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三国第一强兵TXT下载三国第一强兵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三国第一强兵全文阅读

作者:鲈州鱼     三国第一强兵txt下载     三国第一强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下一章可能比较晚~

要出门去走个亲戚,回来再码下一章,可能会比较晚。(未完待续。。)

八六二章 四大主战场

    汉朝着名的社会经济着作——《盐铁论》中,对纳妾现象有着这样的评论:“古者夫妇之好,一男一女而成家室之道。及后士一妾,大夫二,诸侯有侄娣九女而已。今诸侯百数,卿大夫十数,中者侍御,富者盈室。是以女或旷怨失时,男或放死无匹。”

    大抵是说,古代遵行的是一夫一妻的制度,娶妾其实是作为王公贵族的一种福利和特权,纳妾制度盛行于世的时代,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黑暗时代。特别是平民娶不到媳妇,但达官贵人却妻妾成群时,很容易引发社会矛盾。

    无论哪个时代,这种发自公心的论述都不可能成为主流,没有人愿意放弃手中的特权。但正因为有了这样的公论,所以汉朝的达官贵人们纳妾的时候都比较鬼祟,纳妾,基本上是以买卖的方式进行的。

    等到了理教横行的南宋和明朝,纳妾相关的制度算是有了明文规定,将妾侍的地位等同于奴婢起来。

    所以,在汉朝,纳妾是没有什么仪式的,但王羽的情况显然有所不同。兴兵以来,他颠覆的法规政策不计其数,当初大婚,也是以平妻之礼迎娶貂蝉过门的。这次二婚,他以同样的礼仪迎娶七美过门,也没人能说他什么,当然,关键还是说了也不管用。

    其实在乱世之中,本就没有道学先生生存的土壤。因为战乱,男子成批成批的战死沙场,造成社会上男女比例反向失衡,一夫多妻什么的,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女子总是要依附于男子才能生存的么,所以也没人会对此说三道四。

    当然,有人说,王羽也不在乎,他我行我素惯了,岂会让局外人来干涉自己的个人生活?

    他既然以娶妻之礼纳妾,仪式当然也很隆重,各地的军将纷纷放下手头的事务,轻车简从的赶回高唐。于是,这场婚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场大型军议。

    众将各自镇守一方,路途遥远,难得能回高唐述一次职,在这大战将临的时刻,能参加这样一场军议,得到主公面授机宜,与同僚做面对面的交流,意义自是非比寻常。

    除了下属,青州的几路盟军或潜在盟军也收到了邀请,这次婚礼同样有着辨明敌友,乃至最后通牒的作用。

    北疆那两路盟军距离太远,而且双方的关系已经不存在变更的余地,来不来人其实都无所谓。但公孙瓒还是派遣单经赶来高唐,代表公孙度来的则是柳毅,既是为了捧场,同样是为了表明立场。

    高干新附不久,正是要巴结王羽的时候,当然也不会落后,他自己要和徐庶交接地盘,无暇分身,却请出从子高柔来访。

    袁术则是不出意外的称了病,显然是铁了心的当个墙头草,或是他自己以为的渔翁了。

    吕布当然是要来的,除了盟军之外,吕布也是主角之意,他要嫁女儿,自然不能不来。他不但自己来了,还把严夫人也送了过来,表面的理由是说,严夫人想女儿想得厉害,想在女儿身边多待些日子,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吕布也是在为接下来的大战做准备。

    英雄气长,儿女情短,将妻女都托付在最安全的高唐之后,吕布就可以放手一战了。

    真正让王羽既意外,又惊喜的是,张杨也来了!

    河内对争鼎中原的意义毋庸多说,张杨到访,只是胜负天平上的一个很小的砝码,却是一个相当振奋士气的信号。只可惜郭贡没来,否则就再完美也不过了。但不论怎样,张杨的出现也大大削弱了袁术背离造成的影响,是个利好消息。

    除了各路盟友外,青州周边的各路豪商、地方势力也都纷纷派出了代表,特别是袁绍辖下的江淮一带,一年前和王羽打过的那些地方豪强,至少有半数都遣使来贺,没直接派遣使者的,也多半都拜托来的人带了礼物和问候过来。

    人心向背如此,袁术的背离之愚蠢也可见一斑。

    有了这么多重意义,王羽对七位新婚妻子的冷落,也就顺理成章了。迎亲的仪式结束,酒宴刚刚开始,王羽这个新郎官就带着一大群人去了议事厅,将七位娇妻都晾在了那里。

    好在众女也都是通情达理之人,早就知道自己嫁了位怎样的郎君,更是知道来年会有一场空前规模的大战,并没有多少不满,反而各自以自己的方式承担起了接待宾客的责任。

    当然,也不是所有新娘都没在王羽身边,吕绮玲和貂蝉都参加了军议,前者是以亲卫大将的身份,后者则是情报司主官。

    “战前的态势,还不能说是彻底确定,但大势应该不会有什么变更了。按照贾某的推断,战事应该先后在上党、太原一线……济阴、陈留一线……梁、沛一线……乃至睢安、广陵一线展开。这四大主战场将分别用并、兖、豫、淮代指……”

    在议事厅中央放置着一副巨大的沙盘,山川河流,历历在目,城池道路,应有尽有。沙盘上以犬牙交错的各色旗帜表明了有可能参战的各方势力,战前态势可说是一目了然。

    青州众将对此倒是司空见惯,来访的宾客却都是叹为观止。留给他们惊叹的时间很少,众人刚刚围拢站定,贾诩就在沙盘上指点着做起了说明。

    和历史上的历次大战都不太一样,即将到来的这场中原大战,是一场对攻战,至少在开战之初,不会存在哪方守,哪方攻的说法。双方都以各自的方式为这场大战做了最充分的准备,攻防之分只存在于局部,而非全局。

    在场的都是知兵之人,单听贾诩上述的说明,就已经对未来的大战有了一定的概念。三面作战都全力进攻是很不显示的,很显然,青州的战略将是中原的兖、豫战场主攻,并州和江淮战场以防御为主。

    张杨与高柔对视一眼,心中都是惊讶万分,兖、豫战场的敌人是综合实力最强的曹操,要从曹操这里打开突破口,骠骑将军的魄力果非常人所能及。

    “西线的主帅是徐庶,辖下是三万泰山军,一万五千魏郡羽林,五千魏郡雷霆军,共计马步五万众!徐晃为副帅,潘璋、马忠、管亥、纪灵、李乐、黄泽诸将佐之,只要将西凉军挡在晋阳、平陶以东便可!”

    “末将明白!”接令的是徐晃,徐庶现在正忙着整编黑山军,还要组织人手去并州接收地盘,正忙得不可开交之中,无暇分身,只能由徐晃代劳。

    徐晃的泰山军原来的完整编制是两万四千兵,在居庸大战之后,兵力锐减至不足两万。好在青州有民兵制度在,徐庶和于禁在魏郡驻扎的时间也长,当地的民兵制度是最完善的,所以补充起兵源来也很快。

    更大的一个新兵来源则是黑山军。

    做从中平元年起事开始留存至今,可以说是硕果仅存的一支黄巾,黑山军中保留了很多老兵。这些人在沙场上争战多年,已经打惯了仗,王羽和张燕达成协议之后,固然有一部分人选择退伍,留在西三郡老兄弟们身边,但更多的人还是选择了在青州军中拼搏出一片天地来。

    正如贾诩当日所劝,张宁的身份对各路黄巾都具有极大的意义,王羽娶了张宁,在黄巾军中的影响力就在张燕之上了,所以才有这么多黑山军老兵投奔而来。

    黑山军在历史上没有多辉煌的战绩,不过正是张燕和公孙瓒的联手,才使得历史上的袁绍一直分不出精力南顾,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曹操扩大势力,直至不可收拾。

    考虑到黑山军超差的装备,这支兵马中,做为核心的精锐战士,战斗力还是很值得期待的。这一次,徐晃带回来的消息也验证了王羽的猜想,整整两万黑山老卒,都是很能打的精锐,稍加训练,就可以直接补充到一线战斗部队之中了。

    西线军团的兵力比之三十万西凉军少了不少,但既然是以守势为主,再考虑到并州的地势,倒也足够了。

    “兖州战场是主战场,由主公亲自出阵,兵马共计有亲卫骑兵三千,轻骑八千,泰山军两万,羽林军三万,共计战兵六万余……战将包括亲卫骑兵主将吕绮玲,副将太史慈,疾风骑兵主将赵云,副将秦风、方悦,羽林军主将于禁,泰山军主将关平,副将胡才……”

    人群一阵骚动,倒不是为了兵力的庞大,大多数人都是为了青州骑兵部队的扩充之迅速而惊叹。这可是纯骑兵部队的建制,西凉军纯骑兵部队的规模更大,可他们的骑兵就是人和马而已,装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青州的亲卫铁骑都已经扩充至三千了!

    想到那些刀枪不入的铁骑排成密集阵列,像是会移动的山岳般在战场上冲杀的场面,青州众将都是一阵热血沸腾,盟军主将都是震撼,张杨更是出了一身冷汗,要是自己不听吕布的劝说,青州恐怖的骑兵第一个打击的目标,想必就是河内了……

    “豫州战场以张辽为主帅,辖下以一万五千雷霆军为主,五千羽林军辅之,共计马步两万,战将包括雷霆军主将黄忠,副将沐汪、李斌、王泽……”

    这一路兵马较少,但本来也不是主要战场,最主要的目的护住主力的侧翼,以防袁术背叛偷袭,或让开道路让江东军轻兵北上。

    若是没有这些意外,则以迅雷之势,攻打曹操相对虚弱的侧翼,快速攻城略地。而且这一翼最开始的作战目标不是曹操、袁术,而是盘踞在山阳、沛国一带的郭贡。后者的野战能力相当薄弱,但领地内颇有几座坚城在。所以必须得是最擅长攻坚的雷霆军出手才行。

    最后的江淮战场不用说,张颌是主将,庞统、徐盛为副,防御目标却比较多,除了江东军之外,还有广陵以陈家父子为首的地方豪强势力,以及袁术。防守的话,后面那两个都不足为惧,江东军却是大敌,不可小觑。

    但现在的徐州羽林军也有三万之众了,以陶谦遗留的丹阳劲卒,徐州老兵,加上张颌麾下的河北劲卒为主力,实力同样不一般。

    而且有心人也注意到了,一直到最后,贾诩都没提水军。

    青州有一支纵横大河的水军早已众所周知,其主将周仓也是名震河洛。最新的情报又显示出,青州在海上还有一支规模不俗的水军,最近更是隐隐听得风声,似乎王羽又在荆州挖掘了一员极擅水战的大将甘宁……

    有这支水军的存在,江东军恐怕也会有所顾忌,很难全力渡江,进行决战。

    除此之外,贾诩同样没提那支神出鬼没的隐雾军及其主将魏延,这路人马极擅伏击,想必也会在绵延数千里的战线的某一处暗藏着,时刻准备着,向敌人发出致命一击吧?

    当然,也有很多人注意到了,贾诩始终没提到,需要几路盟军如何配合。

    张杨、高干还好说,这两边实力有限,参战与否意义不大,只要安分的让出手中的地盘就足够了。但吕布可不一样,他麾下还有数千虎狼之军在呢,其本人更是骁勇无敌,这么一支力量,青州方面怎么会不想着好好利用起来呢?

    真是奇怪啊!

    高柔、张杨也都是聪明人,心知王羽眼下是出于怀柔的目的,让他们参加军议,但肯定不会把真正的机密透露出来,故而也不多问。

    但两人都在暗暗的观察吕布的神色,发现后者的脸色很不好看,倒是松了口气,显然,青州这边的部署,连吕布也没透露呢,倒也不算是单纯针对自己。当然,两边已经结了秦晋之好,有什么话大可私下里慢慢说清楚,倒也不会引起什么大问题。

八六三章 吕布的执念

    “我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军议一结束,吕布便怒气冲冲的找了上来,王羽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长时间的忍耐,已经将其推到爆发边缘了。

    “岳丈这一支兵,战力强劲,好钢当然要用在刀刃上,小婿一时还没想好,要安置在什么位置上才好。”王羽并不兜圈子,直截了当的回答道。

    之所以没当众说出对濮阳军的安排,不是为了保密,而是怕当众说出,没有转圜的余地,平白在两家之间生出嫌隙。

    吕布怒气稍平,冷眼看着王羽,声音微寒:“那你倒说说看,你有些什么章程,你可别告诉某,你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吧?”

    “当然不会,岳丈请来看,”王羽不以为忤,信步走到沙盘旁边,指点着说道:“西凉军号称百万,实打实的也有三十余万,可谓兵多将广,人多势众,但并州西有吕梁山,南有太行余脉阻隔,表里山河,自成一统,可供大军进兵之地寥寥无几……”

    东汉初期和末期,疆域变化非常大,最初的并州疆域西面将河套大部囊括在内,一直向东到太行山西麓位置,单论面积,差不多是帝国第一大州了。

    但在桓灵时代,并州河套那部分领土早已名存实亡,只剩下了太原、雁门、上党三郡,以及西河郡的小半地方,高干、袁谭实际控制的则更少。

    西凉军侵入并州的说法,指的是原来的并州,距离高、袁辖下,汉军实际控制的并州还有段距离。如果青州军速度够快,是很有希望御敌于外的。

    “我打算在此布下防线,不给西凉军突入并州腹地,展开兵力的机会。”

    “兹氏、邬县、平陶三城互为犄角?”吕布循指看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兹氏、平陶二城都在汾水河畔,邬县则是在昭余泽南,毗邻湖畔建城,三城正好形成一个三角形,紧紧的扼守住了太原的东南大门,互相之间不但可以互相应援,还可以通过水路保持紧密的联系。

    西凉军兵马再多,总不可能翻过吕梁山来进攻,同样也要遵循依水路行军的规律,只要这道防线建立起来,就能将西凉军挡在并州外面了。

    吕布想了想,随即提出了质疑:“徐元直早有名声在外,徐公明更是青州军中上将,他二人率精锐五万,足以挡住西凉的乌合之众,这西线却与某有何干系?”

    “一味防御须不是长久之计,曹孟德非等闲之辈,小婿也不敢指望能在短期之内奠定中原胜势,西凉军毕竟兵多,对河套一带的地势也熟,难保他们不绕路从定襄一带攻过来。雁门虽有高干在,但其新附不久,未必肯出死力防御,若是有个万一……”

    一直侵攻河套的,正是匈奴人和羌族,马腾、韩遂都是打了很多年仗的宿将,深通韬略,若在兹氏——邬县防线受挫,难保不另辟蹊径。以羌族对河套地区的熟悉,再与匈奴合流,从南北对太原进行两面夹击是很有可能的。

    “小婿是想请岳丈率兵出雁门,牧马云中、五原故地,收拾旧河山,与太原兵马形成南北呼应之势,夹击西凉兵马!”王羽语气郑重,眼中也是精光闪烁,“此战非岳丈出马不能成功,还望岳丈不要推辞!”

    “五原么……”吕布望着沙盘边缘,轻声念着一度让他魂牵梦绕的那个名字,一时间竟是痴了也似。吕布的老家就在并州五原,可那里早就成了外族的乐园,属于被放弃的领土,吕布也是多年没有回去过了。华夏人乡土情都重,吕布又岂能免俗?

    不得不说,王羽的计划挠到了他的痒处,而且可行性也很高。

    汉军弃守云中、五原、定襄等北地郡县,就是这二三十年间的事,当地还有很多汉人结寨自守。吕布最初成名就是在老家五原,在边地的名头相当响亮,他高举收复故土的大旗率兵出塞,很容易就能得到残存汉民的认可,顺势拉起一票人马来。

    残留至今的那些汉民,都是彪悍之人,再得到青州军提供的装备,肯定能迅速形成战斗力,濮阳军的战力立刻就能大幅增加。

    等到西凉军在兹氏——邬县防线面前锉动锐气,又有逾万虎狼精骑沿着大河汹涌杀至,两面猛攻,任他们再怎么人多势众,马家众将再如何勇武,又岂能抵挡得住?

    搞不好,这西线反而会比中原战场更早奠定胜局。

    若说这个计划有漏洞,主要就是集中在吕布这支偏师上,能否完成机动,能否在五原、云中站住脚,站住脚后的转进猛攻,又是否得力,都存疑问。

    此外吕布在中原左冲右突,始终不得其所,主要原因不是将不勇,兵不强,关键还是并州边军死一个少一个,吕布又不太擅长练新军,对政务更没有多少概念,因此辗转至今,军力不但没有增强,反而一直在削弱之中。

    此番他兵出雁门,可以说是龙归大海,虎入山林,一旦他或他的部将有了异心,也是一桩麻烦。在这一点上,王羽倒是显得很有信心,完全不设羁绊条件,令得吕布也微微有些感动。

    然而,思忖良久,当吕布再次抬起头,让王羽看到他一脸平静的神情时,口中说出的,却是斩钉截铁的拒绝:“某不去并州!”

    “岳丈答应就……咦,这又是何故?”王羽有些没反应过来,瞠目结舌的看着吕布。

    这个计划差不多可说是为吕布量身定做的,有衣锦归乡的荣耀,还有收复故土的不世奇功,转战千里攻敌侧后也是极具挑战性,就算有心保存实力,也大可原地固守,不仓促南下,等中原战场分出胜负再决定动向,应该算是面面俱到了。

    结果竟然被拒绝了?这可真是……

    王羽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吕布沉声说道:“侵五原、云中的是鲜卑人,略河套的是羌人和匈奴,如今鲜卑屡受重创,连王帐都是仓惶北逃,云中、五原还能剩下多少力量?某率众出雁门,不过是捡便宜罢了……某还没老,还没到要捡便宜功劳的地步,所以这并州,某是断然不会去的!”

