣宗室刘虞出任幽州牧,总督战事。

    公孙瓒千里奔波,不顾疲惫,在回返的第一时间发动了反攻。

    在相当不利的局势下,他以寡敌众,其中艰辛自不待言。饶是如此,公孙瓒不愧白马将军之名,先是在石门之战中,击败了张纯、丘力居、鲜卑三方联军,张纯仅以身免,与鲜卑人一道狼狈北逃。

    然后公孙瓒继续追击丘力居,结果因军情泄露,后援不济,被丘力居反包围在管子城。一直被围了二百多天,才寻找到了战机,和丘力居拼了个两败俱伤,令后者远遁柳城,从而化解了这一场大危机。

    带着一身伤口和征尘,回到了右北平,公孙瓒得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消息:就在他浴血奋战的时候,刘虞已经和乌桓、鲜卑人展开了谈判,如今已经取得了相当的成果,鲜卑人表示,如果汉廷愿意不计前嫌,他们愿意把张纯送回来,以示诚意。

    公孙瓒不知道和谈时,刘虞的心情到底如何,和谈背后有没有什么阴谋,他不擅长这个。

    他只知道,将士们的血不能白流,胡虏入寇的仇,也不能轻易放过,而且,自己的背后,不能暴露给无法信任之人。

    所以,在判明袁绍等人的动向前,他不打算继续进兵。

    袁术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也无可奈何,他的直属部队不在身边,跟公孙、陶谦只是盟友,也谈不上指挥调度。

    唯一的不安因素,只有王羽。

    公孙瓒很担心,这个少年会再次不管不顾的请战,如果真是那样,他可就要头疼了。他和陶谦商量了不少借口,比如要等王匡来汇合,去敖仓搬运粮草需要时间,敌情不明,不好轻进什么的。

    结果,这些借口一个都没用上,王羽一个字都没提请战的事,而是一头扎进了白马义从的军营,白天晚上的都泡在那里。

    众人松了口气之余,也不由生出了些疑惑:这位少年英杰又要干什么?

    对此,不同的人,得出的是不同的结论。其中,以刘备最有危机感。

    “诸君,鹏举他还在伯珪兄的兵营,备请他来军议时,他说若是没有大事,他就不过来了,让贾先生来旁听即可。”

    “又去了?他老是在别家的兵营泡着作甚?攻打洛阳才是当务之急啊!”袁术本就口无遮拦,此刻一着急,更是什么都顾不得了,直接把最大的忌讳给挑明了。

    陶谦也急了,袁绍已经撕破了脸面,联军内讧已然呼之欲出!在这关键时刻,王羽也不知犯了什么邪,不顾分寸的乱来,跑去别人的军营拉关系,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挖墙角么!

    王鹏举少年心性,袁公路又是个莽撞人,这倒也罢了,刘玄德分明是个稳重君子,怎么也不知道轻重,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这要是公孙瓒一恼,联军可就彻底分崩离析了。

    内讧事小,葬送了大好局面是大,老陶谦忧心忡忡,却又不得不强打精神,出来打圆场。

    “伯珪的战法,独出一格,威力绝伦,便是老夫,也是见而心折,若是年轻几十岁,肯定也是不肯放过的。”先轻轻帮王羽开脱了一句,陶谦话锋一转道:“伯珪,敖仓的粮草何时能搬运完?”

    “呵呵,恭祖兄,别人不知某,难道你也不知?莫说瓒与鹏举相交莫逆,知他磊落,就算不是,瓒对一心为国之人,也是敬重有加的。再说了,少年人,肯虚心求教,是好品格,瓒赞许还来不及呢,又岂有发怒阻挠之理?随他去,随他去。”

    公孙瓒比众人想象的豁达得多,对王羽有些肆无忌惮的挖角之举,他半点都没放在心上,反而对王羽的好学上进,颇多赞誉之词。

    “西凉兵进京的时间不长,但这份搜刮的本事却不一般,敖仓的粮草,比想象中少得多,尚不及鹏举前次运来的。不过现在军中并不乏粮,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最棘手的,还是酸枣那边……”

    公孙瓒前一句话宽了陶谦的心,后一句话却加重了老陶的烦恼,无法齐心合力,形势再好,也没法利用啊。

    “没什么可担心的,南阳方面,应该很快就有捷报传来。虽然不知比鹏举和伯珪如何,但那孙文台也是一员猛将,当日长沙、零陵、桂阳三郡叛乱,无人能制,孙文台一出马,旦夕而平,此番北上,他也是信心十足,在某帐中下过军令状的!”

    袁术得意洋洋的说道:“董卓的主力都集中在洛阳周边,南线并无大将,孙文台这种猛将秉决死之心而战,董卓焉能挡之?等南洋消息一到,确认了孙文台的位置,我等出兵西向便是,何必理会酸枣那些庸碌之辈?”

    公孙瓒与陶谦对视一眼,都是一阵振奋。

    能形成分进合击的态势,让董卓顾此失彼,那酸枣方面的后援就不重要了。除非那帮人不顾颜面,彻底撕破脸攻打友军,否则就无须多虑。

    然而,就在气氛刚刚变得有些热烈时,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主公,城外截获一名哨探,自称是南阳信使……”

    目前的局势很复杂,联军前锋不仅要筹谋进兵,还要提防西凉军的反扑和自己人的暗算,所以,虎牢关周边也是戒备森严。

    负责外围的是王羽的河内兵,郡兵战斗力普通,但更熟悉地形。在关隘周边巡视的,则是公孙瓒的白马义从,轻骑兵做这个本来就很擅长。

    一听南阳二字,袁术当即大喜,越俎代庖的嚷嚷道:“哈,来的真是及时,快,让他进来!”

    “……喏。”斥候愣了一下,见自家主公微微颔首,这才应喏一声去了。

    不多时,那信使被带上来了,一见袁术,便伏地大哭:“主公,孙将军在梁县大败,全军覆灭,生死不明!”

    在场之人无不大惊失色,袁术原本笑得正得意,结果吃了这一惊,整张脸都变得扭曲起来,哪里又说得出话来?

    “军情到底如何?”陶谦急问道。

    他在西凉时,跟孙坚打过交道,知道对方的勇猛,所以袁术吹嘘时,他不时还会帮几句腔。突然听到这么个消息,他自是震惊非常。

    全军覆没!

    以孙坚的本事,怎么可能败得如此之惨?

    “具体情况尚且不知,自离开鲁阳,孙将军一路进展极快,阎主簿供应粮草,一时难以跟上,故而遣使告孙将军,请他放慢进兵速度稍待。谁想使者未至梁县,就已经遇到了溃兵,皆言全军尽墨,孙将军中军被击破,生死不明……”

    “……”陶谦目瞪口呆,公孙瓒神情黯淡,寄予厚望的友军惨败至此,进取洛阳的希望一下子就变得渺茫了。

    难道,还是只能寄希望于别人么?

    “报……主公,去酸枣的信使回来了!”想什么来什么,正茫然间,又有消息到了。

    “这么快?”陶谦很惊讶,“是哪位诸侯有了决断?”

    去酸枣的使者,是陶谦的幕僚。虎牢关内的几个人之中,也就是他的立场相对中立,人缘也比较好,自然只能由他出面。

    “禀主公,酸枣诸君如今正争执不下,全无出兵汇合之意!”

    “争执不下?赞成出兵的是谁?”陶谦眼睛一亮。他对诸侯们的期望越来越低,到现在,能有一半诸侯的支持,他就已经喜出望外了。

    “禀主公……”信使迟疑道:“诸侯的分歧,非是出兵与否,而是如何处置洛阳来的使者……”

    “使者?这又是怎么回事?”陶谦彻底糊涂了。

    “是这样……”

    “等等。”公孙瓒突然出言打断了使者,他对陶谦疑惑的目光视而不见,转向刘备吩咐道:“玄德,你去请鹏举过来,就说有军情要事相商。”

    “伯珪不说,老夫几乎忘了。”陶谦恍然,他拍拍额头,唏嘘道:“如今形势突变,一下子变得如此复杂,正得靠鹏举的魄力,才有拨云见日之望啊。”

    “对,对!”袁术终于从震惊中清醒了,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他连声附和道:“孙文台名不符实,现在,也只有鹏举才能力挽狂澜了,快,快去请他来!”

    “……喏!”刘备费了好大力气,才压抑住了心中的郁闷。

    自己明明就是宗室,行事大有君子之风;而王羽,就算有些谋略勇力,终究不过是个豪强之子,只是胆子够大,敢拼敢闯而已,可是境遇怎么就差了这么多呢?

    王羽是力挽狂澜的希望,自己却只能跑腿?那小子正在明目张胆的挖人墙角好不好!怎么这一个个的,都只把他当好人呢?

    苍天啊,你睁睁眼吧!

第五十四章 谋事贵深远

    尽管公孙瓒一笑置之,袁术全未留意,陶谦转圜的也很合理,王羽的行为之中,也看不出什么玄机。但刘备认为,这里面一定有点说法。

    原因很简单,王羽的行为不够自然。

    袁术目中无人,公孙瓒为人豪爽,这两个人心机都不算多;陶谦久经世故,但总体而言,也是个表里如一的人,他们不会花太多心思去琢磨一个人是否表里如一。

    王羽的年纪,和他的事迹,都是很好的保护色,所以顺利瞒过了那几个人,但他瞒不过刘备。

    从第一眼看见王羽开始,刘备就知道,王羽和他是同一类人。

    忠诚是说给人听的,直率是做给人看的,胸怀大志者,都有着共同的特征,那就是他们无论做什么,都是在将事情,朝着于己有利的方向推进,至少主观上如此。

    王羽的具体想法,刘备无从估量,但自刺董开始,王羽做的每件事,无不名利双收。

    刺董不用说,见识过王羽枪挑华雄,在万军之中纵横捭阖的威风后,就王羽的武艺,刘备再次向两位义弟确认了一次。

    这一次,关、张的评价,比虎牢之战前又高出了一筹。

    关羽的说法是:他战前的提议,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的,他只是个无名小卒,华雄多少会有些轻敌,借马速突袭的可行性很高。而王羽早已名震司隶州,华雄也是沙场宿将,就算在盛怒之下,也不会真的轻敌。

    临阵之际,关羽看得很清楚,华雄临敌的那一刀,并不是随手而挥,王羽马速骤升的时候,华雄也在第一时间发现危险,采取了应变措施。只是王羽的枪势太快,他没能防住。

    张飞的说法更直白些,他说:“鹏举兄弟的武艺,就是遇强越强的那种类型,就算俺自己,不全神贯注的话,只要稍有疏忽,怕是也要糟糕。”

    总之,刘备很确定,只要王羽想杀董卓,董卓就已经是冢中枯骨了,董卓还活着的唯一理由,就是王羽没有杀意!

    董卓若死了,哪里还有他后面这一连串的胜利?哪里轮得到他扬名天下?让他受到这般追捧看重?

