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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鲈州鱼     三国第一强兵txt下载     三国第一强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九零六章 龙山会战

    林间草丛中禽鸟被惊起,呼啦啦的飞上半空,仿佛一片浓黑的云。云层之下,无数旌旗摇动着,汇成了汹涌的波涛,军将们大吼着发出了前进的号令……

    新汉开元三年四月初二,在梗阳城西二十里处的龙山脚下,分别来自极东和极西的两支诸侯军队决战于此!

    “右翼有千余羌骑试图冲阵!”

    “秦校尉已经带着人马迎上去了!”

    “右翼当面的敌人正展开阵型,试图从侧翼包抄我军!黄校尉请示,可否调集弓弩手迎头击之!”

    超过十万人规模的战役,进入战场就是个相当繁复的过程。对单方有利的战场,对方不一定配合,保持默契的战场,往往会距离双方的营盘都有一段距离。而从扎营处前往预设的战场,同样不可能一直太太平平的。

    西凉军本来就更有主动权一些,得到前锋回报,反应的速度也很快。一**的部队如流水般从连营开出来,先后迎上了突如其来的青州军。现在大军正在行进,依照常识判断,行进中的队伍很容易溃乱,正是个绝好的机会。

    当然,对于青州军这样的强军来说,在这样的情形下,只要自己不犯错误,这些骚扰就不是什么大的麻烦。

    疾风军的轻骑早已就位,分散在大军周围,一面侦查敌情,随时回报,同样也是为了屏蔽战场,不让敌军的侦骑有靠近观阵的机会。

    并州周边的地势虽多有险峻处。但在中央地带也有很多平地,特别是在这汾水与昭余泽交汇的地带。不但地形一马平川利于展开兵力,视野也开阔得很,别说大军埋伏,就算单独的斥候,想找个藏身之处也不那么容易。

    背着彩色令旗的传令兵走马灯般在中军来回跑动,军情、战报如流水一般汇聚过来。虽然军情很多,但王羽倒也不至于手忙脚乱,因为很多军情都不需要他下达指令。

    军队多到一定程度。来回传令的时间会变得相当耽误时间,类似敌骑骚扰,我军迎击之类的状况,完全可以由将校们自行判断。

    这种小规模的接触战,过程都很简单。两边都是骑兵,相向对冲,疾风骑兵的骑射占据了上风。抢在接触之前将几波箭雨洒过去,搅乱敌军的阵列,然后将敌人的大队冲溃,彻底绞杀。

    因为是骚扰,西凉军派出来的也不是什么精锐部队,被击溃了也不心疼。溃兵由该部落的首领自行收拢。其余人马只是分出两千骑远远兜过来,与其说是接应救援,倒不如说把这支败军当做了诱饵,试图包抄追击的疾风军。

    秦风也算是沙场老将了,当然不会被这么简单都算计到。稍微观察了一下两支敌骑的动向,他就立刻勒停了战马。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王羽登上高地观敌瞭阵时,看到的正是那两支羌骑无功而返,悻悻退回的一幕。说是高地,其实也不过是河边的一座土丘罢了,好在周围的地势足够平坦,这里的视线尚算开阔。

    王羽和身边的将校、亲卫都是身经百战之人,可今日这样规模的大战却是第一次参加,到了高处向敌阵的方向望去,每个人都安静下来。

    文人修辞比较夸张,在史书中经常能看到‘百万大军’的字样,但千载以下,真正有十万大军聚集的战役,就已经是震古烁今的大战了,眼下西凉军二十余万兵马聚集的场景,给人带来的震憾是空前的。

    “浩浩汤汤,横无际涯,以之形容瀚海大湖固然不错,拿来形容眼前的景色,也是蛮贴切的啊!”王羽略作感叹,然后向太史慈问道:“子义,看了这黑压压,无边无际的一大片,你有何想法?”

    “当然是……”太史慈以枪锋遥指敌阵,豪气干云的说道:“这下可以打个痛快了!”

    “子义将军说的好!”纪灵咧着大嘴,也是出声附和道:“这二十多万人聚在一起,的确是震撼人心,但也不过土鸡瓦狗罢了,不是咱们大军的对手。”

    看到敌军这样的声势,加上兹县那场败仗,难保有资历较浅的新兵有所动摇。王羽特意点了以豪勇闻名的太史慈出来答话,目的就是要振奋士气。

    眼见气氛不再像先前那么凝重,王羽也收敛心神,开始观察战场的情况。

    附近的地形早已做成了沙盘,全军上下都是了然于心,现在要了解的就是西凉大军的布阵,这个可是只有到战场上才能知道。

    虽然还有段距离,可因为西凉军的规模太大,在这里已经能知道个大概,二十余万的大军排出来的,依稀是个鹤翼阵。整个阵列的左右两翼厚实异常,反倒是中军所在相对薄弱。

    当然,军队到了十万以上的规模,阵型已经摆不出什么花样了,别说是马超,就算是徐荣和曹操联手,也别想用这么多军队摆出车悬阵来。

    “倒是中规中矩,不出两翼压迫,中央突破的套路,即便突破不了,也能形成混战,发挥兵力上的优势。”

    大致看过,王羽也不多做停留,一抖缰绳,策马回归本阵。西凉军厚实的两翼是步骑参半的配置,而相对单薄的中军却是全骑兵的部队。

    显然,这个战术很可能就是先以厚实的两翼进行包抄、压迫,然后中军采用突击战术,向己方的中军猛攻,不论能否攻得下,都能造出足够的压力。突破了,就赢了,突不下,就用人海战术淹没。

    这种中规中矩的战术看起来不怎么高明,可在这样的形势下,却是个非常有效,破绽也最少的战术。马超做出这样的布置,说明他虽然获得了难得的胜利,却没被胜利冲昏头脑,清醒得很。

    随着西凉军抵达战场的部队越来越多,骑兵出击的频率也越来越高。王羽对马超的评价再上一层,不让自己从容列阵,不断的派出骚扰部队,甚至保持了全军突袭的可能,同样是发挥兵力优势的一种战术。

    至少在野战上,马超的确堪称当世名将。

    “报……启禀主公,敌人兵分四路,每一队三千人,冲向我军左翼!”

    “子龙将军亲自率军迎上去了!”

    两军阵列的距离靠近到了五百步左右,西凉军终于发动了一次大规模的进攻。一次性投入了超过万骑的力量,也不好说是试探还是开战。

    不过西凉的骑兵队列刚刚出阵,就看到疾风骑兵也迅速集结,针锋相对的迎了上去。虽然迎击的骑兵只有四千多人,但西凉军阵中还是打出了旗号,刚刚出阵的四队骑兵又迅速退了回去。

    “虚晃一枪?哦,不,应该是牵制,这马超虽有勇武之名,但用兵的手腕却不是一般的谨慎啊。”一直到此刻,除了前进,原地列阵之外,王羽没有下达任何命令,主要就是观察,通过观察,来评估、推演既定的战术。

    而对面的马超,似乎也有相似的想法,从最开始的游骑窥探,到后来的小规模骚扰,都做得小心翼翼的。而他做这些事的目的,却不是单纯为了骚扰,而是要趁机将阵势排列出来,防止青州军趁他立足未稳,发动进攻。

    以双方的兵力对比来说,马超其实没必要这样做,但他既然做了,就表明在这场战役中,想以计谋取胜,是非常非常之难的。

    “各部均已就位,敌我相距五百步,请主公示下!”这一战徐晃、徐庶分别承担统率左右两翼的职责,诸葛亮则居于中军,负责统筹、记录信息,参赞军务。眼见各部兵马都发出旗号,表示部队已经进入临战状态,他当即向王羽汇报。

    王羽点点头,扬声喝令:“众将各归其位,全军前进!不能光是让西凉人逞威,先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喏!”

    本来西凉军已经全部进入了战场,后军还有些混乱,中军、前军却已是严阵以待,两军形成了对峙,大战一触即发。

    通常情况下,两军要么直接展开骑战,步兵随后掩杀,要么就是缓缓接近到两百步左右,再展开厮杀。没想到王羽一声令下,青州军竟然就这么压上去了。

    马超死死的盯着对面的阵列,手中紧握的马缰也是不时抽紧,使得胯下战马不断的甩头、打响鼻,很是不安。良久,他终于松开了马缰,吁出一口长气:“青州兵精,甲于天下,倒是名不虚传,王鹏举,果然是个好对手!”

    没人答话,一众部将、亲卫都知道这位少将军的脾气,他用这种神情、语气说话,就表明他已经进入兴奋状态了,无论别人做出什么反应,都不可能影响得到他。

    “伯瞻,斥候可有回报?”

    “周边五十里,包括祁县、晋阳在内,都没有成建制的兵马存在,偷袭的可能性,应该可以排除。从青州军的阵容上来说,也不像是隐藏了实力,刚刚在山丘上观阵的那个黑马玄甲的,也的确是王羽本人没错……并州境内的青州军,就是眼前这些了。”

    “既然如此,那就全力一战吧!”马超满意的点点头。

    王羽此番突然出战,怎么想都有些突然,马超怎么想也想不到,为什么王羽会选在今天出战。但敌军既然出来了,他肯定是要把握机会的。既然从战场外部找不到原因,那么,只要沉着应战,应该就不会有问题了。9

九零七章 强弩逞威

    /

    一批黑色的羽箭骤然升起在半空中,化成了遮天蔽日的阴云,然后呼啸着俯冲下来,将西凉军士卒手中的盾牌砸得叮当做响。

    这是青州军推进了两百多步之后,发动的第一波进攻。

    西凉军的弓箭手立刻开始还击,漫长的战线上空,以万计的雕翎来回穿梭。大部分羽箭都没造成伤害,因为敌我双方早已熟悉了这一套,并且都提前做好了相应准备。

    也有少数几个倒霉蛋被盾牌缝隙漏过来白羽,或地面上弹起的断矢所伤,捂着伤口大声地哀嚎起来。

    立刻有人将伤者拖开,红色的血散发着微白的雾气,在已经被染黑了的土地上再次添加了浓重的一条,就像大地本身被割了一道伤口。很快,新的血迹被长风吹干,留下黑色的痕迹,然后又被更新的血迹覆盖。

    比起近身接战,羽箭造成的损失都算不上大,在人命贱于草芥的乱世中,在诸多野心家眼中,刚刚消逝的生命或许还不及浪费的白羽十一。

    西凉军的将领们就是这样想的,发现几万支得来不易的箭矢只换来了不足百数的战果后,他们迅速意识到了这一点,吹响号角,让弓箭手们停止发射,以免浪费辎重。

    这一次,双方却没有任何默契可言。对于停止反击的西凉军,青州军毫无手软的意思。阳光之闪烁了一瞬间,就再次被遮住了,天地间充斥着的,唯有弓弦颤动的‘嗡嗡’声以及箭矢破空的厉啸声。

    出于弓箭覆盖范围内的西凉军将士。只能拼尽全力的将木制的盾牌高举过头顶,在这场人造的狂风暴雨之中随波浮沉。等待命运的审判。

    处于箭雨射程之外的西凉军也顾不得庆幸,很多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

    按照常理。远程武器发威的距离,应该在五十步到一百五十步之间。再近的话,抛射就难以取准了,在随时接战的状态下,也很容易误伤自己人。超过一百五十步的话,杀伤的效率又太低,比起制作耗时耗力的羽箭来说,人命其实是不怎么值钱的。至少,在西凉是这样。

    不过眼前的青州军显然是某种超出常理的存在。明知这样的攻击效率不高,却像是不要钱似的,将羽箭一波接一波的抛洒出来。虽然几千弓箭手的一轮攻击只能换来百余名西凉军的伤亡,但这种攻击却是无穷无尽,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

    “十轮了,这王羽是疯了?还是富裕得有钱没处花了?难道他打算用这种办法重创我军不成?”

    “难说啊,听说那于禁在马蹄梁破骞曼的时候,就这么干过一次,要不是当时居庸城事急。没准儿骞曼的两万兵马真就被羽林军的弓箭杀光了。现在也是啊,这一轮就倒下几十上百,这十轮箭射下来,咱们也伤亡了好几百人啊!”

    “还是不可能。就算青州军补给充沛,不怕箭矢消耗,弓箭手的体力也不可能无穷无尽啊?就算最好的弓箭手。还能连续开弓二十轮不成?”

    “可着一波弓箭手用,当然是不行的。可是你看,人家弓箭手多。能轮换啊!”

    在西凉众将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青州军在堪称奢华的十轮疯狂远距离射击之后,竟然又原地展开了轮换。两排弓箭手交替轮换着开弓放箭,远远望去,仿佛一**起伏不定的波涛,随波而起的,却是致命的阴云!

    “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这样死伤下去,士气是要崩溃的!”西凉众将都急了,他们麾下的兵勇气是足够的,让他们冲锋,哪怕明知必死,也不会有多少逃兵。但那是血气上涌的情况下,让他们干站着挨揍,谁也不敢保证,军队的士气什么时候崩溃。

    “咚咚咚……”战鼓适时响起,这是催战的鼓,很显然,主将马超也没办法稳坐泰山了。

    谁也不知道青州军到底有多少羽箭可用,对射射不赢,也消耗不起那么多箭,也不能这么一直光挨打不还手,除了拉近距离进行攻击之外,别无他法。

    青州军的远程攻击,是最标准的步弓抛射,保证一队弓箭手的箭,都射在一个固定的范围之内。不求单独的准确率,只保证在一片区域内,制造一个死亡地带出来。

    随着西凉军的推进,青州军的远程打击收效也越来越大,若有人能从空中观看,将会看到一片黑云砸下去,西凉军的阵列就整齐的塌下去一片的奇异景观。

    距离缩短到一百五十步左右的时候,西凉诸将终于也忍不住了,一声令下,忍耐多时的弓箭手纷纷快跑出列,准备反击。

    然而,正当他们举起步弓,准备发射的时候,青州军的阵列中又有新的音调加入了合鸣!