    王羽和贾诩对视一眼,发现连老狐狸的眼神都有些呆滞,显然没算到此节,可见吕布的思路是多么的难以揣测。

    “可是……”

    “某就在濮阳,哪里也不去!”吕布打断王羽,执拗说道:“鹏举,你也不用担心,某既在濮阳,自然遵你的号令行事,你怎么指挥、部署,某都不会加以干涉。那曹孟德视某如棋子,以狡计算计于某,此仇焉能不报?此番大战,正好与他了解这段因果!”

    “原来如此……”王羽砸砸嘴,颇有些无奈,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再劝恐怕也是无用。想一想,要不是自己和吕布单挑过那么两三场,多少得到了对方的认可,这场盟约恐怕也是镜花水月啊。自己这位岳丈的心眼真心不大,太记仇了。

    本来王羽还有个预案,打算和吕布商量,让他率兵入河内,这样既可以随时策应上党,又可以陈兵于孟津、河阳,像当初群雄讨董那样,威胁曹操侧翼,让他无法专心对敌。

    可现在看看,吕布的执念太强,恐怕难以控制尺度,搞个不好没准儿会孤军深入,被人各个击破。所以,王羽干脆也不提了,琢磨着既然吕布留在濮阳,又承诺会听命行事,自己是不是可以从兖州战场抽调一部分兵力去河内或并州?

    见王羽陷入苦思,吕布也觉得自己身为长辈,却给后辈出了难题,脸上略有赧然神色,坐不片刻,便以去见女儿为由,起身告退。

    王羽不好挽留,任他去了,转过头来,向贾诩苦笑道:“文和啊,这也算是人算不如天算了吧?”

    “温侯性情刚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贾诩耸耸肩,倒是不怎么在意:“关键是接下来要怎么调整。”

    “怎么调整?”王羽沉吟道:“或许可以分兵……”

    “如何分兵?”

    “濮阳军目前共有轻骑四千余,都是边军老卒,陷阵营的千余兵马虽是步卒,但当做轻骑使用也没问题,既然如此,我想,或许可以将子龙的疾风骑兵替换出来……反正子龙出塞比较有经验,再向岳丈讨个向导,或是干脆令文远率军……”

    “不妥。”贾诩并未附和,而是指出了王羽这项计划中的疏漏之处:“有高干等人的例子在先,以濮阳军出雁门,不会引起太多注意,或可收奇兵之效。子龙名头太响,八千疾风大范围机动,也不太可能瞒天过海,难保不引起马腾、韩遂的重视。”

    “若是西凉军如临大敌,也分重兵北上,岂不是又开辟了一个新的主战场?子龙虽勇,但西凉军准备充分,怕是也难以速胜,反倒是让西凉军发挥出兵力优势,将疾风骑兵牵制在并州了。何况濮阳军战力或许不输我军轻骑,但配合方面恐怕还是……”

    王羽从善如流的点点头,随即紧紧皱起了眉头:“文和说的是,这下可是麻烦了。”

    “主公,今日可是您大喜的日子,还是不要让夫人和宾客们久等了吧?温侯既然执意如此,咱们不如也顺水推舟,集中全力在兖州战场取得突破罢?”贾诩出言提醒,试着为王羽分忧。

    “也只能如此了。”王羽叹了口气。

    如果有可能,他还是希望能在其他战场先取得突破了,希望最大的自然就是西线。曹操的棘手,不在于他兵力多寡,而在于他的韧性十足,很难一次打死,这是历史上无数次战役证明了的。

    不过,现在的局势就是这样,也只能勉力一试了。

八六四章 风起荆襄

    两大势力的动员,将整个天下卷入了风起云涌之中。

    十月中旬,青州众将结束了在高唐的觐见和军议,各自返回驻地,随即大军开拔,以十万计的将士持戈试马,分赴各地。

    青州军的动向自然会引起各方势力的重视,诸侯们或是调兵遣将,或是加速目前的攻略进度,即使是乡野村夫都能感受得出,一场规模空前,数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战,即将在中原大地上演。

    对这场大战的态度,诸侯们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但毫无疑问的是,各方都在尽着最大的努力,打出一片天地来。

    在剧烈动荡时局中,首先发挥出重要作用的,是青州成熟完备的情报系统。虽然情报司没办法一一刺探出各方最高层的那些军事机密,但却最大限度的保证了,各地发生的大小事件,都会以最快的速度汇向青州,使得王羽等青州高层在高唐城中安坐,也可以尽览天下事。

    优先级最高的情报中,甘宁船队的动向是王羽关注的重点。

    甘宁是个很擅于制造惊喜的人,他在离开襄阳时,喊出了神挡杀神的豪壮口号,然后顺流直下数百里,连续强行突破荆州水军的阻截,他的行为很是迷惑了一些人,把他当做了有勇无谋的猛将之流,甚至连孙策都是这么想的。

    为了阻截甘宁,孙策在夏口陈设重兵,就等着甘宁从云梦泽里出来自投罗网。他自己则率领专心攻打西陵城,打算先将江夏彻底掌控在手里再说。

    结果他万万没想到,甘宁在入泽不久便转了向,一路南行却是到了陆口,也就是赤壁一带。

    在这个时代,长江水系还很充沛,特别是在赤壁左近,可谓是水网纵横,大河大湖不计其数,赤壁之所以为兵家必争之地,就是因为这里是很多江湖的汇流之处,得之便可任意向东南挺进,故而历史上曹操攻江东之时,周瑜才率兵在此迎击。

    赤壁的重要性,孙策当然不会不知道,可江夏战事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一旦曹操完成了对襄阳的攻略,以刘表的名义传檄荆州各郡县,大可不战而定。荆州之战就变成江东一家出力,曹操坐享其成了。

    以孙策的心高气傲,当然受不了这个,他与荆州没什么渊源,只有仇怨,想学曹操也学不了,只能以更快的速度进兵,赶在曹操前面,将该拿的拿到手再说。

    此外就是轻敌了,他根本没想到,之前那么嚣张的甘宁,突然耍起了花枪,放着最快捷的道路不走,反而大费周章的兜了个圈子。

    结果陈武、朱桓的三千水军精锐在夏口傻傻的吹了半个月冷风,等到终于发现不对劲的时候,鄂县已经燃起了烽火,示警说有一支挂着锦帆的船队从河泾湖入大江,已经顺流东去了。

    孙策闻讯大怒,可他得到消息已经是数日之后,怎么也来不及追了,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留守江东的几位老将身上,然后将这口闷气发泄在了黄祖身上。

    在十月十八那天,孙策率军对西陵城发起了总攻。在这一战中,他再次发挥出了江东小霸王的本色,亲率死士攀城而上,第一个登上了城墙,一柄战刀斩杀了数十名江夏将佐,最后竟是杀得半面城墙的守军全面崩溃!

    黄祖也算是倒霉,西陵城是江夏重镇,城高池深,城内粮草充裕,兵力也很充沛,至少还能支撑上几个月。但谁让孙策被激怒了呢,这位小霸王平时倒是还能听些劝说,但一怒起来肯定是不管不顾的,他这一爆发,黄祖自然招架不住。

    江东军当日攻克西陵,黄祖率残兵决死突围,在乱战中竟是侥幸突出了城门,却在城外三十里处,被同样是一肚子闷气的朱桓截住,一刀砍了脑袋。

    黄祖死,江夏主力也是全盘崩溃,境内再无成规模的抵抗力量,江东军席卷江夏之势顿成。加上已经拿下的长沙、桂阳二郡,江东军尽得荆州半壁江山,势力暴涨,与历史上最强时已是基本相当。

    甘宁虚晃一枪,遁入扬州境内,具体动向只能由江淮一带的情报系统接手。不过荆州这边的眼线们也没闲着,因为荆州这边远还没到尘埃落定的时候。

    江夏西部本是蔡瑁预定的势力范围,可他先是被横空出世的甘宁搞得灰头土脸,折了干将加小舅子张允,然后又措不及防的得到了西陵惨败的消息,只惊得两眼发直,晕头转向。

    还没等他想明白到底哪里出了差错,以及要如何向曹操交待,结果襄阳又出了新的乱子——刘表跑了!

    正如历史上鲁肃对孙权说的,别人要来夺基业,臣子们能降,孙策这个君主却是不能降的。

    刘表深知这个道理,而且他也比他那个没什么眼光,也没什么魄力的小儿子强得多。他不但知道自己不能降,而且在蔡、蒯两家已经实际上背叛,将他软禁在府中的不利处境中,依然不忘寻找机会。

    甘宁引发的变乱,就是刘表苦等已久的机会!趁着蔡瑁忙于调遣兵马追击甘宁,向曹操传讯,联络孙策阻拦,无暇旁顾的机会,刘表迅速展开行动,带着数百护卫,和长子刘琦一道,连夜突出了襄阳城。

    蔡瑁、蒯越兄弟大惊,连忙调遣兵马追击。他两家虽然势大,但还远达不到全部掌控荆州的地步,要名正言顺的将荆州献给曹操,最大限度的减少曹操入主的阻力,刘表是必不可少的。

    知道事情紧急,蒯良亲率一千私兵,两千郡兵追击,按说刘表拖家带口的,怎么也不可能逃出他的手掌心。出城不久,蒯良就发现刘表没向南面跑,反是沿着沔水,往西面跑了,这虽然耽误了他一点时间,但也就是仅此而已,结果不会有什么改变。

    然而,蒯良忘记了一件事,有句老话是这么说的: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蒯良一路追到了筑阳城下,远远的已经看见了刘表的队伍,正待催动兵马上前时,只听得一阵鼓角声昂扬,竟有数千伏兵杀了出来!

    蒯良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夫,但南阳境内明明已经是曹操的地盘,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有敌对势力存在。本就是长途追击而来,士卒的体力、士气都差不多到了极限,又被人打了个埋伏,三千追兵全军覆没,蒯良死于乱军之中的这个结果,一点都不让人感到意外。

    事后才发现,这支奇兵不是什么天降神兵,而是被围在武关那支董军残部。这支兵马由李儒、牛辅率领,在武关很是抵抗了些时日,后来得了张绣之助,冒死突围出来。

    曹操没将这支残兵当回事,反正他们也没地方跑,只会从一个包围圈出来,然后落入更大的包围圈而已,眼下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青州军的动向上。

    他没想到的是,张绣这个人很有义气,不光冒死去救昔日的同僚,而且和已经失势的刘表也一直保持着联系,于是便有了这场伏击战。如果刘表跑不出来,张绣甚至还打算去襄阳城救人呢。

    两下汇合,稍事商量,当即由刘表引路,数千残兵一路急行,穿城过市,直奔江陵城而去。

    刘表在权术上也很有两把刷子,这几年也没闲着,他任由蔡、蒯两家把持襄阳的军政大权,将江夏全权委托给黄家,以此为代价,却换来了调整那些相对偏远之地人事的权力。

    他任命向朗为江陵太守,拉拢了逐渐被排除出荆州权力核心的向家,任命从子刘磐为长沙太守,控制荆南,也算是个由外而内的反向渗透。

    如果让刘表按部就班的发展下去,荆州的大权迟早会彻底集中在他手上,可惜,他没这么多时间,天下大势变化得太快,太急了。结果这些布置都变成了后路,挡住了蔡瑁的几次追击后,在十一月十一这一天,刘表安然进入了江陵城。

    向朗率满城官员出迎,被江东军从长沙赶走,后撤到了武陵的刘磐也派出了使者,逃出了襄阳的刘表反而是整合起了一支颇具规模的战力来。

    刘表这么深谙权术的人,当然知道单凭这点力量无法抵挡曹操、孙策,甚至连全力以赴的蔡瑁、蒯越都挡不住。别看向家现在表现得知恩图报,若是被大兵压境了,也不会比蔡、蒯两家强多少。

    他的应对之策是传檄天下,直斥曹操为国贼,号召天下,效法讨董故例,骑兵共诛之。

    在不明状况的人看来,肯定会觉得刘表已经失心疯了,明明曹操势大,他小命都捏在人家手上的,竟然还敢这么高调的传檄天下。

    可在王羽看来,刘表这一招可谓妙至巅峰。

    “但凡是大战,总会有个匪夷所思的导火索,这莫非也是规律吗?这场决定天下气运的大战,恐怕要提前了。”

    “刘景升以宗室身份提出倡议,我军自然不能不响应,如今各部兵马都已经部署在了要害位置上,将士们枕戈待旦,蓄势待发,一旦响应,形势的紧张程度自然会升级。相形之下,刘景升现在只剩江陵一城,武陵、零陵两郡而已,一时还有谁顾得上他?”

    贾诩冷笑道:“此人眼光、手段俱是一流,只是不知兵事,否则据荆襄之地,又何愁没有一番作为?若战事真的就此展开,后世青史之上怎么也会书上一笔,倒也不枉他这番苦心筹谋了。”

    王羽浑不在意的一笑道:“管他后世如何说法呢?总之,决胜中原的一刻,就在眼前了。”

八六五章 江上首战

    从中平元年开始的乱世到底会持续多久,这是个很难给出准确答案的问题。中原人崇尚以史为鉴,楚汉的乱世持续了七个年头,而西汉末年的乱世却持续了二十多年,更别提先秦时代的春秋战国时代了。

    所以,没人能准确的预测出答案。但同样也没人喜欢生活在乱世之中。

    在很多当世智者看来,在乱起之后的第十一个年头,乱世终结的曙光终于出现了!雄霸天下的两大势力终于结束了之前很有默契的互相回避,毫不掩饰的将矛头指向了对方!

    这是个很有标志性的信号,预示着群雄混战的混乱时代已经结束,决胜中原的大战即将开始,一旦分出胜负,乱世便进入尾声了。

    正因为有着如此的认知,所以,尽管明知这场大战的惨烈,但很多人依然对此报着相当期待的心情。等待着剧烈的阵痛之后,到来的太平岁月。

    旁观者可以这么想,但处于两军交战区域的百姓却肯定不会这么想,即将到来的大战带给他们的,只有无尽的恐慌而已。

    战事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的,说法有很多种,若是从两大势力进行针对性的调动的那一刻算起,应该是在十一月初十那一天。

    就在那天,青州内军将军徐庶,征西将军徐晃,率领包括五万精锐战兵在内的十万大军,离开魏郡,分别经由井陉、滏口陉、白陉进入并州。毫不停留的越过壶关、晋阳等重镇,直取西河与太原、上党交界的兹氏一带。

    西凉军集结兵马的速度稍慢,直到十二月初。才将主力部队集结到离石。在各自完成部署后,两军的前锋相距不到百里。随时有可能进入战斗状态。

    如果从外交层面上来说,十一月二十。翊师将军张辽,征北将军黄忠率军离开高唐南下,经历城、卢县,在二十五清晨进抵济北国与东平国交界的遂乡,摆出了攻击姿态,并向豫州刺史郭贡发出了最后通牒。

    严格来说,在大战之前,郭贡并没有明确的倾向,他知道自己的实力有限。没能力掺合进这样的大场面之中,打的是当个墙头草的主意。

    如果有可能,王羽也不会搭理他,但郭贡的地盘刚好挡住了青州军攻击曹操侧翼的路上。

    兖州战场面对的是曹操军的主力,还有封丘、陈留甚至虎牢关这样的坚城,即便占了上风,也很难迅速扩大战果,从侧翼展开兵力是相当必要的。而郭贡本身的实力不值一提,不识相的话。当然要一路打过去。

    郭贡倒也是个有脾气的主儿,两面不得罪的算盘打不成,他干脆直接倒向了曹操,也算是出口恶气了。

    这些暗中的串联到底是何时。以何种方式进行的,世人不得而已,唯一知道的就是。几乎在张辽军南下的同一天,驻扎在梁、陈一带的夏侯渊部挥师东进。进入了山阳郡境内。有了这个靠山,郭贡很果断的回绝了青州的招抚。陈重兵于无盐城和东平陆,决意全力一战。

    但两军最早发生冲突的地方,却不是在兖州或并州,而是在扬州的大江之上!

    牛渚矶。

    烈烈江风中,数百艘船只在江面上一字排开,船上的将士剑拔弩张,杀气腾腾,居中的旗舰上,两面将旗迎风招展,猎猎生威。稍高的那面主将旗上,写着斗大的一个‘邓’字,一侧的副将旗则书有一个‘吕’字。

    熟悉江东军编制的人肯定知道,这是江东军两大嫡系的邓当和吕岱联袂出战。

    在下游方向,一支规模略小的船队正缓缓靠近,将旗上书一个‘徐’字,吕岱有些疑惑:“姓徐?徐晃、徐庶不是都在魏郡么?这来的却是何人,莫非是黄巾余孽徐和?”

    “定公有所不知,那徐州羽林有个后起之秀叫做徐盛的……”

    邓当冷冷一笑道:“说是后起之秀,当日在义成也打过照面,不过是个毛头小子罢了,有几分蛮力,可那么点年纪,就算从娘胎里开始学兵法,又能有多少手段?张颌不亲自前来,却派这等小儿来送死,却也怪不得某手狠了!”