    越是深思,刘备越觉得王羽深不可测,这少年行事看似冲动莽撞,实际上,他的计划一环扣一环,从来就没出过错,也没吃过亏。

    请战之举,看似得罪了公孙瓒,结果他藏了一手送粮的妙棋;送粮看似不划算,可先得了宝马,再收获公孙瓒的友谊,却一点都不亏。

    等到在虎牢关一开打,刘备更是恍然大悟。

    王羽把自家最精锐的人马全都留在老爹那里,跟运粮的郡兵汇合后,又遣了四五百精锐回去。此举看似出于孝心,实则是在保存实力,他老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借公孙瓒的力,成就他自己的名!

    要是没那批粮草,公孙瓒会这么帮他?不争功,不借刀杀人就不错了!

    只出了一人之力,结果却是这场大捷的首功,这买卖,简直太划算了!

    更让人叫绝的是,他竟然还把本钱捞回来了,敖仓的粮草虽然少了点,但也有差不多二十万斛。王羽手下这些郡兵也是要吃饭的,他一点亏都没吃,全是净赚的!

    这还不算完,还有更绝的,王羽调遣精锐回酸枣,也不是无谓之举。他早就预料到了袁绍等人的反应,所以特意遣精锐去保护,而且在战后的第一时间,就派了信使回去,让王匡前来汇合。

    滴水不漏!

    便宜占足,风险全规避掉,若不是全程观摩,刘备打死也不会相信,这些事是出于一个弱冠少年的手笔。相比于这个整体策略,那些战术上的疑兵、斩将、乱阵等惊艳之策,统统不值一提。

    刘备自忖也是有大志向之人,并且一直坚定不移的努力着。

    起初之时,他手头的资源其实也不错。武有两位义弟,智有他自己,再加上他的人格魅力,以及宗室身份的加成,在中平元年就拥有数百精兵的他,本来应该大有作为才对。

    实际上,他确实也立了不少战功,可是,这些功劳并没有转化成实实在在的好处。

    名声,在冀州,刘玄德之名算是小有影响力,运气好,捧到名士,人家会说一声:久仰。

    官职,刘备做过不少官,但职位最高的,也就是个县令而已。

    实力,开玩笑,一个小小县城,能养得起二位义弟和他自己,就已经老天保佑了,还谈什么养兵,他现在就是个光杆将军。

    这些年,他一直想不通,人家都是越混越好,比如曹操、董卓,自己怎么就越混越差了呢?

    见到王羽,并观摩了对方的行事后,他明白了,差距就在于他自己。

    表面上看来,王羽的成功在于他的勇猛,但刘备知道,那是假象。王羽成功的秘诀,在于他很擅长借势,每次借势,他都能成功,然后更上层楼。

    除了河阴行刺似乎出于偶然之外,孟津胜牛辅,借刀杀韩浩,借公孙瓒之力攻虎牢,王羽都是拿自身的勇武当幌子,借势破敌。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借势,借一次是运气,借两次就是眼光,三番五次的借,每次都能成功,这就是大智慧!

    刘备混的这么不好,就是因为总是借不到势,或者借错势。

    刚出道那会儿,他投奔的是恩师卢植,立的功劳不少,结果功劳还没兑现,卢植就倒台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功劳自然是白立了,一切只能重头再来。

    后来大将军何进上位,跟十常侍起了争端,刘备再一次把握了机会,搭上了出京募兵的府掾毌丘毅的线,一起去了丹阳,又立了不少功劳。

    结果毌丘毅刚回到洛阳,十常侍之乱就爆发了,何进,毌丘毅先后死于大乱,刘备的功劳又打了水漂,只给他换来一个高唐县令的官职。

    再后来,刘备在公孙瓒和刘虞之间做出了选择,他觉得自己跟公孙瓒的关系更近,结果刘虞在幽州大占上风,把公孙瓒压得难以立足。

    不比不知道,一比就知道差距了。看看王羽,再看看自己,刘备觉得自己这几十年算是白活了。

    朝悟道,夕可死,认识到问题,就比瞎摸索强,刘备倒也没什么气馁之心。乱世方见端详,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不过,对王羽,他比之前更加关注了。

    刘备不相信,在现如今这么紧要的关头上,王羽会抛下所有军务,跑去幽州军的军营,就为了学习骑射之术!

    以王羽跟公孙瓒的关系,什么时候学骑射不行啊?非得赶在这个节骨眼上!而且,公孙瓒为人大方得很,只要王羽开口,别说几个资深教官,就算借上一两千骑兵,也不是啥难事,到时候怎么学不行啊?

    所以,这里面肯定有说法,王羽肯定有所图谋!

    如果能识破王羽的计谋,把好处抢过来,那就最好;就算不能,也应该尽量的揭穿他,让他无法达成目标;至不济,也要从中学到点什么,这才是正确处事观。

    只可惜,观察了这么久,刘备也没观察出个所以然来,截胡、妨碍什么的都化为泡影。他没少向公孙瓒暗示,王羽在拉拢军心,图谋不轨,可后者就是不在意,他也无可奈何,现在也只能期盼,事情水落石出后,能从中汲取经验了。

    可是,差距就是差距,他明里暗里观察很久了,就是看不出,王羽的行为到底有什么深意,这一次也不例外。

    “有没有什么秘诀,能最快的达到人马合一的境界?”

    “秘诀?马术和武术一样,容不得取巧的,不过,鹏举将军要是不嫌弃,俺倒是有个笨法子……”

    “哦?”

    “办法倒是很简单,俺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不过,将军您是贵人……”

    王羽一拍腰间刀鞘,发出‘砰’的一声大响,晒道:“什么贵不贵的,男儿生逢乱世,想安身立命,除了胯下马,手中枪,还有什么靠得住?各位肯倾囊相授,就是没把王羽当外人,如果说什么贵人不贵人的,老吴,你信不信我转身就走?”

    “说的好!就是这个理儿,鹏举将军果然是痛快人,好汉子!”

    “老吴,你那点心思就别藏着掖着的了,痛快点说了,俺也有秘诀要跟鹏举将军讲呢!”

    白马义从都是豪爽的军汉,王羽的态度正对了他们的胃口,双方早就打成了一片,刘备眼前的见闻,只是众多对话中的缩影罢了。

    不过,这招他是学不来的,也只能看着王羽发挥,赢得骑兵们的拥戴了。

    “马是有灵性的,想人马合一,先得消除马的戒心,让它把你当成同伴。亲手伺候战马,和它朝夕相处,效果要再好,就得和马一起睡!”

    “哈哈,老吴,你真是的,这招也算秘诀?谁还不知道啊,咱们军中,有几个没这么干的?”

    “谁说的,俺不说,鹏举将军就不知道,不信你们问他。”

    “嗯,老吴说的这个,我确实不知道,今天回营就去试试,多谢吴大哥了。”王羽的目的,当然是寻访赵云。

    挖墙角这种事,当然不能做的太直白,要是摆明车马的对公孙瓒说:我对你属下一个叫赵云的人感兴趣,请伯珪兄帮忙找一下,然后在割爱让给我吧。

    那公孙瓒再豪爽,也是要翻脸的。就算不翻脸,多半也会对这个叫赵云的很有兴趣。毕竟王羽名声在外,一举一动都是会引人关注的。

    历史的大势或许很难改变,但王羽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冰冷的文字或者数据。自己随便做点什么,都可能会对身边的人造成影响,不慎重可不行。

    借着在军营请教马术武艺做掩护,先跟白马义从们混熟了,然后暗中寻访才是王道。这些骑术方面的秘诀要领,都是意外之喜,王羽事先也没想到。

    他本以为公孙瓒教的已经很全面了,但实际上,有些技巧,公孙瓒即便知道,也不会说。比如跟马一起睡的那招,公孙瓒应该是知道的,但他肯定要自重身份,普通士卒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鹏举将军,俺也有话要说,你上次不是问枪术高手的事吗?俺知道。”熟了之后,众兵的话也都是知无不言,说话的方式不怎么讲究,但蕴含的信息却很多,这正是王羽要的,不经意说出来的东西,就是线索。

    “河间郡有四大高手,其中三个是用枪的,在韩冀州帐下效力的张儁乂,还有袁渤海帐下的骁将文丑、高览,还有……”

    王羽耐心听那人讲了一大通,说了不少成名的高手,不过就是没有他想要的那个。其实,这时代,成名的人,多半都早有了官职,或者是有了官职,之后才出了名。

    王羽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现在他的名声恐怕比吕布还要大了,但真正打起来,两个王羽恐怕也打不赢吕布,但谁让他的事迹比吕布多呢?

    理论上来讲,他现在就是比吕布强,他俩都没处说理去。

    “老赵,你说了这么多,怎么都是冀州的?咱们幽州军这么强,就没几个用枪高手?”王羽用上了激将的技巧。

    “这个……”说话那个骑兵砸吧砸吧嘴,很遗憾的叹道:“真没有。”

    一句话出口,他马上感觉到了同袍们愤怒的目光,白马义从的心气高得很,哪肯如此示弱?老赵急忙改口补救道:“咱们幽州军不是没高手,就是高手都不用枪,骑兵冲阵的时候,马槊、长矛都比长枪更好用!”

    “是啊,鹏举将军,你在乱军中冲杀的时候,不是也觉得长枪不顺手么,所以,你把长枪抡圆了砸人,以在下之见,将军的武艺,更适合用槊,而不是用枪。”众人纷纷附和道。

    “嗯,嗯?”众人七嘴八舌的,搞得王羽有点愣神,他对冷兵器没了解,哪里知道枪、矛还有区别,还有槊?这玩意不是隋唐时才应用得多吗?

    众骑兵见他不懂,更来劲了,你一言我一语的,就要给王羽彻底普及一下相关的知识。

    刘备见不是个事儿,连忙就要上去叫人。

    观察王羽,是他的个人问题,跑腿打杂,才是本职工作。军情紧急,因私废公可是会出大问题的。

    他刚抬腿,却有人抢先一步,挤入人群,在王羽身边一阵低语。

    说不几句,王羽眉宇便是一皱,虽然没说话,但只有一股凌厉气势散发出来,不怒自威。

    众骑兵都是愕然收声,一起混迹久了,他们几乎都忘了,这位少年将军可不是普通角色,而是真正的传说中的人物。虽然不知是什么人惹得他发了怒,但那人肯定要倒霉了。

    “玄德公也在啊,正好和本将一起去见伯珪兄,本将有要事与他相商。”

第五十五章 祸端起萧墙

    “到底出了什么大事?竟然使得将军急切若此,连此间的要事都抛下了。”

    被王羽扯住就走,刘备的脚步有些踉跄,但神情举止却依然从容,甚至还有余暇在言语中稍作试探。他觉得,王羽现在的行为也很异常。

    刘备尚未表明来意,而两人表面上的交情还凑合,但暗地里却已经交锋数次。刘备一直没占到上风,而且冲突也未表面化,但刘备相信,对手心里应该有数。

    平时交情泛泛,此时故作热络,这里面没点问题才怪呢!

    “此间哪里有什么要事?不过学习骑术,请教经验罢了,眼下军国之事,方是当务之急啊!”王羽的回答还是那么密不透风,合情合理,让刘备一点破绽都找不到。

    “看将军的属下神情惶急,是军情有变?”刘备原本也只想着,是不是能趁王羽急怒之时,趁虚而入,本来也没报多大希望,试探既已失败,他又问起正事来。

    “算是吧。”王羽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反问道:“玄德公来寻王羽,是否伯珪兄也收到消息了?”

