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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鲈州鱼     三国第一强兵txt下载     三国第一强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六六九章 百万大军

    “文远老弟,你想太多了,哪有什么秘诀,无非劳逸结合而已,总不能一天到晚总在做事吧?我家主公别的倒也罢了,这体察民情,善解人意的手段,可是一等一的。”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财富好像看不到摸不着,但和水是一样的,淤积一处,就会日趋干涸,流动周转,就会越来越多。衙门不须多做参与,只要和堤工一样,监督其流向,管理其走势即可,正合老庄无为而治的精要。”

    直到听了贾诩、田丰的解释,张辽才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有点反应过度了。

    想一想,青州治政哪有什么秘诀?无非是开始确定了几个大方向,然后按部就班的进行而已。之所以有今天这番局面,与其说是王羽有天纵之才,不如说他有包揽天地的胆魄。

    青州新政,不是没人想得到,只是没人愿意做,敢做罢了。王羽敢做,愿意做,又有这个实力能做,结果就成功了。

    本应蝗虫一般四处肆虐的流民,在以高唐为代表的青州各地安定下来,在短短两年之间,创造了极其巨大的财富。王羽从中抽取的比率和汉廷表面上的数字相当,却没有地方豪强、朝中官僚在中间搜刮,结果这些财富流动起来,短时间内促成了高唐的繁荣。

    “我说文和,半年不见,你可又发福了不少。”眼见新旧班底已经融洽起来,王羽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于是走上前笑道。

    “全仗主公您的洪福。”贾诩点头哈腰应了一声,然后胖脸一拉,哀声叹气道:“现在您回来了,这点肥膘想必马上就要被折腾没了,唉,做牛做马的日子又要开始了。”

    贾诩做这样子颇有些滑稽,但青州众人却没人发笑,轻松的气氛中突然多了几分沉重。

    要打仗了,而且是规模可能更在河北大战之上的一场大战。

    自王羽出道以来,这一次的动员是最大的。单是羽林、泰山二军,正规军数量就已经超过了四万!

    疾风骑兵五千人,亲卫铁骑一千五百——吕布让张辽来辅佐吕绮玲,并非只是让他当个幕僚或者副将,跟张辽一起来的,还有五百并州骑兵。这些都是百战精锐,只要王羽提供装备,就可以纳入战斗序列了。

    再加上隐雾军的斥候,正规战兵就达到了五万之众!

    而这支大军的耗费,远在表面的数目之上,疾风骑兵五千人,共有一万多匹战马,亲卫铁骑一千五百,备马也差不多有五千之数,两支骑兵的数目不足一万,但耗费却与四万步卒基本相当。

    所以,动员兵力的规模远远超过了表面上的数字,和十万大军也没多少不同。

    十万大军越境作战,需要的后勤供应也将是一个很可怕的规模。公孙瓒不可能出这笔钱,想出他也出不起,所以,王羽只能在境内征集大量辅兵和民夫,加上这些人,动员的人力别说十万,连二十万都未必挡得住!

    在这个时代,这是相当可怕的数字。通常意义上的百万大军,其实也就是这样,这个时代的战争记载中通常都有‘号称’这个说法,三五万人号称十万、二十万,十万人就可以号称五十万,一百万了。

    所以,说这一次青州是调遣百万大军北上,一点都不为过。

    这个沉甸甸的数字往身上一压,谁不颤抖?动员这样的大军征战,赢了恐怕也是得不偿失,输了更是一下就分崩离析,后果不是一般的严重。

    将军府原来也有动员大军的计划,动员规模甚至还在这一次之上,不过那是针对中原。以百万大军呼啸西进,横扫中原,定鼎天下,这是这个时代最高的梦想,每个人都会不遗余力。

    可现在,百万大军的目标是边塞。老实说,没人觉得有这个必要。

    反正有公孙瓒和张燕在北面挡着,就算胡虏真的大举攻来,也未必能威胁得到青州。

    而中原……解决了吕布之后,中原的沃土就像是摆在面前的肥肉一样,连国渊这样的稳重人,都觉得先西后北更好,攘外必先安内么。胡虏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锁定了中原之后,还怕胡虏猖獗么?

    要不是王羽的权威太高,众人都习惯了在大方向上听命行事,异议早就满天飞了。即便现在,众文武,特别是文臣也是很抵触的,所以,贾诩把话题导向正题之后,气氛一下就沉闷起来。

    环视当场,将众人神情尽收眼中,王羽断然下令:“文和,你准备一下,等元直、子敬一到,便即刻召开军议。”

    “遵命。”贾诩躬身应命。

    这场北征,王羽也不是拍拍脑袋就决定了的,他很重视,所以在路上就已经给要参与北征,或是参谋整体战略的众将传信,要他们回高唐商议军机。

    结果太史慈离得最远,回来得最快,在徐州和魏郡的鲁肃和徐庶反倒落后了一步。

    之所以要召开大型军议,倒不是要讲求民主,以王羽的权威,直接用命令往下压也没问题。但北征牵涉的方方面面太多了,若不能统一认知,随便哪一个微小环节出现问题,都有可能给这场关系重大的战争带来难以弥补的影响。

    “文远,绮玲,你们随我来。”定下了军议之期,王羽向张辽和吕绮玲招招手,径自往城中府邸而去。

    众人见状,也是纷纷散去。

    王羽不是很喜欢开会议事,倒是很热衷于把人聚起来谈天说地,或者聚餐什么的。不过,大家也都知道,主公如果郑重其事的召开大型的会议,就说明他要郑重考虑某个决策了。

    不管持什么样的态度,都要做足准备才行,如果说服力足够,也未尝不能让主公改变主意。当然,这并不容易。

    张辽虽然初来乍到,但也从赵云那里多少听说了一些王羽的作风,本以为对方煞有其事的召唤自己,是想面授机宜什么的,在军议上做出支持性的发言。

    在对胡族的态度上,张辽和吕布的意见是相同的,因为他们深受其害,也知道胡族的威胁,应该能对王羽的决策产生一定的助力。

    可他没想到,王羽叫他,只是为了给他们安排住处罢了。

    “内城的地方太小,没办法,先凑合一下吧。反正军议后,就要开始整军备战了,到时候大家都住到平原的军营去,那里宽敞得多。呃,你们先休息一下,元直、子敬应该很快会到,到时会有人来叫你们。”

    为了安置二人,王羽费了不少脑细胞。

    张辽好说,无论是做为部将,还是客卿,都可以妥善安置。吕绮玲就有些麻烦了,事实上,两人已经算是夫妻了,不然吕布会放心女儿跟来吗?可偏偏还没办仪式,就这么把人家领到后宅也不是个事儿。

    最后想来想去,他还是把人给安排到了糜竺家里,反正二乔黄月英糜贞都住在这儿,大家身份都差不多,应该很有共同语言吧?

    这么想着,他松了口气,就想着告辞离开,然后去见见二乔和黄月英。虽然军马倥偬,政务繁忙,但把人家小姑娘千里迢迢的带到高唐来,一面都不见就太说不过去了。

    见他要走,张辽懵了,王君侯是不是忘了点什么啊,正事还没交代呢。

    “王君侯……”

    “文远,还有事?”王羽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张辽略一迟疑,还是决定直言不讳:“呃,军议上,末将是不是应该……”

    “文远有心了。”王羽听完,赞许的点点头,不过却拒绝了张辽的提议:“不过不用这么麻烦,青州人才还是很多的,有鲜卑问题的专家在,到时候会由他做全面介绍。”

    “鲜卑问题……专家?”张辽的舌头有点打结。

    “嗯,专家,很厉害的。”王羽看看吕绮玲不在旁边,压低声音道:“就是我岳父……”

    “哦,啊!”张辽愣了愣,才想清楚王羽说的不是吕布,而是蔡邕。

    做为桓灵时代的名臣,蔡邕在军国大事上,确实是很有见解的。给人的印象之所以变成现在这种纯粹的学者模样,只是因为那漫长的流放生涯罢了。

    别过张辽,王羽又去见了二乔,结果却扑了空,侍女告知,二女逛街去了。

    小乔是个吃货,到了美食圣地高唐,自然如鱼得水。而一直显得很沉稳的大乔也有爱好,她喜欢服饰和装饰品。

    汉朝的风俗是量体裁衣,买了料子自己裁剪,但高唐最初建城的性质毕竟特殊,对衣物的要求比较急,所以王羽引入了规模化生产的概念,很多成衣铺应运而生。

    这些服饰有些是汉朝固有的,有些是根据王羽的记忆做出来的后世服装,有他在影视剧中看到的唐宋明时代的服装,还有一些是类似工作服的,有特殊功用的服装。

    这些新鲜物事对大乔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结果到了高唐之后,姐妹俩几乎每天都在街上逛,并且还立下了志向。小乔打算开间酒楼,目的不言而喻,大乔打算做个时装设计师,把服饰当做事业来做。

    听过了侍女的述说,王羽发出了和张辽类似的感叹:大千世界,果然无奇不有啊。

    从二乔的住所出来,王羽也没去找黄月英,那个小姑娘早就找到理想了,这个时候去,八成也只能扑个空,还是抓紧时间回家看看吧。

    说起来,儿子出生后,自己一共只看过一眼,若是再不多看看,将来儿子说不定都认不得自己了。

    然而,好事多磨,王羽才一转身,亲卫就来了,带来了幸或不幸的消息:“主公,元直、子敬二位将军已经进城,军师请您去议政厅!”

六七零章 得失之间

    鲜卑,由来已不可靠,有说法是东胡人之后。

    不过草原上势力更替很频繁,民族传承与文化、习俗、血脉都没关系,只要有实力,想自称什么都不会有人管。流传后世的名字有东胡、匈奴、鲜卑,湮灭在历史长河之中,甚至不为时人所知的也有的是。

    鲜卑真正开始进入中原王朝的视野,是在东汉初年的建武年间,当时鲜卑还是个小部落,从属于匈奴之下,和老大一起,趁着中原疲敝,南下抢劫。

    东汉王朝很快展开了反击,匈奴的凶焰被压制,鲜卑这个小弟看出了老大的颓势,开始发挥墙头草的本质,投向了中原一方,开始攻击匈奴人。

    努力得到了回报,在章和元年,对北匈奴的那场决定姓的胜利之后,鲜卑人终于成了草原上的新霸主。不但接收了匈奴人的地盘和部众,也继承了匈奴人与汉帝国的敌对关系。使得东汉王朝的对外策略,由原来的抗击匈奴,变成了联合乌桓、匈奴,共击鲜卑。

    虽然鲜卑打败匈奴后,在很长时间内都没能完全消化战果,内部经常出现此和彼战的情况,导致实力完全无法与全盛时期的匈奴或东胡相比。但在光武帝之后,东汉王朝的实力也是每况愈下,鲜卑对中原造成的威胁,并不比当年的匈奴小多少。

    特别是在桓帝在位的那二十几年里,东汉王朝内部弊端尽显,而草原上却有雄主崛起。

    这是个跟后世铁木真差不多的人物,从一个弃婴开始,檀石槐一步步向上攀登,最终成为了统一鲜卑各部的霸主。

    对蛮族或心羡蛮族的人来说,他的经历是个相当励志的故事,可对当时的中原来说,檀石槐带来的只有噩梦和灾难。

    自西汉李陵投降匈奴之后,汉王朝对草原异族的,最惨烈的几场惨败,都是发生在檀石槐统一鲜卑后的几场入侵战争之中,特别是熹平六年的那一仗。

    当时,灵帝以鲜卑连年入塞抄掠边郡,命护乌桓校尉夏育,破鲜卑中郎将田晏、匈奴中郎将臧旻各率骑兵万余人,分别从高柳、云中、雁门出塞,分三路进攻鲜卑。

    “汉军出塞二千余里,鲜卑首领檀石槐命东、中、西三部大人率众分头迎战,三战皆胜,大败汉军。夏育等军辎重尽失,战士死者十之七八,三人各率数十骑逃回,皆以败军之罪免为庶人……唉,正是老夫上疏,备言鲜卑之害,故而才导致了这场大败啊。”

    面露沉痛之色,蔡邕喟然长叹道:“其后,鲜卑兵势更盛,边塞诸路军马皆以夏育为前车之鉴,战战兢兢,不敢迎敌。朝堂上和议亦是喧嚣尘上,最终陛下采纳段颍之议,欲封其为王,再提和亲之议,加以笼络,结果为其断然拒绝,致使虏焰愈炽,势大难治,若非檀石槐作恶太甚,惹得天心厌憎,诛杀此僚,迟早会是一场大祸。”

    夏育等人虽然落败,但那场战争却符合汉王朝一贯的风格,和后世那些只求边疆没有大患,就得过且过的中原王朝不同,汉王朝对待草原异族的态度一向是犯我者,虽远必诛。

    平时小打小闹且由着你,闹出太大的动静,就等着汉军的强力反击吧,这是汉武时代留下来的传统,几百年来也一直被奉行不悖。

    不过,若非蔡邕说起,在场还真就没几个人知道,那场战争背后,竟然还有蔡邕的推动和朝堂上各方势力的角逐。

    这些朝堂上的陈年往事,王羽听得饶有兴致,但却不是青州文武关注所在,鲜卑人的实力才是真正的重点。

    “夏育等虽非名将,但也是领兵多年的宿将,久经沙场,经验丰富,麾下又是清一色的骑兵,装备精良,结果仍然败得如此之惨,胡虏的战力的确不容小觑。”

    “关键还是他们的指挥调度能力,按照蔡中郎的说法,虏酋和各部族之间,不是严格的上下关系,更谈不上令行禁止,调动几百上千个部落的部众,四面合围,围攻骑军,这样的指挥调度能力,实在恐怖。”

    “不过,依蔡中郎所说,檀石槐死后,鲜卑不是陷入内乱,正在自相攻伐吗?檀石槐之后是和连,和连被人从背后射死,侄子魁头上位,然后又有个骞曼与其相争……至少到现在,鲜卑应该没多大威胁才对。”

    “怕就怕有人兴风作浪啊。蛮族也不笨,自己人争了这么久,一直争不出个结果,这时若有人告诉他们,中原已经很虚弱了,而且有人引路云云,你说他们会继续自相残杀,还是一起南下?”

    “许攸这厮当真该死,当初怎么就没抓到他呢?”

    “光是许攸尚不足为惧,他就是一个人一张嘴而已,蛮族可不吃他那套,关键还是幽州。刘虞极受当地豪族的推崇,鲜卑、乌桓也是交口称赞他的人品、威望,他若为害,比许攸的威胁可大得多了。”

    “这么说来,主公出兵,也不仅仅是为了对付鲜卑了?若是鲜卑不来,就挥军扫平刘虞,炫耀武功,趁势奠定河北局势吗?嗯,这就有点意思了,到现在,张燕和公孙将军应该也看明白形势了,无论是军略武功,还是治政开拓的本领,他们都是望尘莫及,再顽固下去,就只能用个人野心来解释了。”

    “不错,公孙军的将校对高唐趋之若鹜,除了单经等寥寥数人之外,两家合一,不会有太大阻碍,此番出兵,未尝不是平定河北的好时机。”

    “既然如此,应该尽快行动才是,幽州的形势一曰紧张过一曰,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会打起来。若是公孙将军抢先打败了刘虞,鲜卑人又没来,我军岂不是失去了出兵的理由?”

    “各位,各位!你们不要光是嘴上说得痛快,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十万大军北上,耗费何其多也,咱们好容易积攒了两年的收获,搞不好就全部填进去了,这也是你们愿意看到的?”

    “子尼言之有理,以目前的形势,依照主公先前制订的缓图之策,平定河北也就是三五年的事,大可从容计议。幽州之事,尚未有定论,遣一上将,将一旅精锐北上即可,何须如此大动干戈?”

    众文武议论纷纷,各执一词。

    王羽事先并不知道鲜卑人此刻的虚实,但他知道,百年后的鲜卑,将会成为五胡乱华的主力军,所以,他一直将其视为心腹大患。

    通过蔡邕了解到鲜卑的具体情况后,更是加深了他的忧虑。中平年间,中山国相张纯谋反,勾结鲜卑、乌桓大举入寇,搅得河北四州天翻地覆。当时张纯勾结的鲜卑,不过是东部鲜卑的零散部落罢了。

    草原和中原一样,也处于乱世之中,鲜卑的主力忙着自相攻杀,根本无暇南下。可以想象,如果鲜卑人突然达成一致,共同南下,造成的威胁,肯定比中平年间时大得多。

    而公孙瓒在讨伐张纯的时候,就已经显得左支右拙了,现在的刘虞地位比张纯高,势力比张纯大,在草原上的口碑和号召力也远非后者所能比拟的,再有许攸这个搅屎棍穿针引线……公孙瓒能抵挡得住吗?

    如果他抵挡不住,自己又与曹艹纠缠不休,最严重的后果,会是五胡乱华提前上演都未可知!

    所以,在吕布表明立场之后,王羽还是决定,安内须在攘外之后,先集中力量摆平了幽州再说。武将们对此没有多大异议,反正是打仗,只是敌人不同而已,但文臣们却顾虑多多,他们更喜欢王羽从前拟定的策略。

    河北大战后,由于青州军需要时间消化战果,当时的形势也不足以让青州军吞并两家盟友,并解决刘虞这个对手。所以,王羽拟定了和平演变的策略,打算用几年的时间,通过发展和自下而上的融合,解决河北问题,最后才去平定幽州。

    在这期间,他会将主攻的方向放在兖州,打击并削弱实力最接近的敌人——曹艹。

    可人算不如天算,诸侯们不是泥雕的木偶,不会任由王羽施为。

    首先是曹艹看出了危机,扔下大半个兖州跑了,把吕布这个烫手山芋送到了东郡。同时,袁术也不甘寂寞,在徐州搅起了风雨,最后也是最关键的,陶谦突然病死,令得王羽不得不放下兖州攻略,轻骑南下,去摆平江淮的一堆麻烦事。

    在平定徐州的战役中,王羽一直不肯动用泰山军南下作战,其实就是因为他不打算放弃兖州攻略,时刻准备发动泰山、羽林二军,对兖州进行全面进击。

    王羽作风一直很直接,打仗速战速决,直取要害,而且打下一块地盘,很快能安定下来,很少在什么地方进行反复的拉锯战。

    兖州攻略遵循的就是这个原则,故而深得治政的文臣们推崇。

    所以,尽管通过蔡邕的发言了解了鲜卑的危害,也明白王羽对外更重于对内的心态,可除了贾诩之外,文臣们仍然不是很支持北征。

    当年武皇帝发动了全国的力量北征,十万人以上规模的大型会战就打了不知多少场,依然没能完全解决草原蛮族的问题。现在的青州军虽强,能与武帝时代相比吗?军中虽然名将如云,但又有几人敢自称胜过卫霍李广?

