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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鲈州鱼     三国第一强兵txt下载     三国第一强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六九九章 兵不在多

    “王羽来了!”

    汉尺约为二十三厘米,在三国时代,身高八尺,通常已经是身材非常高大的人了,齐周的身高足有九尺,再加上他没有束发,一头乱发披散过肩,给人的第一视觉效果,就像是一头从蛮荒时代走出来的野兽!

    和他对敌的人,往往会被他的形象吓住,还没动手心里就虚了三分,加上他那身怪力,纵横边塞多年,都无人敢与他正面硬碰,素来有狮王之称。

    齐周也很清楚自己的优势所在,刻意的加以发挥,他脸上的表情通常狰狞且凶残,大抵就是那种一看就不是好人,而且很可怕的感觉。

    但此刻,当他急匆匆走进军帐,通知同伴这个坏消息事,脸上的表情却是七分的凝重,三分的畏惧,全然看不出平时的张扬与霸道。

    “终于来了么。”他通报的对象表现得镇定许多,单从语气和神情中来看,完全就是不动声色,但反复握紧松开的双手却暴露了他心中的波澜起伏。想想也是,面对王羽这个名动天下的敌人,谁能真的毫不动容呢?

    “来势凶猛!渡过易水之后,只在容城停了半天,然后就直奔逎县来了,罗黑子,伍瞎子几个不信邪,纠集了几千人迎上去了,我没拦住。正理,你看咱们是不是也一起……他毕竟只有一千多战兵,剩下的都是扈从和马夫,趁着他没来得及和主力汇合,咱们……”

    “此战必败!”麴义毫不犹豫的否决了齐周的提议,语重心长说道:“骠骑六军之中,羽林、泰山两军兵力都超过两万,疾风、雷霆二军却只有五千军,隐雾军露在外面的更是只有区区五百人,齐从事,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按照幽州刺史府的序列,齐周和鲜于辅都是刘虞帐下的从事官,鲜于银则是骑督尉,这些地方实力派从前就没把这些官职当回事,现在刘虞的死讯已经传出,就更没人理会了。

    公孙瓒基本上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只要能顺利打退青州军,鲜于辅就是新的幽州牧,到时候大家水涨船高,至少也有个将军的封号啊。

    要是别人当面用从事二字称呼,齐周肯定会将那个不开眼的打得下半辈子生活无法自理,但说话的是麴义,他也只能忍了。

    幽州和塞外一样,以实力为尊。麴义练出来的兵,众人都见识过,那是相当的凶悍,实战中的检验更是了不得。刘虞之所以能完成诱饵的任务,正是因为他那两千近卫的死战。

    这些天,齐周也时常在想,如果刘虞不用麴义守涿县,而是将五千嫡系部队全都集中在身边,自己这些人也卖点力气,蓟县那一仗,是不是有可能打赢呢?

    舍弃刘虞虽然有种种好处,但坏处也不少,比如现在,没有刘虞的命令,再想借用麴义的力量就变得很困难了。

    他心不在焉的答道:“或许是留待以后再扩军吧。”

    “错!”麴义嘿然冷笑:“兵力或有多寡,但各军都有其特色所在,在特点的战场上,不同的军队能发挥出来的作用全然不同。王羽南下徐州,带的是隐雾军,而不是亲卫铁骑,你道为何?因为徐州战场地势复杂,并不适合铁骑发挥,隐雾军对战场的适应姓极强,五百人能发挥出数千人的作用。”

    “王羽这次的北征策略你还没看明白吗?羽林、泰山两路兵马的作用尖刀、铁锤,而是铁砧,就像打铁那样……若非公孙瓒冒进,等这两支兵马就位之后,任你胡骑几十万,没了辗转腾挪的机会,也只有被铁锤狠砸的份!”

    “……”齐周被麴义说得直愣神,对方这番话不能说没道理。

    羽林、泰山两路兵马,走的是两翼,抵达终点之后,会将整个幽州分割成三个部分,使得胡骑无法发挥机动力。王羽再和公孙瓒完成会师,就可以逼胡骑决战,完成尖刀、铁锤的使命了。

    但此一时彼一时,公孙瓒的大军已经折损得七七八八了,赵云的疾风骑兵不知去向,魏延的隐雾军虽然很狡猾,但五百人也不太可能翻出什么浪来。仅凭那一千五百所谓的烈火铁骑,别说威胁鲜卑的主力大军了,只要将范阳的乱军集结起来,就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齐周觉得麴义可能已经被吓破了胆,所以才发出这些呓语。

    “你觉得你现在的兵很多,可以要王羽的命?可若是兵多就有用的话,当年……”麴义一看齐周的眼神,就知道对方的想法了,他并不多劝,轻声道:“算了,齐从事不妨等等看,反正即便罗、伍二位全军覆灭,在范阳你还是能集结上万人出来,何必急于一时呢?”

    ……

    乱兵如匪,王羽深刻地体会到了古人用词的准确。自从过了容城,空气中就一直弥漫着或浓或淡的恶臭味道,他清楚这种味道的来源,烧杀劫掠之后,残垣断壁中逸出的,都是这种焦臭气息。

    杂胡,这个在后世已经消失了的名词,一次次的冲撞着他的神经。

    明明身为汉人,受着汉人的恩惠和供养,却偏偏以胡人自居,以身上淡薄至难以分辨的血脉为荣,借机行禽兽之事,这些人令他感到非常恶心,也非常愤怒。

    若不是理智时刻提醒他,比起追讨叛贼,更重要的是安定人心,让残存的汉人看到自己的旗帜,得到继续坚守的信心,他真想抛开一切,狠狠的厮杀一场。

    上天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就在他感到怒火难以抑制的时候,前方斥候示警,五里外发现了大规模的敌人。

    “呜……呜……呜!”警报声接连从远方传来,王羽带住了战马,扬起长槊,长风吹过槊锋,渴血已久长锋发出了凄厉的嘶鸣。

    “呜呜呜……”警报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快。派往前方的斥候陆续跑了回来,除了校尉李十一直冲本阵之外,其他人都远远地避开本军正面,打马向侧翼绕去。

    跟在斥候带起的烟尘后,是一股巨大的烟柱,遮天蔽曰。

    “报……敌军集结迎战,越有七八千人,打着报仇雪恨的旗号,以打着罗、伍旗号的兵马居多,有三分之一左右的骑兵,其他都是步卒,武器驳杂,只有少量盔甲!”

    身为校尉,李十一本不需亲自带队做斥候,到一线的险境中去,但进入范阳后,形势混乱,步步荆棘,他认为只有自己亲自出马,才能最大限度的确保大军的安全。这一次,他确实很尽职,带来的情报非常详细。

    王羽点点头,手中长槊一摆,指点向河岸边的一个缓坡,喝令道:“抢占前方那个缓坡,战兵全军披甲,辅兵构筑简易阵地。”

    “将军有令,全军前进,抢占缓坡……”传令兵接过令旗,高举着向队伍后方疾驰而去。

    整队人马骤然加速,飞卷过原野,在敌军接近冲上右前方的一个缓坡。以主帅为中央散开,列出一个松散的鱼鳞阵型。

    对面的烟尘慢慢凝固,贼军陆陆续续停了下来,一边议论着,一边用惊诧地目光看向了山坡上高高飘扬的战旗。

    虽然在出战之前,就知道了敌人的身份,但真正面对的一刻,才发现敌人的气势竟是如此惊人。面对数倍于己的强敌,还能好整以暇抢占地利并披甲,完全没把自己这些人放在眼里面。

    更让人惊讶的还是对方的武装程度,一千多人马具装的铁骑,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不啻于后世第一次看到坦克集群者心中的震惊。

    “人倒是不少,兵器也还算齐全,士卒脸上都有彪悍之气,握持兵器的姿势也不算外行,单兵战力可能还不错……”王羽也在观察着敌人,并且很快的做出了判断:“不过,铠甲很少,队形……好吧,那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

    “乌合之众,一股破之可也!”王羽回过头,向跃跃欲试的吕绮玲命令道:“绮玲率部先登,正面冲击敌人中军,某率部为后进。文远率本部人马,兜个圈子,攻击其侧翼,击破后,断了他们的后路!”

    “喏!”没有疑虑,对付这种敌人,原本也不需要多精妙的战术,在真正的强军面前,人数差距从来都不是问题。从侧翼攻击是为了加速敌人的崩溃,进而切断后路……很显然,这帮人倒霉了,会成为被杀一儆百的鸡!

    “弟兄们,随我来!”吕绮玲行动力极高,接令后,想都没想,立刻跃马而前,挥戟高呼。许久未经战阵的赤兔发出了一声嘹亮的咆哮,仿佛春雨之前的惊雷,随即,滚滚的马蹄声如霹雳的回音,如洪流般倾泻而下,淹没了时间一切声响。

    “踏阵……”像是被赤兔刺激到了,乌骓紧跟着发出了第二声咆哮,像是一个信号,冲天的战号声雨燕般穿透了雷声,穿过了云层,在拒马河畔的旷野上炸响。

    “无归!”亦不可阻挡的势头,千五铁骑,沛然而下。

七百章 铁骑碾压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垃圾时间。

    其实铁骑冲阵,近万人搏杀的场面还是很宏大的,不过对王羽来说,不需要斗智斗勇,完全一面倒的战斗,引不起他任何兴趣。

    要不是被这些杂胡贼兵的暴行和无耻所激怒,不手刃几个敌人不解恨,王羽甚至有可能和诸葛亮一起留在中军观战。

    没有激烈对抗的碾压式战斗,实在太无聊了。

    其实杂胡贼兵并不像王羽认为的那么不堪,他们的表现远比王羽曾经遭遇过的几支乌合之众强。比起武器都凑不齐的黄巾军,他们的斗志更强,远程攻击也相当有力,在两军发生接触之前,他们总共发动了三轮齐射!

    重甲骑兵远距离行军的速度和步兵差不多,但毕竟是骑兵,临战冲锋时的速度,不比轻骑差太多。而步弓的最大射程只有两百余步,骑兵冲过这样的距离,也就是数息间的事儿罢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临阵不乱,硬是发动起三轮齐射,这样的军队无论斗志还是单兵素质,都比黄巾军强太多了。

    再考虑到这支军队在步兵齐射的同时,还发动了骑兵的反冲锋,单论彪悍程度,别说黄巾,泰山那些悍匪恐怕都比不过他们。

    这就是自古豪杰辈出的幽燕之地,民风之强悍,远过中原。遭逢大乱,汉家百姓只是在措不及防下遭到了巨大的损失,但很快就聚集到堡寨之中,用武器保护自己和家人;这些胡性极重的贼兵,更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徒。

    不过,他们的努力是徒劳的,声势浩大的三轮齐射,不过在雷鸣般的马蹄声中,加了一点伴奏罢了。

    箭雨像是雨打芭蕉一般,发出一阵阵叮叮当当的脆响,然后跳动着坠入尘埃,没有带走一片尘。即便是距离接近之后,少量神箭手的精准射击,依然没能取得任何战果。

    不是他们的射术不给力,实在铁骑的甲太厚,护持得太全面了!

    得到了阙家的技术和工匠后,青州的铸造技术得到了迅猛发展。相关的技术难关一一被攻克,特别是在黄月英在王羽的提示下,利用水车、风车,做出了最原始的水力锻造机床后,板甲的规模化生产就变得毫无阻碍了。

    一体化锻造出来,厚达半厘米的板甲,就像是个铁罐头,健卒们穿上之后,完全就是一个个人型坦克。

    人马一体的重装骑兵,压根就不怕弓箭,别说在冲锋中遭遇远程攻击,就算某个骑士停在几十步开外,任由一群弓箭手当靶子射,也能支持个把时辰。

    在界桥之战中,王羽对上张颌的大戟士,打得就非常辛苦。

    先用强弩,以骑射战法反复攻击,到最后也只是锉动了敌人的锐气,杀伤部分敌人后,将后续的战斗交给了公孙瓒的主力部队。

    而张颌的大戟士,武装的只是带着前后护镜的扎甲而已,比起青州的板甲,防御力还是要差上一筹的。现在杂胡手中只有弓,面对更胜一筹的板甲,也只有徒呼奈何了。

    贼军的头目倒是很顽强,也很乐观,他似乎听说过青州纸甲的一些事,所以在看到弓箭攻击无效后,不惊反喜,让喽啰一起大声宣扬青州纸甲防远程厉害,近战无效的观点,借此来鼓舞士卒的士气。

    结果当然是很悲剧,就像是一只豺狗发现了一块肉骨头,兴冲冲的要上去,却发现是块精钢一样,牙齿崩得粉碎。

    鱼鳞阵是标准的骑兵攻击阵型,整个阵势呈多重横队,每重横队之间,同一横队每名成员之间都有固定的距离。这样可以更好地防止敌军羽箭齐射,同时也避免同伴之间的距离过近发生碰撞或刮蹭。

    在冲锋时,前排骑兵和后排骑兵的位置也要交错开,以避免因接触敌军,速度骤减而引发的误伤。

    训练有素的烈火铁骑展开冲击之后,就像是一柄巨大的锯齿刀被一个力大无穷的巨人持在手中,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将贼军本来就没什么章法的阵列砸了个稀里哗啦,血流成河。

    在前锋接触的那一瞬间,贼军首先面对的,是丈八马槊的突刺。和整体阵型的参差不同,铁骑的槊林极为整齐,像是梳子一样刷过来,一刷就是一片血浪狂飙。

    贼军武器装备率比普通的乌合之众高,但同样摆脱不了武器五花八门,形不成章法的弊病。面对铁骑马槊的突刺,只有少数拿着长矛的人可以对刺反击,其他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尺槊锋迎面刺来,绝望的大呼,将手中的武器扔向对方,然后被马槊串在槊锋上,弹开,或被甩飞。

    一排突刺之后,是另一排。

    由于铁骑的阵型比较松散,正面的瞬间冲击力不足,但前后两排攻击序列的承接性却很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马槊和长矛、长枪都不一样,攻击方式更多,可以覆盖住骑兵面前的一个扇面。

    第一排的停顿,很快被第二排添补,等到第二排的冲击过去,第一排骑兵已经恢复了攻击态势,无始无终,永不停顿。

    结果,直到反冲锋的贼兵阵列足足被削去了厚厚一层,前锋死伤殆尽,他们才得到反击的机会。而反击的效果,却是让人沮丧,甚至绝望。

    手臂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吕绮玲看见一个只有布甲护身的敌兵被自己挑到了戟尖上。撞击产生的力量让戟杆骤然弯曲,变成弓形,在戟尖将敌人挑离马鞍的刹那,长戟又猛然弹直。

    戟杆上缓冲的力量登时全部释放出来,将敌兵的尸体弹飞出去,在半空中落下一串血雨。

    压根来不及做出姿势调整,她的长槊就又接触到了下一个目标。

    锋利的戟尖如同切豆腐般刺穿敌军,戟杆弯曲,弹开,又一具尸体飞上了半空。紧借着,她的长戟找上了第三个人,将他刺倒,挂在画戟的小枝上,借着战马的惯性拖出老远,然后抖落,任那条尚未结束的生命在霜冻的土地上翻滚挣扎。

    这是她第二次参加实战,第一次率领铁骑冲锋。

    在骑兵的集团冲锋中对敌,和普通的演练武艺有很大的不同,根本不需要什么招式,敌人像是主动往兵刃上撞一样,一个接着一个,只要没有力竭,就能一直冲杀下去。

    因为经验不足和兴奋,她一时忘了控制马速,赤兔跑发了性,竟是拖着第三个敌手,直直的撞入了敌阵深处。

    贼兵遭受了沉重的打击,但斗志尚存,发现吕绮玲这个特殊目标之后,一下就兴奋起来。

    青州铁骑的武器是清一色的马槊,只有吕绮玲拿着一柄很拉风的方天画戟,而且她的马也比其他人神骏,连杀三人的武艺和速度,更是证明了她的不同寻常。

    贼兵不约而同的围攻而上,想给敌人来个擒贼擒王。

    吕绮玲哪会怕这个?不管性格形成的原因是什么,但结果就是,她和王羽、太史慈的性格很相似,就喜欢出生入死的大阵仗,眼前这个,不过是小儿科罢了。

    手中画戟一抖,先磕飞了从侧面砍过来的大斧,回手一记猛抽,在另一名挥舞铁锤的敌人胸前留下了一道深及数寸的伤口,将其抽落马下,然后挥舞画戟,化成了一道风暴,将身前的敌人全部圈了进去,只见残肢断臂乱飞,惨呼声不绝于耳。

    对身后的敌人,她理都没理,反正后面的骑兵阵列很快就会跟上来,而且,一些杂鱼而已,有必要多理会吗?

    板甲的另一个优点就是身前身后的防御同样强悍,几个围攻上前,却被无视了的贼兵愤怒的发动了攻击,却愕然发现,用尽全力的突刺或是斩击,完全无法对敌人造成有效伤害。枪矛还能在甲上留下一个白点或凹痕,刀的斩击却只能听个响而已。

    极度的惊愕令得他们茫然若失,全然忘了自己身处战场之上,正在激战之中,很快成为了跟进铁骑槊锋下的亡魂。

    刚看到这景象之后,贼军头目还在硬撑,宽慰说那是对方的主将,所以甲胄特别精良。可片刻后,他就什么都说不出了。

    贼军全力以赴的攻击只换来了一声大响,铁骑槊刃经由之处却是血肉横飞,这样的景象在整个战线上全面上演着。

    亡命徒也不是疯子,遇到理解范畴内的敌人,即便敌人众多,或者力量强大,他们也能鼓起勇气狠斗,但遇到这种匪夷所思的敌人,他们就变得不知所措了。

    在铁骑的整体突击之下,能得到的反击机会本就寥寥无几,可这些宝贵的机会,无一不在敌人坚固得不可思议的铁甲面前粉身碎骨。

    攻击犀利无比,防御坚不可摧,这样的敌人要怎么打?