    “正是。”刘备心中暗恨。

    王羽对待其他人都很直率,只有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喜欢绕来绕去的。按说这种对话方式,自己应该更擅长,奈何对方的身份地位高自己太多,自己纵有些本领,也施展不出,实是郁闷难当。

    “玄德公既无心多说,我等还是速速去见伯珪兄吧,军情如火,千万耽误不得。”

    王羽的确不擅长拐弯抹角,不过,所谓近朱者赤,他一天没事就和贾诩这样的心理大师斗嘴,多少练出了点本事,尤其擅长以身份压人,无往而不利。

    “……喏。”面对王羽随手扣过来的大帽子,刘备半晌无语,最后只能暗自苦笑,这次试探,又是以失败而告终了。

    不过,对方也高兴不了多久,因为他即将面对的,是一群身份地位更高的人,稍有差池,就会身败名裂,把先前赢的东西,全都输光!

    摆脱了刘备的纠缠试探,王羽一点兴奋劲都没有,他对口舌之争本就不感兴趣,要不是刘备身份特殊,他都懒得跟对方废话。敢啰嗦?老子手下可是有大能在的,祢衡虽然还没改口称自己为主公,但俨然已经以幕僚自居了。

    对刘备,王羽是以防范为主,别的不用担心,关键是赵云不能让对方抢了先。

    至少在表面上,刘备行事的作风,是很符合这个时代的君子之风的,而且他还有个宗室的身份,也是满口的仁义道德……尽管王羽的名声已经远在对方之上,但在赵云问题上,王羽依然没有必胜的把握。

    人心,本来就是世上最难测算的事物。谁知道历史的惯性会不会发挥作用,让这俩人一见如故呢?

    要知道,刘备有识人之明,却未必会用人。

    看过白马义从的战法后,王羽已经明白,历史上的赵云,为何在投效刘备之后,只能一直担当近卫保镖,很少出来独挡一面了。

    赵云精擅骑射,在刘备手下,他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

    刘备前半生基本都在寄人篱下,与逃亡流窜中渡过,哪里养得起骑兵?等他发达了,地盘却是荆襄、西蜀这种地方,山地河流很多,平地相对较少,根本没有骑兵发挥的余地。

    所以,赵云当了大半辈子保镖,临到老来,蜀汉故将已经死的差不多了,才在孔明的第一次北伐中,捞到了个先锋的位置。

    英雄无用武之地,王羽对此有过切身之痛,就算不考虑他自己的诉求,又焉能让刘备得逞,埋没英雄?

    当然不!

    要不是刘备和关张食同桌、寝同帐,出入皆同行,王羽都有心暗中把他给作了,彻底消除这个潜在的竞争对手的威胁。

    当然,现在刘备离成气候,形成威胁还远得很,犯不上因小失大,只要不让他识破自己的意图,抢不到先手就足够了。

    眼下最紧要的,是回师酸枣!

    “借兵?回酸枣?”进了中军帅府,王羽劈头就是这么一句,把公孙瓒给搞糊涂了。

    “鹏举,你现在回去,难道是要……你可要三思啊!夺人或许不难,你摆出强硬姿态,袁本初未必敢撕破脸动手,但这样一来,他肯定会把挑起内讧的名声推在你身上。那些名士,最擅长的,就是这个,某在幽州,就没少吃亏。”

    公孙瓒感慨万千,王羽能听得出来,对方这话也是发自肺腑。

    “是啊,鹏举,此事最好还是从长计议,公节与袁本初交情甚笃,多少也要看些情面。袁本初是个好颜面的,实在不行,送二十万斛粮食予他,再寻人居中转圜一二,将事情揭过去也就是了。你若是带兵去讨说法,事情恐怕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陶谦依然老样子,摆出了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

    袁术对陶谦的态度很不满意,对送还粮食的提议更是不甘心,但他也只是哼哼了两声,并没象往常一样,暴跳如雷的反驳喝骂。

    形势比人强,由不得他不忍耐。

    王羽见状,心中也是暗叹一声,人算不如天算,饶是自己布置周密,终究还是无法做到面面俱到。可谁又能想得到,董卓和袁绍配合的如此默契,形势一下就急转直下了呢?

    连袁术都哑火了,足见形势之恶劣。

    让王羽无奈的是,这还不是他考虑不周全的问题。

    按照先前的布置,老爹身边,留下了足够的兵力护卫。虎牢大捷之后,自己更是第一时间就遣人回报,通知老爹前来汇合。

    这个计划算不上万全之策,可在当时的情况下,已经是最佳选择了。

    更稳妥的,就是出兵时就将老爹、蔡伯父父女都带在身边。这样倒是能消除来自背后的暗算,但兵凶战危,出战之前,王羽可没有十足的胜算。

    他对公孙瓒等人的了解,都是从小说中得来,未必就准,何况公孙瓒在小说里本也没多少戏份,性格什么的,根本就形不成明确的概念。

    万一施恩借势的计划失败,联军关前惨败,老爹、妹子都在军中,那王羽就真的要学赵云,保护一群没战斗力的人,在乱军之中杀出条血路了。

    早知道,就应该提前打听一下自家的亲戚才对。王羽有些懊恼,他确实想不到,自家在洛阳居然还有亲戚!老爹明明就是个龙套啊!怎么涉及的关系这么复杂呢?

    和蔡邕是好友,是何进的心腹,跟袁绍、鲍信等人是同僚,现在,又冒出来了个官任执金吾的妹夫——胡母班!而且,此人还被董卓当做议和的使者,派去了酸枣大营!

    胡母班的意外出使,直接打乱了王羽的计划。

    接到王羽的捷报后,王匡第一时间就动了身。接下来就是攻打洛阳的战役,对老人来说,此战意义非凡,就算不能亲自上阵,能旁观也足慰平生了。

    毕竟领军的人,是自己的儿子,父子同心,勤王救国,根本没必要执着于领军不领军的问题。

    到这里,王羽的计划一切顺利,他的信使比返程的袁绍到得更早,王匡这边也没耽搁。等到袁绍回营的时候,王匡一行已经在半路上了。

    如果酸枣的兵马都是袁绍辖下的,可能还存在风险,他可以当机立断,率军追击。可联军就是联军,即便是盟主,也不可能令行禁止。

    何况,王匡是去虎牢关助战的,袁绍也没法明目张胆的追杀,否则消息传出去,他的名声就全完了。

    袁绍跟王羽的矛盾,根本没有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河内的钱粮,袁绍原本打算独吞,作为底牌,为日后做准备的。这种理由,怎么说得出口?联军现在正乏粮,他这个盟主却私下里搞小动作,怎么说也说不过去啊!

    即便袁绍真的气昏了头,不顾一切的展开追杀,王羽也不担心。

    护卫王匡的是泰山兵,加上投奔而来的郡兵,都是精锐,忠心耿耿,又有于禁带队。就算追兵数倍于己方,以于禁的本领,坚守一阵子肯定没问题。

    酸枣距离荥阳,路途不过百里,于禁都不用派信使求援,只要点起狼烟,沿途接应的哨探就看到了。到时候,王羽只要拉上公孙瓒驰援便是,在平原地带,袁绍的兵马拿什么和白马义从抗衡?

    可是,就在王匡启程的时候,洛阳的求和使者到了,正副使一共五人,其中就包括了胡母班。结果,王匡又回去了。

    于禁知道王羽的顾虑,有心劝阻,可王匡的脾气也很执拗,于禁不是贾诩,口才本非他所长,又哪里劝得动?

    他虽然已经是泰山兵的统领,但王匡毕竟是家主,想用强也不可能。无奈之下,于禁也只能加强护卫,同时给王羽送信了。

    后来的发生的事,就是酸枣信使带来的消息了。

    袁绍回营,听闻有使者到,连见都没见,看过名单之后,就下令将五人拿下囚禁,并力主尽杀之,他放出话来,谁反对,谁的立场就不坚定!

    除了胡母班,其余四人分别是:大鸿胪韩融、少府阴循、将作大匠吴循、越骑校尉王环。都是朝中大臣,和诸侯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袁绍的命令一下,众诸侯当即一片哗然,

    然而,袁绍也有充分的理由。

    因为他出任盟主,袁家在洛阳的数百口,已经被董卓杀了个干净。正邪不两立,这五人担任的是大汉朝的官职,拿的是汉廷的俸禄,却为国贼奔走效劳,当然要杀。

    有人赞同,有人反对,都有理由,各有立场,于是,两边各执一词,闹得不可开交。

    王匡挂念妹夫安危,当然没法置身事外,实际上,他是反方中,最坚定的那个。

    袁绍要的就是王匡出头,他正好借故发作,趁机连王匡一起拿下,扣个人质在手里,他就可以慢慢收拾王羽了。

    不过,现在正反双方还没分出高下,王匡身边的护卫也很严密,袁绍一时还下不得手。

    但形势已经相当危急了,由不得王羽不急。

    现在还不要紧,可是,一旦洛阳的消息传到酸枣,均势恐怕立刻就会被打破,回师是必行之策!

    王羽派往洛阳的斥候回报,董卓已经放出了风声,要撤出洛阳,退往雍州!

    没人比王羽更清楚,一旦董卓这个大目标消失,关东诸侯们会做出什么事来,董卓撤退,就是内讧的信号!

    王羽打定了主意要回师,上述的理由能说的,都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袁绍公报私仇,置国家大事于不顾,执意为难王羽。我若妥协,他也不会轻易放过我,反而会变本加厉。若父亲被当做人质,羽忠孝难两全,到时候又如何面对诸位?”

    公孙瓒拂衣起身,昂然道:“鹏举言之有理,男儿立于天地间,行事原不该瞻前顾后,只消勇往直前,总能破荆斩棘,杀出条路来!也好,某便与你一同走一遭!”

    “某也与你同去,若非那个妾生子只顾自己出风头,叔父一家,原本也不至如此!”有了公孙瓒带头,袁术也恢复了几分精神,他咬牙切齿道:“某倒是要当面问问他,他莫非要把所有人都害死,只剩他一个,这才称心如意吗?”

    “那就有劳二位兄长了。”王羽也不客套,当即向二人一拱手,然后向陶谦点点头,“虎牢关就有劳陶公费心了。”

    “老夫自当精心守护,只是……唉。”陶谦还想劝说几句,可能说的都被王羽说完了,他哪里还说得出有力的言辞?最后,也只能长叹一声,目送几个盟友出门远去了。

    国事艰难至此,好容易有了点曙光,却又祸起萧墙,这大汉朝当真没救了吗?

第五十六章 联营剑弩张

    自从联军汇聚酸枣以来,酸枣城内,便呈现出了一片萧索景象。

    对百姓来说,兵灾,是世间最可怕的灾难,没有之一!

    绝大多数人都出城避难去了,只有那些实在无处可去的贫民,以及少数大户人家,才留在了城中。前者是无可奈何,只能盼望奇迹的出现;后者则是心里有底,无论世道怎么变化,他们都可以安然无恙,因为他们有财有势有人脉!