    北征幽州,得不偿失啊。q

六七一章 泰山压顶

    众议纷纷间,王羽一直没发话。

    他发话,很容易就能压下异议,但他不可能一直独断专行到底。时至如今,前世的见闻的作用已经越来越小了,除了刘表、刘焉之外,天下的各方势力都和历史同期大有出入。马腾都和曹操联盟对付起董卓来了,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吗?

    青州未来的军事策略,也会逐渐开始变得和政务一样,自己只掌控其大略,具体的细节,则要更多的依靠名臣良将们的智慧。

    集思广益的基调,必须从现在就开始确立下来。

    不过听了这么久,王羽发现,文臣方面也没有太新奇的意见,说来说去无非两个方面,风险和收益。

    北征风险大,收益小,西进风险小,收益大,所以大家都支持西进,而非北征。就算北方有事,遣一员上将去助阵就足够了,文臣们甚至提出了两个人选供王羽挑选:徐庶和张颌。

    不得不说,这两个人选的确也挺合适,都是能独当一面的上将之才,但王羽不打算改变主意。

    “收益问题,本将是这么想的,征讨鲜卑的收益,未必便少,西进的收益,也未必很多。”王羽轻咳一声,缓缓开口:“诸君不要忘记了,当日的高唐之战,我军一战尽歼匈奴两万余骑,收益如何?未必比击破袁绍军的缴获少吧?”

    议政厅内安静下来,一方面是王羽权威所致,另一方面,他的话也确实很有道理。

    从匈奴人那里缴获最多的,就是战马!正是因为这些战利品的存在,青州军骑兵的扩充才这么快,不但风火骑兵得到了极大的补充,而且各军之中也都有了相当足备的骑兵编制。

    更重要的是,民间的畜力使用率一下提升了近十倍!

    商人需要马,即便有水运之利,但大部分商路还是要用脚踩的;农民也需要马,牛马都能拉犁,牛马犁翻地的速度比人力犁高出不知多少。高唐之战后,青州的繁荣,未尝不是因为匈奴人慷慨的馈赠。

    “那一次,匈奴人是轻兵突袭,只带了马和干粮,没有其他牲畜,当日元直在河东用火牛阵,应该见证了匈奴部落的富庶吧?”

    “确实如此。”徐庶起身应道:“因为在高唐折损了大量青壮,人手不敷使用,所以新单于很慷慨,拿了大量的牲畜出来,换土地、换粮食,结果被寿恩盯上,一口气都给端了,这才有了安邑城下的火牛阵。”

    王羽笑笑道:“如果本将所知不差,鲜卑大举入侵,部落肯定跟在后面不远,所以,这一仗还是很有些赚头的。”

    太史慈一拍大腿,高声附和道:“就是这个理儿,跟着主公打仗,从来就没吃过亏。”武将们都是点头,文臣们虽然觉得王羽这话只提获胜,没提战事不利或胶着该当如何,未免有些不妥,却也不好接茬。

    田丰身为文臣之首,又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倒是没那么多顾虑,皱眉道:“主公此言差异,您自己也说了,高唐之战比较特殊,匈奴人是受邀助战而来,只要面对面的打一场,从正面压倒他们就可以了……我骠骑六军都是百战精锐,装备精良,面对面作战,怕过谁来?”

    “然而……”

    他话锋一转道:“鲜卑人未必肯与您进行决战。正如熹平六年的那一场大战,汉军出塞,檀石槐立刻率众远遁,待汉军势头用尽,再大举合围。若是鲜卑人慑于主公威势,故技重施,我进敌退,我退敌返,这场战事势必旷日良久,纵有缴获,又焉能弥补消耗?”

    王羽点点头,田丰的顾虑很有道理。

    游牧民族,是真正的游击战大行家,骑射无双什么的,只是后世鞑虏的自我吹嘘罢了。全民皆兵,凭借机动力和敌人周旋,这是在先秦两汉时代,草原蛮族唯一的武器。

    历数汉军对匈奴或鲜卑打的败仗,基本上都是这个套路,反击,敌人且战且退,诱敌深入,等到汉军的补给线拉长到一定程度,四方援军齐至,汉军寡不敌众,补给也跟不上,最后惨败而归。

    至于汉军为什么不吃一堑长一智,王羽也不是很确定,大概就是形势不容易判断吧?毕竟胡骑入寇,都是带着家小的,追击的汉军可能会有种很快就能追上的感觉。有的时候这种感觉是真的,有的时候是胡虏的计谋,甚或胡虏本身也不确定,到底会不会有援兵赶来帮忙。

    这是王羽从吕布的描述结合以想象推断出来的。

    如果被他猜中了,那仗就会变得非常难打,任何一个军事统帅都不会喜欢擅长游击作战的对手,何况还是在草原上和强大的汉军玩了几百年捉迷藏的胡虏呢?

    “具体这一仗会演变成怎样的态势,现在还很难说。”王羽摆摆手,略过了这个很复杂的话题,延续着先前的话题说道:“不过,在减少消耗方面,本将倒是有些想法。”

    “减少消耗?”田丰一愣,心念急转,军队减少消耗,无非是几个办法,在驻地屯垦,因粮于敌,减少出兵数量,除此之外,就没多少削减的余地了。但以北征的状况而言,这几个办法似乎都行不通,但主公说得这么有把握,难道……

    他心中猛然一动,还没等出口询问,就听到王羽清朗的声音响起:“海路!”

    “青州东莱、北海诸郡都修建了不少港口,通过海路,可以连接各地,将各地的产出集中向幽州输送。海路往来,只要有足够的船只和水手即可,相对陆路运输能节省很多,我青州临海之地很多,又有海船,不利用起来岂不是太浪费了?”

    “嗡……”众人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在天下群雄中,青州在航海上投入的资源是最多的,辽东虽然也有航海的船队,可连公孙度自己,都没把航海当做一回事,就只是当做了一个赚外快的来源,直到和青州展开海贸,看到了大量的收益之后,这才有些改观。

    不过海贸和大规模的运输还是两码事,海贸一趟只有几十艘船,而且都是集中在一起出航,一年只走两三趟,可以规避掉不少风险。

    但王羽现在的意思却是要全面展开海上运输,各个临海的郡县要自己组织船队,周而复始,毫不间断的向幽州运送粮草辎重……这是要把烟波浩渺的大海,彻底当成坦途阔道了吗?

    “子义,你刚从海上回来,觉得本将的计划怎么样?”任由众人议论了片刻,王羽突然向太史慈问道。

    “没问题!”太史慈拍拍胸脯,大包大揽道:“连东海的大风大浪都奈何不了咱们,渤海这点小波浪能吓得住谁?”

    “很好!”王羽抚掌笑道:“日前本将已经送信与伯珪兄,言明北上与他会猎于幽州之意。特别向他讨了一个便利,将渔阳郡的漂榆邑要了过来。子义,这一仗,你就当个先锋官,带一支船队先行,抵达漂榆邑之后,在那里建几个港口出来。”

    “啊?”太史慈当即傻眼。

    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是先锋官的职责不错,但大老远的跑过去,就是建个港口,这哪是大军的先锋官啊?压根就是辎重部队的先头部队吧?

    自己兴冲冲从三韩跑回来,就是为了领这么个差事?

    “这差事就你最合适,元福麾下的船队不适合航海,何况我军主力北上之后,更要加强对黄河水道的控制,他分不开身。你有经验,水战也精通,暂且把水军统领的职责担起来,等大军就位之后,我再安排其他任务给你。”

    他二人一问一答,说得极快,其他人没有插嘴的余地,也无心插言,纷纷去看议政厅内挂着的那副幽州的舆图,一看之下,顿时恍然,主公绝对是有预谋的。

    漂榆邑,是渔阳与河间交界处的一个临海港口,也被称为漂榆津。此地正处清、漳二水的入海口,乃是诸水汇聚之所。

    从这里,可以通过水路与幽州大部分地区相连通,如果在这里建个港口,做为北征大军的屯粮之所,还真的是挺方便的。

    安抚了太史慈,王羽自顾自的解释起了他构想出的北征策略:“北征事关重大,可分成几步走,首先,我军以大义之名,罢了刘虞幽州牧的官职,让他回朝中述职,如此一来,就师出有名了,他不肯奉诏,吾自当代天伐之!”

    “圣旨?这还不简单,让人给董卓送个信,告诉他,要是不乖乖的,就等着河东的商道断绝,喝西北风吧。如果他足够乖,本将还可以免费送些机密情报给他。本将从前在洛阳和董卓有些交情,他应该会卖我这个面子。”

    文臣们听得一头汗,这么威逼利诱的,董卓不答应才怪呢。不过这也也好,刘虞最让人顾忌的就是宗室身份,圣旨没办法剥夺他的威望,但打成糊涂官司还是没问题的。

    “与此同时,子义率队勘测海路,在漂榆津建设港口,这方面,法式兄会予以配合,不须担心安全问题。但也不排除刘虞探知情报后,先下手为强,所以子义,你身上的担子还是很重的。”

    “怕的就是他不来。”一听这话,太史慈乐了。

    “很好,就是要有这样的气势。”王羽微一颔首,又转向了徐晃:“公明,你率部为第二梯队,等关中圣旨一发出来,便即刻率军北上,与关校尉合兵一处,经渤海、河间,往泉州与子义汇合,与易京城一道,对蓟县的刘虞形成夹击之势。”

    “若是刘虞乖乖就范,此战便到此为止,待本将与公孙将军会谈之后,公明便可回军。但以我想来,刘虞不会这么容易放弃,所以,待泰山军就位之后,本将将亲率风火骑兵往易京与公孙军会师,最后羽林军做为后卫部队,沿清河北上,进抵穷河邑……”

    说着,王羽站起身,在舆图上指点出了几个战略方向,然后手猛地向下一挥,断喝道:“待粮草足备,无论鲜卑、乌桓来犯与否,我军都会向蓟县发动全面进击,以泰山压顶之势,一举平定幽州!”

六七二章 天下震动

    计议既定,青州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动起来。

    徐晃的部队最先行动,与吕布结盟之后,泰山军正当面已经没了敌人,即便不进行北征,也得考虑移防问题。

    经过屡次扩充之后,泰山军已有战兵两万两千之众,正是四方诸侯关注的焦点,才一动作,情报就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开来。

    洛阳。

    “在仓亭津陆续渡河?目标呢?终于要北上了么?这下可以松一口气了。”曹操的将军府中,幕僚们奔走相告,弹冠相庆,连荀彧这样的稳重人,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这一年间,王羽固然多次历险,浴血奋战,曹军上下又何尝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对青州的防御,西征,这两桩大事都关系着曹操军的命运,也都险到了极致。

    对青州的防御,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许攸的阴谋,刘备的野心,吕布的骄傲,袁术的贪婪,陈登父子的智谋,乃至刘虞在蛮族心目中的名望都成了曹操军的救命稻草。

    只有身在局中,才知道曹操这一年有多苦。

    先是被王羽打得抱头鼠窜,然后被徐庶在河东戏耍的西凉军,并不像传说中那般孱弱,李傕、郭汜用兵锐气十足,樊稠、胡轸所部彪悍凶猛,就连废物似的牛辅,在得了李儒的帮助之后,也变得生猛无比。

    武关之战,夏侯渊本来是要诈败的,想着西凉与南阳离得那么远,只要打了败仗的消息传出去,再做出相应的战略调整,就可以迷惑住马腾、韩遂了。

    哪曾想李儒用兵机敏,发现破绽之后便穷追猛打。毫不放松。

    夏侯渊在曹军内部,也有飞将军之称,就是因为他用兵迅疾,来去如风。让他诈败诱敌,也是处于尽量保全实力的考虑。结果夏侯渊使尽了浑身解数,却怎么都摆脱不掉李儒的追击,于是诈败变成了真败,夏侯渊差点连老命都送在了李儒手中。

    噩耗传到洛阳时,曹操和他的幕僚们都惊呆了。

    曹操的家底本来就不如王羽厚。结果夏侯渊这一仗又赔了上万兵马出去,实力变得更加不成比例了。要是王羽收到消息后趁机攻来,他真是不知道要拿什么抵挡了。

    马腾离得太远,虽然有专人传递消息,但等到对方得到消息。并采取行动,怎么也得等到冬天。再等董卓闻讯,与马腾交战,露出破绽,形成战机,至少也要等到明年春天……

    这么漫长的时间里,南阳被围。陕县在对峙,若是青州军西进,曹操可能连四分之一的兵力都拿不出来。而同时,王羽已经到了濮阳。吕布似乎有意抛开骄傲,和青州联手……

    没当场崩溃,足够验证曹操优秀的心理素质。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什么事都没有。当晚他书房的灯火一直亮到了子夜时分,直到郭嘉登门拜见。在两人的一番长谈之后,曹操才重拾信心,进而有了那场影响深远的濮阳之乱。

    否极泰来似的,在夏侯渊惨败之后,曹操军的运道骤然好转。

    一直将曹操当做不共戴天的仇人的名士陈宫,如今正在关中,使尽浑身解数游说董卓,试图调停这场关中之战。

    试图当个黄雀,来南阳捡便宜的刘表被孙策抄了后路,开战短短两个月,江夏已是岌岌可危,黄祖三日一急报,拼命向襄阳告急求援,刘表不得不先去后院灭火,再顾不得唾手可得的南阳。

    更大的利好消息就是李儒突然病倒,失去了辅助的牛辅被打回了原形,虽然西凉军在南阳的形势依然占据上风,但宛城已是由危转安,再无凶险。若不是怕马腾又缩回去,曹操甚至可以调动颍川的夏侯惇,和夏侯渊来个内外夹击,击破牛辅这一路兵马。

    还有就是起决定作用,曹操期盼已久的那个消息——经过漫长的等待之后,马腾终于起兵了!

    紧接着,青州军北上的消息,更是犹如天籁一般,突如其来的降临。

    绝处逢生!

    枯木逢春!

    曹操的将军府中,一片欢腾。名士们挖空心思,用尽毕生所学,却也无法形容这个奇迹般的神转折!

    “天命!这是天命啊!”司马朗双手高举向天,激动得热泪盈眶,不能自已。

    自初平元年开始,河内司马氏就陷入了仿佛无穷尽的噩梦之中。先是王匡倒行逆施,使得他们不得不举家东迁魏郡避祸。可即便如此,也没能完全避过这场大祸,迟迟不肯离开温县老家的幼弟司马馗,不知如何卷入了韩浩军中,结果死在了乱军中。

    知道凶手是王羽、吕布之后,司马家上下,无不泣血顿首,矢志复仇。可还没等他们找到机会,王羽就已经以不可阻挡之势,一飞冲天了。

    本以为河北大战是个机会,结果兵多将广的袁绍连一年都没撑住,就那么垮了;紧接着司马氏再次举家南逃,将希望寄托在了曹操身上,结果没过几天,他们无奈的发现,自己一家人又该搬家了,面对青州的强势,曹操也怂了。

    就这么着,司马朗带着家人到了洛阳。

    在数次迁徙当中,年事已高的祖父司马俊受不了颠沛流离之苦,死在途中,司马家和王家之间又添上了一笔浓浓的血仇,可报仇的希望,依然渺茫之极。

    今天,曙光终于出现了!

    司马朗很清楚,只要渡过眼下的难关,曹操军面前就将是一片坦途,因为有他们这些名门世家站在曹操身后!

    “天不亡大汉,大汉中兴有望了!”司马朗的欢呼引起了众多共鸣,一时间,将军府内的气氛热烈之极,就像是董卓、王羽都已覆灭,圣驾已经到了洛阳一般。

    这样的气氛,令得曹操也不由微微醺然,不经历风雨,见不到彩虹,这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真是太美好了。

    他微眯双眼,目光在热烈欢呼的人群中逡巡着,呵呵大笑,直到他的目光从角落里扫过,看到了郁郁寡欢的郭嘉,这才微带错愕的停了下来。

    他皱皱眉,走上前去,低声问道:“奉孝,今日之事,尽在你的运筹之功,你何故如此作态?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曹操知道郭嘉不是个很合群的人,他太骄傲了,普通人根本入不得他的眼,而他自己也从来不掩饰这一点。

    曹操对此没什么不满,他知道这种不合群是郭嘉刻意为之的,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军师,就得有做个孤臣的觉悟,不然就等着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吧。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也不须点破,心照不宣便是。

    不过今天这种场合,郭嘉还如此作态,就不同寻常了。渡过了难关,大家一起高兴一下,难道不是很有利于增强凝聚力和信心么?