    彪悍之气鼓起来的勇气迅速丧失,然而,就在这时,贼军头目们愕然发现,人数远不如己的敌军居然分兵了!一支五百人左右的骑兵迂回向己方的右翼,迅速击溃了那里的抵抗,和正面突击的铁骑一起,依靠临河的地势,形成了包围!

    就在头目们吓得亡魂直冒的当口,一声大喝在铁骑阵中响起:“皆杀无赦!为幽州的汉家子民报仇!”

    “皆杀无赦!”铁骑轰然响应,全力攻杀,所过之处,一条条的血河冒着白雾,融化了冻土,汇入东流的拒马河之中。

七零一章 震怖四方

    “全军覆灭!这……怎么可能?”齐周震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他知道青州军厉害,也没有小觑王羽的意思,不然就不会接受麴义的提议,按兵不动,用几个不听话的小帅去试探虚实了。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厉害到了这种地步,一千五对近八千之众,结果竟然不是击溃,而是全歼!

    要知道,罗、伍二人都是塞上有名的马贼,战斗力也就那么回事,但看风色的眼色还是不错的。换成齐周自己,就算有一万兵马,和那二位对阵,也不太可能抓住他们,更别提全歼了。

    他估计,那俩家伙带着七八千人去打王羽,八成也是琢磨着风险不大,可以博一下,就算打输了,也不会有太大损失,万一打赢,或者只是不分胜负,那可就赚大了。

    对方只有一千多人,如果见势不妙,罗、伍两个肯定也不会死撑,怎么可能被全歼了呢?这不合情理啊。

    麴义也是动容,这个结果太出人意料了。

    发了半晌呆,齐周终于醒过来了,他连声问道:“王羽用了什么计谋?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藏兵了?难道他调遣了这么多部队还不够,把雷霆军也给拉上来了,六军齐出?还是说他那些辅兵也是李代桃僵,是假的?”

    “不,不是……就是那一千多兵,不,那不是兵,是天兵,刀枪不入,力大无穷,是他用撒豆成兵的妖法变出来的。”来报信的是那一战中少数幸存者之一,这人显然被吓坏了,说起话来也是语无伦次,颠三倒四的,除了王羽没用计这一条之外,根本就没说出有用的信息来。

    “……”齐周和麴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虑和震惊。

    不用计谋,一千五百人全歼八千兵,除了百十个见机快的幸运儿之外,将接近八千人全部斩杀在拒马河畔,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齐周一把扯住那逃兵的衣襟,单手将对方提起到面前,脸对脸的冲着对方大声咆哮:“看着我,不要在这里鬼嚎!你要是再敢出声,老子就把你丢到拒马河去填王羽的马蹄!”

    “……”麴义听得简直无语了。拿这个恐吓,算不算是涨别人的威风,灭自己的志气呢?

    “别,别,我不哭,我不喊,肯定乖乖的,千万别把我交给青州人!”更让他哭笑不得是,这招居然立竿见影,一听王羽的名字,那逃兵立刻噤若寒蝉,不哭也不叫了。

    “……”齐周显然也有些意外,嘟嘟囔囔的骂了两声,神色间显得有些讪讪的,他从军帐角落里拎起一个皮口袋,递给那逃兵,哼哼着问道:“从头说,那一仗到底是怎么打的,那可是快一万兵,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咕嘟,咕嘟……”不及答话,那逃兵像是见到救命稻草似的,用近乎抢夺的动作接过皮口袋,凑到嘴边就是一通猛灌,这种时候,没有比烈酒更适合稳定情绪的了。

    “前些日子,大当家接受了伍老大的邀请,到故安城聚义,咱们聚了七八千人,一口气攻破了县城,在里面好好的乐了三天……”

    “别说这些没用的,老子只问你,巨马水那一战到底怎么打的?”

    “您听我说啊,”逃兵抹了把嘴,眼神变得飘忽起来,声调也是忽上忽下的,眼神是因为酒意上涌,语气纯粹是因为余悸未消:“罗老大本来说要打个埋伏,结果青州的斥候太机灵,远远的就窥破了咱们的行踪,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咱们就攻上去了……”

    用计的是贼寇一方,但拒马河一带地势开阔,没有利于埋伏的余地,李十一带队的斥候又很有经验,远远的就发现了贼军的行迹。王羽闻讯的时候,就是贼军伏击不成,改为强攻的一刻。

    “青州人应变极快,咱们刚冲到近前,他们的骑兵从冲下来了,那气势……那像是一千多人,整个就是一支万人大军啊……冲起来之后,他们的马槊就像是阎王的夺命签子似的,指谁谁死,不过,最厉害的还是他们身上的甲……”

    “那甲就像是神仙用符箓加持过似的,弓箭射不穿,刀枪砍不破,连斧钺砸上去,都只能砸出一溜火星,斧子抬起来,那甲还是好好的,里面的人更是屁事没有,回手一槊,弟兄们身首异处了,真真是刀枪不入呐!这仗,没得打,换谁上去也是白扯。”

    “他们开始是集结在一起冲锋的,等打了一阵子,弟兄们都被杀得心寒,准备扯呼了。可是这么一瞅,就发现青州人早就准备好口袋,把咱们装进去了!”

    “前锋的五百人,在一个骑红马,使画戟的猛将的率领下,将咱们的阵势凿了个对穿,罗老大就死在了那人的戟下,就是一个照面的工夫,他的尸身就被人挑在戟尖上了……”

    “中军的五百人半路就减速转向,在前锋经过的路上来回趟,不知多少人被他们踩成了肉泥。后军的五百人兜了个圈子,把右翼踩成了粉碎,然后前锋调头,三支骑兵从三个方向往里这么一压……”

    “惨,惨啊!弟兄们哭爹喊娘的求饶,可青州人却铁了心的要杀光咱们,冲上去拼命的不是被铁骑撞倒,踩成肉泥,就是被马槊杀得血肉横飞。最后八千人倒有三四千被挤下了河,这当口,拒马河的水凉啊,多少人都是扑腾了两下,就被冻僵,然后就沉下去了……”

    一口气说完这些,逃兵也像是沉到河底了一样,渐渐没了声息。丧胆之后拼命逃亡,然后又一口气灌了这么多烈酒,他的心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齐周和麴义听得也是阵阵心凉,没有任何花巧,前锋凿穿反杀,中军巩固战果,后军迂回包抄,利用拒马河,将八千人生生歼灭在河畔。

    侥幸逃生的幸运儿,多数都是在右翼的,包抄的铁骑和另外两队友军之间毕竟有个配合的过程,贼军呈现出败势后,部分被击溃的人就有了逃生的机会。跳河的可能也有少数能逃走的,毕竟拒马河也不是什么大江大河,几千人填进去,河水就算不断流,也变浅了啊。

    挥挥手,命人将这个报信的拖走,转过身时,齐周满脸都是忧色:“这下糟了,这个逃卒能来,王鹏举恐怕也探听到咱们的所在了,须得快些避过他的锋芒才行。”

    他现在是战意全无了,他这边也能聚集起七八千人,再加上麴义的三千劲卒,实力比伍、罗两个强得多。但问题是,王羽对付伍、罗两个,完全是碾压的,他可没自信抵挡。

    依那逃兵所说,青州军身上的铁甲根本没有克制的办法,斧钺、铁锤是克制重甲最好的兵器了,可仍然奈何不了对方的铁甲,自己上去也只有被碾压的份儿啊。

    “避?往哪儿避?”麴义冷笑。

    “往哪儿不行啊?现在范阳乱成这样,只要不进城,他上哪儿探听咱们的行踪去?”齐周愕然反问。

    范阳郡的局势,很大程度上是他有意促成的。在公孙瓒战败后,青州军的战线已经被截断了,只要解决不了范阳,青州军事实上就被分割成了东西两个部分。

    为了尽可能干扰青州军,齐周煽动起了这场大乱,为的就是破坏青州的情报网,让东西两路无法及时沟通,取得联系。

    此外,这招也可以限制魏延的行动。

    那五百隐雾军太难缠了,他们的战法就是专门偷袭暗算,根本不与敌手正面交手。之前魏延试图伏击麴义,结果被识破,魏延却没有半点计谋失败的自觉,跑的干净利索不说,没两天就又缠上来了。

    这场大乱给魏延造成了极大的干扰,乱起之后,隐雾军就像是消失了一样,好长时间没出现,同时还将李乐的援兵也给挡在了良乡。

    他现在想明白了,打不过王羽就不打,只要化整为零,让动乱持续下去,让对方无法迅速平定就可以了。

    范阳这里毕竟不是主战场,能起到一定的牵制作用,为整体战略做出贡献便足矣。

    麴义冷笑着质问道:“你自己也看到了,刚刚那逃兵被吓成了什么样子。那一仗的幸存者虽少,但也不是绝无仅有,少说也有百十个人吧?这些人四散而逃,消息很快就会扩散开,你齐从事想着避开,其他人会怎么想?他们还有胆子继续扑腾么?”

    “这……”齐周念头一转,就想明了其中关窍,冷汗涔涔而下,转眼就汗流浃背了。

    “王羽这招是杀鸡儆猴,放在中原,消息传开后,可能会引得群情愤慨,群起而攻,但你那些弟兄恐怕就……”

    不用麴义提醒,齐周也知道,崇尚弱肉强食的人,遇到强的逆天的强者时,最直接的反应就是夹着尾巴开溜。就算有少数顽固分子打算负隅顽抗,也扭转不了大势,边地的汉民,也不是老老实实的绵羊。

    跺跺脚,齐周焦躁起来:“那怎么办?总不能现在就出塞吧?这仗不是才开了个头吗?”

    “怎么办?”麴义眼中精芒一闪,霍然而起,厉喝有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让某会会他的无双铁骑,给刘使君报仇!”

七零二章 巨马水之战

    战争,通常是看起来简单,但台前幕后总是有着这样那样的算计和原因。

    这场幽州大战,在刘虞一方而言,面对面的会战,从一开始就是要极力避免的。刘虞在蓟县迎战,完全是因为公孙瓒独自进兵,是个各个击破的好机会,他不知道胡人方面已经有了抛弃他的想法,自然要把握机会,迎而战之。

    而齐周和麴义在先头部队惨败的情况下,做出迎战的决定,固然是麴义复仇心切和视死如归的勇气使然,同样也有不得已的原因。

    范阳大乱,趁机浑水摸鱼的杂胡何止数万?

    在蓟县战败后的杂胡,倒有超过半数进入了范阳境内,大肆烧杀劫掠,有若狂欢一般。

    齐周没本事把所有人都统和起来,但只要有这些人的存在,哪管青州军再怎么强悍,想平定范阳也也要花费相当的时间和精力。

    至于王羽的亲卫骑兵,如果识相的话,他就应该绕道。否则一路战下来,哪怕是几十个杂胡才能拼掉一个青州骑兵,走到涿县之前,一千五百骑兵的血也会流干。

    然而,在第一场遭遇战之后,整个范阳境内呈现出的是千兵万马避黑骑的情况,数万杂胡偃旗息鼓,屏声凝气,再无一人敢于挡在青州军的前进路线上。

    而随着消息的扩散,范阳的汉民大受鼓舞,渐渐的从堡垒、城寨中走了出来,不再各顾各的,而是团结在一起,一面对已经丧胆的贼兵穷追猛打,同时纷纷派遣使者往拒马河拜见王羽,表示恭顺之意。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境内的几支青州军随时都有可能恢复联系,等到徐晃分兵南下,或是羽林军的先锋进入范阳,便大事去矣。

    故而,尽管心里有一百一千个不甘愿,但齐周还是与麴义一道,离开逎县南下,准备在拒马河畔与王羽决一死战。

    在范阳的乱势最猛烈之时,以齐周的号召力,他随时可以召集起两三万人,但现在,与他一道南下的却只有三千多骑兵。其中有一千左右是他自己的家底,说是私兵或嫡系马贼都可以。其余的则是范阳齐家的亲族、附庸之类。

    曾经啸聚一处的杂胡大军已经做了鸟兽散,若不是齐周以麴义从前的战绩说之,剩下的这些人也早就开溜了。亲戚关系或者从前的恩义,哪有自家的小命重要?那王鹏举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麾下都是刀枪不入的铁骑,谁敢跟他作对?

    麴义和他的先登营,是众人最后的希望所在。

    笼络了麴义之后,刘虞自然奇货可居,将这张王牌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

    练兵且不说,宣传方面也是火力全开,从千余先登大破三千白马义从,到先登营全歼义从,进而攻破了公孙瓒的中军,再到最后麴义大破公孙瓒,听起来就像是麴义凭借一人之力,打赢了整场大战一样。

    当然,流言这东西本来就很容易失真,反正传得越夸张,对刘虞就越有利,幽州军的士气就越高,何乐而不为呢?

    如齐周这种高层人物当然不会为此所迷惑,但麴义对步克骑的战法很有研究,也很有办法是不争的事实。王羽带的是一支纯骑兵部队,只要麴义能再现界桥之战的辉煌,迎头挡住敌人的锋锐,这一战就有的打。

    刀枪不入的重铠骑兵也不是完全没弱点,他们的灵活性很差,无法及时转向,除了正面冲击之外,就再没有其他攻击手段了。只要设法延缓铁骑的速度,让他们跑不起来,那么,不管他们的防御力有多高,只能挨打不能还手也是白搭。

    齐周很庆幸,之前放任罗、伍二人去试探,让自己有了充分的时间研究对手。同时,他身边还有麴义这样可靠的伙伴可以依靠。

    要知道,当年麴义可是只靠一千人,就正面阻击了名震天下的三千义从!

    而这一次,他麾下足足有心怀死志,矢志复仇的三千精锐!

    怀着这样的心情,齐周与麴义合兵一处,在逎县以南二十里的河畔处,与青州铁骑遭遇,大战,一触即发。

    清晨时分,拒马河上的晨雾尚未散尽,如炊烟般袅袅升腾,在半空中缓缓消散,仿佛大地、河流也在做深呼吸,以驱散大战之前的紧张和不安。

    做为此战的主角,王羽倒是没怎么紧张,时至如今,十万人规模的仗他都指挥了不止一次,哪里会因为现在这样的小场面就有所动摇?

    但感慨是免不了的,因为对手是麴义,而这一仗也同样是步兵对骑兵,看起来很像是历史和自己开了个玩笑。

    当初自己因为先知先觉,故而在战前力劝公孙瓒采取慎重策略,不要轻易发动主力进击,对方不听,遭致惨败。而今天,自己也处在了和公孙瓒相同的位置,形势更加分明,而自己做出的决策,却也和公孙瓒当日并无二致。

    全力进击!

    这是唯一的选择。

    烈火骑兵就是锐利的长刀,出鞘的一刻,就锋芒毕露,后续的招式也只有一种,全力挥斩,踏平敌人,或自己化为灰烬。

    自己精心打造的这支长锋,在正式出道的第二场战斗,就碰上了最为坚固的盾,布满荆棘,坚不可摧的盾,这一次的碰撞,最终会是怎样的结果呢?

    王羽对此期待已久,只觉浑身的热血都沸腾起来,手中的长槊也不甘寂寞的颤抖着,迎着敌阵所在的北方,发出了凄厉的嘶鸣!

    “呜呜……呜呜!”没有多余的废话,麴义本来也不是擅长言辞的人,自然也不会搞什么阵前答话的形势来自取其辱,激昂的号角声表明了他昂扬的斗志,冲天的战号声催得人战意沸腾!

    “刀山敢前,火海不退。每战必先,死不旋踵!”

    旌旗猎猎,在没有号令声指挥的情况下,三千死士看似缓慢,实则整齐的展开了阵型的变换,利于行军的长蛇阵合拢在一起,变成了中规中矩的方阵,随后阵型开合,方阵向两翼展开,一个标准的雁行阵豁然在目!

    “先登麴义,名不虚传。”

    耳边传来了张辽的赞叹声,王羽一手捧着头盔,回头笑道:“怎么,文远?有些担心吗?”

    “那倒不是。”虽然现在的张辽,还不是历史上那个大战逍遥津,带着八百劲卒摧破东吴大军的荡寇将军,但他的胆魄却也不是普通武将可比的。大战将临,张辽脸上全无惊惧紧张的神色,而是好整以暇的指点着对面的军阵,点评起了敌将的将才。

    “三千之众,有若一人,进退之间尚且旗号鲜明,鼓角不乱,指挥大军实如臂使指一般,可见临战之时,也当进退自如,聚散如常……看他这手练兵演阵的本领,麴义此人的才能,恐怕可与循义、文则二位相媲美,难怪……真是可惜了。”

    高顺是并州军中的练兵高手,于禁的练兵才能,在整个青州都是首屈一指的,单说练兵才能,张辽对这二人也是甘拜下风。他的眼光也很老道,从麴义变阵过程中展现出来军容,他觉得对方的练兵之才全不在高、于二将之下。

    那句难怪后面的未尽之意,应该是想说,难怪麴义能击破名震天下的白马义从。那句可惜了,自然是在惜才,张辽历史上就在人事方面屡有建树,最大的成就就是帮助曹操,招降了关羽。看到麴义这样的将才,不能并肩作战,自然会感叹不已。

    “没办法,天下英才尽入彀中这样的话,说起来倒是很容易,做起来却太难,就拿文远来说,能有今日并肩作战的机会,也是本将煞费苦心才争取到的,不容易啊。”

    王羽这句话说的也是意味深长,张辽有会于心,当即也是点头不迭:“君侯说的是。”

    收服吕布,比打败吕布可困难多了,要不是王羽爱才心切,一意求全,自己说不定也会站在麴义的位置上。

    麴义的才干早在界桥之战中就显露峥嵘,以王羽对笼络人才的重视程度,肯定早就向对方递过橄榄枝了。不能将其笼络至麾下,也只能说没这个机缘。

    “不过,与这样的强敌尽情一战,又何尝不是一件快事?”王羽朗声一笑,抬槊指向敌阵:“那齐周为人不怎么样,这次倒是做了件好事,知道远远躲开不来碍事,就凭这个,将来本将诛他满门的时候,多少要手下留情一下了。”

    齐周的三千多人虽然来了,但却没有与麴义并肩作战的意思,而是远远的躲在了麴义阵后数里之外的地方,摆明了是要看风色,麴义占上风,就来占便宜,麴义顶不住就要开溜。

    这倒也不失为明智之举,他的部队,各方面都比普通的贼军强,但和麴义一手打造的精锐却没法比。如果他和麴义并肩作战,王羽倒要考虑一下,是不是变换一下战法,来一招避强趋弱,然后驱溃兵珠帘倒卷了。

    至于现在么……

    “别啰啰嗦嗦的了,赶紧动手罢。”王羽和张辽不紧不慢,一边吕绮玲却急了,女孩早早就戴上头盔、罩上面甲,隔着面甲说话的声音也显得瓮声瓮气的:“哼!看他耀武扬威那样子,现在就想砸他个稀巴烂!”