    当日孙策和王羽在义成约战,结果一败涂地,江东众将无不引以为耻,邓当武艺寻常,在战斗中被打落马下,受了不轻的伤,一直养了三个多月才彻底好转,对同样参加过那场斗殴的敌将相当有敌意。

    再加上他这些年仕途艰难,经历了许多坎坷才略有起色,对徐盛这种年纪不大,就顺风顺水的登上高位之人尤为憎恶。此刻看到徐盛,也是新仇旧恨齐上心头。

    “张颌也未必是不想来,只是无暇分身罢了。袁术那厮反复无常,从他与我军一同攻打荆州之时,就能看出他心思不稳,有意背盟了。此刻荆州已下,他正志得意满呢,也就难怪他突然大举东进,兵临睢安了。”

    吕岱年纪和邓当相近,但为人稳重得多,知道邓当心思,也是顺着对方的话锋往下说着:“西有袁术,东有陈汉瑜父子,还要接应荆州来的那支船队,张颌手中不过区区三万兵马,又哪里支应得开?只是此地据大江入海口不远,须得防备青州的海上船队。”

    “海上船队?”邓当从鼻孔里喷出一口气,一脸的不屑:“不过是一群运货搬运的苦力罢了。别说周都督在沿江设了烽火台,就算没有,以你我二人之力,又怕他什么?他敢来,就打垮他,让他知道真正的水军是什么样的!”

    吕岱欲言又止。

    出兵之前,周瑜反复叮嘱说,这次出兵的主要目的是拦截甘宁,而不是和青州水军大打出手。现在江东军的主力部队在江夏,来不及赶回。暂时也没有青州水军的准确情报,不知其战力如何。贸然接战,风险很大。

    依照周瑜的意思。这一战最稳妥的打法是以铁索横江,挡住青州接应水军,专心对付甘宁。

    这个战法相对稳妥,但也不是没有弊端,牛渚矶一带的江面比较窄些,但依然有数里之遥,一整条铁索拉过去当然不太现实,须得牺牲几十,甚至上百条船只才能完成。耗费比较大,也过于保守了一些。

    邓当是军中宿将,对周瑜的看法不会比对徐盛强多少,顶多就是没有敌意,只有那么几分不服气罢了。从宛陵出发时他答应得好好的,可现在听他这话,显然是要变卦啊。

    吕岱有心劝劝,可他刚加入江东军只有几个月,地位、资历比邓当差得太多。自知劝不动对方,也就干脆不费那个力气了。

    “定公你来看,那徐盛小儿根本就不会指挥水军,指挥水军。岂能不识天文、地理?大江东去,他自东而来,水流已是不利。幸好赶上冬天,江面上风向相对有利。现在虽然风从西北吹来,但只消过了正午。十有会转为东北风……”

    邓当遥指徐盛船队,满脸轻蔑的冷笑道:“可他偏偏不肯稍等,就这么上来了,定公你说,某若是放过这种破敌良机,岂不妄称江东武将?”

    “可是……”吕岱略一迟疑,还是劝道:“皖县日前传讯,甘宁船队一日前已过了枞阳,看时日,也就是今天午时前后,必至牛渚,那甘宁率数百贼寇,却连破荆州十三道关口,足见骁勇,若是被两面夹击……”

    “所以要速战速决!”邓当一摆手,冷声断喝:“定公既然不放心,可自领半数兵马留守,某先击破徐盛小儿,再来叙话不迟!”

    说罢,他拔刀出鞘,刀尖前指,高声喝令:“传我将令,击鼓!进兵!”

    “咚咚咚……”江东水军训练有素,听到号令,立刻百舟竞发,如离弦之箭般冲杀而前。船队由静而动,船速由缓而疾,却丝毫不见慌乱,反而在冲杀的过程中便排成了阵势,整齐而快速的杀向敌军。

    反观徐盛这边,这位少年武将似乎被邓当说中了,的确是被张颌推出来凑数的,面对江东水军的整体攻势,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发了一堆乱七八糟,前后矛盾的号令出来,搞得本来就有些慌乱,数量也落在下风的船队更加混乱了。

    少数船只响应了他的号令,准备迎战,却在江流和风向的双重阻挡中举步维艰。大多数人则是迟疑不前,前后左右的观望,更有一些人已经偷偷在往后方蹭了。

    最可笑的则是那些有心迎战或逃跑的人当中,也不知是过于慌张还是本来操舟的技巧太差,竟是原地打起了转,不但没能达成或战或逃的初衷,反而将同袍的船只撞得七扭八歪,甚至还有人落了水。

    “哈哈,徐盛小儿还不乖乖束手就缚吗?”邓当见状不由哈哈大笑,连连挥刀催战。江东水军也是无不士气大振,奋勇向前,就连心存迟疑,在后方观战的吕岱都有些疑惑,心道是不是自己谨慎过头了?这样水军,怎么看都是临时拼凑出来应付差事的啊。

    想想也是,因为陈家的存在,青州军对徐州的控制,并不包括广陵,在临江地带自然不可能保留多少水军,顶多就是有些例行巡逻的罢了。海上的船队要从渤海过来,路途相当遥远,时间上来不及,又不能保证不出意外。这种表现的确不足为奇。

    这样看来,这一战没准儿还真就这么赢了呢?

    吕岱思考片刻,再抬眼看时,发现两军已经接战了,以有序攻无备,自是势如破竹,眼见着青州水军乱七八糟的阵势被冲成一片散沙了。

    也正是在这时,岸上烽火台的瞭望手突然吹响了号角,旗手拼命挥舞着旗帜,吕岱凝目观望,读出旗语:“有船队从上游来?那位锦帆将军来的倒是很巧啊。”

八六六章 初战告捷

    若是徐州水军表现得稍微给力一点,甘宁军的战力又果然如传说中一般彪悍,吕岱认为自己肯定要面对一场硬仗。可看看徐盛军溃不成军的模样,哪里又有前后夹击的能力呢?

    吕岱一面让人示警,催促邓当在彻底击溃徐盛军侯,尽快收兵赶回来助战,一面指挥船队转向,准备迎战甘宁。

    “定公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谨慎小心了。”

    收到吕岱传递的消息,邓当不无遗憾的叹了口气,“荆州那里一面在内讧,一边又屡败于我江东军,军队的士气早就跌到了崩溃边缘,哪还有什么战意?那甘兴霸也是个善于取巧的,故而才有了所谓连破十三道关口,所向披靡的名声,到底怎么样,总得打过才知道?”

    “将军说的是。就算传言是真的,那甘宁更擅长的也是夜战,眼下日不过午,他哪有取巧的机会?何况他最开始那些船,现在剩下的恐怕也只有两三成,用别家的船,就算适应力再怎么强,也不可能像用惯了的那些船只那么得心应手啊。”

    “强弩之末,尚不能穿鲁缟,那甘宁不过浪得虚名而已,又哪里称得上是强弩呢?将军不必操切,且先彻底击溃徐盛小儿,使其不能为害再说。”

    几名偏将纷纷附和道。

    甘宁到底有多强,他们根本不在意,江东水军天下第一,虽然不是主力部队,但集结起来的也足有三千之众,两百多艘船只了。即便分了兵,吕岱那边的船只也是锦帆贼的三倍以上,怎么打也不可能输啊。

    当然,甘宁那边肯定是要更棘手些的,不像徐盛带来的这些土鸡瓦狗这么容易对付。

    大家都喜欢捏软柿子,反正将来记功的时候看的是首级、俘虏还有缴获,打甘宁当然没有打徐盛来得爽快,军功更多。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甘宁真的逆了天,冲破吕岱的封锁线,甚至打败了吕岱,与自家将军也没什么干碍。

    徐盛虽然很顽强,在全军崩溃的时候,还纠集了二三十条船且战且退,打得很有章法,可溃败之势已成,就算孙武再世,也不可能逆转,顶多就是挽回些许颜面而已。用不了多长时间,他若不和大队人马一道溃退,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到时候大伙返身再战甘宁便是。

    友军的无能,不是正好能彰显自己的强大么?在这一点上,邓当和他的部将们意见是统一的。

    “大兄,不能再追了,那徐盛来势汹汹,败退的却这么容易,须防其中有诈!”

    众口一词的支持听得邓当心中非常愉快,正捻须而笑,打算做个总结发言时,忽然听到了不和谐的声音。他紧紧的皱起了眉头,说话者的声音他很熟悉,正因如此,他才没有立刻呵斥对方,但这不合时宜的发言的确搅坏了他的好心情。

    “子明,你不懂就不要乱说话,你私自来我军中,岳母和你姐姐都是不知道的,等回去还不一定要如何责罚于你,你还在军中乱说话,小小年纪,也须防贻笑大方!”

    “可是……”

    “我知道,你是想说徐盛可能在诱敌,可就算咱们中了计,他又能如何呢?这里是江东,不是河北,青州水军鞭长莫及,就算来了,我整军追击,他又能奈我何?须知,某麾下的将士是江东精锐,不是董卓、曹操、张杨那些根本不通水战之人。”

    对自己的小舅子,邓当还是很克制的,毕竟是自家人么,年纪虽少却也值得期待。他可是军中宿将,打了几十年的仗了,哪会得意忘形,不提防对方的计谋?

    这场战斗的意义可不是阻截甘宁,不让王羽如愿那么简单,这一战,是江东军和青州军第一次正面交锋!拿下这个开门红,一扫义成约战以来的晦气,无论对自己的名声,还是在主公和同僚心目中的地位的提升,都是大有裨益的。

    这一仗不但要赢,而且要赢得漂亮,最漂亮的方式自然莫过于全歼!

    “大兄言之有理,不过,临出发之前,周都督也说……”吕蒙口才普通,争辩不过自己的姐夫,干脆搬出了周瑜来。

    “将在外,君命尚有所不受,何况都督?”

    邓当的脸色当即便沉下来了,“青州若真有埋伏,何不与徐盛一道杀来,至少也能壮壮声势,这大江上视野开阔,一览无遗,设埋伏不是多此一举吗?你小小年纪,须知要多看多听少言语……好啦,不必多说,你且上岸去罢,仔细观看大军如何破敌,明白吗?”

    眼见徐盛退得越来越快,邓当也顾不上和小舅子多说,直接挥挥手,命人将吕蒙带走,自己指挥大军穷追不舍。

    斩将的功劳,他要定了!

    ……

    “这就是接应部队?”甘宁摸着下巴,砸吧砸吧嘴,很无语。

    这一路上,他对青州军周密的布置和重重接应还是很佩服的,他能提前绕开夏口的重兵,就是情报司提前提供了情报,并且派人引路的功劳。后面的路程中,同样是依靠情报司的准确情报,他总能提前探知敌人的拦截,或是回避,或是夜间强闯,完成突破。

    可是,眼见着到了最后一个环节,这情况显然有点不对劲啊。

    自己甚至都没能完整的看到那支接应部队,而情报司提供的消息是,前无去路,后有追兵,但接应部队肯定会提供有力支援……眼下这个不会就是有力支援吧?

    “应该是吧?”李十一也不是很确定,他看到了徐盛的将旗,以后者在军中的地位,除非张颌督军在后,否则就应该是主力部队了。不过他也很清楚,徐州本来就没有多少水军,能凑出现在这样的规模,都不一定是怎么搜刮拼凑的呢,打不过江东军也很正常。

    “应该是?”甘宁晃晃脑袋,很郁闷说道:“这么说吧,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冲还是不冲?冲是没问题,可话得说在前面,俺的船已经没剩几艘了,现在又是白天,肯定没办法打败眼前这么多船,到时候乱战一起,船舱里那些人也不能尽数确保安全……”

    “……那就等等吧!”李十一思考片刻,断然说道。

    “等?”甘宁回头看看,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你确定?后面有追兵可也是你说的,就算没追兵,等前面分出胜负,兜转回来,咱们的胜算可就更低了。俺倒是不担心自己,可这次的任务……”

    李十一坦然答道:“甘将军请放心,任务失败,主公面前自有末将承担。”

    “啪!”甘宁抬手拍在李十一肩膀上,力气很大,拍了后者一个趔趄,只见他笑容满面的说道:“李兄弟,你不错,有担当,是个人物!就听你的,等上一炷香的时间,实在不行,也只能弃船登陆,有俺在,至少护着庞德公和承彦公两个还是没问题的。”

    李十一龇牙咧嘴的点点头,心道军中这帮狠人怎么都喜欢没事拍人肩膀呢,一个个还都没轻没重的,不知道别人会疼吗?

    忍着疼,他抬头向下游看去,发现就在说话的当口,邓当的船队追击徐盛,却是刚刚转过了一道河湾,看不到了。

    要说心里一点都不慌,那肯定是假的,不过既然主公传信说,会派出强有力的接应部队,那总归是不会错的。

    李十一对自家主公信心十足,哪怕是在这种怎么看,都看不出有转机的状况之下。

    “崩!崩!崩……”就在这时,他依稀听到了一丝熟悉的声音,猛抬头时,发现甘宁和周围的几个锦帆贼的头目脸上也露出了惊容。这群人的听力可不是一般的好,李十一心头一阵猛跳,这不是自己的错觉!

    “咣!咣!咣……”稍过了片刻,另一种声响以近乎相同的频率响起,令得李十一大为振奋。

    “这是什么声音?”甘宁疑惑问道:“先前那个是弓弦弹动声?有这么强劲的大弓么?后面那个也很奇怪,似乎是什么东西砸到船板上,把船板给砸破了的声音……咦,还有人在惨叫,很多人……”

    “是援军到了!来的是海军!”李十一压抑不住心中的兴奋,高声叫道。

    “海军……”甘宁还想再问,却听得桅杆上传来了一声大叫:“看到了,是咱们青州军的旗号,是船,好大的船!船上还有好大弩啊!”

    甘宁猛抬头,正见邓当的船队往哪儿走的,又从哪儿退回来了,只是追的时候顺风顺水,快得很,回来的时候却是逆流而上,显得十分艰难。不过,他们真正的劫难却不是来自于江流,而是一道道携带着巨大风声和力道的乌光!

    从甘宁的角度,看不到那乌光到底来自什么地方,却将其威力看得一清二楚。那乌光准确的砸在江东水军的船上,掠过甲板,就是一片人仰马翻,射在船舱或是船舷上,立刻就是一个大窟窿。

    江东水军也有楼船,不过大多都跟着主力部队去攻打荆州了,阻击部队都是以艨艟为主。那乌光应该就是瞭望手所说的大弩发射出来的箭矢,威力极大,稍小的艨艟顶多只能抗上两三箭,有那运气不好的,甚至一箭就被击沉了,即便是大船,也抗不过一轮攒射。

    甘宁亲眼看见,一艘和他的旗舰差不多的船,被十余支弩矢同时命中,直接就给射翻了。

    “这是什么神兵利器,强的有些过头了吧?”

    “看到了,看到了,果然是好大的船啊!”

    “我骠骑军威武!”

    甘宁的部下年纪都不大,情绪很容易波动,前一刻还近乎绝望,非常沮丧,这一刻见到了弩车配海船的威力,顿时欢呼了起来。

    在他们的欢呼声中,邓当的船队溃不成军,一艘身躯庞大,形状特异的船转过江湾,出现在众人面前。

    欢呼声和惨叫声都越发的热烈起来。

    “这就是咱们青州的海军?”甘宁指着远处的大帆船,有些无法置信的问道,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李兄弟,你说主公要拜俺做海军大将,统帅的就是这样的船队?”

    李十一呵呵笑道:“正是。”

    “那,那可真是……”甘宁晃了晃,突然身子一歪,“咣当!”一下摔在了甲板上。李十一吓了一跳,赶忙探看时,却发现甘宁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就那么抬着手,满脸幸福至极的表情。

八六七章 敲山震虎

    大江东去,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的江面上,此刻正密密麻麻漂浮着残桅断板,折戟沉沙,残破的旗子和浮尸纠缠在一起,情景惨烈之极。

    孙策面色铁青,只走了一半路程就看不下去了,怒气冲冲的下了船,低吼声如闷雷炸响一般:“怎么会败得这么惨?公瑾何在?不是明明已经告诉他,本将顷刻及至,不须决战,只消拖延时间就行了吗?”

    众将噤若寒蝉,没人敢直面这位小霸王的怒气,遍数江东,能在主公气头上进言,还能让他听得进去的人,一个巴掌就能数得过来,在场众人都没这个能耐。

    “领军的是谁?”没人答话,孙策怒气更盛。

    打下西陵城后,他兼程赶回,为的就是解决锦帆贼的船队。他对抓住庞德公等人威胁青州没多大兴趣,只是想拦下甘宁而已。

    从义成比武至今,孙策一直在关注青州的动向,以很平静的态度衡量江东与青州的差距,坦然承认,即使能顺利拿下荆州,两边的差距依然很大,军队实力如此,将帅的差距更大,唯一的优势就是水军。

    所以,擅长水战,有推陈出新之能的甘宁对江东来说是个很大的威胁,孙策性格豪霸却不迂腐,自然要尽可能的拦住对方。能趁着此人还没到青州,见过王羽,谈不上死心塌地招揽在自家麾下最好,若不能,也不能任由他回归青州。

    王羽的用人套路实在太过彪悍,特别是对那所谓的骠骑名录上有名的,几乎是一照面,看对眼了就立刻提拔重用。甘宁是初来乍到不假,但孙策毫不怀疑,如果让甘宁就这么过去了,不出两三个月,就要在水上面对这个劲敌了。

    他的重视程度不可谓不高,马不停蹄的从西陵赶了回来,为了提前送信,信使跑死了何止一匹好马,结果当他赶到牛渚的时候,看到的竟是这般一片狼藉的场面,这叫他如何压得住火气?