    不过,近几天来,大户们也开始心神不定了。原因很简单,比他们更有权势人脉的五位大臣,正面临灭顶之灾,士人的身份,已经不再是免死铁券了。

    如果说操刀的是董卓那种粗鄙武夫,还好理解,但这一次,要杀人的,却是同为士人的众名士们,酸枣城内的豪强,一时也是人人自危,大有兔死狐悲之意。

    其实,消息原本传的没这么快,但县衙大牢里,不绝于耳的骂声,已经说明了一切。消息早就已经传播了全城,甚至扩散到了整个陈留国。

    “你们这些乱臣贼子,表面衔奉王命,不敢玷辱。实则不过嫉妒董卓,意图效仿罢了,都是一丘之貉,如今更是擅囚国家大臣,意图谋害,此等之人,还敢谈什么王佐大义?”

    骂的最凶的,就是胡母班。尽管这次出使,并不是以他为主,但他却是最激愤的一个。

    当年他和张邈等人并称八厨,就是因为他们仗义疏财,在党锢之祸中,靠着义愤和钱财,救过不少士人,人缘极好,他自己也深以为傲。

    谁想到,以朝廷的名义出使,却落得这般田地,他既羞且怒,正是气不打一处来。

    被骂的狗血淋头,但王匡依然苦口婆心的劝着:“季友,你稍安勿躁,渤海只是伤心与家人惨死,一时激愤罢了,匡和诸君会努力劝说他的,你就不要火上添油了。”

    “激愤?董卓入朝,好歹还是奉了故大将军的命令,却不知袁本初奉的又是谁的命?三公?笑话,三公好端端就在洛阳,何时何地,将命令传达于何人?又是何时,方才到了袁本初手里?”

    名士暴走起来,狂劲都差不多,胡母班的言辞倒是没有祢衡那么刻薄,但也很有点不分敌我的意思。

    “袁本初无端生事,咎由自取,害了袁公一家。公节你呢?你又是奉了谁的命令,先在河内横征暴敛,暴虐害民更盛董卓,然后又屯兵渡口,剑指洛阳?你难道不知道,你的行为形同叛逆吗?洛阳军民一夕三惊,皆因你而起吗?”

    他越骂越激动,最后站起身,指着王匡的鼻子喝道:“尤为可耻的是,你遣子行凶,却又处事不周,只伤了董卓一耳,未曾斩草除根,如今董卓凶焰更盛,朝野荼毒,都因你父子而起!你还有脸来劝我?还不速去,免再遭辱,伤了两家亲缘!”

    王匡劝不动妹夫,只能叹口气,讪讪而退,身后,胡母班犹自叫骂不绝。

    一出门,于禁就迎了上来。

    “主公,您还是不要再来了,尊使心志甚坚,远非言辞所能动,反而您轻车简从而出,容易给人留下可趁之机。”

    王匡摇摇头,“本初只是一时伤心,怒生恶言,并不是真的要对我怎样,不过,季友就……”说着,他又是一声长叹。

    于禁沉声道:“主公放心,公子已经得信,说不定已经在回营的路上了,有公子在,一切难题都当迎刃而解。”

    “什么?鹏举要回来?”

    王匡脸色剧变,顿足道:“他回来做什么?以他的脾气,回来只会添乱啊!而且,他回来了,虎牢关怎么办?进兵洛阳之事又当如何?因私情而废国事,这又岂是臣子所为?”

    “……”于禁不能答。

    按照王羽事先的布置,和他一贯的风格,这次回来,八成是要大闹一场,说不定还要抢人什么的,所以,于禁已经做好了翻脸动手的准备。

    不过,抢人容易,善后就麻烦了。

    王匡的担忧,于禁是明白的,但他没多做考虑,那不属于他的职责范围。按照主公的交代,他只要练好兵,做好保卫工作就可以了,大局战略什么的,只要信任主公,奉行不悖即可。

    王匡也没指望得到答复,相处这些天,他已经对这个沉默寡言的属下很熟悉了。

    正如王羽所说,此人性格严谨,做事井井有条,表面上的确不出彩。可是,但凡懂些兵法之人,看过于禁练兵的成效,以及布置的营盘和警戒线,就会知道,什么叫做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对此,王匡也只有惊叹感慨的份儿了。

    他听管家王朗说过,王羽当日挑人的时候,就是在人群里随意走了一圈,然后随手点出一人,问了个名字,结果就挑出来这么一位堪称名将之人。

    是运气?还是眼光?只有变得高深莫测的儿子自己才知道,老王匡无暇深思。

    实际上,若不是胡母班之事牵涉太多,后果太严重,他原本不打算再插手家事,尤其是军务。儿子做的很好,只要交给他就可以了。

    可胡母班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恐怕……唉!老王匡再次叹了口气,举目希望,只见残阳如血,天空阴霾,他的心情越发的沉重了。

    因为心情太过沉重,所以他并没有留意到,于禁脸上不动声色,但手却一直按在刀柄上!从手背上的浮现的青筋可以看出,他握得相当用力!

    这是一个信号,接到信号的泰山兵,都打起了全副精神,手中的强弩上,虽然还没放上箭矢,但弓弦却早已张紧,随时可以进入战斗状态!

    剑拔弩张!

    于禁的严阵以待,并非无的放矢。

    路边的一处院落中,正挤满了人。

    一眼望去,尽是形容彪悍的甲兵,逢纪混在其中,显得分外瘦削。此刻,逢纪也是手握剑柄,满脸急切,一副恨不得破门而出,大开杀戒的样子。

    “怎么样?有没有机会?”

    他问询的对象,是个军将,后者站在墙角,借着屋檐的掩护,窥看着外面的动静。他半晌没出声,直到外面的脚步声渐远,他这才转过身来,轻轻摇了摇头。

    “还是不行?”逢纪很不满的说道:“高将军,主公可是吩咐了,不要怕事情闹大,只要能拿下王匡,就算付出一定代价也在所不惜。”

    “元图先生,非是末将怯战,不遵从主公的命令,实在是敌人戒备森严,无隙可乘。”

    那武将微一皱眉,不过还是耐心解释道:“酸枣城的城防,毕竟控制在张邈等人手上,末将的兵虽多些,但面对严阵以待的敌人,却也无法抢在张邈干涉之前,速战速决。何况,敌将虽是无名之人,但观其军容可知,他治军的本领却非同一般,仓促出战,或许反为所败亦未可知。”

    说着,他一拱手:“元图先生,若是你一力承担后果,那末将便遂先生所愿,这就追击王匡如何?”

    早在辅佐袁绍前,逢纪就已经是南阳有数的名士了,脾气大得很,哪里受得了一个武将的顶撞,哪怕对方说的在理也一样。

    “哼!”他怒瞪了那武将一眼,冷哼一声,便拂袖而去了。

    “高大哥……”周围士卒都有些担忧的看着主将,他们不知道那位元图先生到底哪里厉害,但种种迹象表明,这位名士确实很厉害,否则怎么会得到四世三公的袁家人的看重?

    自家主将惹怒了此人,难保对方不报复,行伍出身的武将,哪怕武艺再好,又怎么当得起名士一怒?

    “随他去,我高览还没下作到要靠拍马奉承升官发财的地步!传令下去,收兵回营。”

    “喏!”

    ……

    “禀报主公,王使君已经从西门离开,跟城外的大队人马汇合,渤海兵马也收兵回营,从东门出去了。”

    “呼,还好,总算没动手……”张邈松开捏着眉头的手,长长出了口气,只觉身体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诸侯们原本就有诸多不和,如冰层下的暗流一般涌动着。虎牢大捷就像是一柄大锤,直接把冰面砸破,将暗流显露出来;而朝廷的使者,更是如同在烈火上浇油,一下就把联盟推向了崩溃边缘。

    今天这种剑拔弩张的场景,并不是张邈第一次经历,但每次都让他心惊肉跳的。

    他现在还能凭借东道主的身份,和相对雄厚的实力,让冲突双方有所顾忌。但这种对峙持续的久了,难保不发生意外,一旦打起来了,他一样无法置身事外,只能选一边加入,这才是最让他头疼的。

    从本心来讲,他更愿意选择王匡这一边,他跟王匡是故交,与胡母班的交情也不浅。虽然王羽的功劳让他有些眼红,但也就是眼红而已,离反目成仇还远着呢。

    对袁绍,他就是纯粹的不满了。

    袁绍素有名望,他原本也是很敬重对方的,可是,袁绍打着盟主旗号办的这些事,实在让人无法信服。就算要争功,要火并,也得等打进洛阳之后啊,现在就抽后腿,算是个什么章程?

    尽管如此,但他还是不希望真的内讧,这不是哪一方会赢的问题,而是一旦开始内讧,勤王大业就会中途夭折。袁绍等人都不用搞其他小动作,他们只要各回辖地,联盟就得分崩离析。

    韩馥回到冀州,袁绍回到渤海,公孙瓒还敢继续逗留吗?

    孔伷、刘岱回到豫州、兖州,陶谦能没有后顾之忧?

    河内军也一样,上党太守张杨跟袁绍是一个鼻孔出气的,王羽再牛,他敢放任张杨在河内盘桓么?

    最后,也只有袁术没什么隐忧了。

    可是,袁术倚为干城的孙坚在梁县被打得全军覆灭,即便侥幸生还,想重振旗鼓也不知要等到何时了,没了孙坚,袁术还能有什么作为?

    到时候,张邈这一路人马就是孤军,要么放弃,要么孤军深入。所以,有可能的话,他还是想把联盟维系住。

    然而,事与愿违,好容易送走了搞不清状况的王匡,和心怀叵测的逢纪,坏消息却依然不放过张邈。

    “报……主公,洛阳有信,董卓在朝会上提出了迁都之议,太尉黄琬、司徒杨彪力阻而不得,如今洛阳已经一片大乱,百姓纷纷外逃!”

    “什么?”张邈大惊,这个消息来得真是太不是时候了,简直就是重重推了联军一把啊!

    “报……主公,袁渤海升帐,召各路诸侯前往议事!”

    “……”张邈遍体生寒,袁绍此举,分明是要摊牌了。

第五十七章 拔剑即生死

    “诸君,自会盟以来,海内汹汹,义氛高涨,天下义士,无不欢欣鼓舞!如今,董贼已然丧胆,意图西逃,这是联盟的胜利,是天下义士的胜利,是大汉朝的胜利,是诸君共同努力的结果!这辉煌的成就,必将铭刻青史,流芳百世!”

    诸侯大会一开场,盟主袁绍就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闻者无不精神大振。至少,表面上是这样没错。

    经历了近日来的变故,张邈等人不会听不出袁绍的言外之意,无非就是弱化王羽那几场胜利,强调联盟的作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话倒也不错,若不是联军四面出击,分散了西凉军的兵力,王羽也无法独力取胜。即便张邈更倾向王匡一些,他同样也认可袁绍的说法。

    袁绍又大肆发表了一通感言之后,开始进入正题。

    “董卓若是单纯胆寒欲逃,为了免除士卒争战之苦,百姓不受兵灾,我等不是不能网开一面,给他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可是,董贼凶顽,他不是自己逃,而是要挟裹朝廷和百姓一起走!妄言要迁都!我等深受国恩,怎能让贼子如意,社稷惨遭荼毒?”