    “崩!崩!崩!”单调的音节却足以惊心动魄,强弩和弩车开始发威了!

    突前的西凉弓箭手如同狂风中的麦苗,远在他们做出有效反应之前,就成片成片的被割倒。一百多步的距离,对强弩和更强的弩车来说,仿佛不存在一般,巨大的箭杆如死亡镰刀一般,掠过突前的弓箭手,砸碎盾牌,砸烂盾阵,将后面的人像串蚂蚱一样串成串,牢牢钉在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记猛击,将西凉军直接打懵了。

    青州军中有强弩和弩车的事,西凉诸将都知道,不少人都亲眼目睹过,但他们还是没想到,这件利器居然强到了这种地步,完全没做好心理准备。

    “这是什么,床弩?那东西不是只能在守城时用吗?这里距离梗阳的青州大营已经快二十里了,怎么可能一下搬过来这么多!”马超心中既惊且怒,无法置信的大叫起来。

    “主公,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得快点拿些办法出来,不然前军有崩溃的危险啊!”庞德紧张的提醒道。

    青州军的强弩齐射威力太强了,特别是弩车!那粗大的弩矢砸进军阵中的时候,就像是闹海的蛟龙,直接就在人群中趟出一条血路来,端得是擦边就伤,沾上就死啊!

    二十余万大军的阵列呈鹤翼展开来,足有十几里地的范围,但青州军的弩阵一展开,却是硬生生的打得二十万大军难以寸进!

    当然,现在进攻的主要是步兵,要是换成骑兵,还是可以攻上去的。但在这样的强弩攒射之下,就算有纸甲保护,骑兵也很难保持阵型,伤亡也会非常之大。但不论怎么做,现在的状态肯定不能持续下去,否则等到前军的步卒崩溃就麻烦了。

    “让前军退下来!”马超脸色连续变幻几次,终于咬着牙做出了决断:“把后面那些笨家伙推上来,重整阵列之后,再行攻击!骑兵继续待命,没有本将命令,断然不得出击!”

    “遵命!”西凉军中,马岱担当的正是参军的角色,得了马超命令,立刻传达了下去。

    丢下遍地的死尸,西凉军潮水般退了下去。

    “哈哈,井底之蛙,还敢胡吹大气?连爷爷的衣襟都没摸到,就头破血流的退下去了,居然也敢跳出来现眼么!”看到西凉军的狼狈模样,太史慈心怀大畅,要不是王羽没下令,他恨不得跑到阵前去挑衅一番,才能出了胸中这口累积多日的恶气。

    其他人却没做任何表示。

    这一轮的战果其实是很正常的,随王羽的援军一道送过来的还有很多补给,其中足足有上百架弩车!而黄泽统带的雷霆军,本来就是骠骑军序列中,专攻远程的一支部队。

    合计一百五十架弩车,三千多具大黄弩,再加上八千弓箭手……面对这样的阵容,配合以王羽的战术,即使是装备精良的曹操军,也是要付出相当的代价才能靠近过来,进行近战,何况是装备简陋的西凉军?不吃个大亏才怪呢。

    不过,远程攻击再强,也不可能成为解决战斗的决胜手。几千步卒的伤亡,对西凉军连轻伤都算不上,这仗还有得打呢,现在高兴还太早。

    若是西凉军的骑兵刚刚就全军杀上来,倒是值得高兴高兴,有前军那些被打得七零八落的步卒阻挡,骑兵在冲锋之初根本提不起速度来,完全就是一群活靶子。但马超毕竟没有被怒火冲破头,因此也没形成足够的杀伤。

    现在马超暂且退却,接下来就要看他打算怎么做了。是拉开距离后,直接用骑兵打先锋,步卒随后掩杀?还是干脆让骑兵大范围迂回,攻击己方侧翼?亦或……

    “原来如此,是橹车啊。”王羽的疑惑很快便得到了解答,重整阵势后,西凉军并未改变前后都是步卒,骑兵在中间的配置,但阵前却多出了数百辆橹车。

    橹车是攻城的器械,在野战也可以拿来对付强弩。即便是弩车,也很难突破橹车的防御,步卒随后跟进的话,倒是和后世的步兵坦克协同作战差不多了。唯一的缺点就是速度太慢了些,对可以抛射的弓箭没有防御作用。

    “很好,一切都在预计之中,接下来,就是狭路相逢,勇者取胜了!”

九零八章 步阵横行

    为了越过两百多步的距离,西凉军足足丢下了数千具尸体,连做为王牌的橹车,都无法完全抵挡弩车的杀伤。

    橹车可以挡住弩箭的射击,却无法承受弩箭的重量,一旦车身一侧集中了大量的弩矢,就有失去平衡性的危险,稍有不慎,就是车覆人亡的下场。

    不过,正如王羽所说,以冷兵器时代远程武器的威力,就算占据再怎么大的优势,也不可能重创,甚至歼灭对手。强弩没有重机枪的覆盖杀伤能力,顶多也就是达到破坏敌人的阵型,延缓推进速度,以及摧毁敌人士气的作用。

    当西凉军将压箱底的手段,本预备着攻城使用的橹车推出来之后,弓弩的杀伤力便不复先前那么恐怖了,至少是在西凉军的承受范围之内。

    证据就是,当西凉军推进到最后五十步范围之后,一部分悍卒便从橹墙后冲了出来,冒着被弩箭串成肉串的危险向青州军的阵地冲去。

    远程战中占到便宜的青州军也不示弱,前排的弓弩手迅速后退,后排的士卒则操起矛戈战刀,快速迎住前来拼命者。金属的碰撞声盖住所有声响迅速成为战场上的主旋律。白刃挥舞,血肉横飞,尸体一具接一具地倒下。

    “居然不是阵列而战?”进攻顺利,马超却显得相当意外。

    青州步卒最著名的就是严整的战阵,只要羽林军结成阵势,就算面对数倍敌人的冲击,也能坚守阵型,将敌人挡在防御圈之外。

    马超不肯纵骑冲锋,而是以步卒为前驱,主要就是出于这个原因。他担心王羽隐藏了某个杀手锏,骑兵冲锋,即便突破了弓弩阵的封锁和羽林军的阵列,冲击力也会大幅下降,若在这种时候再面对王羽的杀手就很危险了。

    在羽林军的严整阵列面前,步卒虽然很难创造奇迹,却可以用人海战术对敌军造成消耗。羽林军的阵列相对笨重,只能站在那里承受冲击,无论士卒再怎么精锐,最后也无可避免的被消耗一空。

    只要没了羽林军的阻挡,马超有信心,可以一口气打赢这一仗。无论王羽有什么杀手,都不能阻挡数万甲骑的冲锋。

    然而,此刻他所看到的一幕,却是青州军主动放弃了阵列,发动了针锋相对的反冲击。

    按照常理来说,马超应该高兴才对。王羽在居庸击破鲜卑大军,靠的就是泰山军中原黄巾军卒的暴走,现在发动反冲击的正是这支军队,正好可以利用人海战术,黏住对方,不让敌军有改变策略的机会。

    但不知为何,马超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他说不出到底哪里有问题,但他敢肯定,对手此举,绝对不是无谋的举动!

    马超的迟疑并未延缓西凉大军的攻击,两翼本来就是分别由羌族各部和梁兴等人负责指挥的。在先前的远程对战中,这帮人都吃足了苦头,此刻见前军迫退青州的弓弩手,已经展开了大规模的白刃战,一个个都是双目血红,气冲天庭,声嘶力竭的大呼催战。

    “杀啊!杀啊!有擒杀王羽者,无论是什么身份,都可封侯拜相,得百万之赏!”

    “让懦弱的中原人看看咱们雍凉男儿的厉害,一鼓作气,杀光他们!”

    “冲啊!打赢这一仗,就能去河北放手大抢了!那里遍地都是金银,土里都能攥出油来!”

    “打到河北,吃香喝辣,财帛女子任取之!”

    什么军队就适合用什么样的激励方式。在雍凉这个混乱之地,无论汉胡,尽多亡命之徒,叛将和部族首领们喊出来的口号极大的激励了军队的士气,士兵们红着眼睛,无视前方利刃闪烁吞吐的寒光,无视头顶上如雨般落下的羽箭,疯狂的向前猛冲。

    胜在数量众多,青州军的优势则体现在装备和彼此之间的配合上。

    装备不用说,即便是步卒,青州军中的铁甲装备率也达到了接近三成。比起连刀枪都没配备齐全的西凉军,强出了何止一筹?

    此外,迎战的青州军其实并非只有泰山军一部,而是羽林、泰山、雷霆三军混编之后结成的迎击阵型。

    从整体来看,这条战线上并没有军阵的存在,但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青州军并未陷入各自为战的混战,而是由每十几个人结成一个五边形的小阵,彼此配合着进行作战。

    每个小阵都有着相近似的构成。三名盾手各占一角居前,四到五名矛戈手紧随其后,后面的两个角则由四名刀斧手占住,中间则由一名持戟的军官指挥,三名弓弩手不断发射冷箭攻杀敌人。

    遇敌之时,三名盾手专心防御,矛戈手配合盾手,利用矛戈的长度形成防御纵深,让敌人没办法直接围攻上来。一旦形成僵持,就是弓弩手建功的时候了,等弓弩手打开缺口,武艺精强的持戟指挥官就会率领刀斧手趁机突入,以强猛的斩击,将各自为战的敌军砍得七零八落。

    这样的小型战阵攻守两便,就算遇到成建制的大规模敌军也不用担心,相邻的几个小阵会彼此靠近,迅速融合在一起,结成百人,甚至千人的战阵,以敌军搏杀。

    这样的战阵,西凉诸将也是第一次看到,都是被吓得不轻。

    以他们的眼力,倒是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窥破这战阵的所有奥妙,但他们大可以从结果来反推。

    那些五角小阵如车轮般彼此交替旋转,每一次变换角度都要收割掉数条生命。任凭西凉军兵如何奋力抵抗,都像是在车轮前面身处臂膀的螳螂,不管他们如何努力,也无法稍作阻挡,转眼间就被碾成了肉泥。

    前军步卒开始还在大呼酣战,但这种悍勇之卒的数量却迅速减少,敢战者的数量很快变得与对方一样多,慢慢变得不如对方。突然,有人发出了一声惨叫,丢下兵器,掉头便逃。

    恐惧如同瘟疫般散开,传染给身边所有同伴。勇气霎时间消散,残存的西凉军兵哭喊着退出战场,亡命逃向本阵。

    青州军却毫不手软,大阵迅速分散成小阵,如影随形的追击而前,如苍鹰搏兔,有如猛虎下山。

    大部分逃亡者都死在了逃亡的路上,还没逃出多远,他们就遇到了一堵墙,由他们自己退到战场上来的橹车阵!

    溃卒们哭喊着扑向了一度被自己依为干城的橹车,拼尽浑身力气,试图将其推倒,以开辟出一条通往生存的道路来。但青州军的追击也很快,很多人还没来得及推倒橹车,就被敌人从背后结果了性命。

    少数推倒了橹车,或是从橹车的间隙绕过去的幸运儿也没能高兴多久,等待他们的是如林的长矛。他们被几十支长矛刺中,高高挑起,然后甩在被染红的地面上,化为尘埃。

    “未待鸣金先行溃退者,杀无赦!”一名面无表情的武将大声强调,然后平端长矛,带着数千排着整齐队列的士兵,靠着集体的力量推倒成为障碍的橹车,投入战斗。

    马超的中军停下了,两翼的骑兵部队也无法继续前进,两军在漫长的战线上展开了一场生死搏杀。

    数以万计的西凉军步卒如海潮般涌上来,从各个角度攻击青州军,试图以人海战术取胜。青州军却靠着灵活的阵型和精妙的指挥,不断变换着阵型和角度,总是能让敌人攻上来的部队,自己撞到锋芒上。

    青州兵精,西凉兵多,各有优势,相持不下,所以战场很快变得相当混乱。

    两军彼此犬牙交错,时而有青州军的小阵陷入了包围,结果没等达成合围的西凉军欢呼出声,就有一部分人发现,这是个陷阱,在侧后包抄的那部分人已经陷入优势敌军的夹击,很快被杀戮一空。

    当然,西凉军兵力优势足够大,任由青州军再怎么腾挪闪避,也不可能完全避开包围。但每次一出现这种情况,总是会有大队的弓弩手出现,抛出一阵箭雨,以近乎不分敌我的架势,清理出一片死亡地带来。

    西凉诸将都恨得牙痒痒的。别看青州弓弩手的弓箭覆盖不分敌我,其实还是青州军更占优势,因为他们的装备好,身上至少也有一副制作精良的皮甲。能对西凉军兵造成致命伤害的攻击,落在青州军兵身上,有时候连油皮都擦不破一片。

    “伯瞻,现在具体的情况如何了?”马超的俊脸上覆盖了一层青气,声音也冷的和万古寒冰一般。

    步卒的攻击,完全没有达到他的期待。虽然也对青州军造成了一定消耗,但自身的损失却完成不成比例,马超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这个比例到底有多么夸张,但他知道,那个数字一定很惊人。

    “我军先后投入战斗的部队已经接近十万,羌兵四万余,汉军五万余,旗号已经消失的部队超过了半数。从青州军的阵势上来看,伤亡恐怕还不足我军的十一……”马岱也是看得心惊肉跳。

    他见过青州民兵操演的场景,本以为青州的战兵,顶多也就是加强版的民兵,战斗模式也应该和民兵大体相似。结果现在这么一看,青州战兵的战力和战术素养,与民兵的差距何止一两筹?简直是天壤之别啊!

    失去将旗的部队不见得就是全灭了,青州军实际造成的杀伤,远达不到五万。可失去将旗也就是失去了指挥,变成了散兵,作用比死人还差,不但没办法形成战力,甚至还会干扰到自己人。

    “传令……”马超的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是发令的声音又冰寒了几分:“令诸将做好准备,发动主力骑军进攻!”