    “主公认为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郭嘉不答反问,问题看似多余,实则犀利,把老谋深算的曹操都给当场问住。

    “难道此中还有什么玄虚?”曹操不确定的问道。

    这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王羽通过泰山军的调动来迷惑自己,然后以吕布军为先锋,配合魏郡羽林军向洛阳发动进攻。不过,曹操对此也不是一点防备都没有,同样不认为实力大损的吕布军,还能对自己造成多大威胁。

    郭嘉轻轻摇头:“计谋是没有的。王将军北征之意已定,如箭在弦上,除非刘伯安服软,否则幽州之战不可避免。”

    “那……”曹操彻底搞不清郭嘉的意思了。

    “这场北征,或许也会成为骠骑军的一个转折点……”郭嘉幽幽叹口气:“在此之前,王将军用兵,一味行险,求快,这固然令他多次以弱胜强,速战速决,但行险就是行险,对敌对的双方来说,都是机会和风险并存的。”

    “假使马陵之战曹豹不贪功冒进,而是和阙宣齐头并进,那一战的结果会如何?如果他再稳一点,和刘备事先串联呢?还有下邳之战……如是种种,只消王羽一日行险,我军就有机会轻取强大的骠骑军。”

    “可现在……”郭嘉摊摊手,喟然长叹:“很显然,他是要步步为营,指挥大军团,进行一场长时间,大规模的战争了。自此之后,他或许会从阵前消失,成为纯粹意义上的诸侯,到时候,我军欲与骠骑军争锋,就只能硬碰硬的拼实力了。”

    “……”曹操半晌无语,良久,才抬起头来,向西眺望,看着那里的万里晴空,油然问道:“那奉孝以为,我军即便夺取了关中,实力上依然无法与青州持平么?”

    “我军夺取关中,骠骑军平定河北,只要幽州之战的损失不太大……呵呵,主公,您认为我军的实力有可能超过青州么?”

    曹操只觉一口闷气堵在嗓子眼里,憋得他满脸通红。他很想大声说,如何不行?并举秦国据关中险要,一统**的例子出来。但话没出口,他就已经自己否决了这个观点。

    秦国能占据关中,横扫**,是因为关东六国不能一致对敌,而关中没有经历过太多战乱,故能坐观敌人实力日渐削弱,己方却日益增强,最后大举出兵,奠定乾坤。

    换成两强争雄的话,就有些不那么适用了。

    先前的欢喜若狂已不翼而飞,曹操深吸口气,虚心问道:“奉孝可有以教我?”

    郭嘉开口,也是有成竹在胸,他竖起三根手指,轻声道:“臣有上中下三策,可供主公参详……”8

六七三章 四方云动

    没出鞘的剑,威胁才是最大的。当骠骑军这柄利剑出鞘,斩向幽州的时候,天下群雄无不长舒一口气,兴高采烈地继续打着自己的算盘。

    类似郭嘉这样深具远见的智者倒也不是没有,但更多的人只能选择先顾着眼前,而不是考虑几年,或更长时间以后的事。

    用周瑜的话来说:在青州军大举出动的时候,任何不恰当的举动都有可能招致对方调转矛头,与其去搞那些小动作,还不如尽快解决眼前的对手,增强己身的实力。

    他是个身体力行的人,在说完这话五天后,他率领一万水师与黄祖的水师主力在彭蠡泽遭遇,施奇谋,纵火烧了黄祖的水营,趁机掩杀之,斩黄祖部将邓龙以下二万余级,其赴水溺者一万余口,船六千余艘,取得了一场空前的大捷。

    黄祖与长子黄射勉强逃出性命,一路惶惶然不敢停留,收拢残兵,退守沙羡城,闭门不敢出,将江夏东部的大片领土拱手相让。

    孙策自然老实不客气的全盘接收,厉兵秣马,准备乘胜追击。

    刘表闻讯后,自是大为惊恐,再顾不得去南阳捡便宜,急遣从子刘虎、南阳人韩晞率兵两万,紧急增援江夏。并传檄吞并豫章,依附荆州的同宗刘繇,备言唇亡齿寒之理,欲令其出兵夹攻孙策,以缓解江夏的危机。

    战局如此激烈,对战的双方自然无从顾及发生在千里之外的那场北征,无论将来如何,至少现在没有骠骑军的干预,双方正好战个痛快。

    江淮一带的另一强大势力,淮南军倒是没加入这场战事,因为后将军袁术正在筹办他的人生大事。为了实现这个几代人的梦想,袁术连近在咫尺的江夏战事都无暇关注,又哪里会去理会青州军北征的消息?

    顶多只是将其当做另一层保险,青州军干涉的可能性变得更低了。

    没有直接关系的诸侯中,只有董卓的态度相对特殊。就在他得到北征消息的同时,王羽的一封书信也放在了案头。

    对方强硬的措词和非分的要求,都令得董卓很不爽,让他更郁闷的是,再怎么不爽,他也只能答应着。

    河北的事,距离他毕竟太遥远,一封圣旨能起到的作用,也只是名义上而已,不会对战争胜负产生决定性的影响。现在关中内外交迫,他实在无力再惹新的敌人了。

    曹操入主洛阳之后,青州至关中的商路受到了很大的干扰,虽然曹操为了不惹起青州的敌意,没有封锁河道什么的,但沿途设卡守过关费是免不了的。

    青州商人不怎么买账,能逃就逃,能避就避,但障碍毕竟是形成了。

    现在关中的商路主要是靠着河内、河东一线,这条商路的利润倒是不错,但耗时太长,风险也大,在江淮商路打开之后,已经变得越来越没有吸引力了,全靠青州商务司的各种优惠政策顶着,才能维持下去。

    董卓自己也明白,王羽维持商路,是想用自己来牵制曹操。可这种事,不是明白就能避免的,总不能为了不让王羽如愿,就向曹操投降吧?

    现在也一样,对方拿这条商路来威胁自己,董卓也只能捏着鼻子认倒霉。招来钟繇,令其挥毫写就,然后从袖子里掏出玉玺,一盖,封刘虞为大司马,召其回京述职的圣旨就新鲜出炉了。

    闻讯后,真正做出直接反应,表现得蠢蠢欲动的,只有并州的高干、袁谭。二人这两年的日子过得不是一般的辛苦,并州贫瘠、混乱还在其次,最要命的是青州军的侵袭。

    徐庶这个名字,在如今的并州,比王羽的名头更加响亮,并州百姓认为,这个名字有止小儿夜啼,喝退鬼祟的效用,不少人都琢磨着弄副他的画像回家,等到辞旧迎新的年关上,挂在厅堂里,做为镇宅保平安之用。

    也不怪百姓愚昧,若非天狼星下凡,战神转世,怎么可能在两年不到的时间里打了这么多场胜仗?明明每次他带来的不过几百人而已,却硬生生的打得上万并州军全无办法,最后只能龟缩在壶关不敢出?

    百姓对徐庶的景仰,就是高干、袁谭苦逼生涯的最佳写照,这两年他们被徐庶折腾得不是一般的惨,足以令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呐。

    别说反攻魏郡了,能守住壶关,力保上党不失都值得庆幸。回想逃离冀州时的切齿痛恨和矢志复仇,抬头展望未来,两人都觉眼前一片黑暗,真想就那么放弃算了。

    被徐庶压迫了这么久,二人当然想过要反击,可翻越太行山就已经很艰难了,更让人绝望的是魏郡驻守的数万大军!

    于禁统率的羽林军一度被视为王羽的亲卫部队,战绩彪炳,装备精良,无论比数量还是单兵战力,高、袁并州军都远逊之。而且关宁的预备役大队也常驻魏郡,并州军跑去魏郡是逆袭?不,是送羊入虎口才对吧!

    所以,两人只能忍,忍无可忍也得忍!

    直到百忍成金,反击的机会终于到来!

    王羽三路大军北上,留下的是空虚的后方,别人不敢惹他,高干和袁谭却敢!

    左右双方已经结下了死仇,不趁着这个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报仇,难道等着对方安定后方之后打过来吗?徐庶那厮狡猾,在太行山里如鱼得水,可等到自己攻入魏郡,他还能继续躲来躲去吗?

    二人将全部的精力和储备都投入到了整军备战之中,只等王羽的三路大军彻底离境,就展开对魏郡的猛攻!

    相对于中原群雄的暗自庆幸和袁、高二人的决绝,真正直面北征大军的人,心情就复杂得多了。

    走出太行山,进驻冀州西部三郡后,张燕将治所定在了巨鹿。虽然曲梁和邯郸的地理位置更好,但出于种种考虑,张燕还是下意识的选择离青州辖地远一点。倒不是害怕王羽毁诺突袭,张燕只是觉得,离对方太近,可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事实证明,他的顾虑是很有道理的,发生在公孙军,让单经郁闷的那一幕,同样发生在了黑山军身上。

    开始双方都在努力建设领地的时候倒是相安无事,等过了一段时间再一看,两边的差距已经变得很大了。

    张燕虽然也努力的屯田,施行仁政,但他这边人才太少,连通常意义上的屯田都搞得有些混乱,更别提发展工商什么的。

    而青州这边一切都井井有条,关宁在邺城主要做的就是搞基础建设,筑路、挖渠、修建堤坝,诸项建设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在秋收之时,成果完全展现出来。

    魏郡的平均亩产,比广平郡高出了三成有余,百姓家中的新增财产,更是比广平高出近倍!消息传到巨鹿之后,黑山军的将领们都傻了眼,原本以为,双方起步点差不多,自己这边专心种田,军中也不乏种田好手,就算比不过青州辖地,差距也只在毫厘之间。

    结果,才一年不到,双方就差了这么多!

    张燕坐不住了,左思右想,最后还是打破自己一手营造的隔阂,向青州将军府递了照会,带着黑山的一众将校去魏郡考察,想看看差距为何这么大。

    黑山军离高唐很远,对高唐的繁华只是风闻,并没当真。而魏郡本来就是冀州最繁华的一个郡国,也是青州第二个重点开发的地点,比起从无到有而起的高唐,邺城、黎阳、安阳这些大城,展现出来的是相似,乃至犹有过之的风貌。

    王羽一手主导的青州风尚,和唐宋时期其实是很接近的,这个时代的人很容易就能接受,不会觉得突兀。

    而黑山军的将校原本都是出身贫寒的草根,起事后也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在黑山的日子算是最安稳的了,可也不过是窝在山沟里苟延残喘,哪里见过什么繁华景象?

    先前在西三郡自己关起门来搞建设,觉得生活比在山里强了许多,现在到魏郡这么一看,顿时就眼花缭乱,不知身在何方了。

    看着街上往来的行人身上鲜亮多样的服饰,看着街边鳞次栉比的商铺,气势十足的住宅和戏院,还有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给的各种新商品,新事物,黑山众将委屈得大哭一场的心都有了。

    自己这些人也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努力了一整年,差距,咋还是这么大呢?

    百姓财产增加了一倍?扯淡吧!光是算家里的余粮和钱,或许只是一倍,但考虑到钱能买到的东西和粮能换到的东西,这差距至少也有两三倍哇!

    都是河北的富饶地方,人家骠骑将军建了一年,地方上繁荣得好似三皇五帝时代的盛世,自己这些人吭哧吭哧的卖了一年傻力气,把西三郡也搞成了穷山沟……

    这,难道就是燕帅说的继承大贤良师的遗志么?

    于是,第二年,也就是青州改元开元的这一年,黑山军和青州的联系一下变得频繁起来。

    开始只是一些低级将校三三两两的往魏郡跑,后来连王当、孙轻这种大头目都加入了这个行列,南下休假的人成群结队,拦都拦不住。特别是白波在魏郡安家之后,王当等人有了很充分理由,去和黄巾同道取经么。

    对此,张燕也是有心阻拦,无力实施,事实上,连他自己也产生了动摇。

    当初和王羽划清界限的决定,的确没参杂什么私心。张燕就是觉得,王羽是在世族和草根之间左右逢源,而黑山军在河北大战中出了不少力,完全有机会独立发展,彻底实现当年大贤良师起事的理想。

    结果,事实证明,光有决心是不行的,做事也要讲究方法,否则双方的差距就不可能这么大。

    中平四年这一年,他一直都在思考,心情摇摆不定,一时觉得应该坚持初衷到底,一时又觉得向青州靠拢也不是坏事。

    直到北征的消息传出,王羽的一封亲笔信摆在了他的案头,张燕才发觉,抉择已经迫在眉睫了。

    他召集了众头目,将王羽的提议展示给了所有人,信上的内容只有一个:借道!

六七四章 穷的只有粮

    在民间,邻里之间借个道儿走,那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而在诸侯之间,借道,无疑是个重大问题。

    秦借道韩魏伐齐,导致了商鞅变法后,秦国的第一场败仗——观泽之战;魏文侯借道于赵攻中山,引发了赵利:越国而攻,终不能守的经典论述。

    古往今来,因为借道而引发的政治争端数不胜数,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借道伐虢的典故。因为太过经典,这个典故后来成了三十六计之一,流传千古,为全世界的谋略家们所追捧。

    而这也正是张燕所担心的。

    “魏郡羽林近两万之众,再加上辅兵,怕不得有五六万人,已经超过了我军全数。这么多人从境内通过,万一突然翻脸相向,咱们那什么抵御?各位,此事当慎重考虑啊!”张燕语重心长的说着。

    “要俺说呢,这就不算个事儿。”

    王当盘腿歪坐着,懒洋洋开口道:“这地盘是骠骑将军亲自划给咱们的,他用得着强夺么?真要夺,干脆不给不是更省事?这两年下来,谁更会治理地方,更能给乡亲们带来好处也是明摆着的,何必还费这个力气呢?他要拿,便只管拿去,反正也是迟早的事儿。”

    张燕眉毛一竖,当初特意将治所选在巨鹿,就是担心这个,怕众头目受青州的影响太深,可怕什么就来什么,随着和魏郡往来的增多,怀有和王当相似想法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某当初就说过,某并非贪恋权柄,这才恋栈不去,只是不想让大伙卷入争霸天下的漩涡中去!从中平元年到现在,包括大贤良师在内,已经死了多少人了?数不胜数!好容易过了几天安稳日子,还有人愿意过刀头舔血的日子?”

    张燕语声沉痛,情真意切的说着:“没错,骠骑将军治政有方,战绩彪炳,但咱们当初不是说好了吗?在天下大势分明之前,不卷入任何战端。你们现在看魏郡繁花似锦,有若人间仙境,却没看到周边群雄虎视眈眈么?等战火一燃,再好的地方,也会化为废墟!”

    “等天下大势分明?”

    王当撇撇嘴,晒然冷哼道:“燕子,你说的倒是轻巧,什么时候算是大势分明?等到骠骑军横扫河北,一统中原吗?可你有没有想过,人家凭什么相信你,等着你啊?这一仗打完,幽州平定,也就是咱们黑山军何去何从的最后期限了,你真要一直等到那个时候?”

    张燕凛然道:“某问心无愧,又有何不可?”

    “问心无愧,嘿,你真觉得这样下去,能对得起跟着咱们吃苦受罪的乡亲们了?你看看人家老韩、老杨,都是黄巾,看看人家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

    “富贵不能yin,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方为大丈夫,当当,你说这话,不觉得自己有些见利忘义吗?”

    “老子见利忘义,我看你是利令智昏!”

    “你……”

    黄巾军中,上下之分本来就不是很严格,当初白波众将生隙,被王羽稍加引导,就此便分了家。黑山军虽比其他军系强些,但也没达到汉军阶层森严的程度。

    王当也是张角的亲传弟子之一,手下也有数万部众,从前对张燕言听计从,是认可后者的手段本领,现在两人的观点有异,他也不惮于和张燕拍着桌子对骂。

    这场面不算多见,可也不是绝无仅有,众头目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趁着两大头目对骂,彼此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反正他们知道,架是肯定打不起来的,因为当帅打不过燕帅,这是近百次挑战之后验证了的,但凡是有一点希望,王当也不会一次都没赢过。再说,这种时候,很快就会有人打圆场的。

    “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孙轻果然及时出现,他站到剑拔弩张的两人中间,分别向两人说道:“当当,这事儿是你不对,人家王将军都没提招降的事,你起哪门子哄啊?燕子,你也是,不就借个道吗?王将军那么豪爽仗义的人,还会黑咱们不成?都少喊两句,好好商量正事。”

    “哼!俺不是起哄,就是看不惯某些人私心太重!”王当哼一声,一甩手,怒气冲冲的走了。

    张燕也不理他,强压怒火,用很认真的目光看着孙轻,一字一顿的问道:“这么说来,孙兄弟,你也赞成借道?”

    “呃……”孙轻微微一怔,想了想,轻声答道:“燕子,大家都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当当他说的都是气话罢了。不过,你也要知道,有些事,那是大势所趋,不是你想拦就拦得住的。硬要拦,说不定反而会使兄弟反目,这又是何苦来哉?”

    “我……”张燕苦心造诣,一心想着不让黑山军再次被卷入战火,却得不到同伴们的理解,一时间也是气苦得要命。

    他不知道青州军三路齐攻的计划,但徐晃和于禁两路兵马的动向和目标都是很明确的。

    徐晃的泰山军走东路,一方面可以防备东部鲜卑和乌桓的进犯,同时还可以在渔阳建起据点,与易京的公孙军主力一起,对蓟县形成夹击之势。而于禁的西路军,目标无疑是从属于刘虞,盘踞在中山、常山的王门。

    张燕不怕王门,也不觉得王门有本事挡得住于禁,他担心的是鲜卑人。

    当年张纯之所以能勾结乌桓、鲜卑入寇,就是因为中山国的地理位置,这里北连代郡,东面与河间、范阳接壤,战略位置相当重要。而鲜卑的王帐所在,圣山弹汗山,就在代县以北三百里!