    “不能!”

    “请盟主调兵遣将,进兵洛阳,擒杀国贼!”

    帐下的反应十分热烈,张杨、袁遗等人都是大呼小叫,后者更是义愤填膺的请上了战。

    不过,倒也不能说响应的那几位表演得太过,这话本身就有相当的煽动力。

    追击逃跑的敌人,和围攻拼死抵抗的敌人,难度当然不能同日而语。前者是打落水狗,不论打没打到,都能捞个好名声;后者是打饿狼,狼没那么容易打死不说,还可能会被反咬一口。怎么选择,自不用说。

    “某以盟主的身份下令,全军出击,兵发洛阳!令前军公孙太守几位,三日内全军出关,挺进洛阳,为大军开路,不得有误!”

    “喏!”

    果然来了!张邈与兄弟张超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

    全军出关西进,和西凉军拼命,把关隘留给心怀叵测的盟友,让后者捡便宜?只消公孙瓒等人还有半分神智在,他们就不会这么做。

    要知道,西凉军并没有彻底失去战斗力,威风八面的孙坚全军覆没就是明证!一旦进兵不利,后路又被堵住,那公孙瓒等人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此外,朝廷中出了几个败类,身在朝堂,不以匡扶社稷为念,反而屈于强权,为董贼张目,竟然在讨董形势大好的时候,来营中劝某等退兵!某意已决,出兵之前,斩此数人祭旗,以激励士气!”

    “且慢!”

    袁绍话音未落,王匡已是急急出列,高声劝阻道:“盟主且听王匡一言,朝中诸君,实非与董贼同流合污,只是或受逼迫,或以朝廷安泰,生民安居为念,不欲神京遭受兵灾罢了。那五位都是天下名士,若就此杀之,恐伤天下士人之心,盟主爱才之名啊!”

    “公节此言大谬!”类似的劝言,袁绍这些天不知听过多少,哪里会放在心上?他严词反驳道:“正因为是名士,所以要格外认清是非善恶才对。若是在涉及国体的大是大非上,为天下表率的士人都含糊其事,天下人会怎么想?”

    他抬起双手,高举过顶,一脸肃穆的说道:“国家大事与私人名声情谊,孰轻孰重?我袁失为国为民,已经搭上了数百口人的性命,哪里还会在乎些许身外薄名?”

    袁绍能以庶子的身份,在名望上压过袁术这个嫡子,最重要的因素,就是他的仪容风度。这个时代,以貌取人的风气很重,祢衡之所以一直不受人待见,性格和他那张臭嘴固是重要因素,但长得丑这个缺陷,也是不可忽略的。

    袁绍的口才也不错,配合以庄重的神情,这一番大义凛然的发言,直接将王匡驳得哑口无言。

    张邈等有心打圆场的,同样打了退堂鼓。

    袁绍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再劝的话,很容易把公事变成私仇。王匡有亲戚在,不得不出头,但其他人和那几位都只是有交情而已,犯不上强出头。

    如果杀了那几个名士,就能维持住联盟的团结,那么,这点代价也是值得的。

    打圆场的退缩了,王匡势单力孤,又显得理屈词穷,袁绍的气势大涨。

    用不着他示意,张杨等人已经开始推波助澜了。

    “《左传》有云:大义灭亲,其是之谓乎!公节,你一生忠君为国,向来一往无前,怎么涉及到私情,就做此妇人之态?”

    孔伷跟袁绍交情普通,不过,说风凉话什么的,他一向乐而为之。王匡生了个好儿子,他早就嫉妒得两眼发红了,有落井下石的机会,他岂能轻易放过?

    “不如这样,公节本就是天下忠臣义士的表率,不如就由公节亲自行刑,大义灭亲,以全气节,为天下人留下一段佳话如何?”

    “此议甚善。胡季友此番出使,携二子而来,公节为国事而斩其父,为亲情而生其子,正是忠义两全之法。”

    “大义面前,容不得含糊迟疑,王使君,你可要想清楚啊!”

    袁绍党羽众多,在加上孔伷等推波助澜的,声势高涨,一下就把王匡给逼到了死角上。

    老王匡浑身颤抖,神情凄惶,他的信念开始动摇了。

    杀不杀妹夫,应该只是件小事,怎么可能牵扯到忠诚问题?

    自己父子一直以来的努力和奋战,却无人提及,那几场大胜又算是什么?与忠诚无关?

    如果是这样,那组成这个联盟又是为了什么呢?自己一直以来坚信的东西又算是什么?

    还有,自己和在场诸人的交情,又如何呢?

    王匡老泪纵横,万念俱灰,“本初,念在你我相交一场的情分上……”

    “大义面前,岂容私人情谊?来人,将罪臣退出营外,皆斩之!”袁绍疾声厉色,全然不为所动:“另外,王使君累了,去几个人,带他下去休息。”

    “喏!”两边自有袁绍的甲士应命。

    大事成矣!

    一时间,袁绍也是志得意满,杀了胡母班等人,可以立威,还可以警告王羽;眼下无人能与他抗衡,正好借机扣下王匡,作为人质。

    有了这一急一缓的两手,不愁王羽不乖乖听命,此子勇猛善战,正好拿来做先驱,就算不能尽破西凉兵马,也能极大的消耗西凉军的实力。到时候,自己再趁虚而入,还愁大事不成吗?

    若不是场合不对,城府也够深,袁绍几乎要得意的大笑出声了。

    帐下众人则是神情各异。

    王匡搂着两个外甥大哭,几个甲士围在他身边,另一群甲士则是隐隐围住了王匡的护卫。

    于禁苦劝王匡不要参会而不果,干脆留在了营中。他擅长的不是武艺,跟来也意义不大,反倒是掌控住兵权,就有反击的机会。

    见过刚才的一幕,胡母班对王匡也没了怨怼,望着抱头痛哭的三人,他只是摇头叹息。

    其他各路诸侯,或是目露悲悯之色;或是别过头去,不忍再睹;或是面带冷笑;也有不少人一脸木然,就是没人打算为王匡出头。

    再这么下去,讨董的功劳,就要被王羽占尽了,大家岂不是白跑一趟?他父子既然不识进退,借袁本初之手,煞煞他们的锐气也好。

    反正董卓已经准备逃跑了,勤王大功,已是触手可及,瓜分战果,分配功劳才是主题。

    “王使君,这就请吧。”为首的甲士不耐烦的催促着王匡。

    元图先生事先交代过,泰山兵的统领不是个普通角色,须防夜长梦多。

    所谓同行相轻,使臣中为首的韩融,也是颍川人,名望素在孔伷之上,他早就怀恨在心了。此刻,看到那几位阶下囚的狼狈相,孔伷也是冷笑有声:“既然从了贼,就要有身死的觉悟,自古正邪……”

    一句话只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帐外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开始是有人叱喝怒吼;随即,兵器碰撞声和惨叫声大作;不等众诸侯怒喝出声,令人去外面查看,乱战的声音已经接近了中军帐!

    光是听声音,众人就已经可以想象出外间的情景了,有人闯营!而且攻势极猛,极为坚决,可以用势若破竹来形容。

    结合当下的局势,再稍加联想,闯营者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

    “来人……”袁绍脸色骤变,骇然起身。

    “轰!”结果他的手刚抬起,帐门处就传来一声巨响。

    “哗啦啦……”袁绍定睛急看时,却见一名甲士撞破帐门,正在地上翻滚,甲叶与地面摩擦,传出了一阵刺耳的噪音,显然,他是被人丢进来的。

    待到人肉沙包终于停止滚动,袁绍才看清对方面容,一见之下,他也是惊怒交集,这个生死不知的甲士,正是他的亲卫统领苏由!

    “何人胆敢……”

    “是谁……”袁绍的质问还没说完,就被帐门外传来的一声怒喝给打断了。

    那个声音相当年轻,但却没人敢忽略其中蕴含的怒意,那不是用一句少年人行事鲁莽,就能诠释得了的……

    匹夫之怒,尚血溅五步;霸者一怒,非流血千里,不能消也!

    “撕拉,撕拉!”一刀一矛,穿破了军帐,一左一右向两边一扯,把帐门彻底撕烂。

    “崩!崩!崩!”随即,松弦声急响,破风声大起,强劲的弩矢,准确的指向了围在王匡身边的几名甲士!

    “啊!”惨叫连声,血光飞溅!

    “是谁,要囚我父亲?杀我姑丈?”

    怒吼声隆隆,一个英武少年昂然入帐,雄姿英发,顾盼之间,霸气四溢。

    “王羽在此,谁敢放肆,不妨拔剑一战,分出个生死高低!”

第五十八章 亮剑谁争锋

    从闯营夺门,到掷人破帐,再到架弩杀人,王羽现身,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数息时间之内。但就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王羽已经彻底展示出了决心和魄力,将一众诸侯震得目眩神驰,久久不能自已。

    如今,乱世的征兆已经很明显了,但名士们还没完全适应过来,他们更熟悉的,还是过去的那套东西:武力只是筹码,权谋才是根本。

    从权谋方面考虑,袁绍的计策是很完美的。

    进可攻。

    袁绍占了大义的名分,王匡只能不断让步,最后被压迫到死角上,把先前赢的东西,全都输回去。

    退可守。

    大义不仅仅是个名分,而且还有实质上的威胁。王家父子一旦采取强硬的措施,很容易就会将已经岌岌可危的联盟,彻底推向瓦解。这样重大的责任,是王家父子万万承担不起的。

    所以,洛阳的消息一传过来,袁绍就下定了决心,他认为,只要排除了张邈等中立派的干扰,他就吃定王家父子了。

    事实上,他已经成功了一大半,在他的谋略面前,王匡丝毫没有招架之力,只有痛哭流涕的份。而王羽还远在虎牢关,就算真的回来,多少也要有所顾忌,到时候还不是任他拿捏?

    谁想到,王羽真的回来了,而且采取行动之果断,下手之狠辣,远在袁绍所能想到的最坏的情况之上——他竟然连话都不说,一见面就下死手,而且还放出了拔剑生死的豪言!

    王羽这一亮剑,直接把双方逼到了决裂边缘,退无可退!

    袁绍若是让步,盟主的威严就彻底没了,世人说起此事之时,会把他形容成只敢在背后搞阴谋诡计,一到见真章的时候,就退缩的卑鄙小人,没有胆魄,更加谈不上器量。

    所以,袁绍断然不能让步。

    而王羽闯营杀人,当众亮剑,同样没打算给自己留退路。

    众人受惊于王羽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的同时,心中无不凛然:今天这场是誓师大会?不,这分明是鸿门宴啊!

    谁能笑到最后?

    是老谋深算的豪门名士技高一筹?

    还是霸气外露的将门虎子以力破巧?

    诸侯们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开,将中间的宽阔地带,留给了对峙的双方。

    “保护主公!”