九零九章 雷厉雨疾

    “隆……隆……隆!”战鼓声连成了片,闷雷般在战场上翻滚来去。

    “呜……呜……呜!”号角声中除了苍凉,呜咽着,亦是如泣如诉。

    间中夹杂着长矛刺入骨头的摩擦声,刀斧砍中盾牌的闷响,还有伤者的呻吟,冲锋者的呐喊,让风云为之变色。

    天空中的太阳再也不忍看这人世间的凄惨景象,悄悄地躲进了云背后。

    天色阴暗下来,有如末日降临的序幕,沉醉于厮杀中的人却浑然不觉,继续挥舞着已经砍出豁口的钢刀,大呼酣战。

    风,呼啸着席卷过无边的旷野,在表里山河之间激荡,强劲的力量吹断了鼓角连绵,却吹不散人类发出的怒吼。

    云,随风而动,聚集在远山之上,覆盖于天幕之下,遮住了天日,却遮不住来自万物之灵身上的冲天杀气。

    王羽伫立将旗之下,两眼放着前方,脸上的神情完全没被战场上的惨烈气氛所影响,无喜无悲。倒不是他已经看惯了杀伐,对那些逝去或正在逝去的生命毫不在意,他只是知道,眼前的牺牲,是为了更多人的生存。

    若没有自己的到来,这个乱世将持续百年,从群雄混战,到三国鼎立,在野心家们的驱动下,整个中原变得十室九空,满目疮痍。在这个过程中,作为中原根本的华夏血脉不断流血牺牲,变得越来越虚弱,禽兽般的夷狄却通过趁火打劫,休养生息而不断壮大。

    五胡乱华的悲剧,主因是司马家的倒行逆施,肆意妄为,但汉末乱世的影响,同样是存在的。

    所以,王羽的信念很坚定,无论是牺牲还是杀戮,都不会造成任何动摇。只要打赢了这一仗,没有了西凉军的牵制,曹操就会变得孤掌难鸣。

    孙策虽然战意十足,人也勇武,但此刻的中原,并非历史上三国鼎立时代的中原,江东的人口甚至还比不上单独一个兖州。北上的五万大军差不多已经是江东的极限了,再抽调兵马,江东就会变得十分空虚,只要数千水师就能轻易将其搅得天翻地覆。

    陈家改弦易辙,又有张颌、庞统的牵制,孙策能拿来助战的,也只有自己的勇武和麾下的三万兵马了。

    今天这一仗,必须赢,而且要大胜!

    天空中风起云涌,地面上,也有一场巨大的风暴在酝酿着。

    经历了惨烈的步战格杀,西凉军的步卒已经开始畏缩不前了,漫长的战线上,到处都有溃兵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不论是撞到督战队的刀口上,还是冲乱了友军的阵列,他们都不在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能远远避开恐怖的敌人就好。

    恐惧是会传染的。

    看到溃兵的仓惶模样,就算是一直没接战的后军步卒,都是心里泛起凉意,脚上像是坠了千斤巨石,怎么都迈不动。

    位置在中间和前面那些步卒,更是战意全无。将领和督战队催促一次,他们才慢吞吞的向前迈出几步,等这些催促者的视线稍有偏移,他们立刻就以快出几倍的速度退回原处。直到下一次被驱赶,这才无奈向前,但最终也不过是重复相同的步骤罢了。

    西凉军的步卒足有十几万,现在的伤亡顶多也只有一成多些,按说对整体战力是没有太大影响的。不过,西凉军的精锐尽在骑军中,步卒只是拿来凑数的,比当年的黄巾军强些也是有限,在付出了这样的伤亡,却只得到了毫无寸进的结果,对军心的打击相当之大。

    现在是双方各有顾忌。西凉军的骑军始终没动,青州步卒虽然占了上风,却也不敢过分向前,为敌骑所趁。否则,单凭青州的三万步卒,就足以击败这支数量庞大,足有自身五六倍的西凉大军了。

    马超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现在没有其他选择了。如果继续按兵不动,军心士气持续下滑的步卒溃散的规模会越来越大,最后演变成全军溃散都未可知。没有步卒的掩护,单纯的骑兵对上青州军,并不具有多大优势。

    就算王羽顾忌自身损失,回避决一死战,只剩纯骑兵的西凉军,也无法继续对徐庶的并州军团保持压力。

    暂且收兵更是下下之策。这一战如果退了,兹县那一仗也就白打了,马超的声望会下降到和其他首领等同的地步,等到补给变得紧张,搞不好就会形成连锁反应,整个联军都会崩溃。

    只能进,不能退,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马超下达了指令,中军和两翼的骑兵开始集结,做出击的准备。

    从王羽的角度看去,西凉骑军那庞大的军阵,仿佛一只巨大的水母,在散乱的步兵阵列之中显得是那样的齐整,随着鼓角声起伏着,不断缩张,比先前强烈十倍的杀气冲天而起,整支西凉大军的士气都是凭空一振!

    “好一个马孟起。”王羽由衷赞道:“单论骑战之精,天下能出其右者,怕是一个巴掌就能数得过来。”

    “主公怎么涨他人士气,灭自家威风?”太史慈很不满的嘟囔道:“西凉骑军看起来的确威风,但他们也就是仗着人数多些,足足八万骑啊!就算马背上骑的是八万头猪,同样也是很威风的。”

    “大哥,你乱说什么呢!”

    弓弩手就位后,疾风军就后撤到了中军,将舞台让了出来。克制骑兵最好的办法就是同样以骑兵针对,在这一战之中,疾风骑兵的任务不是扰乱敌军阵列,将力气耗费在西凉步卒身上,而是留在王羽身边,等着反制的一刻到来。

    赵云扯住太史慈,不让这位义兄胡说八道:“你看仔细了,主公称赞马超,不是因为西凉骑军的声势惊人,而是他很好的利用了步卒,骑军发动冲锋的一刻,也是中军前面的步卒彻底溃散的一刻。”

    “到时候,正是二哥和公明兄指挥的步卒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一刻!被西凉骑军庞大的阵列一冲,说不定一下就冲垮了,这才是他的高明之处。除此之外,他集结骑兵的速度,和阵型的布置,都相当厉害,确实是个上将之才。”

    “原来如此,难怪元直……”太史慈弹弹头盔上的红缨,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在兹县打败元直的时候,是不是也用了这一手?难怪那一战他赢了伤亡还那么大呢,先驱赶步卒来消耗敌军,然后骑军趁机狂攻,这战术还真是……嗯,似乎在哪里听人说过呢。”

    “是狼群战术!”

    王羽一边戴头盔,一边解释道:“和鲜卑、匈奴的战术差不多。子义你见过狼群吧?狼王的惯用手段就是先驱赶部众围攻,等敌人疲惫了,它就会从狼群中突然跳出来,一口封喉!拿西凉军来说,马超就是狼王,等闲攻击不到他,等他一出手,就是致命杀招。”

    王羽一边向诸将解释,心里也是思绪起伏。

    根据徐庶的说法,马超会亲自率军冲阵,但他不会像孙坚那样,直接冲在最前面,而是隐藏在军阵深处,觅得良机,方才出击。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马超的战术也是骑兵车悬阵的一种变化。采用了这样的战术,马超就不需要担心被敌人针对,以斩首、穿心之类战法攻击了。

    这种战法虽然很厉害,但最具威力的,也只有第一次拿出来的时候。不论什么战术,只要摆在光天化日之下,让人研究过,就没什么可怕的了,总是能找到破解之法的。

    只有一种战术是让人明知道其中玄妙,也没办法抵御的,那就是凭借强大的实力碾压。之前兖州的战事,就有这个味道,等打赢这一战之后,接下来的战事,说不定会全部都呈现出这种态势吧?

    “铁骑奋蹄……”就在这时,西凉骑军阵中,有人发出了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吼声之大,竟是穿透了战场上的喧嚣,依稀传到了王羽等人耳中。

    “驰骋中原!”八万骑兵随声高喊,吼声惊天动地,竟是令得大地都震颤了一下,随后,天空也是骤然一亮,天边不知其远处,有道亮红的闪电急劈而落,与充斥天地间的血光交织着,将杀戮中的世界晃得一片殷红。

    闪电消失,天地间又恢复了昏黄的色泽。在昏暗的天幕下,西凉军庞大的骑兵阵列由静而动,由缓而疾,如同崩塌的山岳,以排山倒海之势,发动了全面冲击!

    “隆隆……隆隆……”鼓声更急更响,与万马奔腾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与初夏的惊雷交织在一处!

    仿佛借助了雷鸣电闪之威,西凉骑军的冲锋声势惊人之极,即便是青州众将,一时间也尽是色变。士气低迷的西凉步卒在最初的惊异过后,猛然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少将军威武!”

    “弟兄们,少将军乘着风雨之势杀过来了,大伙儿赶快让路啊!”

    如同倒卷的海水一般,庞大的步兵阵列迅速向周围退避开去,让出了数条数百步宽的通道,让骑兵可以丝毫不受到阻碍的冲击而前。

    看起来,战局似乎有反复的倾向。

    就在此时,一滴硕大的雨珠也重重的砸在了王羽的玄铁盔上。映衬着王羽嘴角逸出的一丝微笑,迸碎成了无数细小的雨丝。

九一零章 雨战之密

    “哗!”

    雨势来的极快,从第一滴雨珠落下,到整个视野变得昏暗,模糊,只是数息时间而已。

    零星的雨点很快连成了线,又再连成一片,最后更是化成了一道道的幕墙,横亘在战场中央。看起来就像是老天爷都发了怒,继风云之后,干脆降下了雷雨,说什么也要将交战的双方分隔开来。

    然而,天地发出杀机,不过斗转星移,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却是要天地反覆的。即便是天怒,也不可能彻底消除人间的杀戮。

    “好雨,来得正好!”马超呵呵大笑,纵声大喝:“此乃天助,儿郎们,随我破敌!”

    “杀!杀!杀!”西凉军士气高涨,欢声雷动。二十四万马蹄上下翻飞,将泥水踢得漫天飞舞,与倾盆而下的雨水混作一团,奔腾的大军脚下,仿佛正踩踏着一朵巨大的乌云。

    难怪马超欣喜,众所周知,远程武器最怕的就是雨雪天气。弓弦在潮湿地带多方几天,都会变得涩滑、松弛,威力大减。在眼下这样的豪雨之中,青州军的弓弩就算能强行使用,威力和准头也会下降很多。

    西凉骑军身上只有纸甲,而且并非装备到每一个士兵身上,青州军的强弩和弩车对骑军的威胁仍然很大。马超一直怀疑,王羽隐藏的杀手锏,很可能就是弩,更多的强弩,在西凉军发动冲击的同时发动。

    现在他不担心了,这样的天候下,青州军就算藏了再多的弩车,也来不及进入攻击位置,发动齐射了。即便勉强发动,杀伤力也是堪忧,有大雨和纸甲双重保护,骑兵冲击的威力可以发挥到最强!

    按说敌人倒霉,才对己方有利,可是,就在马超狂喜暴喝的同时,王羽嘴边也逸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微笑。

    “孔明,真有你的啊,连时辰都算得这么准,将来天下一统,这气象局局长,肯定是要由你来兼任了。”

    “气象局?”诸葛亮愣了愣。

    “嗯,就是专门观测天气,提前做预报的部门……”王羽随口解释一句,随即敛起笑容,语声转厉:“雨来的正好,正是天助!传令全军,按照既定策略迎战敌军!雪战败之耻,定鼎天下,皆在今日!”

    “喔!”众将齐声应诺。

    下一刻,阵中也是鼓号齐鸣,鼓手和号手都使出了浑身解数,试图用风暴般的旋律点燃所有人心中的血性。

    “不用理会那些杂兵,变阵,全军变阵!全力迎战!”徐庶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一边挥动着手中的大旗,一边用尽全身的力气呐喊。

    “将军有令,变阵迎敌!”传令兵已经没办法四处跑动着传令了,只能靠齐声呐喊,将命令一层层的传递下去。

    月前的那场败仗,不但是他人生的重大污点,对骠骑军的辉煌战绩,也是一种抹黑。虽然主公宽宏,同僚大度,没人追着不放,但他自己却没那么容易原谅自己。

    以他的性格,到不至于一直自怨自艾,夹缠不清,但是,当雪耻的机会摆到眼前时,他仍然不可避免的激动起来。

    步卒迎战的战法,正是徐庶和王羽一起研究出来的,负责操练,和临阵指挥的也是他。之前一切都很顺利,但这样的成果,距离真正的目标还差得远,真正考验他,决定成败的,正是西凉骑军发动全面冲击的这一刻!

    “现在变阵?不嫌太迟了么?”西凉军布的是鹤翼阵,两翼在前,中军拖后,即便已经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步兵战,各部军马的相对位置也没有改变。冲在最前面的,正是马玩、杨秋的本部兵马,此刻两人都是面带喜色。

    在马超下令总攻之前,两人一度很是绝望,青州的弓弩兵太强,就算西凉军最后能赢,参与第一波进攻的人马也肯定是要伤亡惨重的。

    现在大雨阻隔了视线,淋湿了弓弩。而且远远听到青州军的号令,显然还没能完成集结。马、杨二将都是心花怒放。

    不可否认,青州军用于白刃战的步兵阵法确实很强,但那种阵型只适用于步战,根本不适合抵挡骑兵。从刚才的战况可以推测,青州军应该是有应变的章程,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集结起来,但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却打断了他们的步调。

    没有远程武器的威胁,也没有密集阵列的阻挡,前锋的危险大大降低,立功的机会则是相应增加,送死的差事变成了美差,岂有不喜之理?