    “绮玲,上次的敌人稀松平常,你单骑突进倒也无妨,这次的敌人非同一般,你可不能大意。丑话说在前面,你若是再乱来,可别怪我临阵换将……”王羽指指中军,威胁道:“孔明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好啦,好啦,这次肯定按照事先操演好的阵法来。”吕绮玲不怎么耐烦,但毕竟是答应了下来。

    “那么……”王羽深吸一口气,带上头盔,放下面甲,扬槊前指的同时,一声大喝如惊雷般炸响:“青州虎贲……”

    “天下无敌!”没有战术,没有计谋,铁骑踏阵,靠的唯有信心和勇气,以及绝对的实力!

七零三章 利矛与坚盾

    远远看过去,烈火骑兵集结起来之后的视觉效果,确实很像是一团烈火,发动冲锋之后,这团烈火更是如火势蔓延一样,狂暴而汹涌的跃动着,如同要焚尽世间万物一般,气势惊人。

    这效果并不是一开始就有的,王羽在这支铁骑身上下了很多功夫,装备、战马、操练,各项供应,唯独没在外观上做什么文章。

    铁骑作战是靠实力碾压敌人,又不是靠卖相吓倒敌人,有什么文章可做?但现在的主将是吕绮玲,再怎么野蛮,她也是个女孩子,对装扮之类的外在还是很注重的。

    她自己喜欢大红色,平时的穿着就能体现出来。而汉高祖刘邦自称斩赤蛇而得气运立国,按照五德始终说,立国后举国尚赤,汉军的军服本来就应该是红色的。只是后来武帝改制,改火德为土德,汉朝又变成了尚黄。

    吕绮玲到任后,一直主张统一军服,让全军皆着大红色的军装,以使烈火之名更加贴切,也恢复强汉的传统。当然,这些理由之外,她最大的动机还是想在这支部队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毕竟是第一次掌军,出任主将,是很值得纪念的一件事。极力争取之下,她成功了,但同时也失败了。

    王羽批复了她有关于军装的需求,物资很快到位,但烈火铁骑是全身具装的骑兵,穿什么军服都会被铁甲盖住,至于大红披风那种华而不实的东西,就算吕绮玲也不会在作战时穿在身上。

    那太危险了,一旦刮在什么东西上,或者被敌军拉住导致坠马,除了吕绮玲、张辽这样的高手,大多数骑兵都别想靠自己的力量再站起来。

    一计不成,一计再生,吕绮玲很快就把主意打到了板甲上面,她打算把铁甲漆装成红色的。换成鱼鳞甲或是扎甲,她肯定不会打同样的主意,以那两种甲的构成,漆装起来不是一般的麻烦,而板甲就简单了,无非是搞点红色的漆刷上去就好。

    为此,她还特意找到了大乔,商议漆装铁甲的技术性问题和细节。

    不过,当时北疆的军情迭传,青州军已经进入了全面备战的阶段,无论是王羽还是张辽,都没空理会她这点小心思。前者专注于战略,后者则全神贯注的练兵,漆装这种表面功夫,完全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再然后,没等吕绮玲想到新的主意,大军就已经上路了。直到日前全歼贼兵那一仗,她才找到了新的契机。

    在那一战当中,青州骑兵平均每个人手上都有三到四个首级!所有人都杀得浑身浴血,人和马都像是从血河里捞出来的一样,打仗时倒是狰狞可怖,事后清理起来就麻烦了。

    血迹凝固后很难彻底清除,本来雪亮的战甲变得斑斑驳驳的,很不漂亮。吕绮玲趁机再次提出了漆装铁甲的建议,王羽想想反正也要休整两天,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就有了现在这副场景。

    红盔红甲的骑兵漫山遍野的发动了攻击,天地间仿佛涌起了一股赤色的大潮,视觉效果极为惊人。

    无论是准备捡便宜的齐周,还是在另一端观战的青州辅兵,此景入目,都是一阵阵的心惊肉跳。前者脸色苍白,是被吓的;后者脸色赭红,是激动的,但不论起因如何,双方的心理状态却没多大两样,都被满满的震憾所填充。

    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一种声响,铁骑冲锋的声音,马蹄声如雷鸣阵阵,大地在战栗,河流震颤不休,只有铁甲摩擦碰撞的铿锵声能穿透雷声,如同钟鼓合奏齐鸣一般。

    “烈火铁骑,赤色大潮……这,这怎么可能挡得住?”齐周颤声说着,说出来的话却连自己都听不到。骑兵的集群冲锋,他见过很多次,不足为奇,但对面这支骑兵却不同以往,他们乱中有序的阵列,气魄十足的气势,无一不在提醒着世人,他们强悍的实力和战绩。

    由不得齐周不颤抖。

    如果他能定定神,回顾左右,就会发现其他人的表现还不如他呢,一个个都是面如土色,身如筛糠,恨不得立刻调转马头逃跑的样子。唯一支撑着他们,让他们不至于立刻崩溃的,也只有挡在面前的麴义和先登营了。

    狂潮之下,何者得生?唯磐石尔!

    坚若磐石,就是此刻先登营的最佳写照。

    一如当年在界桥,迎击白马义从的狂澜时那样,先登营的表现很坚定,没有动摇,前两排的士兵举起了强弩,后排的士兵放平了长矛。

    “一百五十步!”瞭望手的喊声急促而凄厉,微微的带着一丝颤抖,看得越清楚,心中就越震骇,这不是单凭意志力就能克服得住的。

    “架弩……”麴义抬起了手。

    当年面对义从的时候,他是在相当近的距离上发动了狙击,目的是将强弩的杀伤力发挥到最强,同时,也为了让敌人无法回头或转向。

    今天这仗,敌人只有冲上来一个选择,所以,明知强弩在百步的距离上,不太可能对身覆重铠的敌骑造成杀伤,他还是下达了齐射的命令。

    杀伤不了,总能稍微扰乱一下敌人的阵势吧?至不济,也能通过齐射,试探一下敌军,看看敌人有没有什么底牌或是弱点。

    麴义不知道王羽到底有什么底牌,但他对这一战的准备是很充分的。

    首先是齐周的存在,除了做为后备军,等双方两败俱伤之后收拾残局之外,这支友军还有警戒战场,防止青州军各部突然加入战场的作用。

    麴义担心,王羽明知自己精通步克骑的战法,却仍然有恃无恐的杀过来,可能藏了什么后手,比如魏延的隐雾军突袭之类的,骑兵正面的冲击,只是个幌子。

    光凭斥候的侦查,他还不太放心,有了齐周在后策应,他才能集中全力对敌,放手一战。

    此外,他还打起了报仇雪恨的旗号。

    刘虞的死因其实很复杂,连公孙瓒都不能算是直接凶手,间接凶手的话,不但王羽,甚至连齐周都能算上一份。

    麴义此举的目的不是声讨王羽,而是为了激励士气。

    他麾下的这支军队,和当年的先登营已经没有太大关联了,当初的老兄弟,只剩下了几十个人,编练的新军个人素质还不错,但没经历过真正的死战,到了真刀真枪的时候,很难说会不会出什么纰漏。

    刘虞的这支嫡系部队,要么是倾慕刘虞的名声来投,要么干脆就是他的门客,刘虞在战前把这支兵马布置在涿县,本就有保存实力的意思。反过来,这支门客大军对刘虞也是死心塌地,用仇恨来激发战意,这支先登就不会比当年的差太多了。

    “一百步……”瞭望手的示警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凄厉,仿佛警笛长鸣。

    “举高了放!风!”麴义断然下令。

    “崩!崩!崩!”刘虞砸锅卖铁积攒出来的八百具强弩齐齐发出了怒吼,八百支弩矢汇聚成了风暴,尖啸着刺向了铁骑的阵列。

    “叮叮叮……”巨大的声势,却没有激起任何波澜,只有清脆悦耳的金属碰撞声响起,仿佛宏大的乐章中,加了一阵编钟的独奏。

    齐射无法建功,完全在意料之中,可麴义的心头却是猛然一沉,敌军的阵列没有一丝动摇的迹象。这轮齐射,他特意吩咐举高了放,就是为了让着箭点更高些,威胁敌军的上身乃至透露。

    就算穿着甲,明知不会受到伤害,人对扑面而来的高速物体也会下意识的躲避,这是自然反应,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克服的。

    但以他观察所见,青州军没有任何一个骑兵对此作出反应,没人回避,没人格挡,黑沉沉的面甲又挡住了他们的脸……无声无息,无悲无喜,这支汹涌而来的大军,就仿佛不是由人类组成,而是天神造就的钢铁傀儡一般。

    这比大吼大叫的骑兵更恐怖,对己方士卒的士气压制也更大,特别是在军中已经有流言流传,类似撒豆成兵,仙法符箓之类的说法喧嚣尘上的情况下,对方的表现更是将流言的作用放大到了极致。

    “不要发愣,快点上箭!”顾不得多想,麴义继而连三的发出了命令。

    “稳住,稳住!把矛端平,把矛端平!”在他的军旅生涯当中,还没接战,就这样大叫大嚷鼓舞士气,安抚人心,的确是非常罕见的。可没办法,谁让他遇到的是这么恐怖的敌人呢?

    “八十步!”

    “五十步!”

    “四十……”瞭望手的示警声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惨叫,麴义已经无暇顾及了,他一心只盯着汹涌而来的敌人,在心中默念着,计算着,等待着最佳的时机。

    强弩数量有限,即便有死士愿意拼命,也没有那么多弩可以发动连射,所以,接下来只有最后一次齐射的机会,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次!

    “三十步!”骑兵踏起的烟尘已经将先登营的前锋笼罩起来,瞭望手更是直接喊到了破音。

    “架弩……风!”麴义喊出了最后的号令,烈火铁骑也终于有了动作。

    前排的骑兵们探手在鞍下一捞,再直起身时,一面黑沉沉大盾已赫然在手!

    侵略如火的青州铁骑,专克骑兵的先锋死士,矛与盾的较量,却以进攻者持盾,防御者执锐作为了开端。

七零四章 杀手锏对决

    “咚!咚!咚!”

    “嘭!嘭!嘭!”

    “轰!”

    很难用语言形容,在两军发生近距离接触之前的那一刹那,到底有多少种声音在共鸣。抛开那些相对细微、低沉的,按照时间顺序来说,先是强劲的弩矢,与盾牌发生碰撞的声音。

    虽然看见了盾牌,但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由不得麴义修改命令,弩手们也来不及请示或犹豫,只能根据自己的判断,强行将手中的弩抬高或是放低,试图避过敌人的盾牌,射人或射马。

    其实,按照麴义的想法,即便对方拿出了盾牌,也应该保持平射。

    青州军身上的铠甲已经够厚了,强弩在三十步的距离上能否破甲,破甲后能否产生足够的杀伤,都是未知之数。与其指望齐射造成多大杀伤,还不如期望强弩的冲击力将一部分骑兵推下马,造成混乱。

    以此为目的,强弩射在盾牌上,还是铠甲上,其实都没多大差别,反倒是勉强避开盾牌,使得齐射的威力降到了最低。

    青州军那块盾牌太大了,往马前一举,将马头和骑手的半个身体都护在了后面,要避开谈何容易?八百支弩矢不是偏高,就是偏低,完全失去了齐射的意义。

    在这轮交手之中,有备而来的王羽大获全胜。

    实际上,以麴义的眼力,早就看到这块盾牌了。只是他以前没见过板甲,被这种由一块块大铁板组装起来的新铠甲混淆了视线,分不清那是盾还是甲,所以才没及时作出提醒。

    强弩未能建功,倒也不至于令麴义气馁。

    他克制骑兵的战法有着整体思路,强弩的主要作用是制造混乱,降低敌军前锋造成的杀伤,不是胜负手,真正解决战斗的是后面的长戈和长矛。

    长矛兵克骑兵,只是后世游戏里的设定,不足为凭,如果长矛兵这么厉害,那还费时费力的训练骑兵做什么?

    不过,密集的长矛阵确实可以对正面冲锋的敌军造成相当的克制,在麴义的战法之中,真正对付骑兵王牌的是长戈兵。

    华夏的绝大部分长兵器,都是由矛戈演化而来的。矛自不用说,是关刀、槊、枪这些武器的圆形,而戈的升级版本则是戟、斧枪、钩镰枪这些奇门兵器。

    因为戈上带着一支横枝,所以对付普通的敌人时,可以以之钩锁对方的兵器;对付重甲骑兵,更有奇效,只要有不拍死的敢战之卒,就可以在混战时,用戈将敌人从马上钩下来。

    重甲骑兵只要落了地,就算不死,也站不起来了,跟死了没两样。所以戈和戟对付重装骑兵,才是对对路的战法。

    后世岳飞对付金国的铁浮屠时,用的正是钩镰枪,麴义是汉末时代克制骑兵的第一把好手,自然不会遇见重甲骑兵就束手无策。

    戈是胜负手,弩是减少伤亡的利器,长矛兵则是保持完整阵列,降低敌人速度,给戈兵创造战机,发挥承前启后作用的战法核心了。

    当初在界桥,由于沮授布置周详,完全迷惑住了公孙瓒,麴义单靠强弩,就对白马义从造成了重大打击,没能完全突破后面的长矛阵,所以,麴义克骑兵战法没有完全暴露。

    这一次,隐藏在矛阵后面的长戈阵才是他的杀手锏。若王羽以为只要回避了他的强弩齐射,就能稳操胜券,那就大错特错了!

    麴义会毫不犹豫的攫取胜利的果实!

    所以,齐射的失败,没能对他造成任何困扰,在震耳欲聋的各式碰撞声中,他用尽全身力气呼喊着,要求长矛手稳定下来,端平长矛。

    于是,在弩矢和盾牌的碰撞之后,接踵响起的是盾牌和长矛的碰撞声。

    王羽这一招,再次出乎了麴义的事先预计。他详细询问过之前那一仗的溃兵,自认为对王羽的铁骑冲阵战法有了一定了解。

    那无疑是一种相当积极的战法,利用马槊的巨大杀伤力和坚固的铠甲,强打硬冲,以最快的速度碾压敌军的前锋,造成混乱,趁机杀伤。

    如果是那样的战术,己方的长矛阵应该也扛不住,特别在强弩数量不足的情况下,长矛阵很快会被突破,但是,那正是他想要的!

    用那种方式突破,突破点应该是零散的,武艺和马术更高的骑兵,会更早透阵而出。这对杂胡没多大意义,就像吕绮玲脱离阵列时那样,只要避开斧、锤的攻击,贼兵的围攻就奈何不了重甲骑兵。

    但对上先登营,透阵而出的尖兵会遭到长戈兵的围攻,吕绮玲、张辽这样的猛将或许能扛得住,但普通的骑兵却唯有落马一途。

    其实就算是吕绮玲、张辽也未必没事,穿上重甲之后,灵活性会受到极大的限制,不能回头,也不能反手挥动兵器,对来自身后的攻击是没什么办法的。更何况,长戈兵还能钩马脚,对付骑兵的办法不是一般的多。

    如果一切都按照麴义的剧本进行,长矛阵起到的是筛子的作用,不需要完全阻挡骑兵的突击,只要破坏骑兵的整体阵型就好。透阵而过的尖兵虽然会给长矛兵造成极大的杀伤,但却没办法继续突击,也没办法转身策援,最终会形成消耗战——用长矛兵的生命换骑兵落马。

    麴义认为,先登营是有胜算的。

    就算青州军强的逆天,被他消耗了一阵之后,也不可能还有力量应付捡便宜的齐周了。杂胡打硬仗不行,打顺风仗还是有一手的。

    然而,王羽压根不按他的套路来,在两军接触前的那段时间,骑兵通常会将速度提升到极致,而青州军却一反常态的降低了马速。

    临阵减速?

    而且也没有预想中的马槊齐挥,尖兵突进,而是由前两排举盾的骑兵先压了上来,和矛阵发生了碰撞。

    这可不是什么聪明的战术,骑兵的冲击力超强,但力气不会比步兵大多少,用盾迎上矛阵,固然可以降低前锋的伤亡,但失去冲击力之后,他们要拿什么来冲破矛阵呢?

    麴义对此相当疑惑,甚至少有的陷入了失神状态。

    长矛与铁盾的碰撞声连绵不绝,最终化成了一声轰然大响,举盾的骑兵纷纷落马。

    先前让先登营头疼的巨盾成了致命伤,面积太大,每面盾牌至少要承受十几名长矛手的刺击,变成了单纯的角力,骑兵怎么可能不落马?长矛手士气大振,要不是受到过严格的训练,说不定已经有人逆袭反冲了。

    “什么天下无敌,原来就是一群胆小鬼!”

    “骑兵举盾去撞矛林,只有白痴才会这么做啊!”