    名士们不擅长应付这种血腥酷烈的场面,但袁绍手下的甲士却没受多大影响。他们只是在最初的时候,惊愕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清醒,纷纷抢前,在袁绍身前列成了一道人墙。

    刀剑出鞘,铁甲铿锵!

    中军帐内,杀气腾腾!

    帐外,远近之间,也是人声鼎沸,显然是诸侯们的军队都被惊动了,正从四面八方赶过来。

    身前有了保护,外援也源源而来,袁绍暗中松了口气。

    他最怕的就是王羽控制了大营周边,那样的话,就真的麻烦了。

    众诸侯的身份固然尊贵,正常情况下,没人敢对他们怎么样,但王羽行事,显然不怎么合常理。拿通常的惯例规矩往他身上套,肯定是要碰壁的。

    “大胆!”

    胆气一壮,袁绍的盟主气度也恢复了,他指着王羽喝骂道:“王羽,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你这竖子放肆?若是识相,就速速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本将与在场诸君,念你年少无知,尚可从轻发落,若是不然……”

    “放肆?”

    王羽眼中精光一闪,扬声断喝:“将士们在前线浴血厮杀,饥餐虏肉,渴饮冰雪,袁将军您在何处?在酸枣高座置酒,大会亲朋!将士们在虎牢关下血战,袁将军在十里之外冷眼旁观!将士用命,攻克雄关,袁将军却回头就走!”

    “原本羽还以为,军情紧急,良机难逢,袁将军回营是为了调兵遣将,攻打洛阳,谁想到将军回营,却是太阿倒持,暗算自己人来了!呵呵,王羽不才,倒要在这里问上一句,诸君会盟讨董,到底所为何事?到底是谁辜负了天下人的期望,因私废公,肆意妄为!”

    王羽的嗓门本来就不小,中气又足,一通怒吼,掷地有声,连帐外鼎沸的人声都被压下了不少。

    正围拢过来救援的,不仅仅是袁绍的部队,而是各家都有,没有统一的指挥。听到王羽只是在质问袁绍,自家主公没危险,众兵将都放缓了脚步,息了拼命死战的心思。

    当然,王羽身后那十几张强弩也是很有威慑力的。尽管强弩不多,杀伤有限,但没有必要,谁也不想第一个上去试其锋芒。

    见军心似有动摇的迹象,袁绍连忙高声反驳:“十数万大军云集,牵涉何其多也,前哨战告捷,本将自会与诸君商议如何犒赏;行军之际,士卒艰苦,自有诸侯为其运输粮草;军国大事,大臣名士尚恐思虑不周,岂是你这竖子所能知之?岂是你一黄口孺子所能妄自揣测的?”

    “哦?”王羽剑眉一挑,冷笑着反问道:“这么说,袁将军也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了?”

    “……”王羽的用词古怪,袁绍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但他心知,王羽的优势是突袭,拖延时间对自己更有利。

    所以,尽管王羽的冷笑似有深意,让他背生冷汗,但袁绍还是决定和王羽继续对质:“是又如何?”

    “果然是很大的一盘棋呢,深谋远虑!”

    王羽刚闯进来的时候,气势如虹,效率也很高,他第一时间杀人夺人,把老爹王匡,还有那几个朝廷大臣一股脑的保护了起来。

    随后质问袁绍的时候,他也是一副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模样。但此刻,他似乎觉得胜券在握了,居然不紧不慢的和袁绍斗起了唇舌。

    众人疑惑之余,也不由松了口气,要是就此大打出手,将会是一场没有胜负的战斗。最危险的未必是两个当事者,袁绍的势力更大,王羽勇猛无双,但他们这些池鱼就很无辜了。

    “当日我父子驻守河阳,窥视敌后,使得董贼惶惶不可终日。结果西凉张济,竟从平津潜渡,攻我侧后!若非阴差阳错,牛辅未曾配合进兵,我父子早成了冢中枯骨。究其原由,西凉军狡诈是其一,然则,驻守盟津的韩浩,坐视敌军潜越才是致命原因!”

    “韩浩不过是个别驾,而且还是我父亲手提拔的,他为何行此不忠不义之事?他哪来的胆子,目的何在?”

    王羽突然提前旧事,众诸侯都是一愣,继而眼中都闪过了不屑的神色。韩浩和王匡那点子恩怨,还用说吗?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就知道。

    “韩别驾曾散尽家财,招兵买马,保护乡邻不为盗贼所害,其忠义,我父子素来都是敬佩的,否则也不会委他以重任。所以,对他的堕落,羽倍感痛心之余,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王羽的语气有些低沉,众诸侯都是面面相觑,似乎,好像韩浩是被王公子你借刀杀人的吧?你现在猫哭老鼠算是怎么回事?何况,韩浩的事跟现在的话题似乎没关联吧?

    “当日韩别驾惨败于盟津,身受重伤,混迹于溃兵中而逃,半路已然不支,垂垂待毙。想是天意使然,羽率兵救援的路上,正遇见了他,虽然羽不懂歧黄之术,但总算知道些急救的土办法,让韩别驾留下了遗言。”

    “什么?”众人都被吓了一跳。

    韩浩的死讯,其实只是众人猜测后,得出的结论。那场大败之后,此人就此失了踪迹,只能认为他死于乱军之中了。

    结果王羽现在突然宣布,韩浩死前跟他在一起,还留下了遗言什么的,以王羽胆大包天的性格,这岂不意味着……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韩别驾生前虽误入歧途,但若非那权高望众之人教唆,他也不会犯下这种过错!袁绍,你为了筹集钱粮,指使我父搜刮河内豪强,然后为了灭口,又挑拨韩别驾等人,纵敌陷害友军,意图霸占河内,扩充实力,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王羽前面一句话说完,袁绍就隐隐觉得不对了,等到王羽突然说什么人之将死,袁绍更是觉得头皮一炸!他没想到,王羽竟然突出奇兵,从意想不到的角度,把矛头对准了他。

    这下麻烦了!

    别人一时间可能还回不过味来,但袁绍如何不知道,王羽这是要混淆视线,把半公事半私仇的冲突,彻底转化成私人矛盾!

    早知道,还不如不要等援军,直接开打呢!袁绍肠子都悔青了,如果刚才直接开打,由于王羽咄咄逼人,他又有盟主的身份,大多数诸侯还是会偏向于他的。

    王羽应该是轻兵回返,河内的主力部队并没跟回来,人马并不多,只要挡住他的突袭,形势就会反转。

    可现在就麻烦了,王羽突然祭出了韩浩这张牌,以阴谋论来诠释双方的关系,两人的冲突就彻底变成了私仇。

    除了铁杆嫡系的几路诸侯之外,袁绍已经变成了孤军,实力虽然仍然占优,但已经不具备压倒性的优势。万一王羽再拉过去几个有力人物,比如张邈之流,强弱之势还可能逆转……

    不行,不能再跟他东拉西扯了,必须立刻动手!

    “荒谬,荒谬!若是天下人都和你一样,空口白话就来诬陷大臣,那这天下岂不比黄巾贼造反时还乱?谁与我将这竖子拿下,以儆效尤?”

    “颜良在此!”

    “文丑在此!”

    袁绍身后转出二人,这二人虎背熊腰,极其雄壮,隐在众甲士之中时,已经颇为乍眼,这一站出来,更是不得了,帐中仿佛多了两座山一般。

    “甚好,速速动手!”袁绍大喜,为了这场有可能的冲突,他特意将这两大猛将调来,就是为了对付王羽。这二人都有万夫不当之勇,乃是河北成名的高手,两个打一个,就不信他们拿不下一个少年。

    “喏!”颜良、文丑也不答话,应诺一声,一左一右的就冲了上去!

    “咚咚咚……”脚步声急响,仿佛战鼓一般,两旁诸侯无不动容,只有王羽依然从容,他也不忙着招架反击,而是不慌不忙的探手入怀,似乎要拿什么东西。

    “杀!”看了王羽的做派,颜、文二将也略有迟疑,毕竟对方的名声太大,让人不得不顾忌。不过,除了主公的命令,他们跟王羽也算是有私仇的。

    王羽提前搬走河内的钱粮,固然是针对袁绍,但同时也摆了这俩人一道,让他们扑了个空。这俩人都是火爆霹雳的脾气,早就把王羽恨到了骨子里,哪里肯放过这个良机?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王羽的手终于从怀里拿出来了。让人惊异的是,他手中不是什么秘密武器,而是一卷竹简!

    刀枪临体,劲风甚至已经波及到了军帐边缘,他竟然全然不理会,不要命了吗?

    当然不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适才割开帐门那一刀一矛,又出现了!

    刀矛以不逊于两大猛将的势头,几乎在同一时间,分别迎上了颜良文丑!

    “当!”仿佛远古的混沌钟初鸣,一声轰然大响,几乎将帐内众人的耳朵震聋,军帐内外,无分兵将,尽皆色变!

    “关羽在此!”红脸横刀的是关羽。

    “燕人张翼德在此!”黑脸持矛的是张飞。

    随着关、张的现身,帐内的紧张气氛,再次达到了巅峰,众人惊叹于四将的勇猛,更为王羽的定力而震惊。

    但对王羽而言,他的心思完全没放在诸侯们的反应上面,因为刚刚发生过的,和即将要进行的,将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强强对撞!

    关、张对颜、文!

第五十九章 威势凌群雄

    赶回酸枣的路上,王羽一直在考虑如何妥善的化解这危机,想来想去,他还是觉得硬来最省事。

    跟袁绍这种人斗心眼,他真心没什么把握,除非贾诩肯全力出手,还有点希望。

    其实,袁绍那边的智囊也不少,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在别人的主场,先机也已经被占了,情报也少……这种情况下,就算是贾诩出手,同样难以稳操胜券。

    还是硬来最稳妥,也最符合自己的风格。

    硬来不代表无谋,事实上,硬来可以直指问题的核心,不管怎么样,先把人质救出来,其他事没那么紧急了。

    名声什么的无所谓,现在可是乱世,只要拳头够硬,名声够大就行了,忠君、仁义、顾全大局之类的并不是很重要。有,就是赚到的;没有,也没什么损失。

    于是,王羽策划了这场闯营行动,为此还特意带来了两大打手。

    不过,就算是王羽这个策划者,也未曾想到,竟然在这里撞上了颜良、文丑,这说明袁绍也是有备而来,不是随随便便策划了个阴谋就完事了的。

    现在的问题是……关羽、张飞的武力值,和颜良、文丑比起来,谁高谁低?

    后世的三国迷对此有过很多争论,最终也没有一个定论。

    从战绩上来看,关张对上颜文,胜利完全就没有悬念,因为关羽最出名的事迹就是斩颜良,杀文丑了。

    不过,从实际情况考虑,关羽斩杀颜文时,都有一些特殊的因素,诸如突袭、没防备、兵败心怯等等。王羽不是考据党,那些理由他也记不全,也不在乎,反正谁强谁弱,打过一场,就都知道了。

    用这种模式考虑问题的,不只是王羽,那四大猛人,也都是这么想的。

    对过一招,不分上下,双方都惊讶于对手的强力,同时,也不忿于对手之强,因为他们都没能达到出招前的目的。

    颜、文的目的当然是斩杀王羽,而关、张的目的同样是斩杀对手,至不济,也要把对方的兵器崩开。结果,第一招的碰撞,却是个平分秋色的局面,这叫四大猛人如何甘心?