    “……”仍然没人回答,只是围拢在孙策身边的众人不约而同的向两边让开,让出了一条空隙来,循着这条缝隙看出去,正见一个少年正趴在一具尸体上大哭。那尸体穿着全副盔甲,上面水淋淋的,显然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不久。

    “是邓当的那个妻弟?以胆气著称的那个?”孙策皱了皱眉,认出了那少年,“邓当也是宿将,怎就这般冒进?以至于惨败至此?”

    语气仍然不善,但怒气却消了不少,毕竟主将没有逃跑,而是当场战死,只要不是来不及逃,一个照面就挂掉了,总也算是勇气可嘉。以己度人,孙策评判武将的主要标准就是勇气。

    “启禀主公,此战惨败,虽是末将等无能所至,但青州水军的坚船利弩却是主因……”

    吕岱等的就是此刻,先前他若自承是出战的副将,恐怕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得被孙策大骂一顿,以小霸王的脾气,动手打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但邓当战死,而且他本有机会跳水逃生,却死战到底,这件事多少能消除一部分怒火,他这时再出来解释,就安全得多了。

    他言简意赅的将此战的经过描述了一遍,跪倒请罪道:“出战前,都督曾叮嘱过,令末将二人以铁索横江,全力阻截上游船队,只可惜,末将没能劝住邓将军,以至中了敌军的诈败诱敌之计,罪该万死,甘领责罚!”

    “定公,你且起来,此败与你干系不大。”孙策眉头皱得更紧,怒气尽消,与他一道赶回来的朱桓、董袭诸将则是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

    诈败诱敌的计谋没什么了不起的,从青州军的布置来看,徐盛的攻击与其说是诱敌,还不如说是在拖延时间,邓当即便不领军追击,恐怕也难逃厄运。

    “可有缴获……那弩的箭矢总应该留下了一些吧?”

    “末将已经备下,正要请主公过目。”吕岱为人谨慎,善后时自然也周全,一边躬身回答,一边在身后打了个手势,早有亲兵等在一旁,不多时便将弩矢搬了过来。

    “这是弩机的箭矢?”饶是孙策从弱冠之年就开始征战沙场,胆魄、见识都是十足,却依然被这弩矢吓了一跳,身边众将抽冷气的声音同样也是清晰可闻。

    只见这箭矢以大木为杆,铁片为翎,锋矢则是个匀称三棱锥,寒光闪闪,杀气腾腾。那木杆足有一指半粗细,整体长度更是足足有七尺余,这哪是什么箭矢,根本就是一根短矛啊!

    “正是,青州那些船只的船舷高出水面很多,居高临下,那大弩也不知是如何制得,间隔盏茶工夫,就能连续发射弩矢出来。一艘船上足有十余架巨弩,二十几艘横江而来,那弩矢直如风暴一般!”

    吕岱此刻倒是没用什么心机,这一战己方的确有失误,可说到底,还是敌人强的太过分了,非战之罪也。他不需要往夸张里形容,只要原原本本的说了,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听了吕岱心有余悸的诉述,再看看这异常夸张的箭矢,众将也是心有戚戚,冷不防的遇上这么恐怖的武器,谁能稳住阵脚呢?

    这弩矢比军中用的投枪还大,被那巨弩居高临下的发射出来,会是何等的威势?当真是擦着就伤,沾着就死啊。

    孙策脸色变幻,半晌,突然冷笑出声:“好个曹孟德,果然是个奸雄!你不仁,就别怪我坐山观虎斗,且看你有何本领再说!”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莫名其妙,不知道事情怎么突然和曹操扯上关系了。但坐山观虎斗肯定是不错的,广陵的江面上离海太近,随时可能遭遇青州弩船的突袭,现在渡江攻打的话,风险实在太大了。

    “邓将军力战而死,虽败亦未坠我江东兵马的威风,好生安葬了吧。告诉他那个妻弟,若是家里有什么难处,尽可来寻本将。”

    理智上接受了这场惨败,但孙策却不愿意多在战场停留哪怕片刻时间,那一片狼藉的景象实在很让他火大。从亲卫手中接过马缰,他翻身上马,吩咐一声,让吕岱收拾后事,便纵马而去,一众亲卫紧紧跟上。

    吕岱诸将躬身相送,知道主公是要赶回宛陵向周都督问计。待烟尘远去,吕岱才摇摇头,缓步走到伏在邓当尸体上大哭的吕蒙身边,语气低沉的将孙策的话转述一遍,然后安慰道:“子明,逝者已矣,生者尚存,你不要太过伤心了,先起来换了衣甲,以免染了风寒。”

    吕蒙一声不吭,哭声却是停下了,吕岱也耐心等着,好半天,才开了口,语声滞涩暗哑,几不得闻:“定公将军可否代在下向主公请示,我欲从军为大兄报仇,恳请主公成全。”说完,他扬起头来,黑白分明的眸子死死的盯在吕岱脸上。

    “你……这又是何必呢?”吕岱长叹一声,看看少年坚定的神情,终究还是没有再劝,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吕蒙见状,这才收拾悲痛,站起身来,木然看着两名士兵邓当的尸首抬走。吕岱也怀着沉重的心情,打扫起战场来。

    这一仗出战的三千水军伤亡近半,两百多艘战船只剩下了不到三分之一,还都是发现抵挡不住后,远远避向江岸,这才逃过了一劫。

    虽然在交战之初,也击沉或俘虏了徐盛的百来艘船,可徐盛那支拖延时间的船队中,大多都是被硬抓来的水匪之流,损失再多也是不痛不痒。

    本想打个开门红,结果却变得这般凄凉,真是让人憋闷啊。

    ……

    海陵城。

    “父亲,父亲!”陈登步履匆匆,面色铁青,风风火火的闯进了老爹陈珪的书房,在书房内外伺候着的丫鬟下人都是看得目瞪口呆,心道:大少爷一向最重风仪,有着泰山崩于前而神色不变的气度,什么事能让他惊慌若此,莫非临淮的骠骑军打过来了吗?

    “都下去吧。”陈珪微微有些不快,视线书简上移开,摆摆手示意仆从们退下,待房中只剩父子二人,这才看向陈登,开口问道:“有消息了?是徐文向靠那些乌合之众翻了盘?还是那甘兴霸果真骁勇无敌,又或者果然有人从海上来?”

    “父亲所料不差,青州的海上船队果然来了!”

    陈登沉声说道:“他们那船的速度当真可怖,从高唐发出命令到今天,统共不过半个多月,青州的船队竟是从渤海赶到了大江之上,这速度实在让人心惊啊!孩儿这两日亲自守在海边,亲眼看到了那船,果然巨大,装载能力极强!更可怕的是,他们那船上装备了十几具床弩啊!”

    “什么?”陈珪一直表现得很沉稳,智珠在握的样子,但听了最后一句,他却猛地站起身来,旋即身体又前后晃动了几下,像是要摔倒似的,不能置信的追问确认:“你果然看清楚了?”

    “孩儿派了人远远跟着,那青州水师也未驱赶,亲眼目睹了牛渚矶的那场水战……唯有摧枯拉朽可以形容!”

    “怎么可能?”陈珪脸色血色尽失,颓然坐倒:“你祖父只是在零陵事急时用过那么一次,怎么会就泄露出去了呢?怎么就泄露了呢?”

    陈登明白老爹的心情,陈家一直和青州硬顶的倚仗之一就是水师,在船上装备床弩,可以轻易压制没有这种利器的敌人。原本想着,即使青州大举来犯,也可凭借水师在射阳湖阻击,或者且战且退,逃往江东。

    可自家的底牌还没翻,就发现敌人已经有了更好,更多的,换了谁也会被打击得不轻啊。虽然他能体谅父亲的心境,但现在不是表现父子情深的时候,家族的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父亲,青州的使者还在射阳城等着呢,如何答复,您要速做决断呐!”

    “容老夫思之,容老夫思之……”陈珪心乱如麻,哪里又拿得出主意来?

八六八章 兖州先哨战

    除了切身相关的几方之外,并没有多少人关注发生在江东的战事,谁都知道,这场大战的重头戏在中原,在兖州!

    王羽的主力部队,是在十二月初三离开的高唐,六万大军兵分三路,浩浩荡荡渡过黄河,一路西行,最后在白马、离狐一带停下,开始休整,并派出大量游骑刺探敌情。

    十二月十五的中午,在濮水北岸,燕县县城东南三十五里处,外出查探一天的骠骑军疾风军哨探赵某开始了更深入的刺探。

    兖州平原地势平坦,宽广辽阔,疾风骑兵成军之前,就是每战必先,经过了幽州大战之后,更是奠定了全军的尖刀身份。艺高人胆大,他们侦查的范围自然也比较大,濮水北岸数百里,随处都可见他们的身影。

    赵某从军营出来,就一直没有看到同伴,中午时分终于是看到了远远的一名骑兵。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同伴,连忙催动马匹向那边跑去,对方估计也是如此,同样是催马过来。

    疾风骑兵的前身是白马义从,如今青州军的战马供应也比较充足,但王羽毕竟不是公孙瓒,在白马的问题上,他远没有公孙瓒那么执著。

    在如今的疾风军中,依然保留了一支全部白马的队伍,人数在五百至八百之间,但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只有立下大功的精锐战士,才能得此殊荣。

    这个做法保留了白马义从的传统,赢得了老兵的军心,又不至于自己给自己搞出限制来,让新兵有个目标,算是一举两得之策。

    但不论是否隶属于白马部队,出来巡哨时,都不会骑着白马出来,因为那太显眼了,不适合游骑兵。

    不但没有白马,而且为了不引人主意,除了必要的补给和武器之外,这种撒到外面的游骑身上穿着的衣服都不是军服,身上也没有着甲,负重是最低的,伪装程度也是最高的。

    双方远远望见对方,都没立刻进入临战状态,青州这个赵姓斥候对敌人不敢冒犯疾风骑兵的威风多少有些习惯了,出营前听说的,也是曹军还在虎牢关和陈留南部集结兵力,似乎有意沿济水构筑防线死守,而不是在边境地带正面会战。

    直到距离接近至可以互相看到相貌,这位赵姓斥候才大吃一惊,发现对面来的是敌人!他没空去想,曹军是不是有意进行一场会战,只是一边催马向前,一边从背上扯下弓来。

    无论是从前的白马义从,还是现在的疾风骑兵,在骠骑将军的指挥下,从来打的都是以少胜多的仗。若是一下遇到一群敌军游骑,赵某肯定是调头就跑的,他虽然也姓赵,但武艺比主将赵云可差多了,可没那个以一敌百的本事。

    可现在敌人既然只有一个,那肯定是要上前将敌人斩于马下的。

    决心和斗志都没问题,只是先前多少有些懈怠,以至于准备不足,状态较差。扯第一下时,居然忘记解开拴着弓的绳索,第二下发了力,这才是硬生生的把拴弓的细绳扯断,取弓在手,在马上就是张弓搭箭,准备动手。

    赵某骑术不错,箭术也是上佳,但却不是老兵,而是在幽州大战之后的扩军中入伍的,临敌经验相对薄弱,仓促遇敌,多少也有些紧张。

    反观敌骑却是准备充足,显然是早有心理准备,远远望见赵某,就已经开始准备作战了。看到赵某张弓搭箭,他却没有针锋相对的意思,而是从战马身侧拿起了一枚圆盾,当当正正的举在胸前,身体前倾,将大半个身子都藏在了盾牌后面。

    看到对方摆出这副架势时,赵某还在冷笑,如果是步兵的大盾,以他的箭术,肯定是奈何不了对方了。可就那么一枚小小的骑盾又能遮住多大面积?就算自己箭术不如军中那些资深的前辈,疾驰中没办法指哪儿打哪儿,但战马那么大的目标,总是不会错过的。

    想装乌龟?不知道什么叫射人先射马么?

    他死死的盯着对方,缓缓拉扯弓弦,将手中的骑弓保持着半开,双腿收紧,夹着马腹,让马匹前进,准备在进入射程后,发动致命的一击。就在这时,敌骑空着的那只手也向马身一侧一抄,抬手时,握着的赫然是一架骑弩!

    赵某的心‘嗡’一下揪紧了!

    弩和弓哪个更厉害?综合来说,是各有各的好处,弩更适合规模作战,弓则更适合持久作战。在一对一的时候,弩肯定是占先手的,因为弩可以花较长时间瞄准,还可以事先装填好弩矢,可以比弓更早更快的发射。

    在这一瞬间,赵某有种错觉,觉得自己已经被死亡的阴影笼罩住了。

    他太轻敌了,忘记了老兵和军官们的教诲,狮子搏兔亦须全力,他不应该就这么楞楞的冲上来,连敌人到底有什么兵器都没注意观察。

    在看到敌人手中骑弩的同时,他猛然将手中地骑弓拉到满开,现在彼此的距离还有七、八十步,并非最佳射程,但对方手中的弩射程比骑弓远不少,等不到进入最佳射程了。

    曹军斥候也是个训练有素的,而且准备也比较充分,看到赵某强行拉弓,他冷冷一笑,用圆盾架起了骑弩,冷静的将弩矢指向了敌人,却并不急于发射。

    赵某心中有了明悟,就算没有骑弩,对方也是个劲敌,骑术和训练不在自己之下,经验却比自己丰富许多。自己的虚晃一箭没能骗到对方,接下来,就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他调匀了呼吸,弓开满月!

    “得得得……”八只马蹄上下翻腾,将冻土擂得如疾风骤雨一般,双方都将马速提到了最高,急速接近着,马蹄踏起的烟尘之中,唯有锋矢的寒芒,和战士们眼中的精光在闪烁。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在同一个刹那,箭支如流星般离弦而出!

    赵某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来拥抱死亡,心里只是在想,在这样的大战之中,有着这样的条件,自己竟然就这么默默无闻的就死在了这种地方,真的是太遗憾了啊。更遗憾的是,自己连拉敌人垫背都做不到。

    在这个距离上,以这样的速度相向奔驰,他没把握避过盾牌的遮挡射人,只能朝着马颈来了一箭。敌人被摔落马,会摔得七晕八素,但肯定不会死,而自己被骑弩射中,却是死定了的。

    弩矢带着强劲的风声,扑面而来,却很神奇的与赵某擦肩而过,说是擦肩而过,距离其实差了差不多有半尺多远,这种失误,和那曹军老兵先前表现出的技战术水准可差得太远了。

    赵某庆幸之余,不忘用眼角的余光在对方马后扫了一眼,发现那里的地势有着一个突兀的起伏,看来骑弩发射的时候,敌人的马产生了颠簸,自己方才大难不死。

    而大难不死,往往会有后福。

    他发箭的时候没颠簸,羽箭准确的找上了马颈,要害受袭的战马在剧痛中人立而起,然后重重的倒了下去。马上的骑兵倒是经验十足,及时甩开了马镫,趁着战马立起的时候,一个侧翻,竟是从马身上翻了下去!

    这样的骑术,当真是了不起!赵某彻底确认了,对方的战斗力全面占据上风,只可惜他的运气不够好。

    看着敌骑叫骂着站起身来,把骑弩和盾牌都摔在地上,从背后扯出一柄战刀,晃晃悠悠的还要再战,赵某也不客气,从身侧扯出长刀,纵马冲前,如一阵轻风般从对方身侧跑过,在交错而过的那一刹那,用力将手中的刀子一甩,在对方背后留下了一个巨大的伤口。

    等他兜转战马,回过头来,发现敌骑手中的长刀已经是跌落到了地上,满脸都是不可思议地表情,双手拼命按向背后,却怎么也够不到伤口,逐渐变得无力起来,就那么颓然摔倒在了尘埃之中。

    赵某既是庆幸,又是欢喜。不管怎么样,自己活下来了,而且还获得了宝贵的经验和开门红的功劳。他下马简略收拾了一番,然后翻身上马,向白马大营方向疾驰而去。

    就在这一天,青州军的斥候和曹军的探马全面接火,像是赵某这种占了便宜的也有,凭着经验和武艺压倒对方的也有,但同样也有只有空马回到大营之中,人却不知去向的。

    清点下来,死伤竟是出乎意料的惨重。

    “曹军有备而来,我军的新兵则是多少有些懈怠,战损比差不多是一比一……”损失太大,秦风、方悦不敢怠慢,直接拿着初步统计出的数据找到了赵云。

    赵云面沉似水,虽有不虞之色,倒是没有发怒,他沉声问道:“老兵和新兵的伤亡率各自是多少?曹军主力的位置探出来没有?”

    “老兵伤亡不到两成,新兵超过了六成……曹军似乎有意进行全面的情报屏蔽,在外围的零散游骑之外,后面还有成队的骑兵来回巡视,即便是义从的老兄弟,也不敢过于深入。”

    赵云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声音如古井不波:“这一战的重要性,主公事先强调过很多遍了,咱们疾风军是大军的尖刀,就这样折了士气可不行,让各营都加强重视!无忌亲自跑一趟去给主公送信,秦兄明**亲自带队,断不能折了我疾风军的威风!”

    “喏!”

八六九章 遇强更强

    “曹操这是打算干什么?”王羽捏了捏眉心,左右环视,向幕僚们问道。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情报的重要性,再怎么形容都不为过。要知道,哪怕提前知道战场上多出一条一跃可过的小涧,或者是一道低矮的土垄,在战斗中都很可能导致巨大的变故。所谓多算者多胜,如果你能让敌人什么都算不到,那自然你就容易胜了。

    一般来说,前哨战不会打得这么惨烈,两边都是侦查的,没必要拼死拼斗,随身的装备更是都以轻装为主。可曹军的游骑不但装备了大量骑弩,还准备了盾牌,这哪是来侦查的,根本就是来打仗的啊!