    看到骑兵纷纷落马的那一瞬间,齐周等人就像是一群终于把头露出水面的溺水者,一口死里逃生的清爽气息由毛孔吸入,瞬间在奇经八脉行走了一个周天,搬走大山,重新扬眉吐气的感觉真好。

    “干掉王鹏举,给死难的兄弟们报仇!”这下他们手也不抖了,腿也不软了,一口气上马也不喘大气了。齐周以下,众头目纷纷叫嚣上马,只待冲下去助战、报仇。

    杀王鹏举扬名这种好事,估计很难轮得到自己,给罗瞎子他们报仇更是扯淡,最重要的是去抢战利品啊!那铁甲……啧啧,别说草原上那些大人、小王的了,中原的诸侯、将军们能不能人手领上一副?

    抢到一副,就可以拿来当传家……不,足可以当镇族的宝贝了!要是运气好,抢到百十来副,咱也组这么一支精锐铁骑出来,天下还不任由纵横么?

    当然,咱们不能象王鹏举那么傻,拿宝贝当草根用。

    “先等等……”贼军头目们的请战在齐周这里碰了壁,只见这位幽州从事直勾勾的盯着两军交战的地方,嘴角的喜色犹在,眼神已经充满了震惊,以至于变得有些呆滞起来。

    众人愕然转头看时,神情很快变得和齐周一样了,因为就在他们高兴得浑然忘我之际,战局再次发生了突变。

    首先是前两排的战马在主人落马后,并没有在原地停留,而是速度不减的撞进了先登营的长矛阵。

    这情况其实很诡异,因为马上的骑士和步兵角力,应该会把力量作用到战马身上,骑兵落马的时候,马的重心会发生转移,或者向一侧摔倒,或是人立而起,亦或原地打转,总之不太可能继续前冲。就算偶有特例,也不可能所有战马都不受影响。

    而青州骑兵这一次,却很整齐的全是特例。

    铁骑的战马也是浑身披甲的,特别是正面,头脸、雄颈,乃至马腿,全都覆盖在金属之下。而且,马还被蒙住了眼,堵住了耳朵,骑兵落马的同时,似乎还给了马一定的刺激,所以,失去骑手之后,战马的速度不减反增,就那么直直的撞入了矛阵。

    这一批落马的足有近百人,上百匹铁马撞进去,威力不比上面有骑兵差多少,整齐的矛阵顿时就发生了混乱。

    而王羽牺牲了近百骑兵的战力,换取这样一个局面,当然不可能只是吓吓人,后续的骑兵一边加速,一边循着特定的路线小心的绕开落马的袍泽,紧接着便向敌人亮出了真正的杀手锏!

七零五章 车悬再现

    惊呼声,惨叫声,人仰马翻的碰撞、倒地声,声嘶力竭的号令声,搅动着弥漫的烟尘,形成了惨烈战场上独有的风景。

    “稳住,稳住!把矛举起来,不要乱!”

    “挡不住青州人,大伙儿都是个死!”

    “他们要趁乱突进来了,顶住,顶住啊!”

    队列就是步兵的生命线,虽然也有陷阵营、摧锋营这样可以不依靠队列,也能奋勇搏杀的特例,但整体而言,这个道理还是适用于绝大多数情况的,特别是在步兵面对骑兵的时候。

    虽然没经历过实战,但先登营毕竟是麴义一手训练出的强军,生死关头,他们还是表现出了相当的素质,一片人仰马翻之中,长矛之林被撞得七扭八歪,却奇迹般的没有崩溃,而是顽强的坚持下来,执拗的将森寒的矛锋对准了敌骑。

    麴义松了口气,只要阵型没彻底崩溃,这仗就有的打。

    然而,就在疾驰而至的身影透过烟尘,逐渐变得清晰可见的那一刻,锐利的矛锋率先探了出来,如闪电般疾刺而前!

    “喝啊!”正当面的几名长矛手心中虽然惊骇,但脑子却很清楚,知道唯一的生路是什么,他们不闪不避,大声呼喝着,挺起长矛,奋力反刺。

    “啊!”几支步矛将将递到烟尘边缘,离敌骑还有段不短的距离,骑矛却如灵蛇一般确切的找上了其中一名长矛手的前胸,矛起矛落,血光飞溅!

    被害者低下头,不能置信的看着胸前的巨大伤口,松开了长矛,想用双手捂住伤口,不让鲜血继续外流,以挽回急速流逝的生命……他的努力是徒劳的,在同伴的角度看来,他只是发出了一声惨叫,向虚空处挥了一下手,就那么倒了下去。

    “怎么……可能?”包括主将麴义在内,长矛手们震惊得无以复加。

    初现峥嵘那一仗,烈火铁骑用的是丈二马槊,三尺槊锋,六尺槊杆,两尺多长的槊纂。

    因为这样的构造,马槊也被称为两头矛。合格的标准是用一根麻绳吊在槊尾二尺处,整个丈八马槊可以在半空中如秤杆般两端不落不坠,所以单手持之冲锋,只要拿正了位置,就可以完全不需要把握平衡,非常省力。

    单手持之可高速冲锋,双手挥舞也可低速近战,比中世纪欧洲骑士所用的一次性的骑枪,要强上许多。

    马槊配合重铠的威力,麴义当然不会视而不见,为此,他特意在战前给长矛手换装,换上了长达一丈八的长矛,就是为了针对敌军的马槊。

    一寸长一寸强,丈八的长矛不能完全抑制骑兵的冲锋,但可以保证在敌人攻击范围之外,尽可能的对骑兵造成伤害,这样的细节累计下来,胜利的天平就会慢慢倒向己方。

    然而,再次让他意外的是,王羽竟然也打着相同的主意!

    那獠牙般探过来的长矛!远在矛阵能攻击到的范围之外,就已经对长矛手造成了杀伤!而且不是个例,在两军正面接触的第二个回合刚开始,先登营的长矛手就毫无反击之力的被刺倒了一大片。

    一寸长,一寸强!

    比丈八长矛还长的骑矛,这完全就违背了常理啊!

    丈八就是四米,这样的兵器威力是足够强了,但四米的惯性,运转起来不是一般的困难。除非是张飞那样不世出的猛将,天赋异禀,力大无穷,否则就算经过严格训练,也无法保障在格斗的时候不破绽百出。

    步战的长矛兵不用考虑太多,因为步兵作战偏重配合,兵器长些,就能在更安全的距离上刺倒敌人,为袍泽赢得战机,所以用丈八矛也没有压力。

    但骑兵就不同了,骑兵固然也需要配合,但个人战力才是关键所在。现在青州骑兵远在矛阵攻击距离之外,就已经攻击到步兵了,说明他们的武器很可能比丈八还长,使用这样极端的兵器,难道是说……他们完全放弃了低速格斗,将高速冲锋做为了决胜手段?

    不可能!

    念头刚冒出来,就被麴义自己否决了。

    如果他带的是一支杂胡组成的乌合之众,王羽倒是可以采用那种极端战法。只要在最初的交锋中,给予前锋长矛手重大杀伤,中军就会动摇,乃至崩溃。

    但麴义不认为王羽会这么小觑自己,其他不说,单凭对方那招驱马乱阵,就是重视的证明!

    心念电转,再看到铁骑之间较一般阵列更长的间隔,麴义刹那间做出了判断,并当机立断的做出了指示:“稳住,长矛只是幌子,敌骑还是要近身搏杀!”

    利用更长的骑矛高速突进的战法,骑兵之间的间距越小越好,骑矛越密集,单位面积上造成的杀伤就越大,对步兵造成的士气压制也越大。而青州铁骑冲阵的间距拉得很开,完全不符合这个标准。

    主将的呼喊,对先登将士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他们无暇去听,听到了也无暇去想,按照常识,骑兵的突刺之后,接踵而来的就是剧烈的冲撞,那将是他们展示气魄的最后时刻。

    然而,正当面的长矛手们惊愕的发现,意想之中的冲撞并没有来的,刚刚刺杀过对手的骑兵居然减速了!

    其实到底是不是减速,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是很难分辨得出的,长矛手之所以有这样的感觉,是因为他们有参照物可用——在第一名骑兵完成刺杀之后,在他身后的骑兵骤然提速,越过了前者,发动了第二次突刺!

    整个过程只在刹那之间,所以没人能用语言来表达心中的震惊,只能大声呼喊着,眼睁睁的看着另一支长得不像话的长矛刺击而来……两轮突刺并非终结,因为后面还有接踵而至的第三轮突刺。

    “噗!”长矛刺入人体,发出巨大的声响。

    这些长得离谱,高达两丈四的长矛不具备马槊所拥有的缓冲和蓄力能力,但凭借着战马的速度,他们依然给先登营造成了巨大的杀伤。

    不少步矛手的身体竟然被骑矛刺透,整个人糖葫芦般在矛杆前段挣扎,哀嚎。长矛的主人一脸漠然,只是用全身力量把矛身端平,压低,直到矛尖又刺到了下一个目标,手掌的力量再也把握不住矛杆。

    先登营的前阵就像雪崩一般坍塌下去,他们不怕和骑兵对撞,但却完全适应不了青州军的节奏。

    如果青州铁骑是整体压上,只要前军死战,后排的长矛手就有反击的机会,但青州军却是一批批,如层层叠浪一般压上来,让他们完全找不到反击的时机。

    这种叠浪似的攻击,在步兵对战中还有过先例,毕竟步兵速度较慢,有调整、指挥的余裕,可骑兵冲锋的速度何等之快,哪有接受指令的时间呢?

    铁骑完成冲刺后,第一时间扔掉了难以拔出的长矛,操起马槊或环首刀,在阵中大肆砍杀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能看到总体战局的人对铁骑的进攻模式就看得更清楚了。进入了缠战阶段,那种匪夷所思的节奏依然保持着。

    准确形容的话,铁骑是以三为单位,三人为一个小组,三组结成一个小队,像是一个个小小的锥形阵,通过马速和彼此的间隙,不断调整相对位置,使得总是由生力军面对敌人,同时使得敌人无法把握攻击的时机和位置。

    对中间的敌人发动攻击,就会发现敌人突然避开,同时,两侧的骑兵猛然加速,对自己发动了致命一击,而中间的敌人却将矛头转向了自己的同伴。

    这不是锁定目标就能解决的问题,因为骑兵速度快,所以在对战之中掌握着充分的主动权,虽然总体数量更少,但真正打起来之后,却是骑兵在以众凌寡。

    先登营的长矛手无法适应这种战法,被铁骑的迅猛攻击打得节节败退,伤亡惨重。

    矛阵没有解体或崩溃,但在麴义看来,矛阵崩溃与否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青州骑兵用这种诡异的节奏,始终保持着整体推进的态势。只要这个态势维持下去,矛阵后面的戈阵就无法发挥作用,这一战……别说打赢,恐怕连消耗对手的目的都无法达成!

    造成这一切的,不是驱马攻阵的小计谋,也不是那长得不像话的骑矛,甚至都不是铁骑身上的重甲……

    麴义很清楚,这些手段都是王羽为了降低伤亡而采用的,实际上决定胜负的,是敌骑展示出来的奇异战法!只要能完美的施展出这个战法,就算没有上述的那些东西,这一战的赢家也只会是王羽!

    因为那不是普通的战法,而是一种战阵!在今天之前,麴义一度认为,这个战阵早已失传,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即便有幸运儿得到阵图,也不可能将其重现、复制出来。

    同样的,既然这座传说中的奇阵再现了,那么作为奇阵攻击的目标,自己的顽强抵抗也只能是垂死挣扎,给这座奇阵的重现再增添几分辉煌与荣耀了。

    因为,这是大汉朝曾经的第一强兵——霍去病的骠骑军横扫大漠,纵横无敌的无双利器……

    骑战车悬阵!

七零六章 所谓霸气

    华夏的兵阵是一门很深奥的学问,春秋战国时代着书成说的几位兵法大家,如孙膑、吴起等人,都曾在兵书上详细论述过阵法的种类及应用之法。

    兵书中列出的阵法,林林总总有几十种,但核心内容却没有太大差异,无非是如何更好的配置兵力,让各个兵种得到更有效的配合,更全面的发挥出威力来。

    所以,阵法和兵种是息息相关的,会因为新旧兵种的交替,或生或灭。

    比如春秋时代盛行一时的鱼丽阵,就是专为步兵与车兵的配合而设。此阵最突出的特点是在车战中尽量发挥步兵的作用,即先以战车冲阵,步兵环绕战车疏散对形,可以弥补战车的缝隙,有效地杀伤敌人。

    这阵法和后世的步兵坦克协同阵型有些相似,随着战车退出战争舞台后,也渐渐失传。

    与之相对应的,是骑兵的兴起。

    流传到后世的骑兵阵法,大多都是合阵,即步骑协同战术。曹操的虎豹骑,陈庆之的三千白袍,李世民的玄甲精骑都属于这个范畴,作战思想都差不多,以步兵正战,骑兵寻机突袭。

    骑兵单独作战使用的阵法,只有锥形阵、鱼鳞阵这样的突击阵型而已。

    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方面是因为骑兵的行进速度太快,很难在战斗中做出调整;另一方面,自汉代以后,中原王朝对骑兵的运用越来越少,骑兵战法越来越单一、简陋,倒是步兵克骑兵的战法越来越完备。

    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悲哀。

    好在还有强汉,还有不世出的霍骠骑!

    相较于他那个更擅长指挥大兵团,在后世与他齐名,并称卫霍的舅舅卫青,霍去病在骑兵的指挥、运用方面,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并且将骑兵战法发挥到了极致。

    而车悬阵,就是他创出的,华夏历史上唯一的骑战专用阵法。即便跨越时空和地域,车悬之外的骑兵专用阵法,也只有中世纪的欧洲,重骑兵整体推进的墙式战法了。相对于死板粗糙的墙式推进,凌厉无匹的车悬不知要胜过多少,说是举世无双亦不为过。

    和徐荣改进过的步兵车悬一样,骑兵车悬阵的核心思想就是如何将兵力最大限度的展开,发挥出最高的战力。具体体现出来,就是如车轮一般,周而复始的轮转不休,始终保持最有战斗力的人冲在最前列,在全力搏杀之后,再退到后面恢复体力。

    形象点比喻的话,这阵法就和后世星际争霸、魔兽争霸那些竞技游戏的微操作一样,把残血的兵从前线拉下来,补充一定血量之后再冲上去。操作得好的人,即便兵力较少,也能打败操作不好,持较多兵力的人,道理就是他的战力发挥得更完全。

    现实中的战争也有类似的操作,所有水准以上的指挥官,都会努力将精锐部队投入到最需要的地方。车悬阵,就是把这种精妙指挥标准化的一种模式。

    奇阵突出带给麴义和先登营的是无尽的绝望。

    直面敌骑的士卒,每个人都感觉自己是孤零零的,身边的同伴像是消失了一样,只留下自己面对汹涌而来的骑兵大潮,下一刻就会被彻底淹没。

    理智告诉他们,这是错觉,是不真实的,敌人的兵力只有自己这边的一半,骑兵冲锋,为了保持阵势的厚度,也不可能在正面大幅展开。

    可是,在高速冲锋中不断调整速度,完成轮转替换这种事,同样是有悖常理的,眼睁睁的看到此情此景,那种荒谬的感觉便不可抑制的涌了上来,使得他们的斗志越来越低,恐慌情绪迅速蔓延。

    明知如此,麴义却拿不出任何办法来。

    变阵?没用!一方面没做相应的准备,以麴义的生平所学,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克制这个不世奇阵的相关信息。

    车悬阵本来也只是在卫霍时代昙花一现过,由于霍去病死的突然,也没留下传承和记载,只存在于传说之中,而传说中的描述只有八个字:摧枯拉朽,挡者披靡!

    别说这信息没有参考价值,就算有,麴义也来不及做出调整。骑兵冲阵的速度何等之快?即便是麴义,即便是先登死士,现在能发出的指令和调整也无非只有撤退和坚守而已。

    撤退?在气势如虹的铁骑面前?

    坚守?不就是因为完全守不住,才需要调整的吗?

    麴义束手无策。

    在后方观战的齐周更是惊得魂儿差点从大张着的嘴里飞出来。他和他的党羽们观战的地方是在一座山丘上,算是居高临下,可以将两军交战的整体态势看得很清楚。

    在他看来,青州铁骑就像是一把锯齿会自动转动的大锯,先登营则像是带着倒刺的大树。后者虽然也不好惹,但在铁锯面前,却只有枝叶横飞,粉身碎骨的份。

    铁骑的整体阵型,不是通常的纺锤形,而是长长拉开,像是一头尽情舒展翅膀,从高空俯冲而下的雄鹰,将先登营的雁行阵整体囊括了攻击范围,用尖喙和利爪撕得鲜血淋漓。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骑兵,骑兵也可以这样用的吗?”

    带着一丝哭腔,齐周大声质问着,回应他的只有‘得得’的脆响,那是他的党羽们牙齿打战的声音。

    “那王羽……他不是人……是长生天派来惩罚世人的恶魔!”

    “跑吧,咱们快跑吧,跑得远远的,这样才能保住性命!”

    “是啊……人是没办法和恶魔抗衡的,敌人身上有坚不可摧的铠甲,手中拿着无坚不摧的长矛利槊,连奔驰的战马都能如臂使指的使唤……人,怎么可能做到这种地步?逃吧,逃吧!”