    若王门见战事不利,引草原援兵大举入寇,那些草原异族可不会理会黑山军是不是单纯借道。

    当年的河北大战中,异族骑兵来去如风的恐怖,给张燕留下了太过沉痛的印象,他真心不想再经历一次,更不愿意黑山军被卷入战乱之中。

    此外,大军过境,对西三郡的影响也很大。

    王羽要在漂榆津建港口,输送粮食的事,张燕已经通过某些渠道知道了。海运或许可行,或许不行,但无论如何,于禁的西路军都享受不到这个便利。

    张燕怀疑,王羽是不是在打西三郡的主意。

    倒不是他杞人忧天,有受迫害妄想症什么的。他经营西三郡的政策,是按照张角当年的一些模糊理念,结合以青州新政中均贫富、轻徭薄赋的概念建立起来的。加上这两年也没什么天灾**,因此,西三郡虽然不算很富,但经过两年的积累,民间的储粮倒是很多。

    治政者少收税,不贪腐,大家闷头种地,工业就是男耕女织,没有,或少有商业流通,这就是传说中的三皇五帝之治。正常情况下,这种理想化的状态很难出现,但河北的特殊形势,结合以张燕执拗的心态,就形成了西三郡特有的风貌。

    只可惜,西三郡的民众身在宝山而不自知,更向往魏郡的繁华。广平郡的百姓就经常会主动过境,用粮食换取魏郡的各式商品,回来后向邻里亲朋炫耀,惹得更多人过去。而巨鹿和赵国以及广平北部的居民离得远,积压的粮食却没有外销的渠道。

    张燕很怀疑,以王羽的精明劲儿,他会不会打西三郡百姓存粮的主意呢?

    答案是肯定的!

    王羽要不打这些存粮的主意,他也不可能有今天这等成就了。

    张燕可不想为人作嫁,在他看来,王羽崇商的策略完全是急功近利。现在可是乱世,乱世之中,还有比粮食更重要的东西吗?可王羽竟然准许商人向境外输送粮食贩卖,这简直就是败家啊!

    张燕将这些道理对孙轻细细分说了一遍,然后摊摊手道:“孙兄弟,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咱们辛辛苦苦攒了两年粮,以后再有什么天灾**就不怕了,可一旦让羽林军过境……”

    “你知道吗?现在青州商人很喜欢跟着军队走。在前面的帮忙探路、收集消息,后面的就到处兜售,帮忙筹集粮草,然后去换什么贡献度……以那些商人的奸猾,让他们大张旗鼓的从咱们的地盘过去,乡亲们的存粮,还不都得变成羽林军的军粮啊?”

    张燕的担心不是没道理,物以稀为贵,男耕女织怎么也比不过青州的规模化生产。西三郡民间的粮食存粮这么大,青州商人可以用很小的代价就从百姓手中换到足够的粮食,然后转手提供给羽林军。

    张燕自己可以不和教众斤斤计较,不管怎么样,肉烂在锅里就不吃亏,但这便宜要是让外人给占了,那他可就心疼了。

    “燕子你顾虑得对,很对,不能让他们就这么把便宜给占走了。”听过了张燕的分析,孙轻大力点头。

    张燕心中一松,眼泪都快下来了,一把握住孙轻的手,感动道:“知我者,孙兄弟也。”

    感动就是这么一瞬间,下一刻,孙轻一句话就把张燕给搞晕了:“粮价得涨涨才行,一斗粟米,怎么也得换上一斤白糖或二两花椒吧?弟兄们,你们说呢?”

    “没错,是得涨涨,不过也不能太过分了,人家可是把东西送上门了,叫价太高,将来人家不来了咋整?”

    “是这个理儿,羽林军过境,这是件大好事,咱们得好好琢磨琢磨才是。”

    “就是,就是!”

    头目们交口响应,大伙儿穷的就剩粮食了,不趁机好好赚点家用怎么行呢?

    张燕目瞪口呆,彻底傻眼了。

六七五章 无极甄氏

    平原城外,鼓声隆隆,杀声震天。

    校场四周都有传令兵挥舞着各色旗帜来回跑动,大声叱喝着,各种号令流水般传出。

    烟尘冲天,却遮不住甲骑那浑身具甲耀目的光彩,高大健壮的战马排成整齐的队列,在骑兵娴熟的操控下,时而结成圆阵,时而化为三角锥,时而铿锵有力的呐喊着,纵马疾驰。

    王羽肃立校场旁的点将台上,脸色却一点都不严肃。

    “怎么样?孔明,西路的补给问题解决了!”

    王羽弹一下手中的信纸,眉飞色舞的说道:“黑山的各位真是通情达理啊,只要求粮价上浮两成……啧啧,这怎么行呢?太让乡亲们吃亏了,孔明,回信给孙将军,告诉他,两成太少,至少也要五成往上才行!参与北征的将士,都是国之栋梁,支持北征的百姓,也是忠义之民,怎么能让他们吃亏呢?”

    王羽高兴的有些忘乎所以,不过诸葛亮也能理解。

    西三郡敞开大门本身的意义就很重大,这标志着青州与黑山的关系,进入了新的阶段。不过最让人高兴的还是黑山军的合作态度。

    能在西三郡过路并就地筹集粮草,能极大的节省青州的开支。粮草运输的损耗,比粮食本身要高出何止一两倍?千里馈粮,士有饥色这句名言可不是空话。如果从魏郡运粮到中山、常山前线,花费何止要多出几成?几倍都挡不住!

    有了黑山军的配合,羽林军前期可以快速突进,也不用担心中期的相持,无论进退,都从容了很多。王羽又岂能不喜?

    “主公,亮有个疑问,不知道能不能……”

    “哦?既有疑问,但说无妨。”王羽正在兴头上,自无不可之意。

    “主公您对此应该早有成算的吧?所以才料定,羽林军可以后发先至,进抵拒马河?”要不是看到王羽乐成那模样,诸葛亮真有些怀疑,王羽是不是早就算计好了——从高唐会盟那时。他就算准了张燕的性格,为今天借道筹粮做好了伏笔。

    可仔细想想,要是连这都能算计出来,那也太神了。

    张燕从前表现得没多少野心,那是形势使然。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山大王而已,要是整天做着争鼎天下的美梦,就算他自己不羞,也别想说服其他人跟他一起疯啊?有了三郡之地后,谁敢保证张燕就那么老老实实的不动其他心思?

    “的确有点想法,不过我也没想到能这么顺利……”王羽随口答道。

    张燕没野心,这是历史上验证过的。

    在袁绍全据河北之前。张燕一直和公孙瓒联手抗敌,直到公孙瓒覆灭的前夕,张燕还在努力营救。相比于受了公孙瓒大恩,占据徐州之后却只顾着扩大地盘。一点都没有北上青州,打通和公孙瓒联系的意思的刘备,张燕简直就是个圣人。

    而公孙瓒覆灭之后,张燕也没有屈服的意思。一直不屈不挠的给袁绍添堵。可等到官渡之战打完,张燕却直接就降了曹操。完全没表现出先前的顽强不屈。而降曹之后,这位名噪一时的宿将就那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再没有活跃的事迹见于经传。

    除了没野心之外,没办法解释这一切,拿刘备一对比就很清楚了。

    至于张燕到底没野心到什么程度,王羽本也不是很确定,直到张燕开始在三郡闷头种田之后,王羽才发现,这位飞燕将军果然很有圣人的潜质,他这是一条道走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所以,开始我也只是想试试,反正三郡无险可守,一马平川,张燕若有异动,总比他们在黑山的时候容易对付。后来看他种田种得那么认真,我才明白,他是个好人啊。”王羽这句话说得情真意切,但诸葛亮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他提醒道:“您就这么有信心,不怕张燕阳奉阴违,笑里藏刀,重蹈观泽之战的覆辙?”

    秦国强大起来之后,曾一度采取过远攻近交的策略,于是有了借道韩魏伐齐的观泽之战。那一仗秦军本来占了上风,但打到一半,被韩魏突然从后背捅了一刀,结果就悲剧了,成了与假道伐虢寓意相反的借道典故。

    王羽微一皱眉:“应该不大可能,这对他能有什么好处?总不成他希望胡虏入寇,把他辛苦经营的三郡踩成白地吧?”

    “这可难说,人心难测,黑山就算不偷袭我军,却可以切断我军的补给来源。”

    诸葛亮摇摇头,指出有可能的疏漏之处:“黑山那边只要提高两成,您却主动帮他们提价,就有些不妥。听说张燕本人是持反对意见的,只是拗不过众人之意,勉强为之。提高价格固然能激发三郡百姓的售粮热情,但若有人看到好处,囤积居奇,岂不坏事?”

    “也有道理。”王羽仔细想想,还真有这个可能。

    粮价涨起来,可能提高黑山那边的售粮热情,但也有可能引发惜售心理。特别是羽林军过境之后,补给若主要依靠西三郡供应,很可能让人觉得奇货可居,无论什么时代,羊群效应都是存在,此节确实不可不虑。

    不过,想到从后方运粮,王羽又是一阵头疼,出动大军看似威风,但个中辛苦,真是谁当家谁知道哇。

    难怪兵圣他老人家说: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打仗,就是个无底洞,有多少钱都不够填的。

    但这一仗肯定是要打的,朝廷的特使已经到了魏郡,风声更是早就传到了幽州。情报显示,刘虞完全没有奉旨回京的意思,而是在积极的调动兵马,传檄各方,显然是要针锋相对的打一仗。

    箭已在弦,无论是谁也无法阻止!

    “能不能在中山、常山也想点办法?”王羽突然问道。

    “您的意思是……”诸葛亮一下没反应过来,除非是直接从敌人的粮仓中缴获,否则自家主公打仗,似乎从来就没搞过因粮于敌的勾当,这下是急眼了?

    “就是收买些地方豪强什么的?那里应该有些富户吧?也不用太多,只要给西三郡找点竞争对手就行了。”王羽自言自语似的念叨着,突然一拍脑门,恍然道:“错了,这事儿不能问你,该问子龙才对,那里是他的老家来着。来人……”

    命令传出,正在练兵的赵云很快赶了过来。

    “中山、常山一带的豪强?”本以为王羽是要问练兵的情况和新阵型的进展,结果却听到了一个不沾边的问题,赵云愣了愣才答道:“有啊。不但有,其中一家在中山极具名望的家族,还派了人来青州,最后还参加了东渡的船队,得到过您的接见呢。”

    “有这事儿?”王羽想了想,没想到有什么特别人物,要处理的事情太多,记忆力似乎也变差了啊,他摇摇头,问道:“是哪一家?”

    “无极甄氏。”赵云回答。

    “无极……甄氏?”王羽眨眨眼:“听起来好像有点耳熟呢?”

    赵云呵呵笑道:“难怪主公耳熟,甄家乃是河北望族,甄公逸任过上蔡令,官声颇佳,素有名望……夫人张氏乃是常山真定人,与云算是邻居,年前主公扫平袁绍,有东渡之意,其子道以故旧上门拜访,故知之。”

    赵云解释的很详细,王羽却恍然未觉,直到听到‘其子’二字,才猛然惊觉,无极甄家,不就是那位美艳无双的洛神甄宓的娘家吗?

    好么,让自己给碰上了。

    袁熙貌似还没成年,想必那位洛神现在年纪也不大……等等,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呢?糜府里还有一大堆未婚妻亟待解决呢,糜竺也没少叫苦,这要是再来一个,那真是……

    “主公?您在听吗?”见王羽神情变幻,时而咬牙切齿,时而眼神飘忽,赵云不由担心起来。

    “咳咳,没事,可能最近有点累,走神了。”王羽回过神,连忙敷衍过这个话题,问道:“那位甄道先生如今何在?还在探险船队之中,还是随子义一同回来了?”

    “他回来了,数日前他来向末将告别,说是要回家一趟。”赵云疑惑问道:“此人有何不妥么?”

    “没有,只是想找他了解点事情,做一笔交易罢了。”王羽微觉遗憾。

    倒不是遗憾见甄宓的问题,袁熙才十岁出头,那位洛神想必也就是个萝莉罢了,王羽现在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萝莉,没兴趣再找个萝莉在身边放着,能看不能吃。

    只是甄家能被袁绍选作亲家,想必在地方上的名望是很不错的,袁绍与其联姻,可以借助甄家的影响力,安定地方。

    对青州来说,甄家也能起到这个作用,羊群效应,最重要的就是带头的,选好带头的,事情就成功了一大半。

    而甄道参与了东渡船队,无疑就是来示好的,结果却当面错过了,确实有些可惜。现在此人突然回家,会是与北征有关么?

    如果是,那就最好不过。如果不是,事情就有点棘手了。

    ps:读者印象排名第二的有个甄姬母女花,不知道到底出何典故,貌似人气很高,知道的人很多的样子。小鱼查不到,但洛神毕竟还是要出场了,如果有说明,小鱼就参考一下,如果没有,就只能当没看到了~8

六七六章 好事多磨

    鲁阴公元年,大夫毋骇帅兵侵占极邑,极侯出奔燕。燕即封侯于现在的毋极境内,故极邑更名于此。鲁隐公二年大夫毋骇又率兵北侵灭极,更名为毋极,取其灭极之意。

    毋极西近太行,南邻滹沱河,地势平坦,膏壤沃野,是冀州北部出名的好地方,不过,这里的冬天同样也很冷。

    往年到了这个时候,人们总是早早积好薪柴,像是后世的宅男腐女一样,在被褥里裹上一两个月,不出门也不下床。

    没办法,河北的冬天太冷,保暖的冬衣也不见得家家户户都能备齐,一套冬衣放在床榻边,谁出门谁穿的情况也是有的,大半个冬天,一家人都裹着被子苦挨,就没什么可稀奇的了。

    当然,这种情况只限于穷苦人家,如甄氏这样的大户人家,是绝对不包括在内的。

    外面已经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的如同纷飞的柳絮,笼罩在天地之间,使得世间万物都变得朦朦胧胧的,仿佛梦幻世界一般。

    整个毋极城都静悄悄的,只有孩子们的欢笑声时而响起,静静回荡、孩子总是很有活力的,除了饥饿之外,就再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对外面的世界的向往了,大人们不能,寒冷同样不能。

    好一派和平安详的景象,可是,还能维持多久呢?无声的叹息着,甄道走进了阔别已久的自家大门。

    “五公子回来了!”

    出乎甄道意料的是,外面下着雪,院子里却站了不少人,都是侍女,莺莺燕燕的一大群,见他回来,齐齐转身施礼,倒像是列队迎接一般。

    不过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做为庶出的子弟,在个人前途上,他无缘举孝廉为官,只能操持家中的商贾低贱之事,在外奔走。在甄府里,地位也就是跟几个管事差不多,私下的巴结或许会有,但这么隆重的迎接仪式,那是断然不会出现的。

    “五哥,你回来了,这次有没有带礼物给我?”等到那个濡濡软软,仿佛新出炉的高唐糯米糖般的轻柔声音在人群中响起,甄道才笑了起来:“有,当然有,没有谁的,也不会没有小妹你的。”

    “是什么?”人群分处,一个娇小的身影娉婷着款款而出,弯月般的美眸睁得大大的,仿佛山林间幽静的深泉,让人不由自主的想一探究竟。

    “呃……”甄道微微有些出神。虽然可以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但他始终不明白,这位同父异母的小妹怎么会长成这般模样。

    倒不是性子不好,甄家的几个嫡出的兄弟姐妹中,就属这位年纪最小的妹妹最没傲气,即便对待下人或外面的流民,都是和和气气的,并以匹夫无罪,怀璧为罪来劝说父亲赈济灾民。论起温柔善良,遍数整个中山国,也没有哪家的千金比得上。

    让甄道不理解的是她的柔和媚。

    甄道今年还不到三十岁,但在外闯荡已经超过了十年,最近更是远赴重洋之外,到传说中的海外仙岛走了一遭,阅历不可谓不丰富。但他从来没见过哪家女子,在年纪如此幼小的时候,就显示出了动人心魄的媚态。

    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像是演练好了似的,无不动人心魄,撩人魂萦,偏偏她本身没有任何作态,神情是那样的纯真无邪,这互相矛盾的两项特质,构成了甄家**别具一格的魅力。

    甄道时常在想,如此媚骨天成般的女子,连他这个兄长都须得刻意回避,以免尴尬,将来真不知什么人能消受得了。

    家中老人常说,自家小姐有倾国之色,将来的夫婿非王侯将相不可,就算母仪天下也没什么可奇怪的。福薄之人就算将其娶回家也没用,因为他们承受不起,肯定要折损寿数,落得个早早夭亡的下场。

    对这些话,甄道只是一笑置之,福缘什么的虚无缥缈,他不敢下断言,但依照常理而论,小妹的夫婿若是个定力浅薄,身体较差之人,倒是肯定活不长。

    不过父亲和主母都深以为然,从几年前就开始给小妹寻找夫婿,标准就是非王侯将相不可,甄道这次兼程赶回来,也与此有些关联。

    “把礼物呈上来……”甄道挥挥手,示意从人奉上礼物,任由小妹去挑,然后向管事问道:“父亲何在?”

    “老爷一早就去了城守府。”管事恭敬答道。

    内府的管事是个中年女子,因为二小姐的特异处,甄老爷根本不放心她身边有男人的存在,故而将内府搞得有如皇宫内院一般。

    能充任内府的管事,这女人本身也很精明,知道这位庶出的五公子不能等同一般的庶子而视。甄家让庶子操持杂务,无非是给他们找点事做,可这位五公子胆大心细,将府中的商贾之事打理得井井有条,产业规模也是蒸蒸日上,十年间,甄家的财富暴涨了好几倍。

    这样一个人物,就算出身再差,也是他们这些仆役需要巴结的人物。

    “城守府?”甄道闻声色变,眉头紧紧蹙在了一起。

    “长安来的钦使已经过了范阳,带着那封召刘使君回京的圣旨,据说刘使君无意奉诏,斥之为乱命……听说现在大半个河北都在备战,眼见着又是一场大乱啊!好容易过了几年安生日子,这乱世,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半是感叹,半是诉述,女管事将眼下的形势解释得很清楚。

    “原来如此……”甄道点点头,将父亲被召集的缘由猜了个**不离十。毫无疑问,刘虞不打算屈服,是要顽抗到底了。召集地方豪族,无非是命令各家出钱出粮出丁,整军备战,通常意义上的诸侯,打仗前都是这么个套路。

    “不知父亲会如何答复呢?”甄道喃喃低语,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手上不着痕迹的递过去的一支银钗却说明了一切,钗头雕的是一支鸾鸟,银光闪闪之间,倍显雍容华贵。

    “老爷当然是不愿意的了,打仗这种事,谁被卷进去谁倒霉,不过……”女管事眼睛一下瞪圆,然后微一抬手,很熟练的将银钗拢入袖中,眉花眼笑的说道:“听说城守府那边下了严令,有不遵从者,皆以通敌论处,严惩不贷!”