    王羽不知道曹操经过怎样的深思熟虑,不过说心里话,老曹应的这一招,还真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古往今来的军事家们,都讲究谋略,之所以把谋放在前面,就是因为计谋用的更频繁,更普遍,在小规模的战斗中,个人的勇武和智谋都能得到充分的发挥。

    不过,当战争的规模上升到万人以上之后,计谋的用处就很低了,上万人的行踪根本不可能隐藏得住,也没什么地势可以让几万人打埋伏。一方在山里面埋伏几万人,敌人毫无察觉,大摇大摆的走进来,那都是只有小说、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情节。

    在战争规模到达一定程度之后,双方比拼的除了综合实力之外,主要还是要看总体战略,也就是所谓的‘势’了。

    战略部署得当,即便局部战场上吃亏,也有扳回来,反败为胜的希望,反过来,即便在局部战场上百战百胜,终究也无法扭转大势,只能饮恨收场。当年楚汉争鼎的整体战局,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了。

    比拼战略,其实就是所谓的阳谋,很多东西都是摆在明面上的。正如王羽当着各路盟军的面,做出了分兵四路的部署,展开中原攻略一样,几万几万兵马的调动根本瞒不住人,也没什么可瞒的。他的战略意图是很明确的,怎么应对,最后还是要看对方如何理解。

    确定曹军主力在哪里,这个事情不难。

    曹操也是摆出了决战的姿态,以十万计的大队人马,一路来的也是谨慎,步步提防。不说筹粮,就说是筹集马草和烧柴,都是大难事,这样地部伍,自然走不快,自然也谈不上什么针对性地隐藏和疑兵之计。

    满天下的人都知道,曹军地主力分成了三路,一路集结在荥阳虎牢关附近,一路在汝颖、陈留一带,还有一路偏师挺进山阳,增援郭贡去了。

    正因如此,曹操把游骑撒得这么远,态度这么坚决就很奇怪了。

    疾风骑兵偌大的名头,战绩也在那儿摆着,就算接触之初的新兵比较多,态度也有些松懈,曹军游骑仍然没占到什么便宜,曹操此举背后没有打算才怪。

    这背后的缘由看似不是很重要,没必要郑重其事的讨论,可敌人真正的战略意图,往往就隐藏在这些细节之中,搞不清楚的话,确实让人难以放心。

    王羽现在最想搞清楚的,是曹操会不会是也想速战速决,令陈留、洛阳的两路兵马分别北上、东进,集结一处,进而展开决战。

    如果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

    四大战场分得太开,除了中原这两处之外,其他战场若是出了意外,很难及时应援。就王羽本心来说,他还是想干脆点,直接来场主力会战算了,但曹操既然拉了这么多帮手,自己先光着膀子硬抗的几率是很低的。

    这里面可能有阴谋!

    最简单的套路就是,曹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想依靠游骑的遮蔽,让青州这边误判他的战略意图,改全力进攻为谨慎试探,趁机分兵东进,加强夏侯渊、吕虔偏师的力量,抢先击破张辽、黄忠。

    不过还是那句话,在这种规模的战争中,这类计谋的用处不大。除非王羽也是赵括那种纸上谈兵的书生,否则不可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改变整体战略。

    更别提赵云这个先锋在第一天的前哨战之后,直接就加强了侦查的力度,根本未作任何耽搁。曹操若是真的分了兵,恐怕等不到东路战场传回捷报,在兖州的主力大军就已经被彻底击溃了。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头绪,王羽干脆召集了众人,直接集思广益。

    “曹军之前的部署,应该是为了在明年秋冬之际全面开战做出的,想彻底消化关中、荆州两处的战果,确实也需要一年左右的时间,现在开战对他来说是早了些,我想,他会不会是虚张声势,想要拖延时间?”

    贾诩开了个头,抛出了个不太成熟的想法,众人紧接着各抒己见起来。

    除了身为前锋的赵云之外,众将都在中军,再加上两大谋士贾诩和诸葛亮,记录员陆逊,这场军议还是颇具规模的。

    “拖延时间?嗯,有道理,其实我军的准备也不够充分,粮秣储备和兵员部署都不是最佳,若是曹操真的集结两路兵马展开猛攻,说不得,我军也是要稍做收缩的。”

    “不过再怎么拖延,他也不可能拖延一整年吧,依某看来,那曹孟德诡计多端,说不定确实在策划什么阴谋,比如把我军注意力吸引在陈留,洛阳的兵马分兵渡河,先扫平河内张杨?”

    “现在攻打张杨有什么用?张杨只要撑个两、三天,我军就兵临虎牢关下了,往河内去的兵马能来得及回救吗?不怕咱们给他来个围点打援么?”

    “依某看来,现在说这些还是太早,不如等子龙传确切的情报回来,再做定夺如何?”

    “那就太迟了,这样的大战,只消落后一步,那就是步步落后,最后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要不是那刘景升试图死中求活,也不至于现在就打起来啊。”

    “我军的轻骑虽强,但也没必要这么零敲碎打的消耗吧?万一损伤过大,岂不是威胁大减?说不定曹操存心跟咱们拼消耗呢,反正他的轻骑有一大半都是白捡的,损失了也不心疼。”

    众说纷纭,各有各的道理,一时间也是莫衷一是。

    王羽凝神听了片刻,心里大致上有了个思路,抬手向下一压,众人当即正色收声,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王羽沉声说道:“暂时还是按照原定计划行事,传令子龙,着疾风骑兵尽快压倒对方侦骑,探明曹军虚实,大军分兵两路,文则率军先行进驻酸枣,就地构筑防线,屏蔽主力侧翼,主力由本将亲自率领,在匡城渡河,攻取封丘、浚仪,进逼陈留城,逼迫曹操决战!众将当从速整顿兵马,即刻启程。”

    “末将领命!”众将齐声应命。

    可能性太多,很难做出准确论断,王羽干脆先放开不想,管你万千计谋,我只一路杀过去,逼你应招。

    至于说进兵会不会过于仓促,留下破绽,被互为琦角的两路曹军夹击,或者轻骑抄后路,王羽倒也不怎么在意,反正他将吕布的濮阳军安排在了后面,曹操敢用轻骑包抄,就等着被并州狼骑和陷阵营夹击吧。

    当然,就目前而言,疾风骑兵彻底压倒曹军轻骑,以探明虚实才是最关键的。

    王羽和赵云做出了相同的决断,第二天,疾风骑兵这边也是派出了整队整队的骑兵,这已经不是什么互相打探消息了,而是小股骑兵的互相劫杀。

    几天之内,双方派出的骑兵逐渐的从小队变成大队,随着后续大队人马的开至,逐渐演变成了千人左右的骑兵战斗,战术也变得多种多样起来。

    五天后的那个下午,在濮水东岸,匡城与蒲城之间的匡亭爆发了从开战以来,最大规模的伏击战。发起伏击的是曹军,差不多有近八百骑,被他埋伏的则是差不多五百人的一支疾风骑兵。

    青州军这边带队的是副将秦风,而曹军出马的则是虎豹骑的裨将李通。

    秦风是白马义从的老班底,人才三十几岁,却足足大了二十年的仗,按说军旅经验已经很丰富了,不应该中这种计策。但他本就是个人来疯的性格,看到王羽下达的‘遇强更强’指示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劲头十足,只要看见了敌骑,那就是不死不休。

    在他的带领下,在近日的骑兵劫杀战中,疾风骑兵打出了极其狂猛的势头,在己方伤亡不足五百的情况下,足足取得了九百具首级,或许还谈不上是压倒性,但优势已经是很明显了。

    本想着一鼓作气,彻底将曹军打疼,未曾想一个不留神,就被敌人给算计了。

    他这次本来是布置了诱饵,引来了一队两百人左右的敌骑,准备全歼对方。结果对方竟是不顾马力不足,调头就跑,一直从浅滩上渡过了濮水,这才不逃了。

    敌人不逃了,秦风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对面又杀出来了五百多骑兵。看看对方严阵以待的样子,以他多年的经验判断,搞不好那两百人也是诱饵,自己这也是打雁不成反被啄了。

    “这是没法了局了。”

    自己是追击而来,马力的耗费远远大于对方的以逸待劳,要是转身离去,那可是把自己的后背卖给对方,到时候恐怕伤亡更大。

    秦风恨恨的吐了口吐沫,大喝一声:“弟兄们,准备迎战,杀光这帮龟孙,让他们彻底明白到底谁更强!”

八七零章 决死对冲

    两军列阵森严,战场之上也是一片肃杀之气。

    李通带着几名亲卫,策马于一座小丘之上,手搭凉棚仔细观察着敌军的阵容,心中波澜起伏。

    “不愧是天下第一的骑军,意识到自己中了伏击,但队列却丝毫不乱,非但如此,竟然还能好整以暇的下马整装,将养马力!无怪乎主公这几年一直隐忍容让,宁愿强攻关中,也要放弃兖州,不给青州军发难的机会”

    “父亲何必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兵是强兵,将却是庸将,父亲巧施妙计,还不是将其引入落网?眼下我军是其两倍有余,还怕拿不下他一个无名莽夫么?”

    李绪是李通长子,刚满十五岁,跟着父亲第一次出阵,就赶上了这场天下瞩目的中原大战,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哪里听得下李通的感慨?

    秦风在军中资格虽老,但一直都是做副手的,名声不显于外,甚至还没有一直做为护卫,跟在王匡身边的方悦有名,哪里会被李绪看在眼中。

    “父亲,现在还等什么?何不放马冲上去,杀他一个落huā流水?”

    李通回头看看,发现不但是李绪跃跃欲试,连他的马都是鼻孔呼呼的出气,还拿蹄子不停的刨着地面,再往后看去,连通李绪的亲卫在内,众人看起来都很激动,就等着纵马冲阵,扬威求名了。

    李通叹息一声,这些少年人到底是不知道轻重啊,也只好叫那些带队的将官们,加紧的约束部众,休养马力,不要急躁了,自己安抚儿子道:“不要急,现在的距离还远,缓缓靠近就是。若是敌军始终不动,等到了百步左右再加速一样来得及。”

    自己这边好整以暇的列着队,缓缓前压,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久经沙场的人都知道,这打仗最是急躁不得,自家既然占了上风,只要保持住就好。反正大家都有时间,也就看看谁的耐性好。

    李通不贪心,以对方展现出来的素质,想把仗打成歼灭战肯定是不可能的,要是能这么容易搞定,这些天双方的伤亡比差距就不会这么大了。

    他只想取得一场具有足够分量的胜利。振奋全军士气,这样才能更好的完成主公的要求。

    李通不是不知道,随着战事的进展,青州高层用不了几天,就会窥破己方的目的,很快就会调动更多的力量加入进来,压力会变得更大。可主公一向英明。几位军师也都是当世智者,他们达成共识的计划,总是不会错的。

    在正确的目标之下努力,就不会做无用功,牺牲也不会白费,自己要做的,就是努力将任务完成得更好。

    李绪多少还有些不服气,嘴里小声嘟囔着什么。终究还是不敢违反军令,只是将手里的长矛高高举起,大声吆喝:“将军有令,稳步向前!杀贼报仇,就在近日!”

    “杀贼报仇!”八百轻骑齐声大喝,声势惊人。

    这一次,连贾诩、诸葛亮都猜错了。曹操派出来进行阻击的骑兵,并非招降纳叛而来的董卓余部,而是这几年他精心打造的老班底。

    曹操老班底的虎豹骑,轻重骑兵加起来。总数在五千左右,几年来训练、战斗都在一起,彼此相互都是熟识。此番出战,五日内伤亡近千,几乎每个人都有亲朋好友战死沙场,结果不但没有士气低落,反而凝聚出了一股哀兵的气势。

    在李通的指挥下,曹军轻骑排成了多重横队,这是标准的骑兵攻击阵型,每重横队之间,同一横队每名成员之间都有固定的距离。这样,才能更好地防止敌军羽箭齐射。在冲锋时,前排骑兵和后排骑兵的位置也要交错开,以避免因接触敌军,速度骤减而引发的误伤。

    比起聚散自如的白马义从,这种阵型稍显笨重,也显示出,曹军骑兵在个人素质方面相对落后了一些。不过,曹操这几年艰难经营,能打造出来一支这样的骑兵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当然没有王羽直接借公孙瓒的光来得容易。

    而且,笨重也有笨重的好处,李通的骑兵准备充分,虽然没有披重甲,但手中的兵器却是最有利于组织整体攻势的长矛和马槊!

    在整齐的队列之间,一排排的长矛重槊林立,无论是视觉效果,还是实际杀伤力,都是相当惊人的。

    保持这个状态缓缓压上去,会给敌人带来极大的压力,若面对的敌人是乌合之众,说不定已经士气大跌,甚至全军崩溃了。

    “来吧,疾风骑兵,让本将看看你们真正的本领,要如何在这样的境地之下,杀出一条生路?”眼看双方的距离已经缩短到了百步之内,李通打了个手势,整个军列开始加速,如同大山倾倒一般,向前压去。

    “盾、弩、还有长矛这不就是把轻骑当作重甲骑兵使用了吗?只不过”秦风一直在观敌瞭阵,琢磨着应该采取何种应对方法。观察出的结果就是,敌人的骑兵单兵素质虽然稍差,但却能通过整体来弥补。

    他摘下头盔,在乱发中挠了两下,龇着牙笑道:“还真别说,这招威力也是不错的,特别是对付咱们疾风军,当年公孙将军就是这么带着大伙把北疆那些杂种胡骑打得屁滚尿流的”

    “将军,咱们怎么打?”充任秦风副手的是个军司马,姓吴名彩,见秦风嘴里念念有词,却迟迟不下命令,不由有些焦急。

    “还能怎么打?”秦风笑了笑,声音陡然转寒,冷喝一声:“老办法,用骑射破他们!”

    “喏!”吴彩抱拳领命,翻身上马,高高举起左手,张开五指,高声呐喊:“弟兄们,上马,迎战,遇强更强,拿出真本事来!”

    “杀!”五百骑兵整齐上马。完全没经过整队的步骤,就那么五百人如一人般,骤然在原地加速,如离弦之箭般对冲而前。

    “杀,杀,杀!”看到敌人迎击上来了,李绪也是放声狂吼。他带了个头,曹军八百将士也进入了〖兴〗奋状态,恶狼一样嚎叫着,在战鼓声的催促下努力向前。

    相向对冲的两队骑士越奔越快,马蹄掀起的烟尘遮天蔽日,遮住了彼此的视线。却丝毫无法动摇胸中的斗志和眼中的杀机。

    “举盾!架弩!”李通带着自己的亲兵冲前,给身后的弟兄们做出示范动作。提臂,沉肘,将长槊端平,伸直,借着战马的速度冲向略显单薄的敌阵。

    疾风骑兵最厉害的手段是骑射,但他们被伏击。马力不济,没办法进行长时间的高速机动,只能在迎战和逃跑之中做选择。

    而青州高层到目前为止,反应还是略有些迟钝,根本没意识到,己方并非在进行常规的战场屏蔽,所以派出来的轻骑还是纯粹的轻骑,连长兵器都没带多少。

    骑射在这种情况下。能有多大用处?相距不足百步,骑兵对冲,最精锐的射手能不能射出两箭呢?

    这一仗,赢定了!李通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道。

    密集的破空声响起,在五十步左右的距离上,疾风骑兵齐齐引弓,射出了第一轮箭雨。虽然战场上烟尘大起。能见度有限,但这轮箭雨的质量却相当之高,整齐的砸进了曹军骑兵阵列的〖中〗央,圈出了二十余步方圆的死亡地带来。

    曹军骑兵之中持盾的比例不小。但他们的盾只能挡住正面的射击,对这种密集抛射起不到太大的防御作用,盾的面积有限,箭矢的密度却很高,整片的砸下来,挡住了脑袋,挡不住身体,挡住了人,挡不住马,只要被圈进去,就只有人仰马翻的份儿。

    “把矛端起来,杀啊!”李通用尽全身的力气呼喊着,骑兵们也没有辜负他身先士卒的付出,他们无视身边袍泽的死亡,拼命磕打马镫,将坐骑的速度压榨到极限。他们不再喊叫,屏住了呼吸,耳边除了轰然的马蹄声和流箭发出的咝咝声外,再没有别的杂音。

    没错,敌人的骑射很强,在疾驰之中,竟是发挥出了精锐步弓手才拥有的技艺,对自家的多重横阵有着极大的克制作用。

    可是,双方的距离太近了,对方的身后是濮水,战马也跑了很长时间,失去了迂回空间,骑射的功夫再强,也没有发挥的机会了。

    顶多只要再承受一轮射击,就轮到己方报仇了,对方的队列相对松散,骑弩射击的战果相当有限,可他们避得过骑弩,还能躲得过长矛和马槊吗?

    如林的长矛被放平,如同猛兽的獠牙,在黯淡无光的冬日的照耀下,发出并不明亮,却足以让人望而生寒的森冷光芒。没人会怀疑这獠牙的威力,只要靠得足够近,就能将敌人尽数吞嚼干净!

    李通必胜的信念,正是来自于此。

    然而,他的信念只持续那么几个刹那而已。第一轮箭雨射罢,疾风骑兵并没有急于开弓射第二轮,同样没有抽刀迎战的意思,反而抽动马缰,拨转马头,分别向左右跑开了!

    李通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骑兵虽被称为离合之兵,但总也是要有个限度的,在这样的骑兵对冲之中,以分散阵型的方式来避敌锋芒,这不是找死吗?