    不分上下?怎么可能?

    老子才是最强的!

    稍微打量了对手一下,四人不约而同的挥动起兵器,两两战成一团!

    关羽对颜良!张飞对文丑!

    一场精彩绝伦,也激烈无比的对战,就这么突如其来的爆发了。

    刀风凌厉!

    关羽颜良用的都是大刀,在这两人的神力之下,那刀风直如实质一般!尽管两人对战的地点,出于军帐的门口附近,但是,哪怕是离得最远的袁绍,依然清晰的感受到,头脸上的眉眼须发,皆是阵阵生寒!

    吼声如雷!

    张飞用的是矛,文丑用的是枪,两人的兵器不一样,但却也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这两人都喜欢一边打,一边吼。

    “喝……”

    “哈……”

    “当!当!当!”

    吼声并上枪矛碰撞声,仿佛形成了某种韵律,但却没人有余暇欣赏,因为对大多数人而言,那是死亡的旋律!

    中军帐是很大,很结实的,但王羽突入的时候,就已经进行过一次破坏了,哪里还经得起这四大猛人的折腾?

    刀风过处,布破幔裂,转眼间便已支离破碎!

    枪矛交击,绳断柱折,欲藕断丝连亦不可得!

    军帐很快就变得摇摇欲坠了,再过片刻,仿佛天崩地陷一般,偌大的军帐,仿佛泄了气一般,轰然崩塌,激起了一片惊呼声,和漫天的尘土。

    “咳咳……”

    对这个结果,帐内的诸侯们乐见其成,君子不立于危岩之下,他们早就想离开军帐了。只是帐门被王羽堵住了,从帐篷底下钻出来又太不雅观,所以只能苦苦忍耐。

    现在,虽然飞扬的尘土很惹厌,但他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出来,站到远处,在重重保护之下,继续看热闹了。

    袁绍也松了口气,看见关张,他才想起来,王羽手下确实有两个强力打手,在虎牢关下,就曾各斩了一名西凉将校。

    当时的战斗进行的很快,祢衡又更加抢眼些,所以,袁绍也没怎么往心里去。今天这一看,他惊讶的发现,这俩人的武艺,完全不逊色于颜良文丑,那个红脸的甚至还占了上风!

    有了这样的发现,袁绍不紧张才怪呢!

    别忘了,王羽本身也是个勇冠三军的,这次他显然是有备而来,还带了强弩手,万一要趁机杀上来,想跑都没处跑。

    现在就好了,高览已经带兵过来了,虽然没了高览的牵制,泰山兵也来了,但阵列而战,总好过直面王羽的长锋。

    比起诸侯们的狼狈,王羽的身上就干净多了。

    他见机是最早的,眼见军帐要塌,腰腿一用力,就从帐门跳出来了,纤尘未染,毫发无伤。

    没了帐篷更好,喊话就省事多了。不过,那四位猛人似乎是打出真火了,一定要分出胜负,军帐都塌了,他们还是不肯停手。

    嘛,随他们去吧。反正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两边都是猛将,谁也不差谁多少。从目前的战况上看,关张略占上风,但一时也压不倒对手,没有马,正面对战,就是纯粹硬拼武艺了。

    想要分出胜负,就只能大战三百回合了。

    其实王羽看得有些眼热,他也想跟文丑过过招呢,看过高手的枪术才知道,他自己的枪法确实有点不对头。

    不过,他现在没那个余暇,他的对手不是颜良文丑这样的武将,而是袁绍!

    王羽将手中的竹简展开,向众人展示,扬声喝道:“要证据?袁绍,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袁绍站得很远,自然看不清是什么东西,他生恐又有什么陷阱,也不敢贸然作答。

    “这难道……”张邈站得近些,仗着和老王匡的关系,他倒也不怕王羽暴起伤人,走近几步端详了一下,见得简书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字迹暗红,似乎不是墨,他心中一动,迟疑着问道:“是血书?”

    “不错!”王羽点点头,将竹简举得更高了些。

    “这是韩元嗣临终前写下的血书!书中详细的说明了,袁绍是如何借着盟主的权势,阴谋暗算友军的!各位都是王羽的长辈,今天王羽就请给位做个见证,让天下人都知道,是谁因私废公!是谁不以国家大义为念!是谁,与国贼同流合污!”

    此时已经有近万人围拢在中军帐附近,还有更多的人不断赶过来,又有四大猛人恶斗的兵器交击声干扰,按说王羽的话很难让太多人听到。

    不过,他的中气很足,又找准了节奏,完全避开了兵器交击的那一刹那,每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反观袁绍那边,尽管他一直试图打断王羽的话,但却一直没能成功。

    “哗!”王羽这话相当诛心,众人听罢,都是一片哗然。

    盟友之间的信任度本就有限,王羽说的阴谋论,听起来也很象是那么回事,现在他又亮出了证据,众诸侯看向袁绍的眼神都有些狐疑。

    背后捅刀子,是防不胜防的!盟主有这么个喜好,谁能不自危?

    “胡说八道……”袁绍一句话出口,结果又被兵器交击声打断,他恼羞成怒的喝道:“停手,停手,不要再打了!让本将把话说完!”

    他喊了几声,不见效,只能让身边的护卫齐声高喊:“颜将军,文将军,主公命你们停手!”

    喊了几遍,颜、文二人却依然充耳不闻,反倒是关羽先收了刀,他占了上风,想停就能停,颜良可没这么从容,他得防着关羽趁势追杀。

    关羽一拂长髯,傲然道:“你这厮武艺倒是不错,只可惜跟错了人,可惜了,他日阵上相遇,某就不会再容情了。”

    “哼!”颜良冷哼一声:“你的武艺也不高我多少,只是抢了先手,某一时不查罢了,再打下去,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

    见这边罢战,张飞和文丑也停了手,他俩可能是喊累了,并没说话,而是瞪着牛眼对视了一阵,这才分开。

    王羽对关张的武艺夸赞了几句,而袁绍则没空理会麾下武将的心情,他正急着辩解呢。

    “谁能担保这是韩元嗣亲笔所书?即便真的是,他在溃败之际,落在你的手上,生死只在你一念之间,你若威逼于他,让他写封信又有何难?更何况,就算韩元嗣未死,难道凭他的一面之辞,就能把罪责推到本将身上吗?”

    急怒之中,但袁绍的思路依然清晰,他这番话也很有道理,说得不少人都是频频点头。

    “王鹏举,现在,本将倒要问问你,在私,你信口雌黄,诬蔑本将,辱我袁氏一门;在公,你擅闯中军,大打出手,伤我卫士,搅乱联盟,破坏勤王大计,却又是仗的谁的势?莫非你以为,你侥幸得了些功劳,诸侯大臣就得对你卑躬屈膝吗!”

    袁绍紧紧盯着王羽,目不斜视,但此话一出,众诸侯的脸色都是微变。

    王羽将众人神色看在眼中,只是冷笑:利令智昏,古人诚不我欺!

    袁绍步步紧逼道:“怎么样,你的伶牙俐齿呢?你倒是说说,就算你对本将,对我袁氏不满,就可以擅闯中军,不顾诸君的安全,大打出手吗?今天你若是不给出个交代,本将须容不得你,会盟的诸君也饶不得你!”

    此言一出,气氛顿时又紧张起来,袁绍一系的诸侯兵马都在摩拳擦掌,再加上一些跟风的墙头草,数千人马,杀气腾腾,只待袁绍一声令下,就要围攻上去了。

    泰山兵不足千人,相形之下,弱势得很。

    张邈等人迟疑不定,有心帮忙,又有所顾忌,心中阵阵暗叹,认为王羽错过良机,没有在军帐内解决了袁绍,反倒变成了被动的一方。

    反正也是担个罪名,何不干脆杀了袁绍再说呢?

    “哈哈哈哈!”面对气势汹汹的袁绍等人,王羽仰天大笑,向营外一指:“袁绍,你问我仗了谁的势?你且听听……看我到底是仗了谁的势!”

    袁绍半信半疑的凝神一听,脸色当即剧变,他指着王羽,语声发颤:“你竟敢……”

    “你敢,我便敢!”

    王羽冷声断喝:“敢向我的人伸爪子,就要做好断手的准备!敢杀老子的亲友宾朋,就要做好被灭门的准备!伯珪兄乃是仗义之人,若有人向盟友出手,擅起刀兵,他一定是要主持公议的!”

    像是给王羽的话做注脚似的,营外的马蹄声越来越响,白马义从的战号也从依稀可闻,变得惊天动地起来。

    “义之所至,生死相随!苍天可鉴,白马为证!”

    见证过虎牢之战的人,无不色变气沮,面对那支如飓风般的强兵,谁敢当其锋芒?

    “如果这还不够,不怕死的尽管上来试试!就算你们仗着人多,挡住了白马义从的锋芒,打败了泰山兵,但只要你们留不下我,哼,将来你们就别想安寝!某能在河阴割董卓一耳,就能关隘之内往来自如!”

    借了兵势,王羽犹闲不足,他再次加码。

    营内,王羽的厉喝声震耳发聩;

    营外,白马义从的呼啸声势如山洪!

    袁绍面如死灰。

    王羽的指证,虽然没能动摇他盟主的位置,但诸侯们对他的信任肯定要打个折扣,搞定王羽之前,这些墙头草是不会跟他跟得太紧的。

    现在又有了公孙瓒的助阵,再加上王羽本身的威慑力,动武这条路算是被堵死了。

    不除王羽,他这番作为又有何意义?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就在这时,袁绍忽觉身后有人扯他衣襟,侧头一看,却是颍川名士郭图。

    “主公别忘了,卫先生那边……”

    “咦……哦!”袁绍略一迟疑,既而眼睛一亮,恍然大悟:“幸得公则提醒,有此一着,却看那小贼能嚣张到何时,总有他进退两难,左右兼顾的时候!”

第六十章 谁人话忠义

    袁绍一反常态,连场面话都没交代,和身后的幕僚嘀咕了几句之后,便置半途而止的大会于不顾,一甩袖子走了。

    对手的表现很反常,似乎是已经死心放弃了,但王羽知道,事情肯定还没完,这位三国最有名的世家子,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当然,王羽也无法继续追着不放,那样就显得太过咄咄逼人了。

    何况,跟袁绍火并,捞不到任何好处不说,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泰山兵的人数太少,公孙瓒只是盟友,不是手下,他也不能任意调遣。

    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抚各路诸侯,至少场面上要过得去,王羽向四周拱拱手:“各位,王羽心念父亲、姑丈安危,一时情急,多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无人回应,诸侯们心里都在紧张的盘算着。

    目前的局势有些诡异,本来众人都认为,最不利的情况就是,王羽抢了人后,直接反出酸枣,成为联盟分裂的开端。可现在却变成了袁绍先退场,王羽倒像是主持者一样,宣布誓师大会结束。

    所以,王羽的场面话像是个信号,众诸侯没做任何表示,纷纷离去。联盟的矛盾已经浮上了水面,每个人都要考虑,接下来应该何去何从了。

    也有例外,乔瑁、张邈都远远打了个眼色过来,孔融更是笑得灿烂,直接迎了上来:“早知鹏举英武,却不想智略也如此了得,此次鹏举安排周详,让自视极高的袁本初连颜面都不顾了,实在让人惊叹啊。不过……”

    孔融一皱眉,叹了口气:“这样一来,联盟恐怕就要分崩离析了,眼看勤王大计成功在即,真是让人扼腕叹息呢。鹏举,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孔融问出了目前最令人关注的问题,几个尚未离开的诸侯都放缓了脚步,想听听王羽的答复。眼见功成名就的机会就在眼前,谁又甘心放弃呢?