    甄道微微颔首,心下了然。刘虞或是王门,已经急红眼了,而父亲理想不小,胆子却不大,被人这么一咋呼,肯定是要屈从的,可这么一来,自己的谋划岂不是要落空?这可不好,须得想个办法才是。

    他这边思潮翻涌,另一边甄宓和侍女们已是惊呼连连。

    “这是妆盒吗?是银的啊!好漂亮哦!”

    “还有银梳,银筷子,银步摇,天……五公子这是挖到上古藏宝了吗?怎么会有这么多金银?”

    在汉朝金银还没做为货币流通起来,是做为珍宝存在的,甄道随身携带的行李中,倒有一大半是这类东西,陡然展现在众人面前,珠光宝气的,饶是甄府中人没几个每见识的乡巴佬,可还是被晃得眼花缭乱。

    雪天里很安静,欢呼赞叹声显得极为响亮,很快就惊动了府中的其他人,不断有人赶过来询问,然后加入了惊叹的行列。

    “五弟,你这次去了哪里?这可真是大丰收了啊!”说话的是老三甄尧,甄道之上有四位兄长,三位嫡出,一位庶出,甄尧是嫡出的幼子,最受宠爱,平时见到甄道,都是用鼻孔相见的,这一次被金银晃花了眼,却是难得的亲切起来。

    甄道微微一笑,想着要说服父亲,这些金银没准儿就是个契机:“也没什么,就是出了趟海……”

    “出海?”甄尧大奇,失声叫了一声,眼珠转了转,神情突然变得惊骇起来:“莫非是……”

    甄道将食指在唇边一竖,制止道:“嘘!没错,正如三哥想的那样,但此事却不好声张,咱们还是闷声发大财的好。”

    “这么说来……海外果然有仙岛?真如传说中的那样金银遍地?”甄尧的心思转得倒是很快,也难怪,涉及到发财,瞎子都有可能开眼,谁会变笨呢?

    “传言有些夸张了,哪里真有金银遍地的地方?”甄道呵呵笑道:“其实就是矿多点,也容易开采,特别是那个被称作石见的地方,整整一座银山,一眼望不到尽头,这种纯度的银料,都不用开采,随处都能捡到,倒是后来加工更费时费力一些……”

    “荷荷……”他说的随意,甄尧和另外几个甄家子弟却听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这还不叫金银遍地?一眼望不到头的银山?难怪秦皇当年无论如何也要兴师动众的出海呢,敢情他不是为了找长生不老药,而是为了仙岛上的金山银山啊!”

    “这下咱们可发达了!咦,不对啊,船队不是骠骑将军的吗?五弟你怎么拿回来这么多东西?”

    甄道谦和笑道:“四哥有所不知,骠骑将军重诺守信,仗义疏财,第一次出海的收益分文未取,只说将来正式开采之后,才从开矿者的收益中抽税……其实这一趟本也不是为了收集金银去的,只是为了探明路径而已,等正式开采,这点东西又算得了什么?”

    “这么说,五弟你有资格承揽开采了?”一直端着架子的老2甄俨也忍不住了。

    “骠骑将军那边的规矩,一向是撑死胆大的,小弟虽然没什么本领,但仗着胆大,却是拔了个先筹。只要今后不反复,明年就可以买船雇工,扬帆出海,去金银岛淘金了。”

    “哗!”欢声一片,甄家的几个子弟都高兴坏了,去开采金山银山,还有比这发财更快的吗?从前听到外面的传言,大家还不尽信,现在实实在在的东西摆在前面了,不信也不行啊!

    “五弟,你说今后不反复……”甄家的长兄甄豫早夭,老2甄俨就是家中二代之长,如今已经举了孝廉,还出任过一任曲梁长,心思比其他人敏锐得多。

    “就是一直站在骠骑将军一边,至少不能资敌,很简单的,不是吗?”甄道答道,很轻松的口吻,甄俨的眉头却一下就紧紧皱了起来,其他人也收起欢声,气氛变得沉重起来。

    “二哥,可是有什么干碍?”甄道心知肚明其中缘由,问的却很小心。

    “这……唉,一言难尽啊!”甄俨长叹一声,摇了摇头:“等父亲回来后,大家再一起议一议吧,好事多磨,真是不赶巧啊。”

六七七章 欲建奇功

    因为甄道带来的震动,甄老爷一进家门就被吓了一跳。

    家里喜气洋洋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自从骠骑将军有意北征的消息传出后,除了小女儿年幼,不识世愁滋味,家里谁不是一脸的愁云惨淡?

    今天这是怎么了?

    连忙找人问过,他这才恍然,先是一喜,继而忧愁更甚,连残雪尚存的大氅都没顾得上脱,就匆匆赶去了儿子的房间,门也不敲的直闯进去,劈头问道:“义贤,你给为父老实说,你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父亲这话从何说起?”甄道愕然太守,惊讶问道。

    “你少拿这幅模样来骗吾!”甄老爷一摆手,示意追过来的仆从退下,直视儿子,正色问道:“义贤,你且说说,这些年为父待你如何?”

    “恩重如山。”甄道直起身体,正襟危坐。

    甄老爷又道:“你虽是庶出,但阖府上下可有人对你怠慢?便是你的几个嫡出哥哥,也顶多是言谈之间略为无礼,也不曾如其他世家那般,苟待你这个庶出的弟弟吧?”

    “兄友弟恭,礼仪备至也。”甄家家业不小,但规矩确实没有真正的名门世家那么大,要不是正室张氏比较看重规矩,这一家人倒也其乐融融。即便有了张氏较真,甄家也从未发生过其他大家族中的那些兄弟之间的龌蹉。

    “既然如此,”甄老爷厉声质问,语出惊人:“那你为何要致他们于死地,欲令我甄氏满门万劫不复?”

    “父亲何出此言?”甄道被吓了一跳。

    “还不肯认么?”

    甄老爷指着儿子,低喝道:“当**说要去青州看看风色,吾许了你,天下大乱,咱们这样的家族,若要延续香烟,总是要找个靠山。你先斩后奏,上了东渡的船,才让人给家里送信,吾也不与你计较,便是你想拿你妹妹当晋身之阶,为父又何尝说过一个不字?”

    他跌足长叹道:“可你现在这是要做什么?把大家都往死路上推吗?青州虽兵强马壮,然兵凶战危,千里远征,焉有必胜之理?就算青州必胜,现在刘虞、王门皆决意死战,正愁没有杀一儆百,以儆效尤之人,又岂会在意一个甄家?你要攀附靠山,争先都没错,可这个时机实在是……偏偏你不知好歹,一回家就张扬其事,你,你这是要气死我吗?”

    他进门后未及脱下外套,说话时又很激动,跺脚颤抖间,大氅上的残雪簌簌而落,看起来很有一股凄凉味道。

    甄道连忙起身,抚胸捶背,连声安抚:“父亲,您消消气,听儿子解释……”

    “还有什么可解释的?解释你只是无心之失?解释你开口之前什么都不知道?哼!”甄老爷气哼哼道:“你真以为吾已经老糊涂了,看不出你的那些把戏吗?你在外闯荡了十年,吾岂不知你的心性手段?”

    “儿子这点肚肠,自然瞒不过父亲,不过儿子这么做,也并非是逼宫的意思,而是给甄家一个选择的机会。”

    “机会?现在还有得选?你真当王门是个无能之辈,连这么大的动静都毫无察觉?用不到明天,今晚他就能得到消息,明天老夫若是毫无表示,就等着甄家满门玉石俱焚吧!”

    说着,甄老爷摊摊手,顺势一倒,就那么瘫坐在了地上:“唯今之计,也只有尽量多献点钱粮,保住甄家满门,保住你这个逆子了,待到幽州大战胜负分明,甄家恐怕也是十室九空,还提什么巴结骠骑将军?”

    被训了个狗血淋头,甄道却笑了,只听他慢声问道:“父亲莫非以为,儿子宣扬海外之利,是为了以财货打动人心,借此胁迫您下定决心,以钱粮和小妹为筹码,想青州示好?”

    “唔……”甄老爷微微一怔,下意识反问道:“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甄道从容答道:“青州不缺钱,西三郡屯田两年,存粮如山,王将军大可以货易之,同样谈不上缺粮,以钱粮奉献,又何足为奇?至于小妹,父亲有所不知,王将军虽有风流之名在外,但对于美色也看得不是太重,高唐糜府之中,如今佳丽如云,都是王将军将娶未娶的……”

    “小妹虽有国色,但那乔家二女,荆襄名门黄家之后,糜家那位在将军府任职的千金,吕温侯的虎女,又有哪位差了?总之,光靠钱粮、小妹,我甄氏在众多豪强中并不显眼,真要投效青州,须得建奇功方可。”

    甄道并非自贬身价,实在是他面见王羽那一次,暗示妹妹国色天香,待字闺中,后者表现得太过平淡,搞得他失去了信心,不得不想点其他办法来向王羽示好。

    “奇功?何为奇功?”甄老爷不知儿子心思,只听得心中一跳。

    “大战在即,还有什么可称奇功?”甄道神情冷肃,一字一顿道:“无非献城,献军而已!”

    “这……”甄老爷吓得差点跳起来。

    “父亲,您仔细想想,王门区区一个叛将,岂是大名鼎鼎的铁壁于将军的对手?儿子在青州行走,见过几次骠骑军的操练,王门麾下的那些兵卒,顶多和青州城管差不多,而青州城管,不过是训练了几天的民夫罢了。”

    甄道嘿然冷笑道:“王门占了冀北后,又何尝做过什么有建设性的事?就算真有万一,骠骑军无功而返,甄家投靠王门,又能占到什么便宜不成?而投靠青州……不说其他,只说那海外的金山银山,就是几代人也挣不下的富贵啊!”

    甄老爷骂了一阵,怒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听儿子剖析了一番利弊,心思顿时也活泛起来,但心中却依然有顾虑:“话虽如此,这献城、献军的功劳,又岂是想立就立得下的?”

    “只要父亲有意,儿子这里正有一计可用……”甄道凑上前去,甄老爷附耳倾听,如此这般一通说完,再沉思片刻,脸上神情顿时豁然开朗,点头赞许道:“计乃妙计,只是要苦了我儿啦。”

    “既为甄氏之子,与家族自然要荣辱与共,为了甄家的未来,为了小妹的未来,道吃点苦又何足道哉,请父亲放心行事便是。”

    ……

    夜已深,雪仍未停。

    威戎将军王门正在花厅里宴客。说是宴客,但厅中的气氛却不怎么样,更像是一群倒霉蛋在聚众喝闷酒。

    王门端起酒樽,盯着幽深的酒液看了一会儿,然后一仰脖,将樽中酒一饮而尽,感慨万千道:“人这一辈子,还真是一步都不能走错,一旦错了,再想回头就来不及了。”

    “可不是么,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焦触瓮声瓮气的附和道。

    “别说这些让人郁闷的事了。”尹楷端起酒杯又放下,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王兄,咱们明天真要对甄家下手?那可是中山名门啊,这一下手,万一搞得兔死狐悲,等青州军打过来,岂不糟糕?”

    “不下手怎么办?”蒋奇冷哼一声,道:“任他家一直宣扬青州的好处?冀北人心本来就不安定,被他们再搅合一下,岂不是雪上加霜?这是他们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虽然说得凶狠,但蒋奇身上也没多少杀气,大难临头,他已经没空冲别人发狠了。一想到当初千思万想,最后还是选了一条死路走,他和王门一样,只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肠子都快悔青了。

    河北大战之后,他们这些投靠刘虞的河北武将,都被派到了冀北二郡和王门作伴。既没有表现出重用的意思,也没有猜忌的迹象,总之就是不上不下的,只有混吃等死的份儿。

    等到北征消息传开,刘虞决定死扛,一面在幽州招兵买马,一面派人传讯中山,责令王门死守中山国。若是一翼防守,一翼进攻,叛将们或许还有些盼头,可刘虞的态度虽然很坚定,但做出来的姿态,却完全是抱头挨打,准备打持久战的架势。

    叛将们本来就在王羽手下吃过大亏,此刻更是斗志不振,士气低迷,就算说起抄家的话题,都打不起精神来。

    眼看一场酒宴又要以沉闷收场,一名亲卫突然从后堂转出,附在王门耳边说了些什么,王门听罢,脸色顿时来了个阴转晴,呵呵大笑道:“有请,快快有请!”

    众将都是惊愕,不等那亲卫走开,便纷纷询问道:“王兄,有何喜事?也教某等听听。”

    王门捻须笑道:“甄逸那厮绑了儿子,上门负荆请罪来了。”

    “算他识相,”焦触摸摸下巴,疑惑问道:“可这么件小事,怎至于王兄你高兴成这样?”

    “焦兄弟,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王门笑而未答,尹楷已是抢着开了口:“如今冀北虽无人响应青州,但那是在我等的强压之下,地方豪强都在观望。甄家乃是中山望族,有他家首开先河,何愁带动不了一批人?”

    “大司马的意思,是要我等逐城逐地的防守,以消耗青州军的锐气,要成事,没有豪强世家的鼎力相助可不行。甄家先向青州,然后又转投我军,弃暗投明,不是最好例子吗?对了,千金买马骨,某当亲自出迎才是!”

    说着,王门已是起身迎了出去。看他红光满面的模样,哪里还有先前愁眉苦脸的半分影子?

六七八章 分兵与隐忧

    五日后,平原。

    “这是……”王羽抖抖手中信纸,抬起头来,和诸葛亮、贾诩分别对视,轻轻吐出一个名词:“苦肉计?”

    “苦肉计?”贾诩半眯着眼,摇头晃脑的念叨着:“嗯,很形象,人不自害,受害必真;假真真假,间以得行,是为苦肉计也。”

    “此计古有成例也。”诸葛亮一本正经的说道:“当日要离刺庆忌,对吴王言道:刺杀庆忌,在智不在力,只要能接近他,事必成矣。其后吴国流言四起,吴王以此罪责要离,断其臂,杀其妻,继而放要离逃出,投奔庆忌,后者果不怀疑,最终死于要离剑下,与毋极正在上演的那一幕,正是同出一辙。”

    “还真是差不多,这甄道也算是个人才呐。”王羽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甄道回家就大肆宣扬青州的善政德行,和要离假装散布流言是一样的,然后他让他爹把他捆了揍一顿,去找王门负荆请罪,只要后者没有贾诩、诸葛亮这样的智慧,就肯定会上当。

    虽然现在著名的周瑜打黄盖事件还没发生,但甄道此计的过程,与要离刺庆忌几乎完全一致,结果王门还是上当了,一边大肆宣扬甄家弃暗投明的过程,还为了千金买马骨,将甄家二子分别任命为安城长和九门令。

    王门在中山的防御,采取的是虚东线,全力扼守南线的战略。他的整体防线,就是以滹沱河为凭依构建的,而安城乡和九门县,正是这条防线上的两个重要据点。

    王门当然不会一点心眼都没留,防守安城和九门的军队,都是他的嫡系部队,甄家二子不过是两个文官,就算挂了个地方长官的名头,也号令不了他的军队。

    但很显然,他小觑了这些地头蛇。

    没有兵权,县令这个官职只是个虚名不假,但结合上甄家的资源之后就不一样了。

    甄道在给赵云的信中信誓旦旦的保证,只要青州大兵一到,他家就会予以配合,打开安城和九门的城门,如果闹出的动静不大,王门没有惊觉,他们还可以配合青州军拿下毋极!

    眼下王门和冀州众叛将的主力部队都在毋极一带,后方只有张南的五千兵马坐镇卢奴。如果能借助内应的帮助重创,甚至全歼王门的主力,羽林军就能节省相当多的时间和精力,迅速达成巩固左翼,防范鲜卑来犯的战略目标。

    这样的诱惑,连王羽都是心动不已。

    虽然羽林军对付王门等叛将应该没太大难度,可后者若是铁了心的龟缩防守,就算打不赢,拖点时间肯定没问题。

    三路进击看似威风,但风险也不小,万一于禁被拖的时间太长,中军就有失去左翼掩护的危险。能不费力气的达成目标,自然再好不过。

    “这是件好事没错,”诸葛亮很快提出了疑虑:“可这样一来,我军就得加快进度才能保证不会出现意外。而泰山军现在还在途中,羽林军尚未启程,就算立即改变进兵计划,兵临滹沱河至少也得在半月之后……”

    甄道行事很大胆,他在完全没得到青州认同的情况下,主动发起了这个计划。因为事先没有约定,这个计划不容易被识破,但同样也会有很多破绽。

    暂时没事,但夜长梦多,拖的时间长了,出意外的可能性就会变大。要想确保无虞,就只能放弃先前按部就班的进军策略,变更节奏,改成狂飙猛进。但这样一来,兵力调配上就会出现问题。

    羽林军在半个月内赶到毋极,是在轻装简从的情况下,但两万大军怎么可能完全后勤补给的重责放在别人身上?万一张燕突然发疯,或者甄家的计谋被识破,羽林军可就自蹈绝地了。

    而泰山军已经在路上了,无法调动,想要兵贵神速,似乎只能动用骑兵。而骑兵却是王羽的中军主力,要是先去了西线,王羽就没办法按照原来的计划去易京和公孙瓒会师了。

    界桥之战前,王羽可以带着千来骑兵去和公孙瓒汇合,但那时他本来就是以小弟身份出现的。这一次北上,是要彻底安定河北,他再带着少量兵力去汇合,就有些不成样子了。

    “主公,末将愿率本部五百精兵,突袭毋极,斩王门等叛将首级来见!”