    在这一刻,西凉诸将必胜的信心都达到了巅峰。

    “咯嚓!”仿佛是在呼应,一道淡蓝色的闪电直劈而落,昏暗的视野彻底被照亮。杨秋、马玩惊喜的发现,敌人正在后退,仿佛退潮时分的海水一样迅速。

    更让他们欣喜的是,敌人并非在后退的同时重整队列,而是相反,单个小队虽然加强成了三十人左右,整体阵列却变得越发疏散了。两个小队之间的距离,足足拉开三四十步,而整个小队的正面迎击面积,不过只有三人并列而已。

    “轰隆!”还没来得及体验胜利的喜悦,杨、马二将就被一声惊雷惊醒,两人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然一抽。视野再度变暗,变得模糊,战场上人影僮僮,虎啸龙吟。

    厚重的雨幕阻隔了空间,视线甚至难以看清二十步远之外的景物。杨、马二将和他们麾下的骑兵满怀着期冀催马狂奔。

    必须尽快冲上去,让倒霉的青州人来不及做进一步调整。骑兵的威力尽在速度上,除了用密集阵型延迟骑兵的速度,还有什么能够阻挡铁骑的狂暴猛进?

    就算是当日的居庸大战,王羽不也是牺牲了铁骑的突击能力,依靠铁骑的强悍防御力延迟了鲜卑骑兵的速度,才发动黄巾力士反击的吗?

    现在挡在西凉骑兵大军前面的,既没有铁骑,也没有密集步兵阵,纵骑踩踏过去,胜利,已经不存在任何意外了!

    “杀啊!”

    大雨对骑兵的影响,远没有步兵和弓弩兵那么大,最后百余步的距离转瞬间便被西凉骑军甩在身后,最前面的骑兵已经能清楚的看到敌军的身影了。

    最前面,是三列,五排的一支小型长矛阵,在阵列最前面,则是几面大橹,层层叠叠的竖在阵前。光是长矛和盾阵还不算,盾阵前面还放置了一架拒马!

    若是将这个军阵放大,由一千五百人,乃至一万五千人组成,那西凉骑兵感受到的气魄和威胁,肯定要比现在大得多。但现在只有十五个人,正面的防御虽然有些棘手,需要付出一定的牺牲才能冲破,可侧面留着那么大的空当,绕过去也就是了。

    反正前锋骑兵的主要职责不是杀伤敌人,而是冲垮敌人的阵型,分割敌人。现在敌人自己让出了道路,那就先绕过去再说呗,反正后续的人马还多着呢,等主力到了,再从侧面攻击也就是了。

    不但普通的骑兵是这么想,连杨秋、马玩这样久经沙场的宿将也不觉有异,只是喜上加喜。觉得王羽浪得虚名,亦或是自家这位少将军的运气确实好到逆天了,有大气运在身,所以老天才降下一场大雨大乱了青州军的步调。

    他们无意和青州军的小阵硬拼,付出不必要的代价,直接抽调马缰,从旁边绕了过去。擦阵而过的同时,还不忘转过头,用讥嘲的眼神看向敌军,想知道这些愚蠢的敌人脸上,此刻显露出的是怎样的神情。

    当然,这举动同样有观察敌阵的意思。如果敌军侧面没有太多的长矛,他们也不介意先让手中的战刀小小的开个荤。

    值得庆幸的是,青州军那些步兵小阵狭长的侧面的确没有长矛手,而是由一种非常古怪的配置组成。

    最显眼的是盾兵,每隔一人,就有一名持盾的步卒,他们双手举盾,战刀背在身后,一看就是专司防御的。在盾手背后是一名长戈兵,站在两名盾手中间的,则是一个没拿任何武器的士兵。

    说是没拿武器也不够准确,他们手中举着一个黑色的大盒子,看那架势倒有几分武器的模样。但那盒子方方正正的,没有棱角和锋锐,怎么也看不出武器的模样。

    “娘的,本事不大,鬼花样倒是不少。算了,老子没空跟你们玩,先把后面的阵势清空再说!”杨秋想了想,还是不敢轻举妄动,骂骂咧咧的嘀咕一声,抬起手中战刀前指,示意大军先冲过去再说。

    杨秋不想招惹这些古怪的木盒兵,想让别人淌路,然而,那些木盒兵显然不懂得投桃报李的道理,却是不肯轻易放他过去。

    “前方二十步……风!”下一道闪电在空中炸开的同时,青州的步兵小阵中传出了一声大喝。那些手持古怪木盒的士兵应声端平了手中的盒子,如果有熟悉青州军操典的人一定能认得出,这姿势,完全就是弩兵射击的标准姿势!

    “嗡!”无论是匣壁还是马蹄击水声,都没能掩盖住弓弦颤动的声音。

    “嗤!”厚重的雨幕同样无法阻挡从匣中爆射出来的那道寒芒。

    “噗!”最后,对远程攻击一直有着奇效的纸甲,竟然也像是纸糊的一样,完全没能起到阻挡的作用,轻而易举的被寒芒射透,令得纸甲的主人感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在惨嘶声中翻身落马,砸起了大片泥浆。

    “这不可能!”杨秋大吃一惊,在心中疯狂的吼叫起来。

九一一章 纸甲灭,连弩现

    落雨如注,连在一起的雨点像是一条条鞭子,疯狂的向大地抽打着。

    闪电的光芒在空中还是淡蓝色,临近地面的尾端却变成了粉红色。闪电还是那道闪电,不同的是,空中唯有乌云和雨水,地面上除了雨水和泥浆之外,大片大片的血雾正升腾而起。

    被雨点包裹着的骑兵快速跑过,刚绕过青州军阵前的障碍物,就被侧面飞来的一道寒芒集中。骑兵的身影晃动着,无法置信的将手探向伤口,想确认那股剧痛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幻觉。

    手摸到了冰冷的箭杆,箭杆晃动,再次触及了伤口,**的伤痛和精神上的创痛同时袭来,将他击溃。在战马的下一个纵跃间,骑兵颓然栽落马下,背后没有了负担的战马却没有如释重负的欣喜,反而仰天发出了悲鸣。

    快速达成突破的西凉骑军首先享受到的并不是战胜的喜悦,反而被突如其来的打击打得晕头转向。

    他们不理解敌人为什么把弩机做在木匣里。这种模式的弩机最大的好处似乎就是可以防雨,但雨中作战并非常规战法,花费这么大力气,就是为了能在雨中使用,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一些。

    他们同样也不确定,青州军这样做到底是何目的,难不成他们想用这种小伎俩,击溃自家的八万骑军吗?

    无论那弩机有何奥妙,其杀伤力也只能体现在最初的一击,等后续部队到了,开始从侧面攻击青州军的小步阵,单凭布阵中那点弩兵,又能有何作为?弩机射击时方便,装填时却很麻烦,特别是青州军手中这种匣中弩,装填起来肯定比普通的弩还要复杂。

    当然,最让西凉军将兵们无法置信的是纸甲突然没用了!

    刚得到纸甲的时候,西凉诸将也都对曹操很不满,一听这名字,就不靠谱了。纸那么脆弱的东西,怎么可能做成甲胄?

    实验过后才发现,这纸甲的确非同寻常,对弓弩的防御力,竟是直逼铁甲,虽然有怕火,不耐用等缺点,但对装备匮乏的西凉军来说,已经是梦寐以求的宝贝了。

    正是靠着这数万具纸甲,马超才在兹县反败为胜,一举击败了青州名将徐庶。若不是靠着纸甲防住了弓弩的杀伤,马超临时集结的骑军在突破青州的弓弩阵时,就要伤亡惨重了,在后面羽林军的密集阵型面前,很难讨好。

    经历了那场夜战之后,马超在西凉军中固然是一夜成神,纸甲同样被当成了神兵利器,连破损的纸甲都被仔细回收,精心保管起来。在梗阳城攻防战那样的激战中,都没舍得拿出来用。

    直到此次在龙山与王羽决战,西凉军才拼尽全力,拿出了所有的库存,准备殊死一搏。本想着凭借纸甲,缩短双方装备方面的差距,结果真正到了实际接战的时候,纸甲竟是一触即破,全然不见兹县之战中的雄威。

    “快,快向前!甩开这些古怪的弩兵!”

    杨秋的身份不同,身上穿的当然是铁甲,但纸甲突然失效的事实,仍然令得他心生寒意。眼看着左右两侧的亲卫遭到夹击,纷纷落马的场景,他完全失去了勇气,一味纵马疾驰,想先逃过这段死亡地带再说。

    另一边,马玩的想法却不一样,他比杨秋想得深了一层。

    弩兵最大的弱点是装填速度慢,刚刚身边两侧弩兵都是发动了齐射,短时间内,已经不具备任何威胁了。与其继续向前冲,接受其他青州军小战阵的弩箭洗礼,还不如干脆先击溃了眼前的敌人再说。

    “他们没有箭了,随我来,杀上去,杀散他们!”马玩大吼一声,兜转战马,斜刺里向二十步外的敌阵冲去。左右亲卫见状,马术好的人也是拨马跟上,其他人停不住脚,只能继续往前闯。

    马玩的马术很强,普通人若是在狂奔中突然变向,就算马能转过弯,人也会被巨大的惯性甩出去。但马玩和他身边的几十个亲卫却轻而易举的完成了这个高难度动作,兜出了一条完美的弧线,冲向敌阵。

    马玩已经盘算好了。青州摆下的杀阵,杀伤力主要还是要由先锋军承受的,他现在调转矛头,正好可以避过后续弩兵的杀伤,然后还可以尾随着前军,专门屠杀弩箭用光了的青州军。

    这样做当然也不是没有风险,但总比被青州弩兵当成活靶子射强。

    至于说侧突青州阵列的危险,他并不如何在意。弩兵没箭了,盾兵只能防御,最大的威胁无非就是中间那一列长戈兵,只要小心避过长戈的刺击和反勾,就没问题。这这样的技术,对他这个骑术高手来说,完全就不是问题。

    心念电闪之间,十几步的距离一闪而过,眼见着就冲到了敌阵跟前。

    马玩瞪着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当面的几名长戈手,做好了十足的准备格挡或闪避。因为太过专注,他甚至没注意到,在他面前的几名弩手并没有神情紧张的装填弩箭,而是一脸漠然的举起了手中的箭匣,对准了马玩和他身后的亲卫!

    “嗤!嗤!嗤!”长戈挥起,寒芒破空。

    隐藏在长戈挥击之下的弩箭本来就很隐蔽了,再加上马玩等人根本没想到,青州的弩兵完全没经过装填,也没换弩机的动作,就迅速发动了二次齐射,结果都是被射了个正着。

    “噗!噗!噗!”一片血雾腾起,身穿纸甲的近卫固然毫无抗力,即便是穿着铁甲的人,同样抵挡不住弩箭的近距离射击。

    转瞬之间,马玩身边的骑兵便被扫荡一空,拼命格挡开箭矢的他愕然发现,自己已经是孤身一人了,面对的却是从上中下三路刺击过来的长戈,以及依然没有放下弩机,装填箭矢的意思的青州弩兵!

    “混账!”马玩知道自己完蛋了,他红着眼睛,仰天怒吼,任由强劲的雨点打在脸上,随着脸颊流淌而下,仿佛不甘的泪水。

    他的武艺、骑术都是上乘之选,光是那些长戈兵,就算再多一倍,他也能保住性命。可那匣中弩却是完全超出了想象的凶器,他就算有三头六臂,又怎么能挡得住几十架弩机的攒射呢?

    非战之罪也!

    在被弩箭射成刺猬,在泥水中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马玩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在此战之前,谁曾听说过,世上有可以连续发射的弩机呢?而这种弩机,又偏偏出现在纸甲失效的一场战斗之中呢?

    这就是所谓的天命吧?

九一二章 不祥的预感

    在冷兵器时代,近十万骑的大队,有着充分的加速空间发动冲锋,完全可以说是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

    身在这股洪流之中,毫无滞碍的狂奔向前,给人的是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胜利在望的感觉。这种感觉,完全不是骑兵冲锋受阻时所能感受得到的,但不知为什么马超总觉得心底有些不安的成分在悸动。

    “这种感觉……不对,肯定有哪里不对劲!”听到前方败马号鸣的那一刻,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直接叫喊出声音来。

    马岱用力按着头上被颠得歪斜的铁盔,紧紧跟在马超身侧,听到马超的叫喊,很担心的探问道:“大兄,怎么了?”

    “不对劲,”马超用力一甩头,将正顺着脸颊流淌的雨水甩出,厉声喝道:“伯瞻,速速设法探查,我要知道前军战况如何!”

    “……喏!”马岱迟疑了那么一刹那,方才领命。

    这个命令可说是相当的不合理。

    虽然西凉骑军兵马众多,队列庞大,前后的间距足有数里之遥。可骑兵大队跑起来,速度是何等之快,没有阻碍的话,从中军跑到前军现在的位置,也不过就是盏茶工夫罢了。

    设法和前军联络,搞清楚战况?有这个必要么?

    何况大军已经完全进入冲锋的节奏了,几万骑兵向着一个方向的猛冲,身处其中,当真是如一叶轻舟在惊涛骇浪之中摇摆,顺着浪潮的势头走倒还罢了,若是想要转向或掉头,那十有**就要被这巨浪打的粉碎。

    说白了,仗打到现在这个份儿上,即便明知青州军设下了埋伏,也没办法改变什么了,所有的筹码都押在了赌桌上,押注的方向也选定了,剩下的唯有全力一搏,然后听天由命而已。

    如果一定要勒停战马,后军应该勉强有机会做到,可在马岱的心中,这样规模的骑兵冲锋,又是在这样的平原地形上,普天之下没有什么力量能够挡住,就算有什么陷阱,也能凭借着强大的实力强冲过去。

    现在去探查前军的状况,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最大的麻烦还是眼下的天气,这样的暴雨之中,几十步远的近处,景物都只能看到个模糊的影子,百步开外的地方,完全像是两个世界一样。

    战场上鼓角声喧天,双方互相干扰,谁也顾及不到细节,只能是传达一些既定的命令,诸如前进、撤退,或是事先策划好的某些战术和计划。

    想要查探前方的情况,只能命令骑术超高的勇士,在大队冲锋的过程中,冒险前插,然后通过某些特定的方式,将得到的情报传递回来。

    这种做法相当危险,时效姓也不强,就为了马超毫无根据的担忧就复出牺牲,怎么想都有些不对头。

    因此马岱才感到迟疑,不过,从马超的神情语气中,他却感受到了那份非同寻常的凝重气息。稍稍迟疑之后,他还是选择相信马超的直觉,但凡名将,总会在某些方面有着超乎常人想象的特质,正如世间传说的,王羽那神乎其神的预知能力,再如大兄的战场直觉。

    “你上前去,见到令明后,告诉他,若是前方果然有异,可以采取他认为最适合的战法,同时设法回报!”马岱点起几名亲卫,大声命令。

    “喏!”几名亲卫应诺一声,催动战马,将马速提到极致,转眼间便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亲卫走了,马超突然沉默下来,不再像刚发动冲锋的时候,大呼酣战,而是发出命令,让中、后二军压住速度,不要冲得太快。因为他的命令,中军和前军之间甚至出现了短暂的脱节现象。

    要知道,在骑战之中,这可是大忌!