    他麾下的八百人一共派了八排,足足一百名骑兵的当面,这么点时间里,怎么可能避得开呢?好吧,对方或许提前有所准备,马力也控制得足够好,看这架势的确有避开的可能但问题是,就算大部分人能避开,前几排的也不可能啊!

    再过片刻,李通终于醒悟过来,疾风骑兵的前锋的确来不及避开锋芒了,这些人在发现这一点之后,居然直接就放弃了躲避,大笑着拉开弓弦,将森寒的箭矢指向了即将杀死自己的敌人!

    所有的变化,实际上只是发生在转眼之间,还没等李通从震惊中回过神,双方已经恶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刹那间,烟尘和血光交织着冲天而起,耀目而绚烂,仿佛勇士们的灵魂蕴含在其中。(未完待续

八七一章 风形水势

    “加速,加速,黏住他们,黏住他们!”李通双目血红,用尽浑身的力量大声呼喝。

    他熟读兵书,久经战阵,哪里还不知道,现在自己这支部队已经到了极端危险的边缘?对方也是在行险,只要自己这边冲势够快,够猛,就可以在对方没有彻底完成阵型变幻之前,以排山倒海之势,一举将敌人击溃。

    但反过来,若是黏不住的话……李通心底如海潮般震颤不休。

    曹操视王羽为生平大敌,对青州军的研究一直就没放松过,李通从军时间虽晚,却是率众来投,从一开始就极受重视,各种军事机密几乎都资格过目。

    眼前这一幕他从未见过,却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他想了又想,终于想起了当初平原大战之中的一个细节,那时赵云率领的轻骑兵,不正是使用了类似的战术,避过去卑率领的胡骑先锋的锋芒,将其包围起来,奠定了那一战的优势吗?

    若非赵云这出其不意的一招,彻底搅乱了于夫罗的思路,无论青州军如何强大,也不可能完成对两万胡骑的全歼。

    李通本以为赵云的奇谋能够奏效,完全是利用了胡人的蠢笨,可现在他却有种非常不妙的感觉,这支名震天下的疾风骑兵,很可能有着比名声还强大的力量。

    即便没有李通的催促,骑兵们也知道到了关键时刻,最前排的骑兵不再顾惜一直被视为同生共死的伙伴的战马,用靴子上的马刺拼命踢打,将战马的腹部踢得鲜血淋漓。人也在马背上站了起来,身体前倾,为的只是能提前哪怕只是一次呼吸的时间,攻击到敌人的阵列。

    战马被剧痛刺激的快要发疯,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前一刻还保持整齐的阵列,一下子炸开,像是一群被激怒的马蜂,蜂拥向前撞去。

    骑兵都杀红眼了,他们积蓄的力量和势头也是相当的可怕,但他们面对的同样是一群勇士,眼见着敌人亡命加速,难以避开,前两排的疾风轻骑自发的变更了军令,调转马头,以同样无畏的姿态反向撞了过去。

    他们对已经递到身前的矛锋视而不见,大笑着引弓搭箭……

    乍分即合,乍合又分!

    虎豹骑排的是个方阵,即便骑士已经中箭身亡,马也不会停下,它们被两边的同伴夹着,根本无法转向,只能直直的向前猛撞。虎豹骑的阵列如此密集,撞在其中一人身上,就好像是整个马队的力量撞了上去。

    进行对撞的几十名疾风骑兵根本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力量,连人带马都被撞倒,虽然也换来了敌人的伤亡,但却无法阻挡敌人阵列的前压。

    他们都不可能活下来,直接就被战马踩踏成了肉泥。但他们的牺牲也没有白费,因为他们没有后退,和正在变幻阵列的同袍之间拉开了距离。

    他们虽然没有起到拦截的作用,仅仅是换来了那极为短暂的一个停顿,但对整个战局来说,这个停顿至关重要。

    “风形水势,转!”

    秦风拼命睁大眼睛,却怎样都不肯回头去看,他很怕自己会忍不住,流出眼泪来。男儿马上取功名,战死沙场是本分,但这种为了整体的胜利,毫不犹豫自我牺牲的行为,还是让人弥足感动的。

    当然,秦风不会在眼下这种关头做儿女之态,向兄弟们致敬的最佳方式,就是不要让他们的牺牲白费,以他们的牺牲换来的战机为契机,赢得这场战斗。

    仿佛帷幕拉开,又像是水流冲击在江心的砥柱磐石上,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向两侧分开。

    轻骑如风,阵列如水!

    无论虎豹骑的前锋如何努力,都抓不住对方的影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疾风骑兵们在自己的眼前跑过。

    在空旷的河洛平原上,对战的千余人马就像一缕青烟,但青烟之中所蕴涵的杀气却令天上的阳光都变得寒冷。没有人招展如林的旗帜,也没有助威的角鼓声,瑟瑟马蹄声是风中的唯一旋律。

    “弯弓……叠射……全力攻杀!”秦风振臂狂吼,状若疯虎。

    马蹄带起的烟尘翻卷,越来越快,越来越浓,猛然间,烟尘的轨迹折转,无数支利箭升入半空。

    “杀!”骑兵们虎目含泪,弯弓搭箭的动作却一丝不苟。

    羽箭撕破空气的声音凄厉刺耳,从两翼方向交织发射,像是凭空张开了一张专为收割生命的大网,直接将虎豹骑的阵列笼罩其中。

    交叉火力,本就是远程攻击最有效的发威方式,即便手持盾牌,也挡不住从两个方向飞来的羽箭。更何况疾风骑兵的骑射又何止只是从两个方向射击?他们依靠密切的配合,在直射的同时,还发动了覆盖式的抛射攻击。

    仿佛一阵狂风刮过了麦地,虎豹骑的将士整片整片的被杀伤,不断有人落马,不断有战马发出凄厉的嘶鸣。他们的阵列太过密集,在正面冲撞中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但在面对中远距离的骑射杀伤时,却仿佛一群活靶子一般。

    “弩手在哪里,还击,还击啊!”在前锋的冲击被避开的那一瞬间,李通就知道今天这仗有败无胜了,他现在只想着怎么才能把更多的人带回去。

    相对于弓骑兵来说,弩骑兵需要的训练程度较低,杀伤力更强,是很有针对性的一个兵种。

    李通不求弩骑兵能反败为胜,骑弩是要下马才能装填的,在这样的激战之中,不可能有第二次射击的机会,他只想让敌人有所顾忌,打乱对方的攻击节奏,以便趁机拉开距离,这样才有机会重整旗鼓,或卷土重来,返身作战,或者干脆认栽,直接撤退。

    持弩的骑兵多被布置在阵列前方,这时他们也顾不得许多,拼命打马向两翼移动,不断有人和同伴发生碰撞,连人带马的摔倒在尘埃中,但幸存者却连眼皮也没跳一下,只是专注的看向外围,找到射击的空间就是抬手一箭射出。

    漫天白羽呼啸着扑向狂奔中的轻骑,死亡的风声在战马前后呼啸,有人在奔驰中落地,有无主的战马悲嘶着逃向战场之外。大部分疾风骑兵却依旧在疾驰,边疾驰边弯弓搭箭。

    弩骑兵射来的羽箭大部分都失去了目标,命中速移动的战马需要非常好的射艺,何况射手也是同样在狂奔的战马上呢?

    而且,在战场上,弓弩的威力本来也只能通过齐射的方式体现出来,弩骑兵们虽然勇气十足,却没办法形成齐射,乍看声势浩大,其实零零散散的射击完全谈不上什么威力,就像是一把砂石丢进了奔流的江河之中,只激起了几朵不起眼的小水花而已。

    “风!”秦风和吴彩分兵两路,互相之间根本看不见对方,却神奇的保持着相同的频率,在同一时间发出了第二轮齐射的号令。

    箭网再次交织成形,在虎豹骑的阵列之中又圈出了一块死亡地带。

    李通的心都在滴血。

    不比那些慕名来投的文臣武将,他是率众投靠的曹操。虎豹骑是仿照青州风火骑兵而设的编制,有着近卫军的性质,在此军军中当个副将,比出外镇守一方的地位还要高。他的资格本来是不够的,是靠了交出原有的部众,这才换来了今天的地位。

    这一仗若只是败了,他还有立功赎罪的机会。可若是败得太惨,就算主公宽宏大量,也不可能继续委以重任了。大战之前已经准备就绪,各军都早有其主,也磨合得差不多了,自己没了嫡系部队,还想把别人挤掉,来个李代桃僵不成?

    在两军发生接触之前和碰撞之初,各自的损失都不过三五十而已,可单是在疾风骑兵变阵,发动奔射的这两轮打击中,坠马的虎豹骑至少也有一两百,却连对方的皮毛都没伤到,实在是太惨了。

    “传我将令,全力向前,不许回头!”李通终于还是认命了。

    既然打不过,那就跑吧,反正自己这边的马力占优,敌人再怎么逆天,两支队伍交错而过这么点时间,顶多也只能再射出一轮齐射而已,等交错过去了,再想追击,就得兜转马头,那需要的时间就比较长了。

    这样的损失,自己还承受得起!

    李通咬着牙,用极为凶厉的目光望向敌军右翼,他知道敌人的主将就在那里,他想记住对方的样子,以待将来复仇。

    这一看不要紧,李通又是大吃一惊,他看到了疾风骑兵的最新动向,在两轮声势浩大的齐射之后,他们却没有再接再厉的意思,而是再次拨转马头,斜斜的冲向了虎豹骑阵列的后半段!

    可以说,疾风骑兵已经将‘离合’二字发挥到了极致,在这样的变向疾驰之中,他们竟然还能互相靠近,结成密集的楔形阵,然后弃弓抽刀,在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中,将虎豹骑的阵列拦腰截断!

    虎豹骑的密集阵列利于正面冲击,但对侧翼的防护却相当有限。倒不是李通指挥水准太差,他统帅的可是一支轻骑兵,谁听说过骑兵的侧翼会被人包抄,从侧面打击的?

    然而,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却活生生的发生在了他的面前。后军的骑兵显然措手不及,手中的长矛重槊也是难以施展,转眼间就被疾风骑兵砍得人仰马翻,一副全无还手之力的样子。

    “父亲,咱们杀回去,杀回去啊!”耳边传来李绪带着哭音的喊叫声,李通的手缓缓抬起,仿佛手上有千斤重物,很快又是颓然落下,再开口时,声音已是暗哑低沉,几乎连他自己都听不到了。

    “咱们败了,退吧。”

八七二章 曹操的苦恼

    “咚!”

    眼看着帅印被主公用力掷在地上,将坚实的地面砸出了一个浅坑后,还翻滚了一段距离,这才停下,曹营众文武都是噤若寒蝉,没人敢抬头于曹操对视,只是将怜悯的视线投向跪在地上请罪的李通父子。

    “孤以腹心相待,以汝为肱骨,委重任于汝,即使前期战局不利,孤也从未加以责难,文达,你自己说,你对得起吾吗?伏击,兵力也占了上风,对手也非是赵云、太史慈等青州名将,你要如何指挥,才能败得如此之惨呐!”

    曹操以头抢地的心思都有了。

    开战之前,他也有所预计,知道青州兵强马壮,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战事可能要相持,甚至被压制一段时间,才会出现转机。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开局竟是如此的不顺利。

    荆州出了意外,刘表居然和李儒等人合流,死中求生的跑去了江陵,隐隐和青州势力形成了呼应。要不是这个意外,战事也不会突然提前爆发——刘表既然表明了立场,王羽当然会有意让这颗钉子发挥作用,所以他必须出兵牵制曹操,不能让他如愿得全取南郡。

    刘表是小麻烦,会牵扯一部分注意力,却也无伤大雅,但提前开战对曹操可没什么好处,他有很多项战前准备还没有完成呢。可没办法,王羽气势汹汹的杀过来了,他即便不想,也得迎战才行。

    本想着王羽分兵四处,开始的攻势不会太凶猛,总得看看各处的动向再说。特别是江淮战场,张颌的徐州军兵力本来就少,面对的却是三路敌军,其中还包括了江东军这路强军,无论如何,王羽都应该留点余力,随时增援徐州才对。

    结果甘宁护送庞德公归青州,引发了牛渚矶之战,江东水军损失惨重,竟是直接被打得没脾气了。曹操很后悔,早知如此,他提前将床弩的情报知会孙策一声就好了。

    之所以没提前通知,倒不是曹操打算坑队友,只是在荆襄之变后,他和孙策在江夏、江陵等地的归属问题上闹得不大愉快。

    孙策认为夺取荆州,江东军是主力,曹操就是趁机捡便宜来着,根本出工没出力,所以曹操取了南阳和襄阳已是足够,江夏和南郡沿江地带应该归属江东。

    曹操当然不愿意,江夏倒还罢了,江陵那片可是荆州的菁华地带,这场大战也不知要打多久,关中残破,兖州变成了战场,肯定是指望不上了,不在荆州尽量捞取实惠的话,万一打成了持久战,他根本坚持不下去。

    幸好刘表诈了尸,不然谈判就那么僵住了。这个时候提新式武器的事,很容易被江东人顺杆爬上来,询问对策,进而讨要一部分新兵器走。

    曹操的新式武器也都是紧赶慢赶的赶制出来的,哪里肯轻易分给别人?他本想着自己这边是主战场,王羽会将新式武器集中在中原战场,不会率先对江东下手,遇到了就算孙策倒霉,吃点苦头,也省得这个后辈太嚣张。

    可他万万没想到,王羽居然调遣了海军入长江,出其不意的给了孙策一记重击。

    两千水军的溃灭,对江东军来说算不上伤筋动骨,可这支海军的存在,显然令得孙策有所顾忌了,以至于他迟迟不敢渡江。

    曹操不确定,孙策会不会是有了怨气,故意拖延渡江时间做为报复,反正结果就是王羽无所顾忌,直接发动全军南下,气势汹汹的要将自己的大军拦腰截断,然后分别攻取。

    从青州军的进军路线上就能看出,王羽就是想抢先拿下浚仪和开封,分兵在原地构筑防线,挡住洛阳方面的曹军,专心对付陈留这边的,分别予以击破。

    将大军分别部署在荥阳和陈留是个破绽,可曹操也没办法,青州的骑兵太多,也太强,他若不这么部署,很容易被王羽找到破绽,迂回攻击后方。

    解决的办法不是没有,只要两路大军提前集结,在酸枣、匡城建立阵地就可以了。可那样做的后果,就是一场主力会战。

    且不说有没有把握赢下这场会战,关键的问题是,他明明有一群有力的盟友帮忙,何必孤注一掷呢?

    特别还是在这个时节,若是王羽输了,他大可以放弃兖州,退回河北,发动民兵,拒险以守。可曹操若是败了,那就是全面溃败,在后方保留的那点力量,在席卷而来的青州铁骑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转眼间就会被打爆。

    反青州联盟的中心就是曹操,他若崩溃,孙策、马腾离得太远,想取得联系都难,更别提相互呼应,分进合击了,只有被各个击破的份儿。

    所以,令王羽和青州幕僚们苦思不解的战略,其实就是曹操的缓兵之计,他不是想拖过一年半载,只是想等孙策赶紧想通,大军渡江北上,与徐州军交战来分担压力呢。

    此外,若是能拖到春天进行大规模战役,也能最大限度的消除青州民兵的威胁,民兵再怎么精锐也是民兵,农忙时节肯定是集结不起来的。

    想达到这个目的,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分兵于各处险要关隘,让敌军逐个攻打,以消耗对方的锐气和时间,但兖州这地方一马平川的,哪里有什么地势可资利用?想来想去,曹操也只能主动发起骑兵战了。

    骑兵可以在很大范围上机动,即便青州方面动员主力部队来追击,也追不到,最适合沿途牵制,为整体战局争取时间了。

    曹操当然知道青州的骑兵更强,但他练兵练了这么久,也不觉得虎豹骑的差距太大,即便得知前方战况不利后,他也很能沉得住气,做出了承受一定损失的心理准备。

    随着青州军投入的力量越来越大,虎豹骑的损失也是越来越让曹操难以承受。

    为了扭转颓势,他不但一直在调整战术,而且还精心策划了这样一场伏击战,就指望着能把场面扳回来一些,结果居然是一场惨败,一战的伤亡超过了四百!这叫他如何能不发怒?

    在十万人规模的大战中,四百骑兵微不足道,可这其中的意义却非同寻常。八百豹骑伏击五百疾风,结果却是大败亏输,损失近百!这意味着什么?如果参战两队人马的规模扩大十倍,结果也是一样的话,那不就意味着虎豹骑在风火骑兵面前不堪一击吗?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一仗他没动用关中降军,他的嫡系部队军心毕竟更稳,即便惨败若此,也不会发生动摇。可若是降军就麻烦了,那可是一帮被蛇咬过,吃过亏的,一旦勾起他们在洛阳时的痛苦回忆,整支大军都有可能士气低迷,甚至崩溃啊。

    曹操越想越气,看着李通更是恼火,他挥挥手,冷喝一声:“来人……”就打算让人把这个废物拖出去砍了。什么江汝豪杰?自己真是瞎了眼啊!

    “主公息怒!”荀彧见势不妙,赶忙出声求情:“如今大战在即,正是用人之际,斩杀大将,恐非吉兆呐!”

    曹营中战将如云,死一个李通倒是没什么。问题是,李通的身份不一般,他是率众来投,家族在江汝一带影响力很大。如果就这么杀了,很可能会引起汝南人心动荡,乱子倒是不会有,但再来投奔的豪族肯定会变得很少。

    荀彧在曹军,差不多相当于田丰在青州的地位,纯粹的军务,他很少干预,但在政务、人事方面,却隐隐为众臣之首,他一开口,其他人自然也不能站着看戏,程昱、满宠等人纷纷出列,齐声附和道:“请主公三思!”