    诸葛亮提出的建议,八成会遭到某人的反对,王羽不用抬头就知道请战的是魏延。

    “文长勇气可嘉,但王门也是宿将,帐下多有百战老兵,当年叛离伯珪兄之后,一度横行冀北,一直攻入了渤海境内,所向披靡。焦触、蒋奇等人虽然不堪,但麾下兵马不少,你以五百兵进袭,难免众寡悬殊,太险了。”

    王羽没答应。

    河北大战末期,王门麾下就有两万多兵,焦触、蒋奇等冀州叛将也有数千兵马。这两年这帮人也没闲着,招降纳叛,搜罗党羽,至少在军队数量上还是很可观的。

    情报显示,现在王门直接统领的部队,有两万五千多,焦触等三将,各拥兵五千,尹楷最少,有三千余众。加起来也有四万多人,虽然质量远逊,但蚁多咬死象,冀北军可不是三韩那种档次的军队,魏延的五百隐雾军就算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也很难确保胜利,搞不好会被反包围也未可知。

    “可是主公……”

    王羽摆摆手,不让魏延继续争辩:“胜券在握的仗,没必要搞得这么凶险,做为一军主将,岂能随便拿将士们的性命冒险?吾意已决,你和子龙一道去,务必一战建功,彻底击溃王门等叛军!”

    “喏!”他这番话是以命令的口吻说出,魏延和被点到名字的赵云都不敢怠慢,齐齐抱拳领命。应命后,赵云才提出了疑问:“主公的意思,是要末将击溃王门之后,迅速返回与您汇合吗?”

    王羽摇摇头:“不,打败王门后,有甄家等豪强的配合,巩固防御应该不是问题,你尽力追击,扩大战果,无须以返程为念。”

    赵云迟疑道:“那您……”

    “反正伯珪兄更希望独自击败刘虞这个宿敌,只要确定两翼没有危险,干脆还是满足他的愿望吧。”王羽嘿然笑道:“这也算是两全其美了,不是吗?”

    赵云不说话了,如果单是面对一个刘虞,根本用不到这么大的阵仗,王羽的三路进兵之策,军事上的重点在于防备乌桓、鲜卑有可能的突袭;大略上则是炫耀兵威,慑服各方势力。

    甄道之所以能顺利说服老爹,和青州军的强势不无关系,若没有北征之意,甄逸会不会舍得嫁女都是个问题,更别提将身家性命全部押上了。

    诸葛亮不无担忧的提醒道:“可是主公,若是公孙将军顺利占据幽州……”

    “无妨。”王羽摆摆手:“伯珪兄是磊落之人,他说了放弃争鼎之心,就不会出尔反尔。何况,平定北疆之后,还须伯珪兄继续镇守幽州,不必多做猜疑。”说着,他叹口气道:“吾之所以一意北上与他汇合,只是有些担心……”

    “担心?担心公孙将军不是刘虞对手?”诸葛亮眨眨眼,觉得王羽的担心很多余。

    刘虞表面上兵力很雄厚,据说已经达到了十万之数,但都是临时聚集起来的乌合之众。包括鲜于世家、齐家等在内的杂胡豪强响应了刘虞的召唤,带着私兵部众,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

    具体的兵力数字,都是各家自己报的,到底是为了多拿军饷,还是真有那么多人,本就很难说。就算真有十万大军,这种连统一号令都做不到的大军,也没什么可怕的。

    这样的军队如果各自为战,或许可以靠着单兵的剽悍战力有所建树,聚在一起会战,那就是一坨渣。当然,他们分散开也没用,公孙瓒不会那么笨,分散兵力去一一剿灭,他会直取蓟县,去摘刘虞的脑袋。

    而刘虞最大的弱点,就是没有嫡系部队。

    他麾下的大将之中,鲜于辅、鲜于银、齐周几个都不是官员,他们和草原上的小王差不多,凭借威望,随时能召集起几万兵马。

    阎柔这个乌桓校尉是抢来的,他手下倒是有固定班底,三千马匪。打大仗的话,他还随时可以从乌丸、鲜卑的部落召唤援兵。

    刘虞手下唯一的常备军就是麴义的先登营,这支部队是很强的战力不假,但人数太少。龙凑之战后,先登营几乎全灭,麴义身边只剩了几十个亲卫,现在的幽州先登营是后来组建的,人数仍然只有千人左右,但装备却比从前差得多了。

    没办法,刘虞守着个穷地方,本来就没袁绍有钱,还时不时的得花钱去和草原异族搞外交。他自己虽对外号称清廉节俭,但青州密探反馈回来的消息却是,他家中妻妾比王羽的未婚妻还多,穿着用度是堪比王公贵族……

    所以,轮到麴义头上,这花费自然搞不起来。新的先登营能不能配齐人手一把的强弩还是个疑问,战力肯定远不如前。

    而公孙瓒吃过一次亏,也不可能再往同一个坑里掉,刘虞身边的谋士,顶多只有一个许攸撑门面,不可能跟当年的沮授相比。

    因此,青州军中普遍的观点都是:公孙瓒和刘虞单挑,胜率差不多是百分之百。

    但不知为什么,王羽总觉得有点担心。可事到如今,他担心也没用,公孙瓒本人不想他直接插手,而西线那边又需要快速部队,想来想去,也只能任由公孙瓒自行出击了。要知道,后者的骄傲劲不比吕布差多少,若是强行插手,很可能适得其反也未可知啊。

六七九章 发挥优势

    这一天是个极度糟糕的天气,杨树叶大小的雪片纷纷扬扬,不停地从彤云中往下掉。在半空中被风吹散,变成了冰雹一样的雪粒子,北风夹杂着雪粒子,砸在铠甲表面铿锵有声。

    这些铠甲是生皮所制,轻便且结实,本来是身份的象征,能捞到一件的,无不是军中的精锐,但在此刻,这玩意却比铁还沉重。

    正是初冬时节,天还没彻底冷下来,一部分雪粒在半空中已经融了,还有一部分却又冷又粘。二者两相交替落在人身上,转眼间便冻上了厚厚的一层。

    这种寒冰凝成的铠甲,或许比铁甲还坚固,看起来也很漂亮,但身在其中的人,就只有哀嚎份儿了。

    冷,彻骨的冰寒!

    寒气从脖领、胸襟,铠甲缝隙,以及一切可能的地方钻进去,透过单薄的棉袄,一直钻到人的骨髓深处,冻得人的三魂七魄几欲飞起,四肢百骸都变得麻木起来。

    更让人难受的是,忍受着这样的痛苦,还不能大声喊叫,只能在军官的咆哮、斥骂声中,不断的向前,再向前。

    “都给老子跑起来,跑起来就热乎了!”

    这绝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若是跑起来就能不畏严寒,还要皮裘做什么?望着骑在高头大马上,把头脸都缩进裘皮大衣的军官们,士卒们在心里骂成了一片,恨不得战马撂个蹶子,将骑在上面的人狠狠摔到雪地里,让自己有机会上去踩上两脚。

    “蒋将军,雪太大了,弟兄们也都累了,您看是不是……”终于有人忍不住了,一名校尉策马凑上去,低声向蒋奇劝谏。

    一上午连滚带爬行了二十余里,军中个个都疲惫不堪。在蒋奇所在的地方,在他的威压之下,大伙跌跌撞撞还能勉强继续赶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士卒却冻得连兵器都握不住,哭爹喊娘,哀声一片。

    “不行!”蒋奇没给对方把话说完的机会,便断然拒绝:“这次来的可是赵云!此人本就极有胆魄,当年在高唐,他一人一马,生生和两万胡骑纠缠了两天!而他麾下的疾风骑兵,更是从当年的白马义从中脱胎而来,这种对手,无论如何重视也不为过!”

    蒋奇心里何尝不苦?

    在青州兴兵北征的消息传到冀北后,对这场大战的艰苦,他自认已经有了充分的准备。羽林军并不以攻击迅猛见长,他没想着能正面击败于禁,但总觉得依靠坚城据点,拖延时间还是能做得到的。

    谁想到王羽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在幽州两大势力的冲突一触即发的节骨眼上,他竟然不管不顾的将赵云的五千精骑也投入了西线!

    情报显示,疾风骑兵在十月二十九离开平原城,随后就失去了踪迹。直到十一月初一,也就是紧急军情传到毋极城那天,才有人在距离高唐四百里外的观津城外发现了大队骑兵经过的痕迹!

    两昼夜狂飙四百里……除了突袭之外,还有别的可能性吗?肯定没有啊!

    看疾风骑兵突进的路线,目标只会,也只可能是中山国!

    王门等人对抗于禁的计划,就是利用地势,从真定到安城乡,构筑一条坚固的防线出来。为此,他们甚至准备好了凿冰队,一旦这条防线沿线的滹沱河有封冻现象,就组织人力,将河冰凿开,加大青州军突破的难度。

    至于说对方会不会迂回,无论是王门还是蒋奇,都不怎么担心。羽林军是步兵,机动力有限,迂回小股部队过来,只是上门送菜,大队人马迂回,只要自己这边提前去封堵就是了。

    滹沱河与黄河大江那样的天险没法比,但也是河北有名的大河,水流湍急,河面宽广,适合大队人马渡河的渡口也就那么几个。

    于禁若真的绕路迂回,路上的时间肯定短不了,来回折腾几次,就算最终还是被突破,拖延时间的目的也完成了。众将直接转身向后,撤到下一道防线便是,反正于禁突破之后,还要安定地方,摆平参战的各路豪强,不可能全力追击。

    所以,没什么可担心的。

    但赵云突然插一脚,局势就严峻得多了。

    骑兵速度快啊!赵云完全可以不理会滹沱河防线,直接从安国、搏陆那边穿过去,直取卢奴城!卢奴城虽然有张南的五千军防守,可即便是与张南情同兄弟的焦触,也不觉得张南有可能挡得住赵云,双方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对手。

    而卢奴是中山国的治所,也是王门等人的后路,一旦被切断,他们就真的只能死守到底了。

    由于事先刘虞军上下一致认为,王羽不可能放任公孙瓒独自向蓟县展开进攻,所以,西线的防御完全是针对于禁的,根本没准备其他后手。

    所以,赵云奇兵突出,一下就把王门等人给搅乱了。

    向蓟县求援是行不通了,一是来不及,二来就算来得及,刘虞的援军也不可能来援,不是他将王门当做弃子,而是形势不允许。

    如果在舆图上将卢奴、蓟县、易京用线条连起来,将会得到一个扁平的等边三角形,前两者是两个远角,易京在中间坐望。

    公孙瓒建易京城本就是出于战略方面的考虑,选址的时候,就考虑到了切断蓟县和冀州的联系。刘虞若要救援卢奴,就必须冒着侧翼被公孙瓒突袭的危险,而且不是一天半天,而是全程都要提心吊胆!

    毫无疑问,那不是救援,而是送死!

    王门等人不想死,那就只能自救。万幸的是,赵云的突进太快,于禁没办法及时配合进兵,于是就有了分兵救援的机会。

    蒋奇现在的行动,就是为了自救,他的目的地是安国。赵云的骑兵再怎么能厉害,也不可能真的神出鬼没。他同样得保证后路不被切断,能在沿途筹集到补给,只要扼守住安国城这个连通河间、中山、安平三郡国的据点,就不用担心卢奴的安全了。

    现在双方抢的就是速度,如果赵云抢先赶到安国,以逸待劳的迎击,或者伏击自己,蒋奇知道自己只有死路一条。可若是反过来,他就成了力挽狂澜的功臣。

    如果赵云倚仗兵势,大意轻敌,直驱坚城之下时已经变成了强弩之末,说不定他还有取胜的机会呢!

    疾风骑兵是骠骑六军的核心力量之一,不需要打败,只要击退赵云,就有可能成为整场战争的转折点。

    此刻,蒋奇心急如焚,哪里还顾得上小兵的死活?

    “可是将军,再这么下去,就算能及时赶到安国城,恐怕也……”那校尉倒是很尽职,不屈不挠的向蒋奇提出忠告。

    蒋奇皱着眉头转身回望,发现部将所言果然不虚。队伍已经有脱节的迹象,五千人的队列前后至少拉了有十几里地,从队伍最前列回望,稀稀拉拉的,一眼望不到尽头,再跑下去,即便能及时赶到目的地,队伍只剩下他的数百亲卫了。

    这么点人,又是这样的士气,就算赶到安国城,也没力气和青州军拼命。

    万般无奈之下,蒋奇有气无力的挥挥手,示意部将去寻找避风之所,让队伍暂时停下来整顿。

    他不敢再奢求能及时赶到安阳,挽狂澜于即倒,只求着老天能公平一些,也让青州军尝尝这“白毛风”的滋味,最好连人带马都冻死在半路上,也算老天爷终于开了一回眼,惩强扶弱。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也许是听见了蒋奇的祈愿,又或许是在老天爷眼里,无论贫贱富贵,无论有无大义之名,都是一样轻贱,一样微不足道。这场大雪还真是从黄河一直下到了燕山,把整个河北大地都妆点得银装素裹起来。

    不过,蒋奇的愿望注定无法实现,就在他披霜带雪,辛苦赶路的时候,在隐雾军的戒严掩护下,赵云和他的部下们好整以暇的踏进了安乡的城门,打算在城里好好的休整一个晚上,避过这场大雪。

    魏延迎面走上前,从赵云手里接过马缰,呵呵大笑道:“蒋奇要是知道咱们只是虚晃一枪,他会不会气得吐血?”

    “会不会气得吐血还不好说,冻出内伤是一定的!”一旁秦风接茬笑道:“在这样的天气里赶路,这厮还真的挺卖命。当年要是袁绍麾下的部将对自己都这么狠,咱们没准儿还真就灭不掉他。”

    “那怎么一样?”

    魏延摇摇头道:“当年袁绍兵精粮足,根本没把主公当回事,直到最后一仗,他还以为自己能赢呢。而现在风水倒转,王门这些人从一开始就没做取胜的打算,困兽犹斗,又是一心只想着拖时间,若不想想办法,让文则将军按部就班的攻打过去,消耗肯定不会小。”

    秦风摘下头盔,在乱糟糟的头发上抓了两把,疑惑道:“这么说来,兵多势大反倒不如从前了?”

    “兵多有兵多的优势,兵少也有兵少的好处,关键还是谁更擅长讲优势发挥出来。”一边布置部队休整,赵云一边解释道:“这一次,咱们能成功调动蒋奇,麻痹王门,还不是仗着兵多?别想那么多,好好养精蓄锐,等雪停后,还有仗要打呢。”

六八零章 毋极城下

    连绵白雪一直下了一天一夜,到了第二天早晨,云层后才勉强出现了微弱的阳光。

    富贵人家房顶上青烟袅绕,屋子里边热浪蒸腾。寻常百姓家中却既无取暖的干柴也无果腹的余粮,眼睁睁地就要冻饿而死。

    这,就是中山国的现状。

    虽然有治世能臣,仁厚之君的名头,但刘虞治下的疆域,与一度日暮西山的大汉朝,并没有多大不同。百姓承受的负担不比黄巾之乱前轻,反而更重了些,因为青州的存在,给刘虞带来了过于沉重的军事压力,他不得不将这些压力转嫁给民间。

    雪势一停,王门顿时松了口气。他倒不担心大雪造就太多饥民,只是担心蒋奇不能及时赶到目的地,动摇整个滹沱河防线的安危。

    幽州方面的预警工作做得相当到位,疾风骑兵虽然来势凶猛,但蒋奇毕竟占了距离上的便宜,得讯之后,知道是生死关头,没做任何耽搁便启程而去。现在没有了大雪的干扰,这场较量的赢面就大得多了。

    可是,没等王门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就被另一个紧急情报给吓得跳起老高。

    “大量流民聚集在城外?有多少?他们要干什么?难道他们竟敢聚众作乱么?”

    一连串的问题把城门官问得很有翻白眼的冲动,流民聚在城外要干什么?这不是废话么?雪灾,那也是灾,饥民走投无路,就只能来县城讨口饭吃呗?官府的赈济也好,大户人家的施舍也罢,总归是条活路。

    问出这种白痴问题,是该说王将军紧张过度呢?还是他本来就没常识?

    小心的掩盖着心中的鄙夷,城门官如实回答道:“城外密密麻麻的都是人,不可胜数,看这声势,怎么也得有个一两万人吧。”

    “本将知道流民会到城里讨吃的!”尽管他很小心,但那点小小的心思还是被王门觑破了,后者有些恼羞成怒的加重了语气:“可问题是,在卢奴的时候,遭了再大的灾,顶多也只有那么几百上千流民会跑来城里,毋极这边怎么会来了这么多人?”