    万马奔腾,马蹄声如同闷雷一般,几个突前的传令兵却始终不见踪影,看着身边的骑兵逐渐散开,开始用靴底敲打马腹加速,马超的脸上的青气越来越重。

    “报……”就在这时,一名骑兵突然从雨幕中钻了出来,和奔腾的大军呈反方向疾驰过来。沿路上的骑兵虽然都看出这是自己人,使尽浑身解数,设法躲避,但终究无法回避惯姓的巨大作用,在接连从四排骑兵的间隙中间钻过之后,他终于还是和第五排骑兵撞上来。

    相撞的两匹战马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惨嘶,周边被波及到的骑兵也是人喊马叫,拼命躲闪,却又哪里躲得过?

    马上的骑兵惊慌失措,泥浆中的传令兵闭目待死,眼看着此人就要连同战报一起被踩成肉泥,一道身影突然斜刺里冲出,完全不受混乱局面的影响,准确的抵达了乱局的中央。

    那是一名骑士,骑术异常高明的骑士!不但马跑得飞快,而且在从传令兵身边疾驰而过的同时,马上的骑士还使了个镫里藏身的手段,探手抓住传令兵腰间丝绦,直接将其从泥水中拎了起来!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连那传令兵都是在听到自家主公喝问之后,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在鬼门关上转了一圈,逃出生天了。

    “别发愣,快说,前方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出事了!”

    “启禀主公,大事不好!敌军摆出了散兵阵势,看似威胁不大,实际上却极为可怕!前军中,马将军已经战死沙场了,杨将军深入敌阵,音信全无,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庞将军说,现在想中止进攻也来不及了,只能死中求活,奋力冲破生天!”

    “怎么可能?”马超失声大叫,一脸的无法置信:“散兵阵怎么可能有这么大威力?”

    “敌军有一种弩机,说是可以不间断的连射,而我军的纸甲不知何故,突然没了效果,措不及防之下,被暗算了!”

    “……”马超已经气得吼都吼不出来了。

    其实刚才传令兵和麾下骑兵撞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发现不对劲了。纸甲防弓弩设计,本来靠的就不是硬度,而是层层削弱的缓冲能力。箭矢射在纸甲上,哪怕是强弩之末,也能在纸甲表面开个洞,区别只是豁口的大小和深浅罢了。

    所以,除了弓弩之外,纸甲对近战兵器的攻击,同样具备相当的防御作用。

    可刚才撞击的时候,骑兵身上的纸甲‘噗’一下就撞瘪了,一点缓冲的作用都没起到,那模样,硬要形容的话,差不多就是两个夹心面团对撞的感觉。

    “是雨,是这场雨啊!纸甲表面上怕火,其实最怕的是水……咱们被算计了,被王羽那贼给算得死死的!”马超将一口钢牙咬得‘咯咯’作响,一股闷气充斥在胸腔里,心脏仿佛被人用手死死捏住,随时都有可能爆裂开来。

    曹**送来纸甲的时候,有叮嘱过,纸甲的弱点是怕火,不能给敌人实施火攻的机会,保存时也要避免受潮。但避免受潮这种注意事项,是所有兵器装备都有的,铁甲受了潮会生锈,皮甲会发霉甚至长毛,但这样的顾忌,并不妨碍甲胄在作战中淋到水。

    正因为有这样的常识,马超也没特意做实验来探索纸甲的弱点,只是一直小心翼翼的立寨行军,不给敌人纵火进攻的机会。

    马超实验过,就算是被火箭射中,穿纸甲的骑士也完全有机会在被火烧到之前,弃甲求生。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纸甲真正怕的是水,而且不是普通的怕。

    在豪雨之中只是淋了这么点时间,坚固的纸甲就变得和浆糊、面团差不多了。别说挡箭了,马超甚至怀疑,如果淋雨的时间再长一些,这些纸甲会不会被风一吹,就一片片飞出去呢?再想到传令兵口中的连弩,再迟钝的人也知道是中了敌人的算计。

    “王鹏举,你好狠,好毒啊!”马超悲呼一声,将长枪向前一招,暴喝出声:“传令,全军卸甲,决死冲锋,全力一搏,不死不休!”

    “全军卸甲,不死不休!”众将齐齐大喊,就这么将命令一层层的传递下去。

    披着纸甲的士兵早就觉得不对劲了,他们不知道纸甲的防御力已经无效化了,但他们对纸甲吸水后,重量的急剧增加,都有着切身体会。

    纸甲本来就不算轻,淋湿之后,重量更是以倍数递增,感觉起来和铁甲也差不多了,偏偏又失去了防御力,不扔还留着干嘛?抛去了沉重的负担,又受了主将的激励,西凉大军的速度骤然提升,冲击的势头变得更加狂猛了。

    “结密集阵型,整体推进,强冲敌军的零散兵阵!”马超发出的命令只是指明大方向,具体到细节,还需经过马岱这一层。

    马岱是个很优秀的副将,他很好的领会到了传令兵传达的信息中的要点,以此为凭依,将主将马超的命令分解细化,制定出了最适合眼下情况的战术。

    青州军的连弩虽然厉害,但青州军的布阵却是以侧面杀伤为主。既然如此,干脆就强突正面,不给对方的连弩逞威的机会。这样做会增加很多伤亡,但总比光挨打,却还不了手强。

    只要王羽没有别的奇招,这一仗终究还是赢下来的。与其说这是马岱的判断,还不如说是他的期盼,他心底的真实感觉其实是,整支西凉大军,正在一条不归路上狂奔。q

九一三章 利剑出鞘

    “轰隆隆!”一声惊雷从天际间响起,直震得人眼前地动山摇。

    “喀喇!”几架拒马仿佛受了惊吓似的,突然凭空飞了起来。

    “隆隆……”拒马飞起处,水花四溅,成群的骑兵怒吼着向前猛冲,看那争先恐后的样子,似乎面前厚重的大橹和密集的长矛都是幻象一般。

    在阵列最前方,一匹神骏的白马,马背上,立义将军庞德手持长刀,威风凛凛。

    “区区阵势,安能挡我?给我开!”暴喝声中,庞德拍马舞刀,直接将马前的大橹挑起,狠狠的砸向了后面的长矛阵!

    矛阵的青州军都是精锐战兵,在庞德的惊人威势之下,依然临危不乱,十五名长矛手全力挥矛,瞬间由前伸,变成了斜刺,准确的截住了飞来的大橹。

    虽然截住了,但庞德的武艺极高,又借了奔马之势,力量大的异乎寻常。与大橹接触的一瞬间,所有长矛手都是如遭雷殛一般,浑身巨震,虎口迸出鲜血,几乎拿不住手中长矛。

    但没有时间给他们喘息,再掷出大橹之后,庞德也是借着战马狂奔之势,双腿猛夹马腹,竟是纯以双脚控马,从盾阵上纵跃过去,如影随形般追在被他拿来开路的大橹之后。

    庞德飞马冲到长矛手面前的时候,正是后者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时候,眼见着再无还手之力。庞德毫不犹豫,挥起长刀,就要将眼前敌军尽数斩杀,结果刀尚未挥出,眼前骤然一阵寒光闪烁,他暗叫一声不好,知道是后面的弩手救援,连闪带格挡,这才保得无恙。

    就是这么一转眼的工夫。前排的矛手竟是齐齐退开,和后阵的长戈兵、盾兵集结在一起,又排出了一个新的方阵。

    庞德抬眼急看时,见得矛戈如林,刀盾森然,在矛戈的长锋之下,还蹲了十来个捧着木匣的弩手!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或许是眼前这座小军阵的最佳写照了。庞德深吸一口气,不是因为恐惧,只是想借助这个动作来压下心中的焦躁和不安。

    “或许二将军说的对,与青州开战,真的不是个正确选择!”他喃喃自语道:“王鹏举肯定还有后招!”他向周围的战场张望几眼。心急如焚。

    凭借兵书战策上读来的知识,和对王羽过往战绩的研究,庞德对王羽的用兵习惯多少有了些了解。他认为对方绝不会是个随随便便就派出全部主力的楞头青。

    敌人深谙虚实之道,借助暴雨将纸甲无效化、连弩、步兵战法这些已经摆在明面上的招数,都是些小手段,绝对不是王羽真正的王牌。

    如果说自家主公的作战风格是嗜血的狼,此刻的王羽。就是一头猛虎!雄踞山林之巅,好整以暇的展开战事,以强势的作风,将对手一步步的逼入死角。

    眼下,数以千计弓马娴熟的疾风轻骑,还有强横霸道,无坚不摧的烈火铁骑还隐藏在战场的某处,等待在恰当的时刻给大伙以致命一击。

    半空中一道焦雷响过。庞德觉得自己的头皮酥地麻了一下,后脊梁瞬间鼓起了一排细细密密的小鸡皮疙瘩。

    世间最能让人焦躁的,就是明知前方是深不可测的深渊,却只能身不由己的被推着往前走的感觉了。虽然己方及时改变了策略,回避了像猎物一样被射杀的命运,但胜利的曙光却远未出现。

    庞德的武艺在军中已是数一数二的高强了,结果只是对上几十名步卒。却没办法速战速决。看对方摆出来的架势,如果没有部下助战,就算以他的本领,想杀散这一小队人马。也得大费周章不可。

    有他领军都是如此,其他地方的战况也就可想而知了。青州兵精,的确甲于天下,难怪以曹操之能,都不得不广结善缘,拉帮结派,才有底气和青州对抗呢。

    他提起长刀,向前指了指,身后马蹄声轰然大响,无数骑兵海潮般涌了上来。

    在庞德的率领下,迅速将对面的几十名步卒淹没。然而,让庞德越发心寒的是,这几十名步卒面对具备碾压优势的敌人,既没有人绝望逃走,也没有人跪地投降,而是就那么并肩而战,战到了最后一兵一卒。

    如果青州全军都是这样,这仗要怎么才能获胜呢?

    这些三五十人的小队,就像是一根根钉子似的,死死的钉在了西凉大军的前方。硬冲要付出很大的伤亡,避开的话又会被人用连弩当做靶子打。

    无论如何抉择,通过这些钉子所在的地域之后,大军的阵势都会变得相当疏散。而骑兵冲阵最重要的,就是保持阵型的紧密!

    在冲向下一队对手的过程中,庞德一直不安的向四周眺望着。

    打到现在,他已经可以肯定了,青州军的骑兵很快就会杀出来!开战之初的强攻硬弩也好,暴雨也好,还有连弩和步阵,所有这些都是铺垫!为了骑兵发动最后的致命一击进行的铺垫!

    他希望尽早发现敌军的动向。这样做未必能对眼下的局势有所帮助,但至少不会始终处于这种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下,始终要防备着敌军的突袭。

    可是,尽管他努力的睁大了双眼,但天色实在太暗了,粗大的雨滴和四下里晃动的人影挡住了大部分视线。在这种时候,他唯一能分辩清楚的就是双方的战旗,纵横交错,你来我往,纠缠得难解难分。

    后阵响起了雄浑的号角声。

    至少从表面上来说,西凉军现在的形势还算不错,骑兵大潮倾泻如注,一直没受到多大阻挡。这样的形势,也鼓舞了步卒的士气,纷纷追在骑军身后,掩杀过来。

    步骑协同作战,青州军这些三五十人的小队就好对付了。如果能赶在青州骑兵发动前,就完成对青州步兵的清剿,这一仗就有希望了。

    庞德暂时忘记了敌骑的威胁,忘记了王羽随时有可能祭出的杀招,一心一意的祈祷起来,希望自己推测有误,王羽也是凡人,也会被恶劣天候所影响,犯下某些错误。

    然而,就在他心生希望的一刻,在雨幕深处闪过了一片白光!再下一刻,数百支羽箭裹在风中,带着寒意,将死亡与恐怖散布开来。

    一个名字闪电般出现在庞德心头,那是一个承载着无数光辉和荣耀的名字,不管现在和未来如何,他们都将以一个整体,存在于世人的记忆当中……

    骑射无双的白马义从!9

九一四章 势如破竹

    雨越下越大,高处为白色,尚在半空中就变成了粉红色。打在人体上之后立刻变成了鲜红色,然后在地面上与血融为一体,再分不清哪里是血,哪里是雨水。

    青州军的反击来的果决而犀利,打头阵的全是白马义从的老兵!这些人的箭射得又快又准,被当做目标的人刚刚看到雨幕中闪过的寒芒,羽箭的锋镞就已经到了面前。

    数百名骑兵连惊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来便栽倒了下去,红色的血冒着热气从伤口喷向天空,和粉色的雨交织在一起落回大地,为红色的河流再增添浓浓的一重。

    这已经不是战斗了,完全就是谋杀。

    杀人者用雨水作掩护,根本不必考虑自身会蒙受什么风险,只管尽情地掠夺生命即可。而刚经历过苦战,或是全神戒备身侧的弩手的被杀者,根本看不到风险从哪里来,当他们看到雨幕后边的寒光,死神的镰刀便已经搭上了他们的肩膀。