    原本众人更倾向袁绍一些,因为他们始终觉得王羽是个小人物,哪怕立了功,小人物还是小人物,就应该为顾全大局而牺牲。

    所以,尽管他们觉得袁绍咄咄逼人,但也没有干涉的意思,大不了就在王羽抢人的时候,抬一抬手罢了。

    但公孙瓒的表态,突然让他们意识到,王羽现在已经不再是只有功劳,没有势力的小人物了。

    河内本身的势力不足为惧,泰山王家也算不得豪门,但是,能拉拢,并在一定程度上驱使三大实力派诸侯,王羽在联盟内,已经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因此,尽管诸侯们不打算和王羽太过接近,但王羽的动向,他们还是很关心的。这涉及到风向,和站队的问题。

    “当然是继续完成勤王大业!”王羽不假思索的答道。

    “董贼若是自行撤退倒也罢了,他现在是要挟裹朝廷和百姓一起走,要迁都!且不说迁都的深远影响,以西凉军的作风,百姓将遭受何等荼毒?世间更添多少惨剧?堂堂男儿,岂能坐视不顾!”

    王羽这番话发自肺腑,他确实不想让历史重演,使得洛阳这座古都毁于一旦。要不是袁绍抽后腿,他可能已经在进军洛阳的路上了。

    虎牢关与洛阳之间,再无屏障,只要解决了吕布和并州军,就能长驱直入!

    对付并州军的策略,王羽早就酝酿好了,只要能尽快解决吕布,那他就可以挽救洛阳城,和洛阳之民的悲惨命运!

    这对他自己也相当有利,如果洛阳没被董卓祸害,就算皇帝和朝廷不在了,也是个拥有几十万人口的大城!以此为根基,北连河内,南接南阳、荆州,一下子就有了雄霸中原的势头。

    虽然洛阳是四战之地,易攻难守。不过,南面的袁术是盟友,虽然不太可靠,但想利用却也不难。

    西边的董卓已经实力受损,还有马腾、韩遂牵制;东面的兖州、北边的冀州,势力错综复杂,同样有陶谦、公孙瓒,以及黄巾军牵制。王羽大可合纵连横,外交和军事手段并用,来解决问题。

    只要守住了这片基业,平定乱世,也许比想象中要快很多,也容易很多。

    王羽不知道袁绍是否看出了自己的打算,但这个计划确实被破坏了。不过,就算黄河已经化冻,可以借助水路行军,可是,洛阳有几十万人口,想强迁这么多人出关,也不是一时三刻的事。

    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还有机会!

    听王羽如此表态,孔融击节赞叹,但其他人却都摇了摇头,失望而去。他们都觉得王羽没搞清楚重点,他的功劳越大,越遭人忌,不可能取代袁绍的。

    “这是……羽儿?”

    在场者当中,也有心思完全没放在联盟的存亡上面的,胡母班就是其中之一。从王羽惊艳亮相开始,他的嘴就一直没合拢过。

    无法想象,那个比小女子还要懦弱几分的羽儿,居然变得如此霸气!之前听到传言时,自己还以为是以讹传讹,搞错了人,谁想那个名动洛阳的王鹏举,居然真的就是自己的侄子。

    带着七分骄傲,三分茫然,王匡微微颔首:“嗯,正是羽儿,鹏举是他自己取的字。”

    望着判若两人的侄子,胡母班喃喃低语:“世事无常,如梦似幻……”

    “季友,亲友重逢,固然值得庆幸,不过,你先别忙着感叹,先给大家引见一下王少将军才是。”

    “不错,以吾观之,少将军行事虽雷厉风行,但却是个心怀善念,能讲得通道理的。如果他能暂息兵戈,说不定可以为朝廷,为洛阳百万生民,免去这场大祸呢!”

    韩融等人纷纷开口,这几人出使,并非纯粹执行命令,他们也是本着为民请命的信念而来。所以,虽然他们刚刚死里逃生,但发现契机之后,还是在第一时间记起了出使的使命。

    胡母班看看王匡,后者并不推脱,拉了王羽过来,一一介绍。

    “后辈王羽,见过诸君。”包括胡母班这个姑丈在内,王羽完全没听过这些人的名字,不过从老爹的态度之中,也能看得出来,这些人都是很有名望的名士。

    “少将军不必客气,要谢,也是老夫等要先谢过少将军的救命之恩。”答话的是大儒韩融,此人年纪虽老,但说起话来却很直截了当,声如洪钟,半点不见暮气:“看少将军也是个爽快人,老夫也就直说了……”

    他重重一挥手:“退兵!趁着这个机会退兵!”

    “于私,老夫以项上人头担保,朝廷一定不会忘记少将军父子的功绩,只要少将军肯就此罢兵,朝廷必不吝封赏,便是封侯,却也不难!”

    “于公,洛阳城可免去一场惨祸,朝廷也不会发生太大的动荡,只消天不亡汉,日后必有匡正之时。不知少将军意下如何?”

    韩融早看出了王家现在是王羽主事,所以他也不兜圈子,直接找上王羽谈条件。

    他的说法很直白,而且面面俱到,从朝廷大义,到黎民百姓,再加上王家的前程,都说了个遍,让人无从拒绝。连最坚定的保皇党王匡,都只有听着的份儿。

    北线空虚,东线内讧,南线惨败,速攻洛阳已成泡影;另一方面,董卓已经开始筹划迁都,联军再坚持下去,也毫无意义。

    不过,说服王匡没用,现在主事的是王羽。连王匡都有些担心的看着王羽,生怕他又冲动起来,把韩融这位大鸿胪给一脚踹翻。

    王羽的反应,让众人松了口气,他没说什么大义凛然的言辞,而是冷静的反问道:“韩公的意思,王羽明白了,不过,羽也有一事不明。”

    “哦?但说无妨。”

    “据我所知,董卓已经在朝堂上提出了迁都的提议,并在朝议中强行通过,就算王羽退兵,难道您还有回天之力不成?何况,各路诸侯的态度您也看见了,您认为羽能影响他们吗?”

    “呵,少将军的消息果然灵通。”

    韩融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在朝中秉持公议,是老夫等朝中大臣的职责,自当尽力而为,若不能成功,再寻少将军未晚。至于关东诸侯,呵呵,诸侯虽众,但董仲颖所惧者,唯少将军而已,若无少将军,他安肯轻易放弃洛阳?”

    “如此甚好,就这么说定了。”王羽点点头。

    “少将军快人快语,不愧为我大汉中兴之望啊。”韩融大喜,对王羽的好评,更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他评人的名头没有许子将那么大,但若是普通人得了韩融这一评,当地的郡守、刺史,肯定是要闻风而来,选拔为官的,职位还不能小了。

    这就是名士效应。

    王匡欣喜之余,也有些迷糊,看起来,王羽跟韩融达成了什么协议,于是皆大欢喜了。可是,两人说的话到底有什么深意,他完全就听不出。

    见二人相谈甚欢,其他几个使臣也是纷纷上前祝贺,王匡只能找妹夫咨询了,“季友,这到底……”

    “后生可畏啊。”

    胡母班摇摇头,感慨万千道:“鹏举乃是军将,在战局方面思虑周全倒还罢了,但他对朝局的认识,竟然也如此深刻,实在是匪夷所思啊!兄长,汉统不衰,王、胡两家,也是振兴有望,我连夜修书回泰山,鹏举若有意……”

    在妹夫那里得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答复,王匡的思路更乱了,回营路上,他寻了个机会,直接找王羽问道:“鹏举,你与元长公所约之事,到底……”

    老爹的政治敏感度,确实太差了,王羽暗自叹了口气,轻声解释道:“就是表明态度罢了。我泰山王家,是朝廷的忠臣,朝廷指到哪儿,咱们就打到哪儿……”

    “就这样?”王匡不明白,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一直以来,他就是这么做的啊。

    “就这样。”王羽笑而不语,这件事,只能意会,不能言传,没法说的太直白。

    朝廷,是个很空泛的名词。

    皇帝可以代表朝廷,不过只是个幌子,因为现在的汉帝根本没掌握任何权利;董卓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代表朝廷,老爹王匡的这个河内太守就是董卓封的;此外,百官也可以各自代表朝廷。

    无论是小说,还是史书,对诸侯讨董过程中,朝中百官的动向都没有详加描写,好像他们不存在一样。

    但是,朝中百官都是老资格的政客,没几个是善茬,就算迫于董卓的暴力,无法正面对抗,私下里也会有各自的想法。

    王羽知道,以王允为代表的一派,正在策划一场大行动,他还以此为参考,制订了对付吕布的策略。

    关东诸侯的勤王之举,破坏并延迟了王允的计划,对参与王允计划的大臣而言,有外援很好,但不受控制的外援,就很致命了。

    在他们原先的设想中,应该是可以将混乱控制一定范围内,就解决掉董卓这个麻烦的。可现在搞得都要迁都了,这要他们如何能够坦然面对?

    王羽不确定韩融和王允是不是一派,所以他试探了一下。

    结果表明,韩融的态度果然是标准的政客文人模式,他希望得到王羽这个外援,但不希望王羽自行其是,而是跟着朝廷的指挥棒转。

    这种美差,王羽当然要答应。

    跟袁绍闹僵不要紧,诸侯什么的,本就是竞争对手,迟早也要兵戎相见。而朝中大臣就不一样了,他们可以代表朝廷,送给自己很多东西,就像韩融许诺的那样。

    而自己要付出的,不过是暂时罢兵而已。就算韩融不提这个要求,以现在的形势,在短时间内,也无法对洛阳形成有效的威胁,自己为何不顺水推舟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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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第一强兵介绍:
乱世操兵戈,男儿当称雄!
汉末三国,热血男儿永恒的主题!这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铸就了传奇无数。
骑射无双的白马义从;锐不可当的先登死士;攻无不克的陷阵营;名震天下的虎豹骑……
名将如雨,强兵如林!
在天崩地陷的乱世中,他们纵横驰骋在中原大地之上,掀起了无边烽烟。
最强者谁?
初平元年,关东群雄并起,叩关讨董!
恰逢其时,特种兵王羽穿越时空,降临在这个乱世,成了个名不见经传的诸侯之子。
大战最前沿,黄河古渡口——孟津渡。
第一强兵的传奇,于斯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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