    “这……”城门官当即一滞,答案很简单,可他却不敢宣之于口。

    王门在卢奴如何治政,城门官不是很了解,但只要看看对方麾下的兵马数量,横征暴敛这个词也就呼之欲出了。

    而毋极这边,以甄家为首,城里颇有几个良善人家,这场风雪来的既突然,势头又猛,乡村中想必坍塌了不少房屋,饥民不来毋极,就只能越过滹沱河去西三郡找生路。

    可滹沱河正在戒严,有本事过河的人身份都不差,没本事过河的人,也只能来毋极城,人多点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想必是有人知道将军虎驾在此,故而慕名来投,这都是将军威望所致啊。”本着明哲保身的原则,城门官换了一个更委婉的说法。

    “呵呵,是这样么?”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王门心知对方是在拍马屁,可还是难以抑制心中的微醺之意,他捋着下巴上浓密的大胡子,沉吟道:“尽管如此,但青州军大兵压境,王羽及其爪牙亦多是奸狡之辈,难保他们不趁机来袭,城门却是不可大开……”

    想了想,他觉得这样还是不够保险,于是一摆手道:“城门不可开,城中囤积的都是军粮,没有大司马的命令,本将也无权挪用,这样好了,让城中大户人家凑点粮食出来,在城外设几个粥棚,打发饥民早些回去便是。”

    城门官在心里已是破口大骂,骂的当然是王门的恬不知耻。

    没有大司马的命令不能挪用?这些粮食明明就是你到了毋极之后,打着刘虞的虎皮从乡里之间收刮上来的好不好?要不是你刮地皮刮的太干净,城外也不至于有这么多流民。

    还有城里的大户……

    嘿,这段时间大伙还少受你的压榨了吗?甄家那是多好的一家人,就是有个不经事的儿子去青州行过商,带来了点土特产回来,说了几句青州的繁华,就硬生生的被你逼着去负荆请罪,贡献了大批钱粮。说到底,你就是色厉内荏,光会欺负良善百姓!

    心里骂的凶狠,城门官脸上堆起的笑容却越发谦恭了,他点头哈腰应道:“是,是,下官这就去传令……其实甄家已经准备好了,备下了足足几百斛粮食,就等着您一声令下,就以您的名义,赈济饥民呢。”

    “哦?”王门闻言,心怀大畅,呵呵笑道:“显逸先生真是有心人呐,这怎么好意思呢?”

    城门官赔笑道:“军民同心,才好抵抗外侮么,甄老爷是这么说的……”

    “也有道理,那本将就却之不恭了。”王门点点头,越发得意起来,自己这招千金买马骨简直就是神来之笔,若非如此,甄家岂会如此尽心尽力?

    说起来,这甄家也真是有钱,先前已经捐出了三千斛粮食充作军粮,现在居然随随便便又拿出了几百斛,真是让人心动呢。他不无遗憾的想着:可惜,答应了甄逸那件事,却是不好再下手了,当真可惜呐。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王门叫住转身欲离开的城门官,问道。对方很会说话,而王门身边武夫不少,缺的就是这种机灵人,他有心收服个眼线,好刺探城中大户的**,免得那些人阳奉阴违。

    “下官陆泽,字少融,司隶洛阳人,曾在司空府当过几年采买……”

    王门眼睛一亮:“原来还是在高门中历练过的,好,很好,秦寿……”

    “属下在!”陆泽被吓了一跳,直等发现帐下有人应命而出才知道,对方不是斥骂自己,而是叫人,这才松了口气,腹诽起这个名字奇葩的校尉来,什么名字不好取,偏偏叫做禽兽?

    “你随少融一道去城门,务必维持好秩序,不使敌军有潜越之机。”

    “喏!”

    甄家早有准备,在其带动下,城内那些与甄家交好,或者有心巴结王门的大户也迅速加入,很快在城门外搭设起了一串赈灾粥棚。这下,坐以待毙的百姓们终于有了盼头,端着大碗小碗蜂拥而至,在粥棚前排起了一条长龙。

    堪堪到了正午,不但城周乡村的流民、乞丐都得到了消息,连更远些的穷人们也拖家带口地赶来了,跪在城门口请求王将军给条活路。

    “尔等所居之地,自有地方官府,良善世家负责赈济,都跑到毋极来做什么?”得了王门严令,陆泽不敢怠慢,站在城头大声斥责。

    “都回去,回家去等着!赈济粮食很快就能送下去!”见陆泽的话没有效果,秦寿黑着脸,站到了陆泽前面,高声厉喝:“吃了粥还不走,难道是要聚众作乱吗?”

    城下百姓无言以对,只是不断地叩头哀哭。

    哭了一阵子,见守军还是没有开门的打算,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扬起脸,抖动着与冰雪凝结在一起的眉毛,大声祈求道:“请老爷们开开恩,放女人和孩子进去吃口热乎饭吧。家里的房子早就没法住人了,我们这些老骨头冻死不打紧,可孩子们可没法再熬下去了!”

    “请老爷们开恩活命呐!”女人和小孩们齐声哭求,那场面凄惨极了,一边的陆泽都跟着抹起了眼泪。

    他不是本地人,但逃难至此后,却娶了个本地的媳妇,凭着从前的经历和精明世故,当了个县丞,几年下来,早就融入了这里。

    众目睽睽之下,他也非常无奈,干脆从城头探出了半个身子,柔声劝道:“几位老人家别说丧气话。不提别人,你们还信不过甄老爷吗?为了赈济大伙,他把家产都搭上了。大家再忍一日,就一日,最迟后天早晨,赈济的粮食一准儿送到各亭各乡去!”

    “陆大爷,您看看我们这样子,还能熬到后天早晨么?”他睁着眼睛说瞎话,可城外的流民也不笨,一个干瘦干瘦的老头儿一把撩开百孔千疮的单衣,指着干瘪的肚皮哭道。

    “陆大爷行行好吧。我等日后肯定给您立生祠!从今往后,您就是我等的再生父母!”跪在人群后排的都是些年青小伙子,异口同声地哀告。

    陆泽没招了,眼巴巴的看着秦寿。

    他这个县丞手下只有百十个衙役可用,真正掌权的是王门的兵。平时后者会偷懒什么的,将事情都推给他和他的手下做,真正一较真,终究还是得听人家的。

    “全军都有,上箭!”王门指派秦寿来,是有其理由的,他口才远不如陆泽,却比后者多了一股子杀伐果断的魄力,只见他虎着脸,高高举起右臂,一声霹雳也似的大喝更是震得积雪簌簌而下,所有人的脸色都瞬间变得苍白。

    “如今乃是临阵之时,青州兵马须臾而至,城门岂有轻启之理?再有敢上前鼓噪者,统统视为奸细,杀无赦!”

    “杀!”城头守军齐声大喝,森森杀气,扑面而来。

    吓得城下跪求的百姓浑身颤抖,顾不得寒冷,拼命向彼此靠拢,似乎这样就能摆脱危险一样。尽管被吓得不轻,但却无人肯退走,家园已经被大雪摧毁,唯一的指望就进城过冬,进不去城,最后也还是死路一条。

    见人群不退,秦寿的横眉先是紧蹙,随后放开,最后倒竖起来!放在背后的左手轻摆几下,几个亲卫心领神会,张开了手中的弓弦,将目标对准了那几个带头的老者!

    陆泽一眼瞥到,浑身都是猛然一阵,待要张口阻止,结果转头之间,目光却和秦寿阴冷的眼神骤然一碰,刹那间,他浑身的血液像是冻僵了一般,纵有千般不忍,万般无奈,又哪里开得了口?

    万籁俱静之际,一个娇柔尚带童稚的声音轻轻响起:“天这么冷,在外面冻着多可怜啊,这位将军,请您行行好,放大家进来好吗?”

六八一章 善恶终有报

    秦寿瞬间就判断出,声音是从身后不远处传来的。

    他旋风般转身,右手已经按上了腰间刀柄,面对说话者的同时,钢刀‘锵’声出鞘,旋即被高举在了头顶!这是军中刀法中大力挥斩的架势,这个架势摆出,下一刻就是振臂挥刀,一刀两段!

    驱散流民最好的办法就是恐惧。

    这些人因为怕死聚过来,只要用事实告诉他们,坚持进城,就得面对更恐怖的事,这些人就作鸟兽散了。这是秦寿在当马匪的十五年,和当官兵的五年中,总结出来的最切实的经验。

    这个迎风上的说话者,无疑是个最佳的祭刀对象。

    尽管听出对方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但秦寿心中仍然没有任何动摇,决心以一记干净利落的斩杀,吓退城外的流民,这,就是王将军派遣他来这里的意义所在!

    要知道,城外的流民是很好的武器,青州军向来以仁义自我标榜,不可能看着流民活生生被饿死、冻死。赈济、安抚流民,会消耗对方大量的时间和资源,而己方却从流民身上得到了很多资源。

    此消彼长,胜负的天平自然会向己方倾斜。

    至于说这样会不会太残忍?呵,英雄人物,有几个不是心狠手辣的?身为弱势一方,不出奇兵,如何自保?至于因此而产生的冤魂,只管去怨那个掀起战端的骠骑将军吧!

    “住手!”

    “不要!”

    雪亮的刀光如匹练般席卷而下,惊呼声在城墙上下同时响起。喝阻声太过宏亮,即便是自忖心如铁石的秦寿,手下也不由微微一顿,暗忖难道说话的是什么大人物?否则怎么会惹得这么多人一起发喊?

    凝神看时,他只觉脑子‘嗡’的一下。手脚都是一阵酸软,只差那么一点点,就握不住手中的刀了。

    这一刻,他忘了身负的使命,忘了曾经的杀伐果断,忘了最引以为豪的凶残,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世间竟有这般女子么?

    他想起了壁画上衣袂飘飘的飞天仙女,也想起了长袖善舞的仕女,又想起了红袖添香的温婉佳人。他在心中疯狂的呐喊着,浑身颤抖,自己这是,遇上了下凡的仙女吗?

    幽静柔媚的双眼,顾盼之间。犹若神光离合,连眼中蕴含着的那一丝轻愁,也化成了化不开的柔媚之意。柔软的红唇轻轻开合,含辞未吐之间,已有一股幽兰般的芳香暗生。

    这样的人物,这样的姿容,不是九天仙女还能是什么?

    “城外还有那么小的孩子呢。这么小的年纪,若是真的被冻坏了,为人父母者该多心疼呀。”女孩应该是被秦寿狠辣的刀招吓到了,好半响才嘤嚅着继续说道。

    那副很害怕。却又很努力,坚持着不肯放弃的模样,让人看得心疼极了,连秦寿的亲兵都觉得自家校尉很禽兽。把这么美丽的仙子吓成这样。

    “哦,是。是很可怜……”秦寿也像是傻了一样,下意识的重复着女孩的话,战刀早已垂落到了地上,和甬道上青砖一碰,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那,您是答应了。”女孩的眼中闪烁着希望的亮光,本就柔媚动人的姿容再增几分亮色。

    “哦,哦……”秦寿傻乎乎,呆愣愣的点着头,最生动、最形象的诠释出了呆若木鸡这个词的含义。

    “秦将军,你答应开门了?”陆泽大喜,顾不得再多看美女两眼,连忙出声确认道。

    “哦……诶?”他这一问,却是把秦寿给问醒了,后者茫然四顾,下意识反问:“我,我答应什么了?”

    “开城门啊。”陆泽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没事乱插什么话啊?让甄小姐再多发挥一会儿,禽兽就彻底变应声虫了,结果现在被自己惊醒,再想回到先前那个状态可就难了。

    “王将军有严令在此,谁敢开门?”

    虽然惊醒,但秦寿却也没了先前的气势,声音小了几分不说,语气中的森寒杀气也尽皆消散,一声断喝之后,他还转过身,用柔和了不知多少倍的语气解释道:“不是我不放,是我做不了主啊!王将军有严令的,谁敢擅自打开城门,肯定要人头落地!”

    话音未落,立刻有百姓哭喊着回应,“秦将军呐,您看看我们饿到这个样子,还有力气生事么?”

    “孩子们,快,快给秦将军磕头!”一名头带破草帽的壮汉向前走了几步,冲着几名瘦骨嶙峋的孩子命令。

    “给秦将军磕头了。秦将军您大富大贵,公侯万代!”小孩子甚为懂事,知机上前,低下脏兮兮的脑袋,撞得雪地噗噗作响。

    求恳祷告,中原百姓做起来本来就比揭竿造反熟练得多,尽管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城头那位救苦救难的仙女到底是何方神圣,但秦寿态度的松动却是摆明了的,百姓们自然不会错过良机。

    再怎么心如铁石,秦寿毕竟不是真的禽兽,心里憋着的那股狠厉劲头散了,就很难再提起来。即便他再次喝令放箭也没用,擎弓待发的那些军士早就垂下了弓,卸下了箭,有人茫然看着城下哭求的景象,更多的人却呆愣愣的看着秦寿身旁的那个女孩。

    城头的守军中有一部分是秦寿这样的盗匪、流寇,但主要还是以本地人为主,即便不是毋极人,也是家在常山、中山的。他们对城下百姓的悲惨遭遇感同身受,眼下这状况,要是强行下令,说不定会有哗变之虞。

    “这,这……”秦寿跺跺脚,突然转向陆泽,低声问道:“这位,到底是谁家女子,怎么上的城墙?”他终于反应过来了,这女孩之所以能吓住他,长相气质是主因,同时。她突然出现在城头这件事本身,也是很重要的因素。

    “这位就是甄家的那位千金……”陆泽解释了几句,然后生怕秦寿不知道一样提醒:“就是显逸先生向王将军提议,准备许配给大司马的公子的那位……”

    “是她?”秦寿再次傻眼。

    最初的惊异过后,他已经考虑要如何处置这个搅了自己大事的女孩了。如果对方没什么背景,是混上城的,他就干脆把人抓起来,安置到自己的营帐中慢慢审问。若是有些身份背景,那就赶走了事。总之不能让她继续在这里碍事。

    可甄家这位……

    大司马的公子刘和之前在朝中担任侍中,本来是好好的,什么问题都没有,但这次董卓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竟然下旨召大司马回京。迁大司马是好事。可以应下来,回京城什么的就是扯淡了,大司马走了,幽州怎么办?

    所以,刘使君理所当然的只接了一半圣旨,只是推说身体有恙,不能奉诏。

    这样一来。刘公子自然不能继续在京城逗留,那太危险了,董卓既然能帮忙王羽下圣旨,他就有可能对刘公子采取行动。京城已是险地。

    而甄家投靠的重要筹码之一,就是这桩联姻。理论上现在只是个意向,等刘公子回来,这桩亲事就会提上日程。

    秦寿收起了那些不该有的旖旎心思。满嘴都是苦涩,这可怎么整?打不得。赶不走,任由她继续这么纠缠下去,搞不好真的会出大事啊。

    踌躇半晌,秦寿咬咬牙,跺跺脚,终于下定了决心,大声命令:“来人,把门开一条小缝,先放小孩子进城!”

    一句话出口,他又觉不妥,高声补充道:“只能开一条细缝,让他们一个挨一个往里进。最好把瓮城的铁闸也落下,等确保他们都被搜检过了,再一个个地放入!只有老弱妇孺可以在城门前等着,其他人都远远退开!”

    陆泽等这句话已经等了很久,哪里会听他多啰嗦,一溜小跑下城墙去开门。城外的流民应声退开,只留下城门前的几百老弱。

    才将城门推开一条缝隙,门口的老弱妇孺立刻像见了肉的群狼般,蜂拥着向里边冲。

    “别,别,一个挨一个的进!”眼看秩序变得混乱起来,秦寿心中骤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将身体探出城墙,大声叫喊着。

    此刻谁还肯再听他的,人人都唯恐落在后边,失去了活命的机会。

    其中有些衣衫褴褛的“女人”力气甚大,三下两下便将城门挤成了全开,连开城的陆泽等人都给夹在了门板后。见到此景,先前退开那些壮年汉子也不讲信誉,撒开双腿,一个赛着一个冲向城门。

    “赶快,赶快把铁闸落下。有诈,有诈!”秦寿终于意识到危险了,嘶声力竭的喊了起来,城头上下顿时一片混乱。

    “弟兄们,随某夺门!”当先的一个‘女人’一手撤掉头巾,从衣服下面抽出了一柄战刀。

    “青州虎贲,天下无敌!”跟在老人小孩后的其他“女人”们大声应诺,从破烂的花衣服下取出刀剑,顺着马道便向城头冲。

    “隐雾军,夺城门!”哪里是女人,分明是一群煞神,这帮人结队冲上城墙,缝人便砍。秦寿麾下的士兵并非孱弱之兵,但对上这帮人,竟是全无还手之力,被斩瓜切菜般砍倒,下饺子似的从城头栽落,将城下的积雪砸得漫空飞舞。

    “呜……呜……呜!”见前锋势如破竹,后面有人拿出了号角,鼓足中气吹将起来。同时,也有人取出了火石火绒,抖手将一个竹筒扔到了半空。

    “砰!”竹筒骤然炸响,飞上了更高的高处,在彤云下化成了一道绚丽的烟花。

    饥饿的孩子们抬头看去,瞬间被那绚丽的光彩所吸引,顿时忘记了饥饿和严寒,以及正炽烈的鲜血和杀戮!

    “呜……呜……呜!”这是个信号,在河边的树林中,有凄厉的号角响应。成千匹骏马跃然而出,在雪地上拉起了一条醒目的黑线,战号声动地而起!

    “义之所至,生死相随!苍天可鉴,白马为证!”

    “不要放走了叛贼王门!”

    “杀啊!”

六八二章 水到渠成

    山洪般的呼啸声陡然炸响,王门像是屁股下面被人点了把火一样跳起身,愕然四顾,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是幽州宿将,地位只比严纲、田楷等三人略低,和邹丹相当,跟在公孙瓒身边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他对四面八方传来的呼喊声自然不会陌生。

    过去的白马义从,现在的疾风骑兵!