    “集中列阵,集中列阵!”庞德大声叫喊,试图组织起一波反攻,压制敌军的骑射。

    义从老兵的骑射虽然很厉害,在这样的恶劣天候下也能取准,但也不可能一点影响都没有,箭矢的威力应该是被削弱了的。若是纸甲依然有效,这样的攻击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可眼下是全军卸甲,西凉骑兵身上只有一件布衣,防御力近乎于无。

    不尽快压制住敌军的骑射,就只有干挨打无法还手的份儿了。

    以目前的态势,想反攻是很难的,虽然双方相向对冲,接近的速度极快。但在青州步卒的干扰下,西凉军的骑兵阵列变得非常松散。

    不是所有骑兵都有庞德的武艺,敢于硬冲青州军摆在阵前的拒马长矛阵。面对青州连弩的威胁,他们本能的采取了拉开彼此的距离,不让敌人得到集中攒射机会的办法。

    如果敌人只有青州步卒,这办法倒也没错,可是,在面对青州精骑奇兵突出的要命时刻,一盘散沙般的西凉骑军,就完全是待宰的羔羊了。

    悍勇者迎着羽箭冲了上去,结果被活生生地射成了刺猬。如果他们身后有足够的同伴,那么这样的牺牲,至少可以为后续者开辟道路,赢得空间和时间。

    然而,跟在他们身后的人很少,因为身边的同伴太少,很多人失去了勇气。没办法掉头逃跑,他们就利用骑术,使了个镫里藏身的手段,认为这样就可以不被敌军当成靶子。结果事与愿违,几道寒芒伴着雨滴飞来,射穿单薄的布衣,将他们统统砸进红色的泥浆当中。

    前后不过是数息工夫,对于在生死边缘徘徊的西凉前军来说,却如同熬了几百年一般漫长。他们绝望地尖叫着,用所有能说出的词汇来大声诅咒。诅咒那个谋杀者,诅咒把雨水都用作杀人工具的恶鬼。

    回答他们的却只有绵绵雷声,以及一支支闪着寒光的锋镞!

    白马义从身后,数不清的黑影紧紧跟随,疾风骑兵的主力也来了,以义从老兵为锋刃,结成了一个庞大的锋矢阵,急速攻来!

    与之相伴的,是雨点般飞来的羽箭!

    西凉骑兵既来不及结阵抵挡,也没有有效的反制手段,甚至连敌人的模样都看不清楚,看到的只有从雨幕中蹿出来的那一道道寒芒。

    如果有人从空中往下看就会惊奇的发现,在青州骑兵的锋矢大阵前面五十步的距离内,竟然完全没有人!准确的说,是一个活人都没有,就像是有一条无形的界线似的,踏进入就死,躲开界线之外就能得到生存的机会。

    “放冷箭的算什么好汉,有本事的出来和爷爷一战……啊!”一名军侯举刀向天,破口大骂,希望以激将法,激得敌人放下弓箭,与他面对面。回答他的依旧是一根冷箭,从喉节射进去,从脖颈后钻出来,同时带出大股大股的血水。

    “出来,青州鼠辈,藏头露尾算什么本事?南安庞令明在此,鼠辈可敢一战!”数息之间,身边的将士便死伤惨重,庞德睚眦欲裂,疯狂的怒吼着冲上前去。手中的长柄大刀挥舞得如同风车一般,将雨滴和流失一起向外猛砸。

    在他的激励下,跟在他身边的几十名亲卫也是奋勇追随,一起闯入了那条无形的生死线。

    亏了有庞德这个主力在前面开路,这一行人的命运比其他反冲者好得多,如愿以偿的冲到了敌军面前,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匹神骏的白马!

    那是一匹来自草原的,纯白色的骏马,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身体比寻常战马高于一个头,宽出半个肩膀,仿佛传说中的天马,让人只要看了一眼,就舍不得移开视线。

    敢在临阵之际骑白马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被重重保护的最高统帅,没有亲临战阵的习惯那种;还有一种就是武艺高强的猛将。

    因为白马太显眼了,骑白马出阵,简直就像是在向敌人发出挑衅或是召唤,只要敢于出现在敌人的攻击范围之内,就会受到集中攻击。

    公孙瓒建立白马义从,未尝不是为自己打掩护的意思。他是个经常身先士卒的主将,但武艺却不是一流,若没有义从的存在,恐怕他早就战死沙场了。

    庞德自己也是骑白马的,对此多少有些了解。一看到敌人的战马,他就知道是个劲敌,心脏猛一收缩,紧握刀柄的手上也渗出了冷汗。

    马背上的敌将根本不理睬任何人的挑衅,利落地收起弓,手中银枪一抖,挽了个斗大的枪花,从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疾刺过来,轻而易举的钻过了庞德舞出来的刀网,直奔他的咽喉刺来。

    庞德大吃一惊,再顾不得其他,百忙之中用刀柄猛磕,险之又险的架开了这一枪。可是,还没等他重整架势,筹谋反击之策,敌将的银枪已经再次到了面前!

    天知道敌将到底是什么时候收枪再刺的,庞德百忙之中又是以刀柄横架,这才勉强挡开这一枪。然而,这远不是结束,第三枪、第四枪竟是接踵而来,仿佛充斥天地的雨点一般,连绵不绝,一丝一毫的间断都没有,让人透不过气来。

    仅仅是二马对冲的工夫,敌将竟然连刺十二枪,那杆银枪完全就像是活了过来,变成了在云雾中行云布雨的那条银龙,见首不见尾,莫测高深。

    庞德武艺虽高,但又何曾见过这样的枪术,被杀得手忙脚乱,汗流浃背的同时,一个名字也是浮上心间。

    “赵云!”庞德心中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哀鸣。

    这名孤身突前的敌将,只可能是疾风骑军的主将赵云。此人行事低调,名声与其战绩、武艺全然不相符,但论威胁,在青州诸将中堪称翘楚。

    庞德之所以有这样的评价,不是因为赵云的武艺如何高强,关键是,赵云统率的是那支疾风轻骑!这支轻骑本来就是青州军中最犀利的一把尖刀,和赵云的指挥才能结合在一起,一下子就变得比前身白马义从还可怕了。

    庞德的哀鸣并不是因为在单挑中落了下风,他只是通过赵云出现的位置,判断出了青州军的战术。

    赵云最擅长的是寻找敌阵破绽,加以针对性的攻击。可现在,他却不是在军中指挥,而是独自突前,利用自己的武艺为大军开道。

    这说明什么?说明青州军不打算玩虚虚实实的那一套了,这次发动的就是致命一击!

    前军的战线已经乱套了,肯定会被击穿,青州军这全力一击,目标除了马超,还能是谁?

    像是顿悟一般,庞德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这是典型的穿心战术!此前的所有布置,都只是为了这一刻而已!

    赵云并没有和庞德纠缠的意思,二马交错而过,他连头也没回一下,径直冲向了庞德身后的亲兵。这次他换了单手持枪,左手在背后一抹,把青虹剑也给拽出来了。他用宝剑拨开刺向自己的枪头,右臂急挥,银枪再次幻化出了蛟龙的影子。

    亲兵们接连坠落马下,仿佛失去了提线的皮偶。

    杀散庞德亲卫,他单手擎枪向前方一指,千万名骑兵齐声呐喊,排成数把钢刀,狠狠的砍在了西凉骑军散乱的军阵上,同样也砍在了庞德的心头。

    与赵云交手之后,庞德并没有继续向前冲,前方是上万骑兵结成的密集的骑兵阵列,就算是他,被卷进去也只有死路一条。他也没有回身接战,而是斜刺里跑了出去,看起来很像是落荒而逃。

    西凉兵将这情景看在眼中,本来已经低迷到谷底的士气,再弱三分。连勇猛无敌的庞将军都逃了,这仗还有什么好打的?

    士气尽丧,阵型散乱的西凉军怎可能挡住如此一支虎狼之师?在疾风轻骑将战刀、马槊举起来的那一瞬间,杀戮已经开始。数千名轻甲骑兵分成数个小队,风一样卷向敌阵。

    攻势之顺利,唯有用刀切热豆腐方能形容。

    看了这情景,庞德心头有如在滴血,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逃开,不是贪生怕死,只是想留得有用之身,寻找反败为胜,至少不要大败的契机而已。

    此刻,西凉的二十余万大军之中,只有他窥破了青州军的战略,所以,也只有他,才有破坏敌军战略的机会!

九一五章 破箭之阵

    激战还在继续。

    几十万人就在血泊中厮杀,脚步每移动一下都可能踩中一具尸体,也许是敌人的,也许是自己人的。谁也顾及不到,只要稍不留神,自己就可能成为尸体中的一员,永远长眠不起。

    青州精骑迅猛的反击犀利之极,与青州步卒纠缠的西凉骑兵完全无法招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如风般卷到身前,肆意屠杀。

    战马前蹄溅起大片大片的泥浆,泥浆落下,寒光也跟着扫了过来。西凉军木然地举起兵器自救,却挡了一个空,利刃如皮鞭一样抽在他们身上,将布衣抽得片片破碎,将衣下的皮肤长长地切开一道口子,不算深,却足以在一瞬间抽走人的全部体力。

    “啊!”一名被马槊的槊锋斩中的西凉兵厉声惨叫。

    他身上的裂口从肩膀一直延伸到小腹。红色的血浆就像水一样从裂口中喷出来,无止无休。执槊的那名刽子手头也不回地从他身边冲了过去,拍马杀向下一个目标。

    伤者惨呼声嘎然而止,失去知觉的尸体被战马驮着,在雨幕中冲出十几步,突然向前一扑,溅起了一团巨大的红。

    青州骑兵们如虎入羊群,肆意猎杀自己的对手。

    他们的招术极其简单,只是挥斩和斜刺。但在战马的帮助下,这种简单到极致的招术发挥出了令人难以想象的杀伤力。西凉军根本无法阻挡,别说阻挡,他们连让骑兵的速度慢下来的最低要求都不能做到。

    惊惶失措的人群中瞬间被切出了数条巨大的裂缝,殷红殷红的,在暗黑色的风雨中不断向深入延展,直到把整个阵列切成数段。

    明明是骑兵对冲,但战场上的情形却比骑兵冲击步兵来的还简单,还一面倒。

    赵云一直冲在最前面,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对手,都全然没有停留的意思,两军交战,根本不容他停下来与人单打独斗。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以最快速度将西凉军的队列冲散,更快的冲到目标跟前。

    着同样也是王羽的命令。

    通过徐庶之败,和对前世所知历史的反思,王羽意识到,想要战胜西凉军,其实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向曹操学习,通过正面的防御,和对西凉军补给线的打击,生生的耗死他们,要么就是从正面彻底击溃他们。

    前一条需要时间,还要防止曹操在背后捣鬼,不确定性很高。后一条则有两个麻烦,一个是兵力差距太过悬殊,第二个就是马超的存在。

    马家在羌兵之中的威望本来就很高,再加上马超击败徐庶,声望已是远远超越他老爹马腾。在解决马超之前,就算正面击溃了西凉大军,只要马超振臂一呼,就能号召起数万败军反击。

    徐庶吃的那场败仗,就是这样。在马超逆袭之前,西线军团已经形成击溃战的势头,如果遇到的是普通的武将,那一战肯定是大获全胜了的。

    这一战,王羽制定的战术就是斩首!

    用种种手段削弱之后,全力攻击西凉军最强的一点!西凉军最强的一点和最大的弱点其实是合而为一的,只要解决了马超,就算西凉军各部军马还保持着相对的完整,这一仗也是西凉军输!

    所以,王羽这一仗也是再次亲临一线,持槊纵马,冒着风雨快速前进。

    这一次不是因为手痒,他主要还是在中军指挥,冲锋陷阵的事,自有麾下众将承担。王羽只是想做好万全的准备,切实的将胜利攫取在手中,避免意外罢了。

    太史慈紧跟在他身后,双手高擎着一面赤红色的战旗。被雨水浸透的旗面重逾生铁,太史慈却不肯让战旗卷起来,手臂奋力挥舞。战旗在风雨中舒舒卷卷,不停地发出“啪!啪”的脆响,周围的将士在纵马奔驰之中,也是时不时的抬头望向战旗,满面尽是狂热。

    地面上的水已经没过了马蹄,倒映着天上乱舞的雷鸣电闪,仿佛着了火似的。上万骑兵就这么踏着火焰前行,神情狂热而骄傲。

    “子龙遇到了那庞德,却让他逃了?啧,真是便宜那小子了,不过这样也好,留着让我亲自解决他!俺早就说了,那庞德小儿不过色厉内荏之辈,凭他叫得再怎么响亮,实际上也不过是条杂鱼罢了。”

    前进的势头不可阻挡,势如破竹一般,但青州军此刻还没有真正发力,整个阵列秩序竟然,前锋的战报也一直向后传递过来。听说赵云遇上了庞德,将其杀得落荒而逃,太史慈又是羡慕,又是庆幸,恨不得立刻也冲到最前面去,把赵云的差事抢过来才好。

    “子义且莫急躁。”

    王羽抬槊前指,悠然说道:“前锋马上就要和西凉中军接战了。前军不过是马玩、杨秋这些叛将而已,一个庞德也只是来督战的,中军是马腾、韩遂的嫡系人马,加上诸羌联军,肯定是一场恶战,你还怕没仗打么?静候着便是,实在无聊,就在心里温习作战计划好了。”

    “还用温习?早就烂熟于心了。”太史慈眯起眼睛,脸上露出了品尝美酒后回味时一样的陶醉表情:“碎箭之阵啊……若是没有这场雨,站在高处眺望战况,也是一种极大的享受呢。”

    王羽莞尔,不理会这活宝,转向另一边,看向了自己的妻子,眼中微有担忧之色。

    “玲儿,你没事吧?”