    齐周的高声质问,打破了静默,也提醒了贼兵头目们,遇到无法抗衡的敌人时,按照本能的驱使,远远逃跑才是王道。

    连很多齐周的嫡系部下,都不肯等自家老大下达命令了,他们争先恐后的奔向战马,翻身上马,催马便逃。一边跑,还一边丢东西,武器、盔甲、弓箭、干粮……除了马鞭之外,他们把所有能丢的东西全部丢掉,甚至有人不顾寒冷的将身上的厚皮袄都扔了。

    眼看着就是正月了,正是一年最冷的时候,把皮袄丢掉,纵马狂奔,用不着别人去杀,自己跑出几十里,命也就没了大半条。

    这种常识性的东西,那丢袄的人自然不会不知道,只是在他的心目中,冰雪和寒风再可怕,也没有王羽可怕,他宁愿在风雪中冻饿而死,也不愿意继续面对王羽和他的铁骑。

    齐周是最后一个上马的,部众已经逃散了大半,他即便想顾全义气,也没实力去助战了。何况他本也没那个胆子,之所以晚走一步,只是因为他对麴义还抱有一丝希望,想着对方有可能还有什么杀手锏没出。

    他毕竟是麴义啊,最擅长克制骑兵的麴义!

    而且,若非还有信心,在溃败之势渐成的当口,他的将旗为何不退反进,迎着敌军的铁骑杀上去呢?

    就这样,怀着最后一丝侥幸,齐周见证了先登营的最后一刻,在青州铁骑不知名的凌厉战法之下,麴义的最终反击瞬间被绞杀成了碎片,将旗,倾覆在了乱军之中。

    齐周转身,挥鞭,带着最后的几十个喽啰,抱头鼠窜。

    王羽压根就没留意齐周的举动,因为有了吕绮玲和张辽在前,他这次虽然随军一起冲锋,但一直落在后阵,因此显得很闲,有时间观察和思考。

    而越是思考,他对那位几百年前,创下此阵的前辈就越佩服,只觉有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会让他感慨若此,不是因为阵型的创新,这种创新,早在春秋、战国时代,就有无数兵法大家做过了,如孙子、吴子这样的超级高手,创新的兵法又何止一两项?

    但霍去病的车悬阵完全不一样,这项战法最大的成就不是军事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摧枯拉朽,挡者披靡,这是文言的说法,说白了,就是畅快淋漓的碾压。无论前方是高山还是大河,又或无边无际的瀚海荒原,只要空悬的车轮旋转起来了,就能一往无前的碾压过去。

    王羽很怀疑,霍去病创立此阵,到底是因为苦心造诣的想打赢匈奴人,还是单纯的要享受碾压的快感。

    这项战法和其他战法完全不一样,不需要运筹,不需要算计,只要看到敌人,将兵器指向敌人,和身边的伙伴一起冲上去,接下来,就只剩下享受碾压对手的快乐了。

    这是他所知道的,最霸气的一项战法。

    徐荣改进此阵,将其用在步兵上,那股霸气和犀利,就已经初见端详了。现在,王羽依靠徐荣留下的阵图和训练方法,借助精于骑战的赵云、张辽、吕绮玲之力,终于将这个阵法重现于世的一刻,这股雄浑的霸气如同火山一般的爆发了出来,让他自己都为之震惊,并为之沉醉。

    拥有绝对的实力,再配上这股霸气,世间还有何人能挡得住自己的脚步?现在的这支铁骑,完全当得起第一强兵之名了吧?

    “王鹏举!”思绪飘忽间,前方的阵势突然受阻,一声如同受伤的猛兽般的咆哮声传来,王羽抬眼看时,一个浑身浴血,却依然奋然挥戈的身影赫然在目!

    是麴义!

七零七章 死亦瞑目

    “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王羽掀开面甲,低声吟哦,忽地扬声问道:“麴义,事到如今,你还不知大势所向,要负隅顽抗到底吗?现在回头,为时未晚!”

    麴义身旁还有数十个亲卫,在全军溃败之势已成的一刻,这些人依然聚在主将身边,像是一块坚硬的礁石,硬生生顶住了铁骑的狂潮。

    先后有数队骑兵与其遭遇,结果无往不利的车悬战法却在这里受了阻,虽然整体大势没有改变,但车轮流畅的运转碾压中,还是出现了一丝不和谐的因素。

    当然,麴义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发动逆袭的时候,他身边足有数百精锐,其中包括了他最后的老班底。等他终于看到王羽将旗的一刻,身边的亲卫连两成都没剩下,而且骑兵落马的数目,还不到他伤亡人数的三分之一。

    “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咳咳,好,好诗!”

    麴义将诗句反复念了两遍,不由大笑起来,笑不几声,又是一阵猛咳,连吐几口血才缓过气来,显然已经受了重伤:“麴某纵横一世,为不止一位主公效过力,打败过不止多少对手,不想却是你这个敌人最知我心,这也算是上天对我的嘲弄了吧?”

    王羽眉头轻皱,听出了麴义誓死不降之意,对方的选择让他很不理解。若说为刘虞尽忠,后者明明已经死了,而且间接杀他的人很多,自己算不上最显眼的那个。至于理念什么的,现在青州对豪强已经不向先前那么严苟了啊。

    “冥顽不灵之辈,多说何益?杀之可也!”没等王羽开口问询,吕绮玲杀气凛凛的叱喝声便在身侧响起。

    转头看时,正见女孩取下面甲,露出了气得通红的俏脸,王羽知道,女孩这是心疼损失了。

    做为骑兵主将,吕绮玲对部队看得比王羽这个主公还要重,战前研究过麴义的战法后,驱马攻敌的对策就是她想出来的。

    这招虽然当时减少了近百骑兵的战力,但落马的骑兵都是有准备的,不会造成伤亡,顶多就是损失些马。军中本就不缺马,现在打到了幽州,就更没有缺马之虞了,只要损失的不是演练过战阵,训练有素的那些战马就行。

    之后的战斗中,由于铁骑犀利猛烈的攻势,先登营很快就失去了抵抗之力,先后落马的骑兵也不过两三百。眼看着就是一场全胜了,结果麴义突然跑出来逆袭,损失一下子增加了近五成,吕绮玲别提有多愤怒了。

    要不是王羽先到一步,麴义的尸体现在只怕已经挂在她的戟尖上了。

    “绮玲,你且去助文远清除残敌,这人留给你处置便是,现在某还有几句话问他,却不急着动手。”王羽摆摆手,示意女孩稍安勿躁,誓死不降的名将他也没少遇到,除了对关、张显得有些婆妈之外,他基本上算是杀伐果断,对麴义,自然也不会太过婆妈。

    “这位,就是吕温侯的那位千金了吧?将门虎女,名不虚传。”

    初见吕绮玲的刹那,麴义愣了愣神,在烈火铁骑的阵容中,这位挥舞画戟,凶猛如虎的领军之将还是很乍眼的,麴义本以为对方是青州的哪位大将,甚至是王羽本人,没想到竟是个女子。好在他很快想到了当日比武招亲的传闻,便也释然了。

    点点头,他转向王羽,提议道:“王将军有话说,某何尝没有疑问,若是不能当面相询,恐怕死了都闭不上眼。不如这样如何,你我轮番提问,有问必答,问答之后,再了却此战,如何?”

    王羽自无不允,连怒气未消的吕绮玲都来了兴致,放弃了去清剿残敌的任务,留在原地当起了听众。

    见王羽点头,麴义毫不谦让,直截了当的问道:“王将军,你今天用的应该就是霍骠骑的车悬阵了吧?可据我所知,此战早已失传,顶多也只有根据军中老卒所述,拼凑出的一些残本,形似而神非,莫非……你果然得了神人传授么?”

    “……也可以这么说。”王羽的回答有些模棱两可。

    他也不知道徐荣到底怎么搞到完整阵图的,不过仔细想想,卫霍时代,儒家还没独大起来,以墨家的作风,在那场轰轰烈烈的匈奴反击战中有所表现也不奇怪,如果有墨家高人在骠骑军中效力,通过观摩和切身体会,把阵图还原出来同样不是没可能。

    只是其中的缘故,却不好解释太多。

    青州的现行政策,严格来说,很有几分墨家的风格,若是再爆出自己得了墨家传承的真相,说不定会引起误会。墨家的理念很好,但兼容很差,墨家子弟中,越高明的,脾气就越顽固,就像徐荣那样,给人的感觉好像随时会以身殉教那样。

    未来,还是要百家争鸣,然后慢慢融合的,王羽可不想因为徐荣传授的兵法,在自己身上打上墨家的烙印,致使青州的政策发生偏移。

    反正麴义自问自答了,他也犯不着详细解释,神人传授,在这个时代还是很吃得开的。

    王羽答的随意,麴义却也不肯吃亏,他紧接着前面的问题继续问道:“既然是神人传授,应该也有破阵之法吧?”

    “笑话!”他话音未落,吕绮玲已是冷笑出声:“车悬阵只有我的部属能用得了,别说没有克法,纵然有,我为什么要宣之于众?怕自己麻烦不够多吗?”

    “此战胜负已决,麴义将死之人,不过是想死个明白罢了。”

    麴义嘴里回答,眼睛却瞬也不瞬的盯着王羽,语气低沉:“某自幼便在西凉,至今身经何止百战?自忖对克制骑兵战法已然炉火纯青,可今天却是一败涂地,心服口服,此一问王将军又何惧有之?”

    王羽想了想,轻声答道:“有法故有破,没有什么兵种或战法是无敌的,不过这车悬阵乃是霍骠骑封狼居胥的利器,至少他面对的敌人,是没有克制之法的……”

    “也就是说……”麴义敏锐的听出了王羽的话外之音,眼睛顿时一亮:“破阵之法,当在中原军阵之道中寻?”

    “其实,今天这一仗就有点破阵的意思了吧?”王羽微微颔首,却没做出正面回答,而是环顾战场的惨烈景象。先登营伤亡极大,但铁骑也不是毫发无损,若非先行用计,伤亡只怕会更大一些。

    “这哪里算得上是破阵?不过是情急拼命罢了。”顺着王羽的视线四下看看,麴义惨然一笑:“王将军若有心相告,不需详述,只需提点一句,让麴义死得瞑目,便足见盛情。”

    王羽沉吟道:“不是我不想说,只是这克制之法,还未曾真正显名于世,本将也未操演编练过,能否克制车悬阵,还在两可之间。若是你一定要问,本将只能告诉你一个阵名……”

    “无妨,有阵名便足矣!”麴义的回答斩钉截铁,不见一丝犹豫。

    王羽说可以的时候,吕绮玲可急坏了,车悬阵今后可是她的法宝,哪能随便把克制之法说出来呢?麴义虽然死定了,但这里还有很多人呀,秘密只要说出口,还怕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么?

    但一路听王羽说下来,竟然只剩了个阵名,于是她不着急了,好奇心大起,消消停停的侧耳聆听起来。

    “阵曰……”沉吟片刻,王羽轻轻吐出两个字:“撒星!”

    “撒星?”麴义和吕绮玲都睁大了眼,在记忆中搜索着读过的兵书,却完全找不到相关或者只是沾点边的信息。

    “真有这个军阵?”吕绮玲好奇心起,不过也没忘了保守秘密的事,凑到王羽耳边轻声问道。

    野蛮女友也有小儿女情态,女孩温热的气息在耳边打着转,王羽的情绪陡然放松下来,心中不由得轻轻一漾,抬手在女孩鼻尖上轻轻一点,柔声答道:“骗谁也不会骗你啊。”

    “少来。”神经再大条也是女孩,吕绮玲感受到了那股暧昧的气息,娇嗔着转过头去,晒道:“撒星,听这名字就不正经。军阵不管怎么变化,是什么形状,都是要集结在一起作战的,哪有撒出去散开的道理?我看呐,你肯定是看人家名不长久了,故意忽悠人的……”

    “咦?”吕绮玲和王羽打情骂俏,其他人都偏开了头,独有麴义一直冥思苦想,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听到这话,他猛然惊呼出声,眼中异彩闪烁,竟像是想通了什么关节似的。

    “撒出去散开,撒出去散开……原来如此,竟是如此!”他越说越激动,最后一抱拳,满面欢喜道:“王将军,麴义受教了,古人云:朝闻道夕可死也,义死而瞑目,全仗将军大德!”

    “你明白了?真明白了?怎么突然明白了呢?”吕绮玲急了,看麴义这么激动的样子,不像是在做假,可他能明白,其他人也有可能明白,这下不是坏事了么?看这样子,好像还是自己提醒的……哇呀,自己这个孽可造大了耶!

    “放心。”王羽拍拍吕绮玲的手,示意无妨,转向麴义,拱拱手道:“恭喜正理悟道了,不过古人也说,学以致用,难道将军不打算再打造一支强军,令得此阵真正现于世间么?”

    “王将军想问的,应该就是这件事吧?”

    麴义摘下头盔,随手扔开一边,坦然答道:“今日获胜,王将军全取幽州,克定边塞也只是时间问题了。以将军的本领,将来骠骑军的骑兵队伍肯定越发壮大,只有你用骑兵压制别人的份儿,哪里需要什么克制骑兵的军阵?义纵降,亦无用武之地。”

    “何况,义与将军理念有异,对将军天下大同,人人如龙的理想着实不能苟同。人自降生,就已经分了三六九等,世家名门,当然强过乡间草民,若非有这些差别,不能福萌子孙,还有谁会争那王侯将相之位呢?”

    “既然会争,那迟早还是会分出差距的,将军的用心虽善,但未免太过理想化了一些。恕我直言,将军若非执拗于此,凭将军的人品武功,便是称孤道寡,取汉代之又有何难?只消将军愿意,那些名士岂有不蜂拥而至,争当从龙功臣之理?”

    “若是如此,将军平定乱世,不是比现在容易得多,可减少不知多少杀戮么?将军不需辩解,义相信,将军这样做,肯定也是有道理的,但义不过是个庸人,没有逆天改命的志向,只能愧对将军厚意了。”

    王羽点点头,不再相劝。

    某种意义上来说,麴义也是个殉道者,他殉的道不是宗教,而是对门阀等级制度的认同。麴家半世流离,为的就是攀附高枝,风风光光的衣锦还乡,对高门大阀的仰慕已是深入骨髓。

    若麴义改弦易辙,就相当于他把父祖辈的努力都全盘否定了,同时,也否定了自己前半生的奋斗。所以,他不会降。

    “某这些儿郎,也算有些勇力,若将军不弃,就请将军尽数收录麾下,酌情安排吧。”麴义挥挥手,头也不回的指着身边的残兵,开始交待后事。

    “麴大哥!”这些人都是麴义的老班底,闻言大恸,纷纷叫道。

    “某本想带着你们谋一场富贵,结果却把大家带进了死路,兄弟们,是麴义对不起你们。”麴义悲声大呼,转身时,一柄利刃已是赫然在手,反掌之间,寒光闪烁,竟是毫不犹豫的刺进了自己的心口!

    声犹未绝,壮士已逝!

    “大哥!”王羽来不及阻止,也没有阻止的意思,喟然长叹一声,正待说些什么,却不想异变突起。只见那几十亲卫大哭数声,然后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做出了和麴义完全相同的动作!

    数十人齐齐自刎身死,和主将麴义的死法同样决绝,时间上也只相隔不过数息而已。

    周围护卫的铁骑眼中都流露出了震惊神色,王羽和吕绮玲也是久久无语,良久,王羽才长叹道:“汉初田横之事,果非史家杜撰啊。传令下去,战局已定,毋须多做杀伤,开始收降罢。”

    “喏!”

七零八章 战后余波

    麴义自刎,数十亲卫相随,王羽虽然有些感慨,但也没有纠结的意思,实际上,他根本没空纠结。吕绮玲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之后,就不停的在他耳边碎碎念,烦都烦不过来。

    “撒星阵到底是什么阵?真的比车悬阵还厉害?明明你又没试过,怎么知道到底哪个厉害?不然你什么时候也操练一支兵出来,较量一下看看,我总觉得你是在吹牛,怎么可能比我的铁骑还厉害呢?这不合情理呀……”

    “咳咳,我说绮玲啊,你好歹也是一军主将,战后这些事你总得上上心吧?纠结一个阵名做什么?我本来也没说撒星阵肯定比车悬阵强,只是觉得这两座奇阵可以正面较量罢了,真的打起来,还得是看哪边的运筹更高,哪边才会赢……”

    王羽试图分散吕绮玲的注意力。

    他发现,女孩身上不多的女性因子,似乎都集中在撒娇缠人这方面了。别看她平时温柔不起来,但缠起人来,比后世那些缠着父母男友买苹果手机的中学女生还厉害,韧性十足,不得到满意的结果,就誓不罢休。

    “说的也是呢……”王羽的办法收到了一些成效,吕绮玲对自己的铁骑还是很宝贝的,紧张的向四周张望了几眼,然后舒了口气,转过头来,轻松说道:“不要紧,有张叔叔和孔明在,这些事用不着我多操心……”

    说着,她一把挽住了王羽的臂膀,腻声道:“王将军,鹏举哥哥,好相公,你行行好,别卖关子了,给我好好说说呗,就说说那撒星阵怎么运作的就行……”

    “喂,喂,你不要拽来拽去了,我这就说,知无不言,总行了吧?”饶是王羽常年身在花丛中,久经历练,对野蛮女友发嗲这种状况也没多大抵抗力,被吕绮玲缠得很快就投降了。

    “这才是我的好相公!”吕绮玲大喜,伸手拍拍王羽肩膀,称呼的虽然是相公,但那架势看起来倒像是在说‘好兄弟,讲义气’一样。

    “其实……”

    “嗯,你小声点,别让别人听了去!”王羽才一开口,吕绮玲又紧张兮兮的左右看看,然后凑到近前,大咧咧的搂住王羽的肩膀,俏脸几乎凑到了王羽的嘴唇上,这才紧紧手臂,轻声道:“嗯,现在可以开始了。”

    王羽哭笑不得,难怪吕布一听说有人要娶他的女儿,架子一下就放下来了呢,这位大小姐即便放在后世,也算是很有个性了,放在现在,那就是一朵奇葩啊。

    这个姿势,不是一般的暧昧啊,没看赤兔和乌骓都很不爽么?鼻孔里喷着白气,眼睛睁得溜圆,互相怒视着,随时会打起来的样子。

    不过他也清楚,想尽快让这位大小姐消停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满足她的要求。只是,自己对撒星阵也是所知有限,要解释清楚,还真的不太容易。

    “阵名撒星,顾名思义,就是阵型布列如星,敌骑冲来时,士兵散而不聚,使敌人扑空。等敌人后撤时,或势头已尽时,散开的士兵再聚拢过来,对敌骑进行反击……此阵专为克制骑兵而设,最适用的兵种也是长戈兵……”

    “骗人的吧?”吕绮玲歪头看着王羽,脸上神情摆明了告诉王羽,她不相信。

    倒不是女孩疑心病重,这阵法从情理上倒是说得通,但明显违背了用兵常理。

    士卒散开,固然可以将骑兵冲阵的威力降低到极致,可那样一来,队列不就溃散了吗?骑兵可以聚散如常,因为骑兵本来不是很讲究阵型,可步兵最重队列和配合,队形散了,再聚起来又谈何容易?就算真能做得到,也不可能在骑兵冲锋那么短的时间内完成啊。

    这撒星阵的运作原理,给她带来的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就像是刚到高唐开始练兵,王羽就提出了车悬阵概念那时一样。

    “这阵肯定是存在的,这点毋庸置疑,不过我知道的也只有阵名,和阵法运作原理,阵图和具体的练兵方法,就不得而知了。”王羽摊摊手,不无遗憾的说道:“麴义是最有可能令此阵复现的人,他若不死,咱们说不定还有机会见识一下,现在么,就只能追思喽……”

    阵法当然是真的,撒星阵是岳武穆苦心研究出来的,专门克制重骑兵的阵法。听起来虽然匪夷所思,但就是凭着这个阵法,岳飞硬是用新招募的新兵,在兵甲不足的情况下,先后几战,连战连捷,彻底葬送了女真人精心打造的铁浮屠。

    与霍去病的车悬阵一样,岳飞的撒星阵也是昙花一现,随着岳飞父子的冤死,只留下了传说,但这阵法肯定是存在的。

    凭借长枪兵和方阵就能完克骑兵,本来也只存在于小说之中,没亲眼见证过铁骑冲锋的人,很难想象那是怎样的情景。如果单凭那么简单的手段就能与之对抗,并完克之,哪里还有岳飞、戚继光这样的大英雄登场?