    当年他之所以叛离公孙瓒,其实与白马义从有很大的关系。这支强兵在界桥之战中遭受重创,连主将严纲都战死当场,后来公孙瓒更是将残部交托给了王羽。

    在早就不甘寂寞的王门而言,这代表着公孙瓒的威信的大幅下降。

    没了白马义从这支精锐,公孙瓒的实力下降了至少有一半;而他赠军的行为,更是失去斗志的预兆。实力大损,斗志丧失,王门认为,公孙瓒已经失去了继续追随的价值,所以当刘虞的密使上门后,他和对方也是一拍即合,于是才有了后来的反戈一击。

    王门本以为,他的背叛,足以将公孙瓒推下深渊,令其万劫不复。

    在历史上,王门的背叛成了公孙瓒和袁绍角力的转折点,在此之后,公孙瓒彻底失去了战略主动权,把本来就不多的兵力分散在两个幽州、青州两个战场上,最终被各个击破,直至覆亡。

    这一世虽然多了个王羽,王门这一击依然对公孙军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使得公孙瓒无法继续顾及冀州,只能匆忙回军退守幽州,眼睁睁的看着王羽在冀州孤军奋战。

    他的如意算盘打的很响,可谁想到王羽逆了天,居然在群雄围攻之中。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听到河北大战结果消息的那一瞬间,是王门毕生难忘的一刻,直到现在,他依然没办法用合适的语言来描述那种感觉。

    他只知道,从那天开始,他就没办法再听到白马义从相关的消息,那支强兵已经成了噩梦一般的存在,哪怕只是听到青州整编部队、扩军的消息,都能让他几个晚上睡不安稳。

    这一次。当他听到面对的敌手是于禁和羽林军的时候,一度还大为庆幸过。倒不是他小觑了羽林军,只是白马义从已经成了他的心障,代表了生平最大、最严重的一次错误抉择,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支兵马。

    现在。熟悉而又恐怖的战号声再次响彻天地,即便身处坚城的保护之下,王门依然心神不定,坐立难安,只能一面传令集结兵马应变,一面让人去探查敌情。

    “报……”苦苦煎熬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传令兵回返,带来了切实的消息。

    “什么?”有如被一道晴空霹雳砸中脑袋,王门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的灵魂都从躯壳中脱出来了一样。一切都变得模模糊糊的,不真实起来。

    “青州军大举来犯!”传令兵顾不得主将死人一般的脸色,急促禀报道:“隐雾军乔装成饥民,炸开城门。趁乱攻上了城头……秦校尉奋力反击,却与隐雾军主将魏延相遇。被其一刀枭首……现在城外都是骑兵,烟尘滚滚,喊杀声冲天,有人看到了赵云的旗号……”

    “天啊!”好半晌,王门终于吐出一口气,身体有了知觉,脑子也开始运转。

    看样子,敌军全师而来,目标始终都是自己,是毋极城!

    不是自己太大意,实在是敌人太狡猾啊!

    毋极城不但是自己屯驻之所,而且城里还囤积了大量的军粮——这些军粮是按照四万大军抵抗三个月筹集、预备的,就算对家大业大的青州军来说,也是巨大的财富。

    而迂回什么的,只是瞒天过海罢了。看对方的凶猛来势,估计也不会在意蒋奇那五千兵,关键还是混淆视线,达成突然袭击的目标。

    他的三万兵马并没有全部集中在毋极,在毋极的只是他的主力嫡系一万人,其他部队则是分布在滹沱河沿岸的渡口要隘之中。再加上分别驻守真定、魏昌的焦触和尹楷,四万多兵马构筑了一条很完美的防线。

    他的主力部队野战固然打不过疾风骑兵,但守城还是绰绰有余的,他一直防着的,是赵云利用机动力大范围迂回,或在各个据点之间做文章,压根没想到,对方直接奔着防线最强的一点撞了上来。

    现在城门被骗开,大将被斩,军心已乱,被擅长巷战的隐雾军和疾风骑兵内外夹击,大军的崩溃也就是迟早的事儿,难道,真有因果报应一说,自己真要死在这种地方,死在最大的心魔手上了吗?

    “将军,敌骑是从南面来的,正在包抄东西两门,北门现在还能通行……”传令兵越说越快,声音也是越来越大,最后一句话使用近乎咆哮的声音吼出来的。

    “北门?”王门精神陡然一振,但很快眼中的光彩又黯淡下去:“是围三缺一吧?疾风骑兵中的将校多出身义从,恨我入骨,怎会这么好心的放开一条生路?”

    “将军,敌军急袭我军,兵力有限,未必能准备周全,现在不走,等青州军控制了四门,想走也来不及了!”传令兵心急如焚。

    尽管乱世中,传统的规矩、道德都被践踏在脚下,只有拳头大的才能称王称霸,但叛徒就是叛徒,依然会遭人鄙夷。而所有叛徒之中,王门这种临阵反水,以比对敌更凶猛的姿态杀向过去同僚的叛徒,是情节最严重的。

    无论公孙瓒有多年旧情,王羽有多爱惜人才,宽宏大量,自己这些人也不会有活路。打不过,又没法投降,还不趁机开溜,难道真要等死吗?

    要不是知道跟着王门走,逃生的希望更大,传令兵早就自己开溜了。

    “焦将军在魏昌,咱们可以先去与他会合,然后传信蒋将军并安城、九门诸城,合兵一处,未尝没有再战之力。实在不行,咱们也可以后撤至卢奴城,那里还有粮食,还有滱水防线可以凭依!”

    “也罢!”王门咬牙跺脚,低声喝令:“令城中各部就地抵抗,点狼烟示警待援,本将会带同亲卫去魏昌,取兵之后,回头再战!走!”

    说罢,他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望北疾驰而去。

    “喏!”一众亲卫大声应诺,紧紧跟上,竟是无人去传令,就这么跑了。

    ……

    巷战,通常都是混乱的同义词,秩序的反义词。

    为了尽快瓦解城内的抵抗,进攻一方会采用各种方法来瓦解对方的斗志,杀人放火都是营造末日气氛的不二法门。而防御一方,大部分军队都失去了指挥,会根据各自的判断采取行动,有人逃跑,有人负隅顽抗,有人四处放火,试图玉石俱焚。

    但毋极城的这场巷战,却显得是那样的井然有序。

    “将军,粮仓在东城,附近已有各家的家丁前往护卫,以免被人趁乱搞破坏,但城中乱军不少,还是请将军派遣精锐前往护卫方才稳妥……”

    “将军,西城的兵营已经有人去喊话了,就在回报之前,营内发生了骚乱,少量顽固分子逃出,营内已经竖起了白旗……”

    “将军,监视城守府的人回报,王门跑了,身边只带了几百个亲卫!”

    “将军……”

    魏延擎着刀,咧着嘴,只觉出道以来打了这么多场仗,就以今天这一仗最为畅快。

    这种爽,不同于从前和强敌对战,斗智斗力,使尽浑身解数那种爽,而是泰山压顶,水到渠成的轻松。除了夺门的时候,经历了一番激烈厮杀之外,剩下的,就没他什么事了。

    疾风骑兵的战号声,就像是个信号,城中马上大变样。

    协助守城的民壮将滚木礌石一扔,拿起了绳子和棍棒,在大户人家的管事的组织下,易帜变节,加入了青州军一方,抓俘虏,打落水狗,维持秩序,忙得不亦乐乎。

    同时,城内杀声四起,还有不少人模仿疾风骑兵,齐声呐喊着白马义从的战号,好像青州军不是刚刚占领了一座城门,骑兵还在数里开外,而是全军杀进了城一般。

    再后,就轮到一拨拨的带路党粉墨登场了。

    有人帮忙看守粮仓,有人帮忙牵制、劝降王门的残军,还有人盯着王门的动静,甚至做好了伏击、偷袭王门的准备!

    魏延开始还担心有诈,可观察了一阵子之后,他觉得要是有人使诈使到这个程度,就算明知有问题,他也会一头撞进去。要是每场攻城战都能这么打,那古往今来的名将们,也不会视攻城为艰途了。

    实在太简单,太轻松了。

    等到赵云进城的时候,正看见魏延找了个马札,大马金刀的在城楼下一坐,左右亲卫威武肃立,很有几分大将军指挥若定的风采。

    一看到赵云,魏延拍着大腿就笑开了:“子龙兄,这一仗打得可真是痛快。有人帮忙开门,有人帮忙肃清,俺连胳膊腿儿都没活动开呢,这么大个城池就已经易手了,爽,真是太爽了!”

    “更爽的还在后面呢。”赵云左右看看,也觉得这一仗打得太轻松了些,难得的做了次豪放的发言:“文长,还有没有力气再战?咱们赶在文则兄之前,将整个中山都拿下如何?”

    “当然有!”魏延霍然站起,急问道:“你说,怎么打?”

六八三章 其疾如风

    平原。

    议事厅里满是各种地图,挂在墙上的是河北的大地图,摆在桌案上的是中山国一带的小地图,此外还有毋极城周边地势这类更加细致的地图。

    桌子上的那张地图最为缭乱,上面画满了各色箭头,彼此交错纠缠着,仿佛被最调皮的顽童蹂躏过的一堆线团。

    包括王羽在内的青州军政高层,正围拢在桌子旁边,指指点点的做出各种评论。

    “子龙出手,确实让人放心啊。”王羽由衷赞道。

    “夫骑者,能离能合,能散能集,百里为期,千里而赴,出入无间,故名离合之兵。”田丰也是引经据典的附和道:“子龙胆大心细,将这离合二字发挥到了极致,经此一战,势必名动天下,我青州也是又多一员能独当一面的将才啊。”

    “元皓这话可是说差了,名动天下这种事,子龙做了本也不止一次,独当一面又何足为奇?我就不信你没看出来,中山之战,除了首战的毋极夺城战之外,接下来的仗都是子龙和文长分头行事……”

    贾诩在舆图上点点毋极城,笑道:“便是毋极那一仗,他们也是各行其是的,文长好行险,乔装改扮夺城无疑出自他的手笔,而虚张声势,吓走王门,避免了一场惨烈的巷战,肯定是子龙的主意。唯一让人想不到的,只有甄家出手的方式了,呵呵,说到此事,诩先应该恭喜主公才是。”

    “不是军师提醒,我等却是差点忘记了。”

    “恭喜主公,贺喜主公,连战连捷,又得这等绝世佳人。这是好兆头啊。”

    中山战事远在千里之外,王羽终有天大本事,也不可能插手,所以现在进行的也不是军议,只能算是战后总结,气氛本来就不算严肃。贾诩率先打趣王羽,众人知道后者性情随和,也是纷纷起哄附和,倒把王羽给闹得有些脸红。

    不过话说回来。甄家这招还真绝。

    甄宓的同情心是早有名声在外的,让她上城墙去搅局,可能都不需要人事先叮嘱,只要任由她发挥就可以了。就算有个万一,青州军功亏一篑。折戟城下,王门也不可能以此为由,找甄家算后账。

    而借着刘和离京赴幽州一事,将甄宓和刘和扯上关系,更是一道极为牢固的保险,无论战事最终如何,他家顶多就是损失个女儿。家族肯定不会有事。

    要说名震天下,甄家才是最大的赢家。

    不说其他,甄宓登城一笑,倾倒三军的事迹。肯定比赵云、魏延横扫中山的战绩传得快。这就是美女效应,全面发挥出来,名将都得靠边站。

    历史上能与之类比的,大概也只有周幽王为求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的典故了。不过褒姒那个是反面例子,而甄宓是同情饥民。在美貌上或许难分轩轾,但道德上却是高下立判。

    想清楚这其中的玄妙之后,对世家的生存智慧和深谋远虑,王羽的印象也是越发深刻。

    当然,更深刻的还是洛神的姿容。

    “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

    遥想雄城之上,箭簇从中,美人如花,娇靥如玉,曹子建的千古名句顿时涌上心头,一时间,王羽竟是有些痴了。

    “主公?”发现王羽在发呆,贾诩惊奇了,虽然有风流之名在外,但他很清楚,自家这位主公可不是什么好色如命之人,显然,对这位甄家千金,主公的关注程度额外高些。不过也难怪,这样话题性的美女,本来就比普通的美女更有诱惑力。

    “咳咳……没事,咱们继续讨论。”王羽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咳嗽两声糊弄过去,指着舆图,示意大家继续讨论战局。

    诸葛亮年纪最小,但态度却最为端正,像是完全没听到刚刚带点粉红色的话题一样,他一本正经的说道:“如今毋极、九门、安城皆已攻克,西路的进兵之路已然畅通无阻,而这场胜利一定程度上刺激了易京方面,另一方面,公明将军回报,泰山军的前锋在关将军的率领下,已然抵达章武,距离漂榆津不足百里……”

    稍一停顿,给众人留出思考的空隙,诸葛亮问道:“您看,是不是可以开始下一步行动了?”

    在攻克毋极城之后,赵云没有急于追击王门,也没有固守毋极城,巩固战果,而是以毋极为根据地,对周边展开了闪电般的攻略。

    首当其冲的目标,就是一东一西拱卫毋极的九门、安城两个据点,赵云和魏延分兵两路,抓了些败兵开路,在甄家内应的帮助下,轻取二城,全歼了城中守军。

    紧接着,用类似的办法,或吓,或强攻,在短短三日内,疾风骑兵的马蹄踏遍了滹沱河沿岸的每一寸土地,将王门精心布置的坚固防线砸了个稀巴烂。

    骑兵利在野战,攻城能力很差,王门果断放弃毋极城,却没放弃战局的希望就在于此。但他没想到,在甄家做出了表率之后,中山的地方豪强如同风吹草伏一般,纷纷倒向了青州。

    只要听到疾风骑兵的战号声,城内就有人蠢蠢欲动,等到青州军展开进攻,不是有人开城门,就是主动向守军发动攻击。疾风骑兵要做的,就是监督豪强们肃清残敌,然后迅速将矛头对准下一个目标。

    在闪电一般的打击之下,王门军的很多将校,甚至连豪强倒戈,导致毋极等城池失守的消息都没受到,就稀里糊涂的被人打了个落花流水。

    到这时,王门的三万大军已经溃灭大半,而赵云、魏延二将麾下五千五的部队还近乎无损,而且已经抓到了三倍于己的俘虏。

    换成普通的将领,不是对这样的战果心满意足,就是对俘虏的存在感到不安。

    但赵云一身是胆,魏延也是个计不惊人死不休的主儿。两人连降军的武器都没收缴,只是将王门的嫡系将校挑出来杀掉,然后就指定甄道为主将,带着一帮地方豪强的私兵,合兵一处,马不停蹄的攻向了魏昌城。

    此刻蒋奇也得了消息,匆匆赶回魏昌,与王门、焦触合兵一处,商议反攻事宜。结果还没商议出个所以然,就愕然听到了赵云大举进犯的消息。

    王门已是惊弓之鸟,不敢迎战,主张放弃滹沱河防线,保存实力撤向卢奴城。在赵云闪电战的打击下。他的兵力已经损失了一大半,现在手上只剩下了几千残兵,哪里还敢和赵云硬抗?

    但焦触、蒋奇却认为赵云、魏延年轻气盛,已经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连降兵都不处理,就向以之为战,可以在魏昌迎而战之。进而反转战局。

    他们拟定了一个计划,三将带领主力坚守魏昌城,然后送密信给真定的尹楷,让他试情况。抄袭青州军的侧后。

    尹楷手上只有三千兵马,不过王门的三万大军中,也有五千人布置在常山,只要尹楷取得控制权。集结起来,就是一支不容小觑的力量。

    尹楷也不需要太冒险。突袭赵云的主力部队,只要趁着对方攻打魏昌的时候,把毋极城给抢回来就行了。

    失去了毋极城的粮草,赵云就无法继续在中山立足,只能黯然撤走。王门等人虽然损失惨重,但也算是成功击退敌人。

    当然,蒋奇也考虑到,赵云有可能声东击西,故意暴露侧后,引尹楷来攻,然后仗着骑兵的机动力,去突袭尹楷。

    但他认为这只是个可能性,并不是一定会发生。就算真的发生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赵云的大军除了少量豪强私兵之外,都是降兵,只要他的主力骑兵一走,自己这边就可以趁机发动,将这些降兵抢回来。

    只要兵力上占了优势,就算尹楷覆灭也不要紧,集中全部兵力攻打毋极就是了。就不信赵云会拿宝贵的骑兵来守城,或是与数倍于己的敌军展开会战。

    他的算盘打得很响,但他忘记了,他的对手也不是普通人。

    赵云的骑兵确实去突袭尹楷了,但不是后者兵临毋极城下的一刻,而是尹楷刚刚完成集结,离开真定城的一刻。

    出兵之前,对赵云有可能的突袭,尹楷并非一点准备都没有,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赵云舍近求远,扔下了一万多降兵不管,跑到真定来打他。

    尹楷的兵力数量占上风,可战力就差得远了,而且遭到的还是意想不到的攻击,只支撑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全军崩溃了。

    赵云阵斩尹楷,魏延轻取真定城,此战过后,常山境内除了少量维持治安的兵卒之外,再无成建制的刘虞军。

    消息传到魏昌,王门三将大惊,惊惧之下,最后反倒起了孤注一掷的心思,即刻出城,攻向还在路上的降卒大军。

    结果,当然是一场悲剧。

    赵云的轻骑像是无处不在一样,击溃尹楷之后,马不停蹄的返程回援,正好赶在王门的大军与甄道的步卒对阵前赶到了战场。这次魏延抢到了头彩,走马生擒了王门,赵云枪挑蒋奇,剑斩焦触,全歼了三将的残余部队。

    至此,王门的大军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下了据守卢奴的张南的五千兵马。

    事实上,到了王羽接到赵云回报的一刻,卢奴城应该也在青州军的控制之下了。张南知道前方的四万大军溃灭之后,吓得魂飞魄散,肝胆俱裂,哪里还敢倔强?不等赵云兵至,直接引兵北逃,一路逃向了代郡。

    因为逃得太急,半路上撤军就演变成了溃逃,风声鹤唳之下,张南这支兵马直接全军崩溃。现在还没有具体的战报,但即便是最谨慎的诸葛亮,也不认为张南还能形成什么有效威胁。

    从赵云离开高唐,到彻底击溃刘虞的西路军,前后不到二十天,这样辉煌的大胜无疑会刺激公孙瓒的神经。

    所以,和赵云的军报一起摆在王羽案头的,还有易京的消息,公孙瓒出兵北上,攻向蓟县!诸葛亮的问题,正是因此而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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