    “没事。”吕绮玲摇摇头,下意识的答道。她的回答显然有些言不由衷,因为她脸上的神情中看不到从前临战之时的那种兴奋,反而流露出了一丝犹豫和迷茫的味道。女孩一句话出口,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重重点头,像是辩解一样说道:“能有什么事?”

    “嗯,你也别想得太多,乱世之中,就是这样的,当年我和岳丈不也生死相搏过吗?岳丈可不是一般的凶猛啊,要不是我好歹有那么点本领,运气也好,你这辈子说不定就要守活寡了,可现在,岳丈和我还不是亲近得很?”王羽唏嘘说道,煞有其事的样子。

    “少来!”一朵红云浮现在脸颊上,吕绮玲大羞娇嗔:“父亲什么都好,就是性情太直,所以才会被那些奸猾小人骗。早知道当年就一刀宰了你这小滑头,省得人家现在被你欺负。”

    “被骗么?”王羽摇头晃脑说道:“那可不好说啊,说不定啊,岳丈当年就看出了你郎君我是人中之龙,起了招婿的心思,不然怎么会三番两次的手下留情呢?”

    调侃几句,见妻子心情转好,王羽正色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沙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和那马家小姐再怎么有私交,此刻也顾不上了,就算想手下留情,也只能等到仗打完再说。”

    说着,王羽突然叹了口气,不胜唏嘘道:“说起来,这位小五姑娘又何尝不是并州战事的重大变数呢?”

    没有马云騄示警救援,马超没准就直接被阎行给暗算了,就算躲过阎行的暗算,也抵挡不住韩遂的进攻。若是马超战死或是被韩遂逐走,并州战场又岂会搞得这么艰难?

    早知道,自己当初直接扣人就好了,大不了就再多娶一位夫人呗……嗯,不然给太史慈牵个红线也不错,当初这货不是说喜欢野蛮女友来着吗?

    只是按照玲儿的说法,那位马小五武艺虽高,也有些机灵古怪的劲头,性格却和玲儿以及甄家那位大小姐相差甚远啊,不知道合不合这货口味……

    王羽古怪的眼神令得太史慈心里很有些发毛,怯怯说道:“主公,您的眼神……俺这心里突然有些慌呢。”

    “不是我眼神有问题,是你太紧张了……”王羽一边向前方眺望,一边漫不经心的解释,须臾,突然扬声断喝:“吹角传令,准备接战!变阵……破箭之阵!”

九一六章 狂飙猛进

    “青州骑兵反击了,是大举反攻!”

    “令明的将旗已经不见了,不光是令明的,前军已经看不到将旗,无法有效指挥了!”

    “青州军冲过来了!来的是……白马义从!”

    坏消息一条接一条,透着无尽的绝望。

    即便是兹县夜战的前半程,形势都没恶劣到这种地步。当时,西凉军的将兵们至少还可以这样安慰自己:形势之所以变得这么恶劣,完全是因为两位主将不合时宜的内讧,非战之罪。

    可今天这一仗,己方完全是被敌人牵着鼻子走,陷入了彻底的被动之中,似乎连老天都是这么想的,所以降下这场瓢泼大雨来为青州军助战。

    步卒落败倒还罢了,前军虽然算不上是主力精锐,但好歹也有两万骑,大张旗鼓的冲进去,竟是连青州军的皮毛都没伤到,紧接着更是在青州精骑的反击下一溃千里。

    说是崩溃或许有些夸张了,青州军的反击不是全线发动,而是集中于一点进行突破,西凉骑兵的前军准确来说,是被打穿而非击溃。

    当然,不管是打穿还是击溃,前军都已经失去攻击能力了。连指挥中枢都被逐一击破,连指令都难以传递过去,是击穿还是击溃,无非就是个名义上的问题而已。

    一想到自己马上要面对令前军迅速溃败的敌人,西凉骑兵心里也都是阵阵冰寒。

    尽管心知中军阵容庞大,精锐士卒远超前军,身后还有为数两万的后军和更多的步卒随后掩杀过来,怎么算,都不是一万骑兵所能奈何得了的,但西凉将兵们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惧。

    道理说上哪怕一千遍,也不如现实来得更有说服力,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一仗的前景都是越来越灰暗的。

    “天命难道不是在我身上吗?不,不可能!”只有马超的信心丝毫没有动摇,他厉声怒喝:“混蛋,一群废物!伯瞻,把将旗举高点,失之全军!叫那群胆小鬼别畏畏缩缩的,只管冲上去,有这么多人在,踩也把他们踩平了!”

    “喏!”马岱从掌旗兵手上接过将旗,用力抖开,红色汁液随着脆响声四下溅落,让人分不清是人血还是织物的颜色。

    “王鹏举千算万算,终究还是算漏了一点。”

    马超沙哑着声音喃喃自语道:“他若是用铁骑开路,这仗或许真的就败了。可他为了尽快击溃我军前军,肃清道路,偏是以轻骑开路。轻骑遇弱则强,遇强却仅仅是不弱而已,只要我军死死咬住轻骑,不留出空隙,倒要看他的铁骑如何施展!”

    “天命在我,这一仗,我绝对不会输!”

    虽然听不到马超对战局的分析,但看到马超的将旗,听到从中军传出来的命令之后,西凉骑兵的军心也安定下来,以完备的姿态,迎击而上。

    两军迅速接近,不片刻,便恶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就在这一刻,一道闪电撕破长空,将无数骄傲的身影印在雨幕上,激烈而决绝!

    “杀穿他们!”疾风骑兵射出了最后一波箭雨,收弓取槊,斜压槊纂,将槊杆斜向端平,槊锋整齐的指向敌军的胸腹之间,就像是无数把镰刀突然竖起,让人望而生寒。

    “踩平他们!”西凉骑军也不甘示弱,一部分人张开手中的骑弓还击,更多的人则是将手中五花八门的兵器高举过头顶,风车般挥舞着,狂吼着将马速提到了极致!

    “轰!”轰然大响中,同样报着必死决心的两支骑兵恶狠狠的撞在了一起。刹那生死,就在短短一息之间,便已经出现了数以千计的牺牲者,两支军阵互相刺入了彼此,犬牙交错的每一个角落,都被染得通红。

    在最初一波的冲击中,双方的勇气或许不分高下,但场面却是青州军占了上风。

    乍一看,原因应该是出在兵器上面。青州军的兵器极为统一,清一色的丈八马槊。反观西凉军一边,兵器五花八门,有超长的长矛,也有超短的铁斧或铁锤,铁蒺藜骨朵之类的奇门兵器也是为数众多。

    西凉的长矛骑兵很厉害,但这个兵种更适合放在阵首进行突击,而不是藏在后面。结果前军先是在青州步卒的奇怪阵势和连弩之下吃了大亏,在后来的骑兵战中,完全没能发挥出超长长矛的作用。

    中军的骑兵做的更多是格斗战,或是掩杀追击战的准备,武器也都是偏向与近身战的。在疾风骑兵整齐的马槊阵列面前,肯定是要吃亏的。

    数千杆马槊齐齐竖起,就像是数千把镰刀,肆无忌惮的在人群中收割,将身前的西凉骑兵整整齐齐的扫矮了一截。来不及躲避,又难以招架的西凉骑兵像庄稼一样翻倒,没有甲胄保护的身体象纸一样单薄,大股大股的血水逆着雨水向天空中喷,像是凭空下起了血雨。

    “拦,拦下他们啊!”烧当羌的新任酋长迷吾吐了口血,绝望的吼叫。

    因为当初配合韩遂,暗算马腾,烧当羌这一次被布置在中军的最前列,算是个立功赎罪的意思。

    本来迷吾也没当回事,觉得完全前面有两万长矛骑兵开路,轮到烧当羌接战的时候,敌人应该已经被大幅度消耗了,风险不大。而且这样做也能让马家出口恶气,省得以后再找后账,所以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谁想到真正打起来,他面对的竟是这样的局面,敌军根本没经历多少消耗,径直杀到了眼前。

    单独比较冲击力的话,马槊是不如长矛的,毕竟长度差了六尺。但马槊也有其优点,持槊而战,第一下没刺中也不要紧,顺势横扫斜劈即可,照样有着巨大的杀伤力,而且还能让敌手难以招架。

    西凉骑兵的武器很多都压根递不上去,只能眼睁睁的被敌人肆意砍杀过来。就算有少数幸运者,除非他们的武器直接正面刺中敌人的身体,或是攻击到了咽喉等要害部位,否则根本奈何不了对方。

    这是最令迷吾郁闷的地方。

    疾风骑兵明明就是一支轻骑兵,最初也是拿纸甲来武装的,可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这支轻骑,身上却有着极为周全的保护!

    这些骑兵身上都穿着甲,铁甲!虽然只能护住上半身,看起来也不是很厚实,但坚固程度却出人意料。普通的斩劈根本奈何不了这种甲,刀刃砍上去,一下就滑开了,只能在甲表面留下一道凹痕而已。

    有这种甲的保护,整体重量没增加多少,依然可以算作是轻骑兵,但实战起来,却也不比铁骑差多少了。至少在面对西凉军这样的对手时,疾风骑兵完全可以称作是一支甲骑。

    数以千计的族人冲了上去,和凶猛杀来的敌兵撞在一起。然后,数以千计的族人坠落马下,被敌人的马蹄踩成肉酱,混入泥浆之中。

    两个回合之后,迷吾就已经陷入失神状态了。他觉得自己正在做一场噩梦,却怎么都醒不过来,只能看着身前的族人越来越少,身边的族人拼命向周围张望着,像是在寻找逃生之路。最终却只能被身后涌上来的友军挤上前,喂了敌人的马槊,然后被踩成肉泥。

    迷吾已经吼不出来了,心知死亡已近在咫尺。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声极其诡异,如释重负中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嘿,嘿嘿,马家小儿,老子死了,你也笑不长了,青州人本来就是奔着你去的啊!老子挡不住,难道你就能吗?老子就在地底下看着,看着你怎么死!”

    笑声未绝,一道雪亮的光亮便如同闪电般到了面前。

    换了刚开战的时候,迷吾肯定会设法躲避,让亲卫保护自己。他知道这道电光后面是什么人,此人就是青州的上将,常山赵子龙!疾风骑兵一路杀过来,此人一直冲在最前面,枪挑剑劈之下,少说已经取了几十名勇士的性命,这样的敌人,不是他能抵挡得住的!

    但此刻,他已经不在乎了,躲不躲都是死路一条,能死在这样的英雄手下,总比被无名小卒斩了强。他提起手中的铁骨朵,奋力向那片银光中砸去。

    银光像是受了惊的水母似的,猛一收缩,然后瞬间暴涨,一下便将迷吾和他的铁骨朵一起圈了进去。

    两道身影乍合即分!

    白光如风般从迷吾身旁卷了过去,马不停蹄,只留下还保持着挥砸动作的迷吾僵在那里。若有人抵近观察就会发现,瀑布般的鲜血混着雨水,正从迷吾的喉间流下来,他已经死了。

    “烧当部全军覆灭,豪帅迷吾死于敌将赵云枪下!”

    “西夜部大部溃散,豪帅麻奴被敌将赵云斩了首级!”

    “参狼部战损过半,豪帅阿迷被敌将赵云一箭封喉……参狼部已经退出战场了!”

    “青衣部……”

    疾风军本就是天下强兵,又有赵云一马当先的开路,释放出了堪称狂暴的力量。八千轻骑仿佛化身成了八千股飓风,以大异于从前灵活机动的架势,狂飙猛进起来。

    在这股无可匹敌的力量的冲击下,羌族各部纷纷溃败,被杀得伤亡惨重,眼见着疾风军的先锋以无可阻挡之势,逼近了马超的将旗!

    更激烈的碰撞,一触即发!

九一七章 赵云战马超

    “好一个赵云!好一个青州第一猛将!”

    众多噩耗入耳,马超却是虽惊不乱,将赵云的名字反复念了几遍,眼中精光闪烁,突然大喝一声:“伯瞻!”

    “末将在此!”马岱高声应命。

    马超喝令道:“你带着小五,去后阵整军,迅速集结起一支枪骑来助战。我去会会这位青州第一猛将,看他是不是生了三头六臂!”

    马岱心头一颤,连忙劝道:“大兄,这未免……您是三军主将,何须与敌军部将争一时长短,若是王鹏举亲自领兵冲阵倒也罢了,可现在只是……”

    马超面寒声冷,充斥着不容拒绝的威严:“沙场争雄,谁认得你是何身份?只有胯下马,手中枪才是真的!青州军就是奔着我来的,眼下诸羌伤亡皆重,我若迟迟不出战,必失军心,到时候才是无可挽回呢。何况那赵云武艺高强之极,除我之外,谁能抵挡得住?”

    “可是……”

    “没有可是。”马超一摆手,斩钉截铁道:“用不着担心,敌军只是轻骑,又是雨中作战,冲杀到现在,人马应该都有些疲惫了,势头已尽,全靠赵云领军在前,这才显得强势。只要我出马挡住赵云,你集结枪骑随后掩杀,还怕破不了区区八千骑么?速去,速去,休要啰嗦!”

    “……遵命。”马岱拗不过兄长,只能将将旗交给旗手,招呼了情绪显得有些低落的马云騄一声,往后阵去了。

    “随我来!”马超大叫,催动战马,往战团最激烈之处冲去。

    身后,瓢泼般的大雨遮断了归路。

    马超采取的应对之策简单明了,要抵挡敌人无坚不摧的攻势,最好的办法就是针锋相对。现在西凉军节节败退,最关键的就是赵云这个锋尖。

    挡住赵云,才有希望抑制青州军攻势,进而展开兵力围攻,这才有胜利的希望。如果被赵云一直这么横冲直撞下去,整支大军都有被冲溃的危险。

    另一边,赵云的目的也是直取敌人中军,马超亲自领兵迎战,也是正中下怀。

    马超高举将旗,赵云身在战场的最中心,都是显眼的地方。于是,透过雨幕和纷乱的战场,二将在很远的地方就互相看到了对方。

    一瞬间,视线摩擦着,迸射出了火花!