    曹操当然知道杀了李通会引起不良后果,可他这口恶气着实咽不下去,况且这一场败仗的影响很大,使得他挑起骑兵战这个举动笼罩上了一层螂臂挡车,可笑不自量的意味,不是一般的窝火啊。

    但众臣的面子也不能不给,他铁青着脸不说话,荀彧众人也不好再说,一时间,场面却是僵住了。

    “此败倒也未必是坏事……”

    就在这时,有人语出惊人,连跪在地上,心如死灰的李通都抬头去看,想知道是哪个愣头青大放厥词,打算和自己同赴黄泉,一起上路么?结果这一看,他愣住了,发话的是军师郭嘉,怎么也不可能用愣头青来形容的一个人。

    “奉孝有话不妨直说。”一听这话,曹操当即勃然色变,但看到郭嘉,他还是勉力压下怒火,但语气中的怫然意味,也是不加掩饰了。

    郭嘉从容答道:“主公不妨将开战到今日的经过详细记录,一式两份分送西河、宛陵,且看马、孙二位将军如何判断。马将军思虑周全,孙将军豪勇无双,想必不会令主公失望的。”

    “奉孝至于不无道理。”曹操微微颔首,幕僚们也是互相对着眼色,都在同伴眼中看到了激赏神色。

    两路盟军主事的都不是短视之人,不会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只要看到这封信,就明白兖州这边是怎样一个紧张的态势了。即便孙策还有怨气,也不可能罔顾大局。

    当然,这么做很丢脸,但当年韩信尚且能受胯下之辱,主公乃是一代枭雄,岂会纠结于这点小节?这还不算,郭嘉还把孙策和马腾的性格给算进去了。

    马腾迟迟没发动,是因为见识过青州的实力之后,担心自己损失太大,等着曹操吸引王羽的火力呢。而孙策迟迟不肯北上,一方面是担心青州的海船,同样也是因为吃了败仗,觉得丢脸,在生闷气。

    现在曹操自曝其丑,也算是变向的道歉了,周瑜那么聪明的人,肯定会以此做解释,来消除孙策心中的芥蒂。等到并州、江淮两大战场都发动起来,自己这边的压力自然锐减,再进行主力决战,风险就没那么大了。

    主公心里面肯定还是会不爽,毕竟他精心练就,做为针锋相对的杀手锏——虎豹骑,远未能达到他的期望,还是没能找到克制青州铁骑的有效办法。但青州的骑兵再多,也就一万多人,在这种席卷天下,参战人数高达百万的大战中,能起到决定性作用吗?

    只要仗最终打赢了,还怕史家粉饰不了今天的窘态么?这是诈败么,是诱敌啊,是为了最终获胜付出的些许代价而已!

    这些话当然不能摊开来说,但曹营众幕僚也都是名动一方的名士、智者,用暗示的方式劝慰主公哪还算什么难事?一时间众说纷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一仗是打赢了,而非大败亏输呢。

    “也罢。”曹操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就被说迷糊了,但他需要的也就是有个台阶下,不至于面子上太难看:“至于文达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拉下去打二十军棍,以正吾军中法度,你可服气?”

    李通伏地大哭,信誓旦旦的说道:“主公宽宏大量,末将惭愧无地,感激涕零,日后定当誓死报效,以报主公隆恩!”

八七三章 强攻封丘

    匡亭骑战可以算是大战初期的一个转折点,在这一战中损失惨重的曹操放弃了既定的战略,开始逐步收缩兵力,失去了虎豹骑的牵制和骚扰,青州大军的进兵速度大幅提升,很快席卷了濮水北岸,开始向陈留腹地挺进。

    挡在大军面前,首当其冲的就是封丘古城!

    “曹操吃了苦头,看来是不打算将骑兵战进行到底,改成堡垒战术了,不过他这也是换汤不换药,打的还是拖延时间的主意啊。”王羽一手在下巴上摩挲着,沉吟不已。曹操采取的策略已是昭然若揭,只是不知道他到底要等什么。

    “或许也有借机消耗我军锐气,吸引主公您拿出更多的杀手锏来。”诸葛亮从旁提醒道。

    王羽点点头,曹操所采用的,是弱势一方经常会在战争中采取的策略,正面决战胜算太低,只能通过空间来换取时间。特别是当下这样的局势,青州要同时面对五路诸侯,任何一个环节出现纰漏,都有可能成为致命的破绽,进而形成连锁效应。

    在拖延时间的同时,能有些附加效果当然是最好的。

    “文远、汉升那边可有消息?”王羽没有就这个话题深入讨论下去,对曹操真实用意的猜测,只是有备无患,别说情报有限,很难拼凑完整,就算真的推测出了,对当前的战局也不会有多大影响,眼下最关键的还是要看各路兵马的实际进度,能不能跟得上既定计划。

    “雷霆军主力在十一月二十八攻入东平境内,郭贡不肯接受我军条件,也不敢出城迎战,只是一面传令各处城垒严防死守,一面向曹军夏侯渊部求援,文远与汉升商议过后,决定分兵两路,由汉升率主力部队由富成、章县、无盐一路攻向寿张,文远则率领轻骑奔袭东平东南各县……”

    贾诩这个军师相当于全军的情报枢纽,所有情报都会汇总到他手上,加以整理、分析之后传达给王羽。

    如今青州四面开战,北疆那边也没彻底消停,各式情报海样般汇总过来,贾诩根本没有主动汇报的时间。除非是重大军情,否则也只能是王羽问到什么,他再将相关的信息汇总上报出来。

    东线的进展可以用顺风顺水来形容,也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隐患,这种情报远称不上重要,王羽近段时间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曹操身上,贾诩自然不会主动拿这些闲事分他的神。

    王羽呵呵笑道:“还真是文远的风格,本将没猜错的话,东平国应该是挡不住他们了,夏侯渊救援再快,恐怕也只能在任城乃至山阳构筑防线了。”

    “主公英明。”贾诩笑着附和道:“郭贡这人既无远谋、志向,军略上也没有多少眼光,连守成之主的算不上,只是仗了家世、名声,趁着主公与曹操对峙,钻了个空子而已。他采取的策略看似与曹军相似,实则差距甚大,他将兵力平均布置在各要隘之中……”

    “他或许想着,这样可以延缓我军脚步,却没想到文远奇兵突出,直接迂回抄袭侧后。结果,后方那些县城都被他的部署给迷惑了,根本没做好迎敌的准备,被文远三日间连克刚县、宁阳等重镇,致使东平全郡大哗,反过来又动摇了前线守军的士气,这郭贡也算是个旺敌之人啊。”

    贾诩难得在军议上开了个玩笑,引得众将都是莞尔,王羽也是连连摇头。

    难怪自己完全没听过这郭贡的名字,实在是太废柴了,只要是个水准以上的武将,遇到这个对手,就纯粹是送分的啊。

    曹操的空间换时间,并非消极防守,而是守中带攻。无论是在前期的骑兵战之中,还是现在准备依靠城防来抵御,曹操的主力大军始终都在两百里的距离之内。这个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急行军三天足以跨越,自己稍不留神就会被他扑上来咬一口。

    曹军一步步后撤固然损伤士气,但自己这边既要攻克坚城,又要提防曹操的主力,耗费的心力同样少不了,现在的优势离胜势还远得很呢。

    但这位郭刺史就是纯粹送菜的了,他一开始就摆出了抱头挨打,等待救援的架势,将主动权尽数拱手让出。搞得军心不振,气势全无不说,也将自己的弱点完全暴露出来了。

    这么个面瓜遇到张辽那么擅长把握战机的武将,当然只有死路一条。入境的同时就果断分兵,张辽显然是完全摸透了这个对手,连试探都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不知道这位郭刺史除了菜之外,还有没有坑队友的属性,如果有,那夏侯渊怕是也要倒霉了。说起来,黄忠和夏侯渊也是历史上的一对冤家啊。老将出征前,自己没用激将法,也不知还会不会上演定军山的戏码呢?

    将心里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抛开,王羽看向挂在帅案左侧的舆图。东线的局势很有利,张辽轻兵迂回,席卷了半个东平国,顺便还攻占了山阳郡最东面的瑕丘城,控制了泗水一线,截断了南面敌军北上增援的道路。

    而东平国的西北一带本就是吕布的辖区,只要黄忠攻下寿张,东线军就可以大举南下,与正攻向定陶的濮阳军形成呼应。到时候,夏侯渊面临的就是三面受敌的窘迫处境了。

    王羽屈起手指,在桌面上叩了几下,带点轻松之意说道:“这样看来,东线倒是很可能成为第一个决胜点。”

    曹操目前集结起来迎战的大军号称五十万,听起来很吓人,实际上肯定没那么多,情报司的判断是,曹军真正有战斗力的战兵应该在十万左右。

    因为曹操盯准青州,广结盟友的的策略,在开战前夕,他基本上可以不用考虑后路,将所有力量集中在兖州战场的对抗之中。

    十万战兵总体呈三五二分布,三万兵马以夏侯敦为主将集结在虎牢关,曹操亲率的五万兵马集结在陈留,再有就是夏侯渊东进的那两万兵。

    看起来洛阳方面的兵力比较薄弱,但当下关中残破,洛阳已是天下第一雄城,又有虎牢关等雄关可以凭借,荆州军更是随时可以北上增援,也是难以轻取。

    所以,王羽最开始还是决定主攻陈留,逼曹操进行主力决战,不然就彻底将曹操的地盘从陈留截成东西两断,让他顾此失彼,乱了阵脚。

    但仗打到现在,曹操表现出来的决心和战斗都是很强的,王羽担心,即便一路攻下去,曹操也有可能隐忍到底,在万不得已之时,干脆放弃陈留以东的领土,直接让夏侯渊南撤,去袁术的地盘避难。

    如果是那样,事情就会变得有些棘手了。

    王羽的战略构想是并州、江淮两大战场都以守势为主,等中原决战之后,再予以各个击破。可曹操若是铁了心不肯决战,只是一味消耗,哪怕骠骑军的损失一直比曹军低很多,也难免令得战事延绵,旷日持久。

    仗打得越久,对中原的伤害就越大,战局出现不可预知的变数的可能性也越高,容不得王羽不慎重考虑。

    “这样的话,应该可以改变一下战略了……”王羽的话引起了幕僚们的共鸣,众人纷纷起身,围拢在王羽身边,在舆图周围站了一圈,一个新的计划慢慢成型。

    翌日清晨。

    “呜呜呜……”天刚破晓,苍凉的号角声便回响在河洛平原的大地上。

    “怎么回事?”李通骤然惊醒,急忙往四下里看去,鱼鳞甲的甲叶互相碰撞、摩擦,发出了阵阵金铁之音。

    距离匡亭的那场骑战已经有六天了,那一战结束后,李通就被曹操从虎豹骑的编制中调了出来,打发来了封丘做守将。

    表面上这是个立功赎罪的机会,但李通在沙场上打了这么多年滚,各式战斗不知经历了多少,哪还不知道,自己这个机会是死中求活?

    封丘城的历史虽然很悠久,可以上溯到黄帝时代,可再悠远的历史也无助于防御力的提升。相较于西面的洛阳、虎牢关,东面的濮阳、任城,封丘远称不上什么雄城,城池年久失修,也多少有些破败了。而青州军的新式武器中,有不少都是可以用来攻城的。

    要不是曹操的命令是坚守半个月,而不是固守不退,李通可能连最后那一丝生机也看不到了。

    当然,坚守十五天也是个相当艰难的命题,李通入城后,也是打起了全副精神,前三天几乎不眠不休的巡视了城防的每一个角落,稍事休息后,也是衣不解甲的住在了城墙上,全力备战。等到青州大军兵临城下,李通可以说连睡觉都睁着一只眼,不敢有任何的疏忽。

    他事后反省了很多次,得出的结论就是,那场骑战他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疾风骑兵的战法是有迹可循,若是有明察秋毫的眼力,即便不能大获全胜,也不会败得如此之惨。

    眼力不行,就用勤奋来弥补吧,坚守十五天的任务就是个劫数,过去了,就海阔天空,过不去,顶多也就是把捡回来的这条命换回去,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将……将军,青州的大军要攻城了!”亲卫的回答声带着颤音,不像是被冻的,怎么听都像是被吓到了。

    “待某观来!”李通一把推开亲卫,向城下远处一张,身体顿时一僵,好半天才松弛下来,转头看向儿子李绪时,已是满面惨然之色:“今**我父子死于此矣!”

八七四章 碾压式阵容

    封丘城位于濮、济二水交汇之处,陈留国北面的第一要隘。

    由于城池依水而建,西北两面都有天然保护,攻城一方只能在东南两个方向展开兵力,青州的大军正是自东而来。

    此刻正是拂晓刚过,河岸两侧都笼罩在淡淡的晨雾之中,一眼望不到边的队列正在雾气中晃动着,起伏着,以不可阻挡的势头靠近着!

    朝阳从敌军的背后照射过来,雾气更淡了,再也遮不住兵甲反射出的亮光,将其辉映出了道道彩光,却丝毫无减其中蕴含的冲天杀气!

    庞大的阵容,精良的装备,这都不是令得李通畏惧的理由,他对此早有准备。真正让他感到绝望的,是青州军亮出来的攻城器械。

    最前排的是橹车。

    橹车是适用性很强的一种攻城器械,不单可以用于攻城,也可以拿来野战。结构大致是车前面竖着厚木板或大盾,在木板后面放上沙包和棉被,用人力推着前行。

    因为前面是木板和沙包,所以对远程攻击有着极其有效的防御能力。别说是弓箭,即便是抛石车或者弩车都无法对其造成严重伤害。

    有这么多好处,缺陷当然也很严重。

    橹车的机动力相当之差,行军速度顶多也只能和运粮队一比,其实很多橹车都运粮草的大车临时改装的,打仗时用一用,打完了没坏的话,把盾板、沙包一扔,照样当运输车用。

    不单如此,橹车在战场上的同样不怎么样,几里地的距离,要推上老半天,最后也藏不了多少兵。推这玩意很费力,让战兵推的话,冲到近前了,体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还打什么仗啊?

    耗费大,效果普通,除非是攻雄城,打大仗,否则没人会劳师动众的搞这玩意。

    然而王羽做事一向不拘常理,为了攻打封丘,他竟然一口气搞出了上百架橹车,在阵前一字排开,仿佛是凭空竖起了一道城墙似的,视觉冲击力相当之强。

    李通也是心知肚明,青州对这一战是势在必得。

    光是橹车倒没什么可怕的,这种器械最大的作用就是掩护车后面的士兵,让他们在远程武器的覆盖下,以相对微小的损失通过。到了墙根下面,滚木、礌石之类的防御措施还是能起到作用的,即便橹车掩护的是冲车也是一样。

    李通是怀着不成功就成仁的心情进入封丘的,东南两个城门已经用砂石堵死了,冲车也撞不开,他在城门附近布置的守城器械也相当多,至少有把握挡住攻城车三轮以上的大规模攻势。

    问题是,橹车后面还有车!

    这次是小车,一两个人就能推动的那种,车身有半人多高,前后各有两个直径在两尺左右的轮子,推起来似乎并不费力。最吸引人眼球的是车架上面架着的那张大弓,准确的说,是大弩才对!

    李通知道,这肯定就是传说中的青州床弩了。

    弩车并非青州独有,更不是陈家垄断的东西,在墨子的著作中就曾提到过这种兵器,六韬当中同样有绞车连弩的记录,只是很多技艺都湮灭在历代的战乱之中,断了传承,或是被各世家当做自家的东西秘藏起来了。

    青州现在以此利器耀武扬威,主要还是在于青州的将作司有着非同一般的制造能力,床弩这种耗费巨大的兵器,也能成批成批的造出来,所以此物被世人冠名为青州床弩。

    在牛渚矶海战中,青州水师已经亮出来的,就已经有两百多架床弩了,现在出现在城下的,又是上百架,而且还是以弩车的形式出现,作为守将,李通焉能不慌?

    更可怕的是,在弩车后面,足足有四五千手挽长弓,身穿皮甲的战士紧紧跟随,敌人弓箭手的数量已经超过了封丘的全部守军,更有橹车、床弩这种恐怖的武器诸位,这仗还怎么打?

    李通觉得心寒,同时也相当不解。

    兵圣有言: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攻城最下,乃是不得已方为之!王羽摆出来的这阵势,完全就是要打洛阳、打许昌的阵容啊!区区一个封丘城,怎么就重要到这般地步了呢?

    他呆呆的看着敌阵不断逼近,心中一片茫然,完全没了章法和头绪。没人笑他,也没人提醒他,普通的士兵可没李通这么见多识广,看到那一架架大得不像话的弩弓和弩手们背后背着的弩矢,他们都惊呆了。

    那弩矢足足有**尺长,完全就是一根短矛!这样的凶器被那张大弩射上城来,闭着眼睛也能想象出那恐怖的杀伤力啊!