    这个时代虽然将星云集,但除了麴义之外,还真没有什么人专门研究步兵克制骑兵的战法,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多训练点骑兵呢。

    麴义这一死,撒星阵恐怕要成为绝响了。

    虽然有些遗憾不能一睹奇阵真容,但王羽觉得也无所谓。今后将是大汉铁骑纵横天下的时代,研究如何克制骑兵,那是大汉的敌人需要考虑的事,从这个角度来想,王羽宁愿撒星阵成为绝响。

    除了华夏,其他种族对阵法不可能有这么深刻的研究。步克骑的奇阵不复现,就代表着大汉铁骑所向披靡,相较于这一层的意义,奇阵的价值自然就变低了。

    王羽避重就轻,将撒星阵本身的内容一语带过,详细解释起了这层意义,说得吕绮玲频频点头,赞叹不绝。

    “其实,麴义离撒星阵也只差了一步而已,若是今天拿不下他,等下次再战,就算没有我的提示,恐怕也……那样一来,纵使获胜,也要付出更大的代价。先登死士,确实了不起啊。”

    步克骑,最重要的不是阵法,而是勇气。没有敢战之卒,麴义也好,岳飞也罢,都不可能打败强敌。论起视死如归的勇气,先登死士实至名归,当世强兵虽众,但无一能出其右。

    吕绮玲没有王羽这么多感怀,了却了心事,她开始展望未来:“好啦,好啦,别想那么多了,反正他死了,撒星阵什么的也不可能再出现,咱们的铁骑还是无敌的,等收拾好了就尽快上路,居庸那边还有很多敌人等着咱们去消灭呢。”

    王羽没答话,说话的工夫,战场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了。

    前去追逐敌军的将士们陆续赶回,负责收容俘虏,收集战利品的士卒们也差不多完成了任务,在张辽的带领下,依次向主将缴令,向王羽征询如何善后的事宜。

    齐周的兵基本跑了个精光,张辽也没去追,反正追也追不上。那些杂胡被吓破了胆,抛弃了一切累赘,比正常的轻骑兵还轻,速度飚起来,重甲骑兵只有望尘莫及的份儿。

    不过经历了这样的溃散之后,齐周这些人不但不会重新成为威胁,反而会在很长的时间内,成为青州军的助力。因为他们会把恐慌散布给整个胡虏阵营,令敌人未战先怯。

    麴义的三千军,则是死伤过半,剩下的人只有少数成功脱逃的,其他人都做了俘虏。

    这一战,铁骑的全部力量都用在了冲锋上,并没有包围歼灭的意图,最后形成了全歼的结果,只能归咎于麴义的统率能力太强了。若非在他的指挥下,全军居于劣势,依然死战坚持,伤亡也不会这么大,逃走的人也会更多些。

    这些俘虏大多都是刘虞的死忠,用是没法用了,至少不能在幽州用,但除了对异族之外,王羽也没有杀俘的习惯,只能先看押起来,等日后再做处置了。

    负责收敛伤号,清点阵亡人数的诸葛亮也完成了任务,捧着一摞人名单,等着王羽和主将吕绮玲查验。

    这一战获胜的代价不小,伤亡人数超过了三成。

    不过重金砸出来的装备也不是摆设,防御高的好处不光体现在战场上,战后也同样大放异彩。五百左右的落马者中,战死者只有两成略多,其他都是伤而不死。

    这些伤员王羽也不太担心,这次出兵他的准备极为充分,和田丰一起去中山的,还有他从江东拐骗来的华佗。用的借口当然是中山战乱,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什么的,借此唤醒对方的仁心和医德,和张宁的医务组一起去救死扶伤了。

    有这位华夏第一外科圣手在,令其他诸侯头疼的伤兵救治问题,对王羽来说完全就不是问题。

    当然,这次肯定不能连续作战了,想再次将铁骑投入战场,至少要经过几天的休整才行。

    好在麴义、齐周一去,范阳境内也没有什么敌军了,和魏延、李乐取得联系后,肃清残敌的事,交给他们就足够了。

    “大军先进入逎县,留下部分伤员和辅兵,休整一日后,主力继续进军,兵发蓟县!”

七零九章 天下熙熙,皆为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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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近新年,中山国各地已经完全从战争的阴影中摆脱出来。

    实际上,冀北的连场大战,对民间的破坏并不很大,尽管隐雾军诈门夺城都是用百姓做掩护,但比起惨烈的城池攻防战,这点小惊险压根就不值一提。

    参与行动的百姓,有的事先一无所知,有的则是被魏延收买了,在图穷匕见的一刻,有人惊恐不已,四散而逃,也有人鼓起勇气,在一旁摇旗呐喊,以壮声势。

    可不论当时如何表现,战后所有人的意向都是统一的,再有这种好事,一定要努力参与。

    倒不是百姓觉悟性有多高,只是青州军事后给出来的报酬太丰厚了。

    不知情,四散逃跑的人,在战后不久就领到了一斛粟米,据说是压惊费;在混乱中受伤的,待遇更高一些,不但能享受免费医疗,领到的慰问金也比没受伤的高一倍;至于那些不避危险,站在青州一方助威助战的就更了不得了,他们得到了一个‘义民’的头衔!

    “六哥,看你这长吁短叹的,俺就不明白了,一个空头衔,怎么会比实实在在的的粮食和铜钱还重要?”

    治所卢奴城本来就没受到战火的波及,借着地利的优势,战后恢复的速度更是惊人。现在明明是寒冬腊月,理应是一年里最萧条的时候,可单从街市上人来人往的景象看来,倒比夏秋之际还热闹了几分。

    在府衙门外聚集着的人尤多,大家一边彼此交谈议论着,一边兴奋的向门前贴着的告示上指指点点。虽然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文告上写的是什么,但不认字并不代表记性差,在府吏宣讲过后,大多数人都记住了与自己相关的内容。

    其中。义民的头衔,就是热门话题之一。

    “你懂什么?别看这义民只比草民差了一个字,内里的意味可差得多了!有了义民的头衔,可以享受到很多便利,做买卖能减税,种田能多领田地,想当官也可以接受免费的培训,优先出仕,连家里子弟去书院读书。都不用自己出路费和饭钱……”

    先前说话的是个干瘦干瘦的青年,被称做六哥这位则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汉子。此刻,这人正一脸的痛心疾首,一边回答,还一边拍着那瘦子的后背。把后者拍得两眼直翻白。饶是如此,那瘦子还是听得很认真,准确的形容,是极度的向往。

    “乖乖,哪是义民啊,分明就是举了孝廉呐!”

    “可不就是么!”大汉重重一拍大腿,一张宽脸苦的几乎滴出水来。“就差那么一点啊!那边要不是顾着你嫂子和侄子,俺就冲上去了,不就是摇旗呐喊么?那天魏将军威风八面,跟在他后头。哪会有什么风险?曾经有这么好的机会摆在咱面前,结果就这么错过了,季兄弟,我这心呐。是哇凉哇凉的啊……”

    “可不,可不。”瘦子忙不迭的点着头。两人都是魏昌县一带的居民。前次遭雪灾,大汉携家带口去毋极逃难,他没去,就此分开,日前才在卢奴城重逢,却不想对方竟有了这样的际遇,一时间,他又是羡慕,又是替朋友感到遗憾,心里的滋味别提多复杂了。

    “六哥,这么说,你这次来卢奴城,不是来领头衔了?难不成你也是……”

    “当然是应征来了!”说起这个,大汉又来精神头了,拍拍胸脯道:“在一条沟里摔一跤那是不小心,要是每次都摔,那就是自己不长眼了。骠骑将军那是什么人?下凡的武曲星君,慧眼如炬,谁出力,谁偷奸耍滑,他老人家心里都明白!”

    “六哥说的是……”瘦子点点头,又摇摇头,将手捂到嘴边,一边呵气,一边说着:“不过,这次去的可是塞上!听说北边打得很惨呢,白马将军都被胡虏给包围了,咱们这边还好,范阳那边闹得可凶了,听说啊……”

    “啊!你不是来应征的?”大汉摸着后脑勺,发现两人说两岔去了。

    “您瞧咱这身子骨,哪有那力气啊?”

    大汉的嗓门不小,很是吸引了一些围观者的注意力,瘦子凭空觉得自己矮了一头,讪讪辩解道:“俺是来领荒地的,眼瞅着就开春了啊。听说这一次,只要能保证种得过来,无主的田地都可以领,最多能领五十亩呢!听说官府还借出种子和耕牛,嗯,还有荒地……”

    “那也不错。”大汉生得粗豪,心思却细,看到朋友神情,就知道对方没胆子入伍当辅兵,去幽州博取功名,当即话锋一转,语重心长的说道:“季兄弟,日子怎么过,那是个人的事,别人劝不得,也管不了,不过你要知道,现在这世道已经变了……”

    瘦子茫然抬头,只见好友一脸真诚,心下不由一热。

    “青州新政到底怎么好,俺是粗人,也说不出,但你看看大家伙儿的笑脸,就知道好了。不过啊,这机会,还是得自己把握,可不能向从前那样闷头种田,对旁的事全不关心,人人如龙,毕竟也是分先后大小的。”

    “说实话,你那庄稼把式,真的不咋地,留在家里种田,不是好出路。就算你心里挂着老娘,惦记着娶媳妇,传宗接代,不想离乡背井,那也可以找点别的差事啊?衙门不是在招吏员么,你以前在甄家的商队当过伙计,对这一代的地势都很熟……”

    “俺,俺去当官?”一听这话,瘦子顿时惶恐起来。

    “有啥不能当的?”壮汉一瞪眼,指着文告,大声说道:“告示上不是说了么?唯才是举!唯用则贤!意思就是说,你有本事就尽管去应募,不限出身,不限身份,被刷下来也没人笑话你,干嘛不去试试?不就是当官吗?俺可是听说了。骠骑将军说,这世上最容易干的差事就是当官!乡亲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俺也听说了,是有这话!”

    “不过骠骑将军他老人家说的是以前的官,现在青州的官可不好当。那可是要真才实学的,你看看元皓先生,衙门中大事小情一把抓,那叫一个井井有条,这样的官。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当的。不过,去衙门跑个腿,倒没什么可难的,想去,就去试试呗。”

    有人附和。有人提醒,气氛越发热烈起来。

    大汉眼看好友神情微动,知道对方意动了,正要趁热打铁,却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抬头看时,长街尽头。一骑快马疾驰而来,上面的骑手远远看到人群,扬声高呼道:“乡亲们请让让,是紧急军情!”

    “嗡!”

    人群顿时便是一阵骚动。人们一边拥挤着,让开了道路,一边交头接耳,还有那胆大的。直接扬声问道:“军爷,是哪里的军情?是骠骑将军打了胜仗吗?”

    “的确有捷报。”斥候也不作隐瞒。坦然答道:“主公轻兵北上,于十日前进入范阳境内,连续遭遇贼军围攻,连战连捷,巨马水一战,大破先登营和齐周贼军联手,敌将麴义战败后自刎,如今范阳境内已全面肃清……”

    “喔!”

    “君侯威武!”

    所有人都大声欢呼起来,直到那斥候在衙门口勒住马,将要入内之时,才有人问起了他的话外之音:“军爷,除了捷报,还有别的吗?”

    “这……”斥候迟疑了,按说这不是什么机密军情,依照主公定下的规矩,说了也就说了,不过这里聚了这么多人,传扬出去之后万一变了味,引起恐慌就不好了。

    “无妨,只管说来便是。”正为难间,府内有人缓步而出,淡淡说道。

    斥候抬眼一看,当即大喜,抱拳道:“敢叫先生知道,纪将军急报,鲜卑大军兵临飞狐道,正在猛攻广昌城。纪将军已经顶住了敌军的突袭,不过敌军势大,广昌城亦念旧失修,恐难久守,所以促请先生加速输送粮草,以便主力部队加速行军!”

    他的语调不高,效果却很惊人,衙门前瞬间陷入了寂静,只有几至微不可闻的私语声在回荡。

    “飞狐要塞被兵了?”

    “胡人真的来了?”

    “能不能守得住啊,要是胡人破口杀进来,那就全完了。”

    斥候心中一紧,他最怕的就是这个。

    北疆战略中,中山国和漂渝津是最重要的两个后勤基地,万一因为恐慌未战先乱,那他就是千古罪人了。这消息当然是无法一直保密的,可若是衙门封锁得力,拖延个三两个月还是没问题的,到时候,形势也许又不一样了呢?

    “知道了,回报纪将军,援兵不日便到,让他专心对敌即可。”田丰倒是一点都不着慌,回答的语气也是淡淡的,就像是听到的不是紧急军情,而是厨子汇报说,晚餐的菜谱一样。说完,他直接就转进府内去了。

    斥候心下茫然,不知道田丰到底什么意思。茫然四顾时,却惊讶的发现,就是这么一转眼的工夫,周围的气氛竟是再次发生了变化。

    “胡狗来送死,太好了!这次要拿头衔,连幽州都不用去了,在自家门口就行!前面的赶紧着点,不报名也别挡路,俺还要去飞狐要塞立功呢!”一个大汉兴奋的高喊着。

    “六哥,俺,俺也想去,你觉着能成吗?”又一个瘦子畏畏缩缩的问着。

    “有啥不行的?刚才俺不是都说了吗?今后要想吃得开,没个义民的头衔可不成……”

    “有道理,算咱一个!去广昌,打胡虏个落花流水!”

    这二人的问答像是个信号,一下子驱散了恐慌情绪,气氛顿时高涨起来。

    斥候看得目瞪口呆,随后对田丰佩服得五体投地,难怪元皓先生不着慌呢,原来他早就预料到了啊。

七一零章 神医华佗

    /

    “他要我去,我就得去?我呸,老夫不去!王鹏举那小子就是个骗子,大骗子!”

    斥候并不知道,田丰也没能冷酷到底,回府不过片刻,他就被人喷了一脸的吐沫星子,只有苦笑摇头的份儿,哪里还扮得了酷?

    “元化兄,主公请你来青州,的确用了些……嗯,心机,但也谈不上‘骗’字吧?您也看到了,中山、常山这边确实有很多病患,若没有您主持大局,张医令一个人可支撑不过来。何况胡虏入寇,北疆大战连场,倒时候……”

    田丰在中山主持内政、战后抚恤、重建的工作一把抓,境内很快安定,百姓几乎把他当做了万家生佛,威望仅在王羽之下,这当口敢当面喷他的自然不会是普通人。

    说话的是个很难看出年纪的老者,说是老者,主要是因为他说话时语气神态都是老气横秋,而且田丰也称之为兄。单从外表上看来,这位身穿青色道袍之人,也许有几分道骨仙风的气质,但老态却无论如何都是说不上的。

    寻常老者,在五十岁的年纪上,须发早就花白了,岂能如此人一般亮黑如新?若不是脸上的皱纹多了些,写满了岁月沧桑的痕迹,说他是位青年,怕是也有人信的。

    “田元皓,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华佗气哼哼道:“苍生疾苦?如今天下烽烟处处,哪里的黎民不受苦?江东那位小霸王比你家主公还不管不顾呢,打完仗的地方,比胡虏经过的地方也强不了多少,那里需要救助的病患多着呢,偏你们河北的百姓金贵不成?”

    猛一拍桌子,华佗义愤填膺的喝道:“告诉你。老夫之所以随他北上,纯属被他给忽悠了!”

    “……”田丰刚含了一口热茶到嘴里,没等咽下去,就听华佗说这话,好悬没把茶喷对方一脸。被忽悠就被忽悠呗?青州上下,被主公忽悠的人还少么?说的这么自豪,这么理直气壮算是怎么一回事?