    一想到自己要面对这样恐怖的凶器,众人无不胆寒,只觉脚下的两丈四尺高城墙实在太矮、太单薄,恨不得能拔苗助长,让城墙陡涨他一两倍高才安心。

    青州军之前是离城五里左右扎下的营盘,出营走了一段,便停了下来,辅兵们大声吆喝着,开始调整各种器械的位置,布置阵型,同时阵中跑出一骑,直奔城下而来。

    李通知道,这是战前例行的步骤,劝降的。

    “父亲……”看到青州军的阵容,李绪和他爹一样,也是吓得不轻,眼看城下使者来了,他才陡然惊醒,低声向李通作出提醒,语气中不无期冀之意。

    “不成的,太晚了。”知子莫若父,李绪一张口,李通就知道儿子想说什么了。

    的确,此时投降还来得及,不但能保住性命,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会被竖个典型,成为青州千金买的那根马骨。

    “将军难免阵上亡,事已至此,你我都没了退路,但总要为你母亲和你弟弟想想!”李通的声音低至微不可闻,李绪却是悚然而惊。

    呆呆的发了会愣,他呵呵笑出声来,神情中有着释然之意:“父亲说得对,生于乱世,有机会能与骠骑将军麾下群英一较高下,孩儿当无怨矣!”

    “正是如此!”李通赞许点头,抬手一指城下来使,低喝一声:“绪儿,此人就交给你了!”

    “孩儿敢不从命!”李绪挽弓搭箭,眼睛死死的盯住了城下来人,准备对方一进入射程,就给他来个穿心一箭,以示死战到底的决心。

    “得得得……”马蹄扬尘,疾行而至,眼见着到了强弓的射程边缘,那使者就像是量好了似的,直接兜转马头,沿着那条看不见的边界跑了起来,李绪恨得直将牙根咬得‘咯咯’作响。

    “城上诸军听着,降者生,顽抗者死,或降或死,尔等速速决断,休要自误!”劝降的使节既没有慷慨激昂的以大义压人,也无意舌灿莲花的分析利弊,试图动摇守军意志,就是那么放马奔驰,纵声高呼,身上那股纵横睥睨的气势,却是一目了然。

    这劝降方式虽然简单,但却很有效,守军见之,无不神摇气沮,斗志暴跌。

    人家这么嚣张是有底气的,骠骑将军压根就不在乎自己这些人,有这样的大军在手,还需要搞什么小动作吗?直接碾压过来就是了。劝降,说到底就是给大伙儿一条活路走,只是走不走,却不是自己这些小兵说的算的。

    不单是普通士兵,连很多将官都将饱含期冀的目光投向了李通,希望他能做出某个相对明智的选择。

    曹操军和青州军最大的不同不在训练和装备,而是信念。

    王羽的练兵方式偏近于近代军队的方式,注重士兵的荣誉感和使命感,时常提醒他们自己因何而战,所以到了关键时刻,总是能有人挺身而出,甘愿为了胜利而牺牲。

    曹军当然也不是没有凝聚力,但用的却是传统的方式。文臣武将们奉曹操为主,自己也有家族和势力,兵为将有,视为私人财产,施恩义以笼络之,一层层的传递下来。

    李通在城中有超过一千的嫡系部队,都是李家原本的私兵,这些人愿意为李通拼命,而不是曹操。只要李通肯降,他们完全不会有背叛的感觉。剩下的杂牌部队更是巴不得早点投降算了,反正骠骑将军一言九鼎,既然说了降者不杀,就肯定不会跟自己这些小杂鱼为难。

    李通本来想让李绪战死前扬个名,没想到李绪张弓搭箭,却迟迟不敢出手,心里暗叫一声晦气,知道自己安排有误了。

    “我来!”他劈手夺过李绪的弓箭,臂膀一张,拉了个满月,抬手就是一箭!动作一气呵成,如同行云流水一般,武艺精强自不待言。

    城上城下传来一片惊呼声,那箭矢却似声音还快一般,惊呼刚起,便如流星赶月一般,追到了那劝降使者身后,眼看就是一箭穿心的局面。

    谁能想到李通竟然有如此本领,在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上,射出这样的惊天一箭呢?连他麾下的众将都大吃一惊,心说是不是自家将主怒气攻心,超水准发挥了,更别提那个已经跑过半程,背对城楼的使者了。

    然而,世事无常,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只见那使者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一个侧翻,竟是滚落马鞍之下,来了个蹬里藏身,险之又险的将这必杀的一箭避了过去。

    李通本待射死使者后,义正言辞的大喝一声,表明死战的决心,万万没想到,超水平发挥的一箭居然被避过,一口气卡在胸腔里,像是要炸开似的,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城头也是一片寂静,守军无不心寒。

    装备炫目也就罢了,连随便派出个使者都有这等身手,这骠骑军到底有多强,这仗还有法打么?

八七五章 半日破城

    李通的一箭表明了态度,王羽这边也未做耽搁,直接催动大军滚滚而前,直到三百步开外才有了第二次停顿,这次却不是为了调整阵型或是再度劝降,而是直接展开了攻击。

    如同朝阳洒下的晨光,弩车射出弩矢毫不费力的攀上了封丘城头,弩矢呼啸而落的声音凄厉至极,将城头军将们声嘶力竭的号令声压至微不可闻。

    呆滞中的守军们如同一群惊弓之鸟,仓惶跳起身来,跌跌撞撞的跑向青褐色的墙垛,九尺长的弩矢砸在城头,砸得石屑飞溅,砸起滔天血浪!

    那些青褐色的城垛口很快变成了红色,冒着白气,凝固、结冰,在阳光下鲜艳如画。

    “呜呜……呜呜……呜呜!”凄厉的角声响彻原野。远处农田和树梢之间盘旋着的晨雾立刻被角声惊散,大束大束的阳光从云层缝隙射下来,伴着羽箭一道四处飞射。

    “呜呜……呜呜……呜呜!”强弩齐射的威力,连青州将士自己都被吓了一跳,碍于军规不能随意喧哗出声,却不妨碍号手们将激荡的心绪寄托在角声之中。碧蓝碧蓝的天空下,不断有角声相回,如虎啸龙吟,如疾风穿壁。

    辅兵们喊起了号子,将橹车推得飞快,过百架弩车排成了多重横队,越过展开轮射的弩车阵列,如同暴雨之前的遮天阴云一般,压向封丘城。

    “事已至此,大伙都没了退路,拼了吧,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是赚的!”李通恨恨地揉着通红的眼睛,大喊大叫。

    这一仗是输定了,别说十五天,能坚持过今天都可以算作是奇迹了。但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也只能坚持到底。

    青州军组织这样声势浩大的攻击,需要动用的人力、物力也是极大,若自己奇迹般的坚持住三天,曹公又及时赶来增援的话,说不定这一战会成为大战的转折点呢!

    强势一方顿兵于坚城之下,迟迟无法攻克,最后兵疲师老,被另一方赶来的援军趁势击破。古往今来,这样的战例实在太多了,曹公采取的策略是以拖延为主,但心里未尝没有这样的期望,等的就是这样的机会。

    “南城,南城那边可有回报?”李通大声问道。

    封丘城能展开大军攻击的只有东南两个城门,东门这边的攻势虽然声势浩大,但也不排除声东击西的可能,毕竟青州兵马众多,物力充沛,同时展开两面的攻势也绰绰有余。

    何况,以他的经验来判断,东城这边的青州军虽然装备精良,但攻城必备的云梯数量却太少了些,除非那些橹车中藏了几十辆冲车,否则这声势浩大的攻势就没办法对城墙产生太大的威胁。

    “南城无事!只有千余骑兵游曳!”李绪几乎趴到了老爹的耳朵上大叫。城上城下的喊杀声越来越大,他们两个不得不将距离靠得很近。但这样做,却极其容易被城下的强弩当成打击对象。

    果然,他刚刚把身体侧开,一根八尺多长的铁羽弩箭就贴着城楼的廊柱呼啸而入,擦着二人的耳朵飞过,将李通的右脸硬生生擦出一道血口子。

    “保护将军!”李通的亲兵都是家族的老底子,都是忠心耿耿之人,见主将遇险,一个个都是舍生忘死的合身扑上,将主将直接扑倒在女墙后。

    紧跟着,三支铁羽长弩呼啸飞至,将两名来不及躲避的士卒射穿。“啪!”火花四溅,砖屑乱飞,粗大的弩矢破墙而入,带着他们的体温钉在了城楼中央。

    肚子上被射了个透明窟窿的士卒厉声惨叫,用手指拼命去捂窟窿,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如喷泉般射出,染红城楼上画满了吉祥图案的雕梁。

    “举盾,上垛口,举着盾牌上垛口!”推开压在身上的亲卫,李通疯狂地叫喊。

    刚才那几支弩箭决不是没有目标的乱射,而是发现了自己父子靠近后刻意进行的攒射,其威力和准头都更胜从前。能射出如此准确和如此迅速的连环攻击,说明敌军的弩车正在向前推进!

    久经战阵的李通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弩箭压制的压制即将结束,敌军很快就要登城。箭矢可是很贵的,远程压制的效果已经足够,不趁势展开全面攻势,更待何时?他知道自己守不住封丘,却不甘心低头等死。大声咆哮着,将躲在城楼内避箭的士卒们全部赶上了城墙。

    李通投曹之前就经历了无数阵仗,率军剿灭过黄巾、流寇,火并身份差不多的地方豪强,甚至为了保住自家的地盘,与袁术等诸侯作战,经验不可谓不丰富,但这一次他的判断却出现了失误。

    青州军在远程部队取得压倒性优势之后,并未催动大军上前,蚁附登城,而是展开了新一轮的远程攻击,这一次的主角是那数千弓弩手!

    “原地结阵!”当前排士卒推进到距离城墙五十步之内后,于禁大声命令。他身边的亲卫立刻吹响号角,将领军者的命令传进每一名士卒的耳朵。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青州军用凄厉的节奏宣布第二轮攻击开始。

    橹车整整齐齐的停在原地,从城头望下去,仿佛一片巨大的龟甲。龟甲之间还有些许缝隙,却有数百盾手来弥补,他们从橹车后面快速跑出,将巨大的木盾戳进脚下泥土,然后蹲下身躯,用胳膊勾住盾牌后的把手。

    一座坚固的堡垒瞬间在战场上构筑完成,坚壁后,以千计的弓箭手同时举弓。

    “弓手,三轮射!”太史慈的命令化作角声传来。

    听到命令的弓箭手们快速松开弓弦。羽箭如飞蝗,冲破浓烟,带着风声砸向城头。羽箭撕裂烟尘,打得城墙上防御设施叮当作响,大部分被对方的盾墙挡住,少部分钻过盾牌的缝隙,杀死后边的敌军。还有个别半途落下,砸在城墙表面,撞碎刚刚凝结不久的血冰,露出城砖本来的面目。

    “弩手,攻击城头,齐射!”

    随着夺命的角声,弓箭手队伍中的强弩在盾阵背后露出头,也开始发威,暴风般的箭阵呼啸着掠过数十步的空间,撞碎盾牌,将防守者的队形砸得七零八落。

    “弓手……”于禁的指挥并不出彩,攻击的节奏和组织却是无懈可击。

    第二轮羽箭及时地赶上去,弥补强弩造成的空档,弓手之后发威的则是弩车……城墙上惨叫声不绝,城墙下呐喊声震天,不带有任何情绪。

    “竖盾墙,竖盾墙,把弓箭手扶起来,把弓箭手扶起来!”城头上,李通的命令冷漠如冰,声寒彻骨。

    士兵们在主将的逼迫下,不得不蹲到城垛后,将盾牌竖直,然后用身体死死顶住。几名军侯在盾墙后猫着腰奔走,将幸存的弓箭手们用脚踢起来,逼着他们进行反击。

    李通不知道敌人声势浩大的攻击到底要持续多久,能持续多久,但他不可能一直缩头挨打,必须采取一定的反制措施,否则封丘连半天都守不住。

    借着城楼的掩护,他冒险向城下张望了几眼,果然如他所料,这几轮狂风暴雨般的远程攻击的目的,终究还是要掩护橹车前进,最前面的一排橹车,距离城墙已经只有十几步远了。继续闷着头躲箭的话,就等着敌人登上城头,展开屠杀吧。

    “嘭!嘭!”云梯搭上城头的声音是那样的惊心动魄,在主将的逼迫以及敌人登城的双重刺激下,守军嚎叫着站起身来,弓箭手举弓乱射,其他人或是举着火把,端着沸油冲到云梯前,或是两三人一伙,抬起了摆放在城头的滚木礌石。

    火把快速扔下,云梯上红蛇飞舞,变成一条无法攀援的烈焰巨龙。攻城者被激怒,泼水般将羽箭抛射上城头,雨点般砸在城垛上,激起阵阵粉红色的尘烟。

    激战更炽,李通心中却是一阵冰寒。

    守军舍生忘死的反扑看似卓有成效,将所有搭上城头的云梯都化为了灰烬,打退了青州军第一波登城的企图。但云梯毁了,青州军却没多大伤亡,因为刚才根本没人往云梯上爬,冒着箭雨的这一轮反击,战果只是烧毁了十余架云梯而已!

    城墙下面的青州军到底在干什么?他们迟迟不展开全面攻势,到底意图何在?是王羽惜兵,不肯付出军力上的损失?还是说他只是在虚张声势,试图吸引曹公率主力大军来救封丘?

    李通的脑子里乱哄哄的,始终不得其所,想不明白对方到底有何图谋。

    青州的攻城器械的确很强,弓弩手更是声势浩大,可自己这边毕竟有城防可以依托,伤亡再怎么大,也不至于被远程攻击直接打死。青州军想要下城,总是要登城进行肉搏战的。

    若面对的是其他人,李通倒是觉得自己那两个猜测很可能成真,世上总是有很多喜欢卖弄小聪明的蠢人,但百战百胜的骠骑将军怎么可能是个蠢材呢?

    他这么做,肯定是有其缘由的!若是不能尽快找出这个原因,封丘城的命运恐怕……

    “来人,去看看,城下的青州军到底在做什么?”他从亲兵中挑出了十名死士,命令他们观察城下敌军的动向。

    “喏!”私兵的忠诚度确实很高,明知是九死一生的任务,却依然面不改色的应了,冒着腰挨近墙垛,觑准机会,迅速探出头去。

    在密不透风的远程打击中,这么做的风险相当之大,即便死士们每次起身的时间都很短,头几乎刚探出去,就开始往回收,依然逃不过箭雨的打击。

    十名死士回报时只剩下了两个,带回来的情报也有些模糊:“城下用盾板搭起了几座棚子,下面有人在活动,但看不清他们到底在做些什么。”

    “棚子?”李通心头一紧,急问道:“那几座棚子都在什么方位?”

    “我记得是……”后背上还插着羽箭的死士极其敬业的将几处位置指出,声音越来越微弱,说完最后一处,整个人已经颓然倒下,进气少出气多,眼看就是不活了。

    “来人!”李通心头剧痛,却也顾不得许多,只是拼命召集人手,组织反攻。

    “父亲,那棚子到底有何玄虚?”

    “吾亦不知。”李通摇摇头,面色惨白,“总之不会是什么好路数,先破了他再说!”

    滚木、礌石砸下去了,火油、火把也倾倒下去了,可城下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有一声声‘砰砰’的大响作为回应。

    李通越来越焦躁,那棚子显然是特别加固过的,可能还有防火措施,准备这么充分,重要性自然不用说,可自己偏偏连即将要面对什么都确定不了,不焦躁才怪呢!

    正暴躁间,城楼上的瞭望手突然发出一声欢呼:“退了,退了!青州军退下去了!”

    李通一愣,探头向城下一张,没错,城墙下的步卒正成群结队的往龟甲阵中跑去,龟甲阵后面的弓弩手也不再发射,弩车的阵列更是一边向两边散开,一边向后退却,怎么看都像是后力不济,要退兵的模样,更准确的说,他们似乎是在躲着城墙?

    躲城墙做什么?李通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鬼使神差般,突然记起一桩往事来,据说当年在河东呼风唤雨,弹指间摧破雄城的那个黄巾小天师正是王羽本尊,他在运城城下做了七天七夜的法事,然后一挥手,运城就土崩瓦解了。

    难不成他又要故技重施了?当年用七天七夜,现在他法力精进了,一时三刻足矣?

    任由这些不靠谱的念头在脑海中来回冲荡,李通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是,仔细想想,他确实也是什么都做不了,除了等,还能如何呢?

    好在他受煎熬的时间并不长,就在瞭望手发现青州军后退,城头上的欢呼声刚刚响成一片,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占据了整个旷野!

    “轰!”万雷轰鸣,地动山摇!

    李通只觉身形猛地一震,随后脚下一轻,整个人就那么被抛上了半空,随着无数残垣断壁一起,随着无数忠勇的将士一道,在突如其来的剧变中发出了绝望的哀鸣。

    开元二年腊月二十八,骠骑军大举围攻封丘城,半日,城破,天下震动,举世哗然!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751/ 第一时间欣赏三国第一强兵最新章节! 作者:鲈州鱼所写的《三国第一强兵》为转载作品,三国第一强兵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三国第一强兵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三国第一强兵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三国第一强兵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三国第一强兵介绍:
乱世操兵戈,男儿当称雄!
汉末三国,热血男儿永恒的主题!这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铸就了传奇无数。
骑射无双的白马义从;锐不可当的先登死士;攻无不克的陷阵营;名震天下的虎豹骑……
名将如雨,强兵如林!
在天崩地陷的乱世中,他们纵横驰骋在中原大地之上,掀起了无边烽烟。
最强者谁?
初平元年,关东群雄并起,叩关讨董!
恰逢其时,特种兵王羽穿越时空,降临在这个乱世,成了个名不见经传的诸侯之子。
大战最前沿,黄河古渡口——孟津渡。
第一强兵的传奇,于斯展开……
三国第一强兵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第一强兵,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第一强兵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