    “师父,您喝口茶,消消气。”一边张宁素手奉茶。柔声道:“上当了也不是您的错,只是您宅心仁厚,被人觑准了,利用了而已。”

    “还是我的乖徒儿贴心……”

    转过头,华佗一下就变得和颜悦色起来。接过茶杯,感受着温热的气息,他又想起一段公案,于是继续抨击起王羽来:“王鹏举这小子,就是个有眼无珠的浊物!老夫这徒儿才貌双全,哪点差了?偏他视若无睹,连个名分都不肯给。元皓老弟,你说,这是人干的事儿嘛!”

    “……”田丰继续闷头喝茶,这话题里面全是坑。打死也不能接!

    “元皓先生说的是公事,师父,您说这个干什么?”张宁俏脸飞红,嗔道。

    “怎么不说?”华佗一吹胡子。冷哼道:“华夏几千年,谁没事整天让女儿家在外奔走?一下子是徐州。一下子又是兖州,这又一口气给指使到幽州了!哪儿危险往哪儿去,还连个名分都没有,凭什么啊?”

    “我看呐,他就是欺负你娘家没人,否则按照顺序,你就是第三没错!徒儿别担心,张道兄驾鹤西游了,可还有你师父我在,虽然咱爷俩刚认识没几天,但咱们道家讲究的是机缘,不用在乎那些俗礼。这个公道,老夫定要给你讨回来才算完!”

    “……”田丰的头低得都快贴上胸口了,他不敢抬头,不然肯定会让华佗看出他在偷笑,搞个不好,老头的矛头又要冲着自己来了。

    “师父,您再说,我,我便不依了!”

    张宁本质上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虽然和王羽的关系在青州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但被华佗当众说起,她还是觉得羞得不行。可偏偏又说不出什么重话和辩解的话来,只急得满脸通红,连雪白的脖颈上都染了一片赤红,看起来很有玉女怀春的味道。

    “好,好,不说,不说了。”华佗不怕王羽,也不在意田丰,不是故意卖弄,只是对功名利禄不感兴趣,无欲无求罢了。但对张宁,他就紧张得多了。

    名师出高徒,伯乐固然不常有,千里马同样也不是大白菜,他漂泊半生,一身医术已经登峰造极,却始终没找到合适的弟子传授衣钵。

    不是他敝帚自珍,实在是好徒弟不好找。心性肯定要好,谁喜欢欺师灭祖的徒弟啊?天赋也不能差,不然累也累死了,还谈什么传衣钵?

    挑来挑去,结果就这么耽搁了,要不是一时不慎被王羽拐来青州,遇上了张宁,华佗这身医术八成会按照历史固有的轨迹,就此失传,成为后世的重大遗憾之一。

    好容易找到的徒弟,重要性不在老来得子之下,华佗对王羽横眉冷目,未尝不是替徒弟抱不平的意思。现在,张宁就是他的命根子。

    “不过啊,女子可以学医,治人,但终究还是要和藤萝一样,有个依靠的……也不知那小子怎么想的,大江南北走着,收罗了一大群莺莺燕燕,却都在外宅放着,莫非是有不举之虞……嗯,也不对,老夫上次看他面相,气血两旺,精神得很呢。”

    眼见华佗越说越不靠谱,田丰赶忙出面圆场:“咳咳,元化兄须知,主公身负国家大业,从初平元年至今,一直东征西讨的,这不是没有闲暇么?所以,正要我等为君分忧,他才能家国兼顾不是?”

    “这倒也是。”华佗点点头,很讲道理的认可了田丰的说法:“也罢,那老夫就去幽州走这一趟……不过话说回来,元皓老弟,今天你这话可是撂在这里了,这个保人你做定了,等幽州战事一了,婚事……”

    “师父!”

    “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华佗一边安抚徒弟,一边反手在背后,向田丰竖起了三根手指。毫无疑问,这位神医是在提醒田丰,一定要保证徒弟的排位。

    田丰啼笑皆非之余,眉头很快又皱了起来,张宁心细,怕田丰对师父不满,轻声问道:“元皓先生,您这是……”

    “唉,还不是心忧眼下的战局?”田丰点点手中军报,长叹道:“国事艰难,百姓何辜啊!”

    “飞狐道的鲜卑大军,不是已经被纪将军堵住了吗?主……主公他在范阳也是连战连捷……”张宁眨眨眼,不明所以。

    “羽林军主力已经到了涞山,就算纪灵守不住广昌,以文则的稳重,西线也不至有失。老夫只是担心,鲜卑人另有算计……以胡虏的狡猾,看到飞狐道不通,知道计谋败露,应该会另觅战机,而非强攻硬打才对。”

    说着,田丰将信纸摊开,指着末尾一处解释道:“东线也有警讯传来,在阎柔等人的配合下,乌丸人大举西进,一举攻破了卢龙塞,然后在土垠城击败了田楷,现在东路已是一马平川,蹋顿既可以选择继续西进,和鲜卑人夹攻蓟县,也可以南下攻打漂渝津,形势,险得很……”

    听田丰说得郑重,张宁也是心中一惊,凑前一看,正看见最后几句话:“咦?子义将军已经迎战去了?他是咱们青州的头号猛将,那个叫蹋顿的,应该不是他的对手吧?”

    田丰脸上苦笑意味更浓:“若是他二人单打独斗,别说一个蹋顿,就算十个,子义也能战而胜之。可现在……唉,子义身边只有五百部属,虽然有水军的优势,但辽西一带天气冷得很,河流,甚至近海都已封冻,纵有水军,也无用武之地啊。”

    现在鲜卑人的策略已经变得很清晰了,他们就是要利用兵力上的优势,在漫长的边境线上,发动全面的进攻。

    飞狐道的鲜卑军队暂时不用担心,发现于禁的主力抵达后,他们肯定会转强攻为牵制。不过这样一来,为求稳妥,于禁也不能分太多的兵去支援中路,羽林军就这么被牵制住了。

    王羽打败麴义之前,范阳其实也是个牵制点,再加上东路的乌丸,中路的鲜卑主力,以及鲜于辅的杂胡主力,幽州的形势可谓错综复杂,同时也是危机四伏。

    现在看似在牵制的敌兵,如果发现了己方战线的弱点,随时有可能变成强攻模式,现在强攻的战线,也随时有可能改变为牵制,甚至诱敌。

    稍有疏漏,就是满盘皆输的结局。

    这就是胡虏最难对付的地方。本来胡虏是狡猾不到这种程度的,不至于连田丰都忧心忡忡,但他不会忘了,对方阵营中还有阴谋家许攸,以及通晓幽州情势的一群杂胡首领。

    有了这些人的帮助,胡骑的威胁被放大了何止一两倍?进入幽州之后,青州反倒像是在敌境作战一样,没有接应,也不识地理,太史慈出发前,就很可能没考虑到辽西河流、海水封冻的情况,这一次想必是要无功而返了,但愿不要影响到东线的士气才好。

    “原来是这样……”花了点时间消化田丰传达的信息,张宁突然转向华佗,急道:“师父,救兵如救火,以徒儿之见,咱们还是立刻出发的好!能多让一个战士恢复战力,对未来的大战,就有一分助益啊!”

    “罢了,罢了,谁让老夫只有这么一个徒儿呢?就让那小子再得意一回吧。”

七一一章 王羽的打算

    “主公,您当初邀请元化先生北上的时候,到底答应了什么?怎地会惹来如此之大的怨气?要不是张医令苦劝,搞不好他真的不肯来幽州呢。”

    诸葛亮看着王羽,满面狐疑。

    华佗他见过,除了医术高超之外,完全就是一派隐士风范,脾气或许古怪些,但绝对算不上暴躁之人。王羽能延请到这位世外高人随军效力,本就是很让人疑惑的一件事,现在看来,其中似乎还有其他隐情啊。

    很显然,自家这位很擅长忽悠的主公用某个承诺引起了华佗的兴致,然后却没有兑现,惹得后者大为不满,差一点就要一拍两散了。

    诸葛亮很好奇,自家主公忽悠的人不少,但基本上事后都没什么手尾,这一次终于是失手了吗?

    “唉,此事一言难尽啊!”王羽被问到了伤处,不由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他笼络人才最大的法宝,无非就是利用先知的优势,投其所好。

    华佗是医生,要投其所好当然要在医学领域中想办法,王羽虽然会的很多,但医术方面的知识却近乎为零,即便因为任务需要学了些急救的手段,和中医也是不搭边的。好在华佗不是普通的中医,而是华夏历史上,罕见的以外科手术而闻名后世的医生。

    在江淮见到华佗时,王羽展示了一下急救处理的手法,引起了华佗的兴趣,然后两人就外科医学方面的问题进行了深入的谈论,王羽让华佗意识到了外科医学系统化的美好前景,这才顺利邀请到了这位神医。

    不过,深入接触之后,华佗很快就发现,王羽压根就是个半桶水,他所有的医学知识都在刚见面的时候展示完了。要不是青州的铸造技术提升,在王羽的指导下,打造出了一些华佗很感兴趣的医疗器械,华佗可能早就离开青州了。

    “张医令得的是太平道那一脉的传承,防治疫病很有心得,但在外伤方面,只能说是普通,有华神医来坐镇,北疆这场大战中,将士们就多了一层可靠的保障,思及于此,本将哪还顾得个人的些许名声?”

    汉末有建安三神医之说,华佗在外科造诣非凡,张仲景则不用说,第一内科圣手,至于那位隐居庐山,留下杏林佳话的董平,王羽所知有限,总觉得若非身份问题,也许张角也会名列其中。

    而华佗和张角的医术,在乱世之中意义非凡。

    防治流行病不用说,战争、天灾往往和瘟疫都是伴随而生的,青州这几年一直没有大规模的流行病爆发,不能不说是张宁和她的信众们的功劳。

    外科医学就更不用说了,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受伤和死亡的距离是很接近的。金属兵器上多数带有铁锈,只要被这种兵器划破皮肉,就算是轻伤,也很容易感染破伤风一类的急症,染上了就离死不远了。

    历史上周泰为保护孙权,曾身披二十余创,重伤不起,按照书上的描述,他身体发高热,所有医生都束手无策,应该就是染了破伤风。等华佗一到,当场施药,立竿见影的缓解了病情,由此可见,华佗在细菌感染方面,也是有心得的。

    想想也不奇怪,能在两千年前就有把握做开颅手术的人,没有消菌的手段才真叫奇怪呢。

    王羽虽然也懂一些这方面的知识,终归不够专业,延请华佗来书院任职,建立系统的学科和医学系统才是当务之急。

    所以,王羽这番话虽然有唱高调的嫌疑,但基本上算是发自肺腑。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亮总觉得,您早就算计好了。”诸葛亮点点头,却没尽信王羽所说的意思:“您知道元化先生膝下没有弟子,处心积虑的让张医令和他接触……”

    “哪能呢?孔明你想得太多了,本将又不是神仙,哪能事先料得到这种事呢?元化先生没有弟子,本将也是张医令拜师之后才知道的啊。”王羽大汗,身边聪明人太多,就是这点不好,有点什么小心机,完全瞒不过去。

    华佗没有传承留下,那可是后世的巨大遗憾,别说弟子,连他的医学笔记——青囊书,都只剩了残页,自己有了机会,当然要尽力弥补。

    张宁可是张角的义女,十几岁就靠着张角的口授自学成才,在医学方面,算得上是天才中的战斗机了,再加上她的性情温和,更有一股子悲天悯人的圣女气质,这样的弟子华佗要是再看不上,那他的传承真的只能带进棺材了。

    这也是王羽敢于冒着和华佗一拍两散的风险,坚持把人先忽悠到手的倚仗所在,有了这层关系,这位神医就算是牢牢的绑在自己的战车上了。至于态度什么的,那都是小节,有本事的人,有几个没有点脾气的?

    王羽很自得。

    “那可不好说,先前东线之危还只是猜测,现在乌丸大兵入境的消息已经得到了证实,可主公您还是一点都不着慌,把军中斥候都派去了西关,显然是要以解居庸之危为优先考虑……亮觉得,您这样做,肯定是有什么计划,而且是在子义将军出兵前,就策划好的。”

    因华佗而生的感慨只是附带,现在的话题这才是诸葛亮真正想说的。

    青州军三路进兵的计划本来没什么问题。

    中路的军力看似最少,但实际上,风火骑兵单独作战时都相对有欠缺,联合作战的时候威力才是最恐怖的。中路的六千多骑兵,战力一点都不比两万步兵差,单说攻击力,只会更强而非相反。

    现在的危机主要还是因为对公孙瓒的策应,赵云出塞的本意是去截断刘虞的后路,结果由于公孙瓒进兵太早,反而成了脱离战线的孤军。而本应全力扼守东线的泰山军为了弥补中路的的破绽,疑兵西进,致使东路的防御力量不足。

    疾风骑兵成了孤军倒不用太担心,赵云指挥轻骑的本领还是很强的,鲜卑人或许能凭借兵力优势打败他,但绝对不可能设下埋伏什么的包围他。连沮授当初都没做到的事,鲜卑胡虏又岂能如愿?

    将军府对赵云的关注,主要还是在他的动向,以及在没得到充分情报的情况下,能否和主力达成配合。而东路,带给幕僚们的,就只有心惊肉跳的感觉了。

    阎柔的号召力和手腕都比齐周强出不至一筹,在乌丸人之外,他自己就拉起了一支由七千骑兵和上万步兵组成的队伍,与蹋顿合兵一处之后,军力已经超过了四万。

    挟打败田楷的威势,联军一路耀武扬武,招降纳叛之下,军力也是急速扩充。虽然也受到了巨马水之战的影响,但势头却也只是稍稍减缓,蓟县收到情报时,联军的兵力已经达到了五万,阎柔的前锋更是马不停蹄的攻入了渔阳境内,进抵鲍丘水一线。

    如今辽西的河流大多都已封冻,鲍丘水完全形不成障碍,如果阎柔愿意,他可以在三天内赶到漂渝津。而漂渝津就算将建筑大队都拉上阵,也只有万把人,泉州、雍奴虽然还有援兵,但相对于五万贼军而言,却也只能说是杯水车薪。

    更让人担心的是太史慈这个主将,带着船队出海后,他很快就与阎柔的先锋部队遭遇。两军没有开战,因为距离太远,一个在船上,一个在岸上,中间隔着数里之遥的冰层,除了当斥候,似乎也干不了别的。

    从交通方式上面,太史慈更占优势,坐船比用两只脚赶路舒服得多,算是以逸待劳了,进而催生出夜袭等战法也不奇怪。

    但问题是,冰层对双方来说,都是难以逾越的障碍。

    别看冰层冻的挺厚实,但久在辽东的人都知道,冰层的具体情况,是最难预测的,特别是海冰,不经过一定的勘探就贸然闯上去,保不准会发生什么呢。

    冰层断裂,人掉进冰窟窿里是常有现象;还有可能走着走着,冰层就突然漂移开了,看似整体的冰层,其实是由很多个部分单独形成的,聚聚散散,根本无从预测。

    于是,遭遇后同向而行的两支部队一直相安无事。

    阎柔知道打不到太史慈,但他也不担心;太史慈虽然更具主动权,却是无从下手。

    别说两军一直在行进之中,他根本没机会,也没条件勘探冰层,探明登陆路径。就算两军相持不动,他这边一勘探冰层,目的就暴露了,失去了出其不意的奇袭优势,五百人怎么可能奈何得了七千骑兵?更不用提阎柔身后那军力超过四万的主力部队了。

    诸葛亮很担心,一直这么下去,太史慈会不会按捺不住,强行发动奇袭。

    如果真是那样,就算太史慈运气好,平安通过了冰层,风险也是相当巨大的。阎柔的先头部队可是纯骑兵,为的就是保持机动力,避免和青州主力部队正面交锋。

    即便太史慈突袭得手,但他只要没能击溃阎柔军,远离船队的陆战队,就要在平坦地势上承受优势骑兵的围攻了,凶险,不言而喻!

    这样的情势下,再看到王羽气定神闲的模样,他怎能不怀疑,王羽是不是又神机妙算了一次,早早就制订了什么计谋呢?

    “所以说啊,孔明,你想得太多了,反而百密一疏。”

    王羽抬手拍拍诸葛亮肩膀,呵呵笑道:“锦囊妙计肯定是没有的,不过你多少有些小觑子义了,他可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夫,再说了,你可不要忘了,他当年逃难去辽东,在那里生活了好多年呢,你觉得他出发前会不知道河水结冰这种常识么?”

    “那……”

    王羽悠然说道:“总之,他没求援,就代表他有把握,咱们要做的就是相信他,利用他争取到的时机和机会,把伯珪兄先救出来再说。”

七一二章 狼群战术

    新年前后,是一年最冷的时间。

    夹在连绵的燕山与浩瀚渤海之间的辽西走廊上,腊月的寒风正鼓动着最后的疯狂,严寒彻骨,滴水成冰。

    对中原人来说,足可冻死人的天气,对胡人大军却没多大影响,即使是中原人眼中的苦寒边塞之地,也比草原大漠上好多了。

    草原上缺乏森林阻挡,所以夜风大得吓人。没有找到合适的避冬处所之前,牧人们连帐篷都不敢扎,只能把所有的衣物全部裹在身上,而后抱着肩膀,缩卷着身体,围着火堆苦捱。

    虽然不懂物理力学,但生活经验告诉木人们,占地方越大的物件受风越大,万一地上的木桩打得不够牢固,大伙睡着时,连人带帐篷都有可能被风卷走。

    每一个冬天对于牧人们来说都是生与死的考验,那些有山有水,可以避风的地方,向来只有单于、大人们才能享用,其他的牧人,只能各听天命。

    因此,对草原人来说,冬天南下寇边,既是军事行动,同样也是一种季候性的迁徙。只要翻过燕山,气候就变得完全不同,汉人们修建的房屋,也比帐篷暖和得多,结实得多,在这里,生存,再不是无解的命题。

    在这种心态的驱使下,即便面对青州军这样的强敌,胡骑的士气依然很高,即便实在离开温暖的县城后的行军途中,也没什么人叫苦。

    毕竟中原是越深入,就越繁华的,每向中原腹地踏出一步,就朝幸福生活更接近了一些,强敌什么的,大可以等碰上了再说。

    大人说的对,中原的英雄们正在自相残杀,即便有几个脑筋顽固的,也没什么可怕的,好虎架不住群狼,大伙儿这么多人,堆也堆死那几个汉家英雄了。

    整个营地内,最暖和的当属阎柔的中军大帐。

    大帐是依照草原风格搭建的,足有寻常毡帐的五倍大小,四周以木条相拼,外围裹以雪白的毛毡,穹顶和毡墙的各个方向都开了大窗。

    中央处摆着一个巨大的铜火盆,盆中有篝火熊熊而燃。篝火上方架着烤架,上面串着一整只整治好的肥羊。

    看起来羊烤的已经差不多了,油光闪闪,随着厨子的翻动,不停的从烤羊身上滴下,落入火中,发出‘嗤嗤’的响声,冒出的白烟与香气混在一起,袅袅升向帐顶的天窗,任由呼呼北风吹散。

    篝火旁边围了一群人,装饰各异,有的穿着中原人的儒服,有的穿着劲装,更多的则是裹着皮裘,髡头结辫的胡人装束。这情景,倒像是后世所说的胡汉一家了。

    其中最显眼的,莫属坐在东首,满头小辫的阎柔。鲜卑人髡头的习俗和后世的满鞑差不多,通常是男子留独辫,女子多辫,似阎柔这种身为汉人,偏做胡人打扮,而且还搞得不男不女的,无疑是个异类。

    不过此时的胡人,远没有后世满鞑那么执著且变态,对自身的习俗谈不上有多重视,之所以髡头,只是图个方便。毕竟草原人没有中原人那么讲卫生,头发搞得太长,不但不好打理,而且还会滋生各种寄生虫,剃了才方便些。

    “来,齐兄,且胜饮!”

    胡人用的器皿和身处的环境差不多,粗糙而大气。饮酒用的是大号铜碗,盛酒用的是大个牛皮口袋,所谓的菜,也多半都是整个的羊,烹饪的方法无非煮和烤。

    阎柔手里端着的就是个大铜碗,浑浊的酒液随着他邀饮的动作剧烈的晃动着,碗边缘上稠乎乎,亮晶晶的油腻清晰可见,看得齐周直欲皱眉。

    虽然也自认是杂胡,但齐周始终也想不明白,阎柔到底是如何忍受这种肮脏的,也许和他少年时代的经历有关,反正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的。

    当然,现在寄人篱下,没法不低头。

    “胜饮!”他强作笑颜,举起酒碗与阎柔遥遥一碰,闭着眼睛一口灌了下去,一股苦涩而辛辣的味道顿时满溢了整个身体。

    让他感觉苦涩的不止是劣酒,阎柔紧接着的发言也刺得他不轻,有意或无意的,阎柔放下酒碗,从羊背上肉最肥厚的地方切下长长的一条,就那么用刀子扎着,送入口中,一边大嚼,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老齐啊,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眼光见识不咋地……吭吭……”

    “出兵前,咱们不就说好了吗?不和青州人正面硬抗,就是跟他们耗着,耗到他们耗不下去,自己退兵,或是露出破绽,让咱们一击致命……你可倒好,和傻狍子一样直接送上门去了,第一仗是罗瞎子他们发疯,倒还罢了,第二仗,你明知王羽那支兵是具装铁骑了,是铁板,咋还硬往上撞呢?”

    “麴义?切,那就是个楞子!整天想着用步兵克骑兵,你说多余不多余?这里又不是西凉,也不是给中原的昏君卖命,马还不有得是?也就是跟咱们能横一横,碰到真正的硬岔子,哼……吭吭……死路一条!”

    “吃一堑,长一智,你也不用绕路去找子玉他们了,就留在这儿好了,看老子怎么戏耍王鹏举,给你报仇!”

    阎柔的语气算不上客气,齐周听着自然也不入耳,不过没办法,他现在也是走投无路了。巨马水一战,他虽然没参战,但三千多党羽喽啰却当场做了鸟兽散,事后收拾,仅剩了两百余骑。

    向北的路被封死了,李乐得到巨马水之战的消息后,立刻兼程赶往涿县,在当地汉民的帮助下,很快控制住了局势。西边有羽林军,南边有王羽,只有东面还有一线生机。

    几经周折,一路东行,等他与阎柔会合的时候,身边只剩下最后十几名亲兵了,在崇尚弱肉强食的边塞之地,哪还有大声说话的地方?

    饶是如此,当他听到阎柔大言不惭,说要戏耍王羽的时候,脸上还是流露出了一丝不以为然的神情。

    “你觉得我在吹牛是不是?”阎柔外表粗放,观察力却不一般,一边抱着羊腿骨狂啃,他居然还有空观察齐周的表情:“所以说呢,我一直跟你们说,要多留意天下大势,你却总是当耳边风……要是你认真研究过就会发现,戏耍王羽其实一点都不难。”

    他扔开啃得溜光的羊腿,打了个饱嗝:“很简单,咱们兵多,跑的也快,王羽那点兵散的到处都是,他本领再大也是顾东顾不了西,这不正好发挥咱们的拿手本领吗?弟兄们,你们说呢?”

    “可不是么!咱们打破了卢龙塞,把田楷一路赶到了临渝不敢动弹,也没见青州人发一兵一卒来救啊,王羽小儿已经没兵了,哈哈!”

    “海上那位不是青州的五大上将么?现在却只能带着几百人在海上漂着,一边吹风,一边干瞪眼,青州军已经捉襟见肘了,要咱说,阎老大,咱们还在这儿磨蹭啥呢,直接去漂渝津把青州人的粮仓给端了岂不是好?就剩最后百十里地了,一鼓作气啊!”

    “听说,漂渝津那里的粮食堆成了几座山,够几万人敞开了吃上一年都不止……”

    “那还不赶紧去?等泰山军回援就糟了。”

    一干大小头目纷纷叫嚷起来。

    阎柔安营的地方,正处于鲍丘水东岸的海岸附近,从此地西南而向,一直到潞河入海口,都是一马平川,而漂渝津的港口,就建在河南岸。

    如果阎柔愿意,以骑兵的突进速度,一天就能赶到漂渝津,青州的部队远在几百里之外的蓟县,即便闻讯来援,也需要至少三天的时间。

    只要能在三天内打破漂渝津的城寨,就可以将那里山一般的粮食分掉了。

    再进一步,说不定还有机会重创,甚至歼灭断粮的青州军主力,那时候,整个河北都将成为长生天子孙的牧场!

    想到这里,由不得头目们不激动。

    “切,瞧你们这点出息,典型的记吃不记打。”

    阎柔用剔骨刀刮着牙缝,冷哼道:“三天打下漂渝津?你们真有这个把握?有没有想过打不下怎么办?老子告诉你们吧,打不下,就会被青州军给黏上,然后王羽带着主力这么一包抄……嘿,你么猜怎么着?全军覆灭!”

    “不信?你们自己问问老齐,王羽那支铁骑有多狠?一千五百人?打起来比一万骑还邪乎呢!谁要真把他们当成一千五百兵来打,肯定把满口牙都崩掉!你们以为老子在这里等什么呢?老子就是要等王羽先动,他等得,公孙瓒却等不得……”

    “咱们现在就是看到野牛的狼,迎着牛犄角冲上去,只有被顶飞,被踩扁的份儿,想吃掉野牛,就得耐心,等他转身,等他露出破绽,然后……”刀光一闪,阎柔将剔骨刀重重往地上一插,厉声喝道:“像狼群一样扑上去,一口一口的撕碎了他!”

    狼群捕食,很少一上去就奔着要害下手,而是会充分利用数量优势,趁着猎物顾此失彼,不断给对方制造伤口,最后在对方不支倒地之前,才一击致命。

    “可他若不去救公孙瓒呢?”有人提出了顾虑。

    “不去就耗着呗。”阎柔不以为然的回答,想了想,他又向南指指,邪笑道:“反正咱们身边还有只兔子呢。咱们在鲍丘水这儿一爬,随时都能咬到漂渝津,王羽能沉得住气,海上那位能沉得住气吗?等着吧,用不了几天,他就会按捺不住的扑上来了,到时候……”

    他恶狠狠的一咬牙:“老子就先斩断王羽的一条臂膀,算是利息!”

七一三章 夜袭与破袭

    /

    “娘的,又在烤肉吃,小日子过得倒挺滋润啊。”

    阎柔在发狠,海上的太史慈何尝不是恨得磨牙,只是双方发狠的理由不尽相同罢了。

    阎柔生平最大的耻辱,就是在高唐的时候被青州众将轮番打脸,虽然他身上胡性较重,不太注重在中原的名声什么的,但被人猛搧了一轮下来,还是觉得颜面扫地,脸都肿了。

    罪魁祸首当然是故意设套给他钻的王羽,但王羽的那群帮凶也同样可恶,特别是太史慈,他不但第一个出手,还有意把画戟小枝给射断了!就算你箭术更高,难道就不知道要给别人留点余地吗?

    阎柔在鲍丘水徘徊不前,固然是和王羽拼耐心,耗时间的意思,但未尝不是想用这种姿态引太史慈出击。太史慈的脾气和他的武艺一样出众,阎柔相信,就算王羽提前嘱咐过,只要自己一直在对手的视野内徘徊,太史慈迟早会按捺不住的。

    所以,他将营寨扎在了海岸上,也没做太多特别的防备,为的就是引太史慈上钩。

    而太史慈对阎柔的不满,纯粹是出于伙食方面的比较罢了。

    航海的生活其实是很无聊的,经青州将作司改进过的海船,都是船身狭长的那种,船上的空间极其有限,即便是太史慈这个主将,也没多大活动的空间,除非他肯不顾身份体统,在桅杆上下攀爬,否则连个活动筋骨的地方都没有。

    在近海航行本来时不时的靠个岸,但现在也算是临敌状态,收罗淡水等补给品还好,若只是为了溜个弯之类的理由,兜个大圈子靠岸。就太不像话了。

    太史慈是个讲究人,平时可能很随意,但临战的状态还是很靠谱的。

    当然,海上也有海上的好处,这一路船队没仗大,将精力都用在捕捞海鲜上面,收获倒是挺丰厚的。不过对太史慈来说,海鲜什么的,才不是好东西呢。

    “当年在辽东。就只能捞鱼虾打牙祭,到了三韩,还是只有海鲜,现在谁再跟本将提海鲜,小心本将跟他急!”

    “是。是……将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咱们还是回港口协防吧。”

    副将陈撼看看碗里煮得通红的龙虾,心里有些委屈,这玩意可是主公的最爱,足足为龙虾发明了十二种吃法,太史将军不喜欢龙虾。却去羡慕胡人烤的羊肉,真不是一般的不识货。

    “现在回去?开什么玩笑!”

    太史慈的眼睛一下瞪圆了,嚷嚷道:“震霆,你怕了吗?亏你起了这么威风的名字。胆子竟然这么……你忘了咱们出兵前是怎么说的?咱们是来打仗的,现在面对的只是一支先头部队,还是混编的杂兵,有什么好担心的?制胜良机就在眼前。只等着咱们去收获,岂有回港之理。”

    “属下。属下……咦?将军,您说什么?制胜良机?”被说成是胆小鬼,陈撼当然不甘心,一张脸涨得通红。

    正要据理力争,说明自己不是怕事,只是担心师老无功,反而坠了士气。此外,虽然青州的海船性能比从前的强上不少,渤海也不如东海那么风高浪急,但这么在海上漂着,也不是一点风险都没有。可听到太史慈最后那句话,他当时就懵了。

    “将军,您不会真的要夜袭吧?”

    “不靠夜袭,五百人怎么打得赢七千骑兵?震霆,你好歹也是个军司马了,平时多读读兵书好不好?正面作战,那不是送菜去了吗?你说,是你傻还是你当我傻?”太史慈回答,一副理所应当的语气。

    “……”陈撼被训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主公尝言: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现在子义将军会抓人话柄了,自己除了认栽还能怎么办?

    “阎柔一心只想着怎么和鲜卑人配合,威胁我军主力,自以为吃定了咱们,把营寨立在这种地方,想诱本将上当?岂不知本将等的就是现在?蹋顿那厮被主公的铁骑吓到,不敢轻进,躲在土垠城看风色,阎柔又自陷死地,今日乃是天赐良机也,如若不取,是要遭天谴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蹋顿的主力部队与阎柔的先头部队之间的距离超过了百里,从兵法上来说,已经算是脱节了。不过,东线的胡虏打的就是不正面作战的主意,如果现在王羽东进,阎柔肯定回头就跑,再追近的话,蹋顿也会视情况开溜。

    阎柔的先锋部队全是骑兵,别说铁骑和泰山军的步卒,就算赵云来了,也别想追得上。蹋顿的主力有不少步兵,机动力没这么强,但他的距离足够远,也不怕王羽穷追。

    所以,从策略上来说,这个布置没什么问题。

    至于太史慈这支水军,无论蹋顿还是阎柔,都没放在眼里,不然阎柔也不会故意把营寨摆在两面临水的地方。

    陈撼可以肯定,阎柔就是故意露出破绽,引自家主将上钩呢!

    “放心,放心,本将自有主张。”

    太史慈大力一拍陈撼肩膀,将后者的谏言拍回肚里,吩咐道:“事不宜迟,今夜便可动手。等某出发后,震霆你在船上留守,视情况予以接应。若是我军战况不利,或者无法击溃敌军,会发黄色信号,你设法接应便是,若是有望击溃敌军,我会发红色信号,到时,你便率领全部水手弃船登岸,共击阎柔!”

    “……喏!”陈撼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要不是太史慈神情郑重,他肯定会将对方这番话当做是开玩笑了。

    船队共有十五艘船,除了太史慈的陆战队之外,还有两百多水手,都算是有些勇力,可即便如此,数量也不足敌人的十分之一。

    再说,只要无法解决安全,快速越过冰层的难题,就完全达不到奇袭效果。更何况,阎柔表面不做防备,但既然他有心诱敌,在军营内部肯定做了相应的布置。

    奇袭,说起来简单,做起来谈何容易?

    太史慈哈哈一笑,神秘兮兮的说道:“不用怕,本将有秘密武器,这可是主公给某的锦囊妙计喔。”

    “竟有此事?”陈撼眼睛瞪大了,主公这俩字,就是奇谋妙计的代名词,既然主公提前算到了,那这一仗可就有的打了。

    “那是自然,主公那是什么人啊?还有他算不到的事?放心,只管放一万个心吧。”太史慈拍拍对方肩膀,转身走了,他要去安排出战前的各项事宜,留下陈撼独自一人,呆呆的望着数里之外连绵的军营。

    “将军,主公真有锦囊交待给您?”太史慈身边的亲兵多有同乡,平时相处也很随意,对主将的神秘杀手锏都很好奇,也不怕当面问询。

    “当然……”太史慈呵呵笑着,拉了个长音:“没有了!你们几个整天跟在我身后,主公要是给我神秘妙计,你们能一点端详都看不出么?我杜撰来骗他的,不过这东西也和主公有关,说是主公传授的也不算错……”

    几个亲兵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得到了相似的结论:“难道是……”

    “就是那个!”太史慈给出了肯定的答复,随即贼兮兮的笑了起来:“这宝贝可是主公准备用来向月英小姐求亲的,结果被咱们给捷足先登了,主公知道后,不知道会不会生气呢。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这玩意是将作司做的,那里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月英小姐呢?”

    “将军说的是。”几个亲兵也觉得有趣,纷纷点头附和。

    太史慈说得起兴,呵呵笑着,又道:“要我说呢,主公的安排是大有问题的……”

    “您是指……”

    “笨啊!仔细想想……”太史慈给了说话的亲兵一个爆栗,煞有其事道:“主公的几位夫人,大夫人管的是文教,舆论什么的迟早要一把抓;二夫人管的是情报,三夫人……呃,到底谁是三夫人还不好说,反正啊,糜家那位管钱,张家那位管医,月英夫人管制造……”

    他扳着手指,一一计数道:“还有啊,新来那对姐妹,现在一个在学厨艺,一个在学纺织,嗯,还有个掌军的吕夫人,不知道甄家那位将来管啥,反正呢,主公将来可就惨了。”

    “怎么会惨?”亲兵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这么多才貌双全的夫人,是享福才对啊。

    “所以说你们笨呢!”太史慈一人一个爆栗,洋洋得意道:“男儿生于天地间,总要活得自有自在才好。主公现在给各位夫人各找了一摊子事,看似省了力气安抚,将来就惨喽……吃穿用度,情报舆论,全都被夫人们掌控在手中,将来他要是在家里无聊了,想要去外面找点乐子……唉,那可就难喽。嗨,我还没说完呢,你们要去哪里?”

    亲兵们齐齐翻个白眼,只差没当面吐他一脸了,娶了这么多夫人还要出去寻花问柳,将军,是您太瞧得起主公呢?还是您太瞧得起自己呢?

    再说,今天晚上是要夜袭来着吧?还有时间扯这种八卦?

    您到底行不行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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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第一强兵介绍:
乱世操兵戈,男儿当称雄!
汉末三国,热血男儿永恒的主题!这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铸就了传奇无数。
骑射无双的白马义从;锐不可当的先登死士;攻无不克的陷阵营;名震天下的虎豹骑……
名将如雨,强兵如林!
在天崩地陷的乱世中,他们纵横驰骋在中原大地之上,掀起了无边烽烟。
最强者谁?
初平元年,关东群雄并起,叩关讨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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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强兵的传奇,于斯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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