    “赵云赵子龙?”看到赵云左冲右突,枪下没有一合之将的勇猛势头,马超顿时便确定了对方的身份,扬声问道。

    马超骑的是一匹红马,据说和赤兔马一样,也来自大宛国的汗血宝马的后代,神骏处自不待言。马超身上穿的也是一副赤铜打造的甲胄,甲胄表面镀着流彩,光芒绚烂,盔缨上插着一支五彩缤纷的孔雀毛,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团跳动着的七彩火焰。

    “原来是马将军当面,末将赵云,奉我家主公之命,来取将军项上人头一用,将军既来,就不要走了!”赵云纵声长啸,声音远远传出老远。

    “要取我的人头不难,就怕你没这个本事!”马超也不多说,纵马向前,挥枪便刺。

    “来得好!”赵云也不是多话的人,迎上马超,也不招架,直接就是一记反刺。

    马超固然是认准了赵云不放,紧紧追击。赵云也没有直接冲过去,将对手留给后续部队的意思,也是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马超身上。

    二马盘旋,二将展开了一场激斗!

    他二人武艺都是极高,三五十合肯定是分不出胜负的。而现在战事正紧,两边的将兵也顾不得什么公平不公平的,直接就是刀枪并举,一拥而上,都想尽快把敌将斩于马下。

    西凉军之前虽然节节败退,但马超现身之后,军心一下就稳固了下来。别说马超的嫡系部队,就连刚才还只有哭爹喊娘的份儿的羌兵,此刻也重新振作起来。而疾风骑兵这边就更不用说了,刚才就是气势如虹,此刻更是战意高涨。

    围绕着激战之中的赵云、马超,战团迅速扩大起来,数千骑兵挤在泥水之中,舍命搏杀。

    天空中的雷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听在他们耳朵里如同战鼓声声。每个人都奋力将手中的武器挥出去,全然不顾自身的安危。

    一开始,依旧是青州军占着上风,如林的马槊成片的杀伤着敌人。但很快,随着向马超将旗聚拢过来的西凉骑兵越来越多,青州军势如破竹的势头被终止了,战斗演变成了绞杀战,消耗战。

    尽管一时战不下赵云,但马超的嘴角已经溢出了一丝笑意。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主将身先士卒是很有效的一种战法。不过,比起那种呆愣死板的主将居于阵首,领军冲杀,自己此刻采用的战法才是最犀利的。

    将旗不是出现在最前方,而是陷入危机的地方。最强悍的力量投入进去,再大的危机也能得到一定缓解。而主将亲临前线的消息,将极大的振奋军队的士气和斗志。

    不需要精细指挥,就会有大量部队聚集过来,形成局部优势,让敌人寸步难行。等到伯瞻集中了后队的精锐杀过来增援,胜利就唾手可得了。

    这不是最强的战术,却是最适合西凉军的战术。那徐庶号称青州第一智将,天下闻名,在这招之下,也只能饮恨收场。现在换成了更强的王羽,结果也不会有多少改变。

    “赵云,某看你也不是不知进退之人,战到此时,还不知胜负高下么?以你武艺韬略,若是识相早降,将来亦不失封侯拜相之赏!”远近间的西凉军旗号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马超底气更足,居然一边打,一边劝起降来。

    “早降?”赵云一边挥枪刺击,一边呵呵笑道:“马将军并非愚鲁之人,怎地大难临头却不自知?”

    “大难临头?”马超嗤之以鼻道:“我知道你青州还有三千铁骑在后面,可你总不会以为,被自己人挡住道路,连速度都提升不起来的三千骑还能保持威力吧?王鹏举急于求成,这一战某要反败为胜了!”

    “马将军果然不自知啊。”赵云摇摇头,叹息道:“也罢,云便于将军分说分说罢。我军步卒列的那个阵势,将军想必是不认识的,可能连名字都没听说过。那是我家主公和末将的结义兄长反复磋商,重现于世的古阵,专以步卒克骑兵的撒星阵……”

    马超眉头微不可察,他不认识这个阵法没错,但名字却从曹操那里听说过,听说是王羽的压箱底阵法,万一遇到,千万要小心在意。本来他没在意,没想到还真的遇上了。这撒星阵威力虽然不见得有传说中那么强,但确实是很难对付。

    没等他细想,赵云紧接着又爆猛料:“撒星阵可以克制骑兵,但必须的是步兵比骑兵多的情况下才能做到,今天这一战,顶多也只能起些牵制作用罢了。我家主公用兵如神,当然不会将希望寄托在这上面,同样的,末将身后的那座锋矢阵,也不是胜负手……”

    “敢教马将军知道,这锋矢阵在冲锋之际,并非只能一冲到底,其实还可以衍生出来一种变化……我家主公将之命名为……碎箭!”

    马超心头剧震的同时,赵云手中烂银枪光芒大盛,万千道枪芒将雨水砸得横飞开去,包裹着银枪化成的点点寒芒,铺天盖地的将马超的身影卷入其中。

九一八章 大破马超

    “好一场龙争虎斗!”王羽远远眺望着战团中心处,一赤一银两团光芒交替盘旋,炫目的光芒,连这场瓢泼大雨都遮挡不住,一时间,心中也生出叹为观止的感觉。

    他知道那里正进行着一场堪称世纪之战的激斗,对战的双方,都是绝对的超一流武将。如果手中有个摄影机,能将战场实况拍摄下来,然后拿到后世去卖,肯定能掀起一波天大的热潮来。

    这可是赵云战马超啊!连小说里都没有的盛况!

    这场战斗纯粹是以快打快。

    赵云不用说了,他的武艺是不是天下第一,也许还值得商榷,不过,单论解决战斗的速度,他若自称第二,恐怕吕布也不敢自居第一。特别是在面对那些二、三流的武将时,其他超一流名将可能还需要斗上三五十个回合的对手,赵云通常都是一个照面就解决问题了。

    因为他的枪法足够快,而且出枪的角度也堪称千变万化,让人防不胜防,如文丑那样的武将都被压制得只守不攻,普通武将遇到了,自然连抵抗的余地都没有。

    无独有偶,马超的枪法走的也是轻灵快速的路子。用更准确的说法来诠释,至少在这个时代,使枪的武将基本上都是以速度为重,力量流的武将更适合使用矛和槊,或是刀斧等重兵器,技巧高超者则对戟和戈情有独钟。

    对战双方使得都是快枪,这场战斗自然变得异常精彩。

    枪的主要攻击手段以刺和挑为主,不利于招架。而双方也都没有招架遮拦的意思,对方一枪刺来,这边必然也是一招反刺,然后发现一刺到底的话,肯定是同归于尽的结局,于是在招式才使了一半的时候,又不约而同的收招、变招,再次发动进攻。

    那漫天的银影、红光就是这么来的。马超的朱枪和赵云的银枪都是快发快收,交手七八十个回合,两柄枪竟是始终没发生过任何一次实质性的接触,只能看到长枪高速运动留下的残影!

    虽然都是以快求胜,但二将的枪法也有细微的差别。

    赵云的枪法是技巧与速度并重,枪势展开后,如同连绵细雨,轻风拂面,看似轻飘飘的不着力,实际上却是杀机四伏,稍微不留神,就已经中枪了。

    马超的枪法除了速度之外,更注重力量一些,枪势如同一道道流星,既快又猛,取的都是最直接的攻击路线,光是看着,就能感受到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烈的气氛。

    如果有可能的话,王羽是很想立刻清场,把无关人等赶开一旁,等着这场龙争虎斗分出胜负的。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现在不是春秋时代,武将单挑的胜负不能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别说等到赵云和马超分出高下,就算稍事耽搁,都会延误战机,令这场大战生出无穷的变数来。

    没办法,赵云、马超到底哪个更强,只能做为悬念,继续延续下去了。

    他猛地举起长槊,锋刃斜指前方的天空:“按照既定计划,前进!踏平他们!”

    “杀!有进无退!”太史慈放声咆哮,将大旗交给身后的旗手,提起挂在马鞍两侧的枪戟,在头顶用力敲击,发出刺耳的轰响。

    “呜呜呜……”数十名亲卫同时取出号角,鼓足浑身的力量吹起来。雄浑的角声胜似龙吟,威凌虎啸,奏响了开战以来的最强音符!

    锋矢大阵的中段开始猛烈提速,前方由疾风轻骑组成的‘箭镞’却突然凭空裂开!

    除了赵云和他身边的数百亲卫之外,其余骑兵在方悦、秦风两名副将的率领下,疾风骑兵应声变阵,从前冲突然改成向两侧挤压,趁着西凉军应变不及的工夫,瞬间扫荡出一条几十丈宽的道路来。

    “不好!”就在军阵发生变化的那一刻,龙山的山岭上,荀攸脸色猝变,失声惊呼。

    这个时代还没有战争观察员的名目,但荀攸此来并州,就是以相似的身份来的。因为在虎牢关没能及时发动追击,牵制青州主力,错失了千载难逢的良机,痛定思痛之后,曹操吸取了教训,挑选了从军时间较短,见识眼光却足够高明的荀攸北上,同时担任使者和观察者。

    有荀攸在这里,曹操不但可以及时有效的影响马超,而且还可以得到更精准的情报。就算是同样的战况,普通斥候和荀攸能看出来的东西,显然是不一样的。

    在马超和王羽相持的阶段,荀攸就已经在西凉军中了,今天风云突起,荀攸自然不会错过。早早的登上龙山,找了个视野极佳的地方观战。

    俗话说:旁观者清,在落雨之前,荀攸便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青州军的弓弩威力,比攻打虎牢关时更强几分,显然被主公料中了,即便在虎牢关那样的大战中,王羽的手中依然扣着几张王牌悬而不发。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应该庆幸。不过荀攸深知,王羽之所以在虎牢关不亮底牌,不是因为不想击溃己方兵马,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一击致命罢了。如果王羽今天击败马超,回军南下,即便清楚了他的底牌,又能拿什么抵挡呢?

    大雨一度遮断了荀攸的视线,但凭借对兵法韬略的深刻理解,他还是判断出了双方的气势消长。等到青州军开始反击,暴雨的雨势也开始减弱,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青州军阵发生的奇异变化。

    从他的角度看上去,青州军的锋矢阵就像是一支较粗的木箭射中了目标,没能击穿对方,反将自己崩碎。而木箭碎裂却不是终结,因为木质外壳之中包裹的锐利铁箭,正以更加狂猛的势头直飞向前!

    “碎了,箭碎了……铁骑突出,杀机毕现!天啊!”荀攸用呻吟般的声音喃喃自语。

    虽然远远躲在山上,不会被战事所波及,但他还是浑身冰寒,战栗不已。因为他敏锐的感受到了铁骑身上的那股冲天杀气,这股杀气积蓄已久,磅礴喷涌而出的一刻,就会化成世间最强的力量!

    这一次,铁骑采取的是和疾风轻骑相同的战法。三千铁骑结成锋矢阵,由最勇猛的战将做为刀尖,居前突击,大军密集结阵,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

    最前面的那员大将双手分持枪戟,如同一阵暴风般狂飙而前,熟知青州人物的荀攸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正是青州大将太史慈!

    在他身后,铁骑如同一座移动的山岳,一万二千只马蹄重重踏在地上,令得整个晋中平原都为之震颤。三千壮士纵声咆哮,将天上的惊雷闪电全部惊退!

    这是一支要贯穿天地的利箭,已经离弦,势不可挡!

    荀攸为之失声,西凉军亦为之色变!

    正配合主将马超,围攻赵云的先头部队的西凉骑兵都被吓傻了。只是眨眨眼的工夫,刚才的对手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魔神一般的新对手!

    用不着实际接触,对方踏阵而来的声势便足够惊人了。说具装铁骑是一支武装到牙齿的军队,一点都不夸张,别说人,就连战马的正面,也只有马蹄和眼睛是露在外面的,其他地方都被赤红色的钢铁所包裹着,这哪里是人?根本就是一头头钢铁铸就的怪兽!

    西凉诸将很早就知道青州铁骑的威胁,然而,为了避免影响士气,他们并未对士兵详细描述过这支名震天下的强兵,西凉士卒只能以自己所知所闻,来想象这将是怎样的一支部队。

    在他们的想象中,铁骑顶多就是和军将们差不多,穿着全套的扎甲,在战马身上披着厚毛毡。就是这样,他们都已经啧啧称奇,羡慕不已了。

    可现在他们看到的是什么?

    除了关节等部位,连一条缝隙都没有,仿佛是一个整体的板甲!只露出眼睛的头盔,和铁制的护面、护颈,甚至连手上都穿着钢环编成的铁手套,脚上穿着铁靴子,完全看不到薄弱环节!

    马身上披的也不是厚毛毡,而是实实在在的皮质马铠,在重要部位镶嵌着铁片。毫不夸张的说,如果能把这三千骑身上的铁具都集中起来熔炼掉,重新铸造成兵器,按照西凉军的武装程度,很可能直接就能武装出来十万大军!

    面对这样的敌人,别说对方还是会跑会动的,就算这些骑兵就站在原地任人去砍杀,想砸烂这些铁桶,也得用上两三个时辰!更别提对方手中也端着两丈多长的长矛,身侧挂着锋利的战刀和链锤,怎么看都不是光挨打不还手的和平主义者。

    这一仗,真的还能打下去么?

    面对轻骑,虽然战力逊了一筹,但西凉军还能鼓起勇气,面对铁骑,很多人连提刀的力气都没有了。若是前锋的长矛骑兵没有被击溃,倒是还可以拼拼消耗,普通的骑兵怎么可能奈何得了这样的敌人?

    西凉军惊惧且迟疑,烈火铁骑却丝毫不做停留。太史慈准确的控制住了马速,刚好在两军发生接触的那一刹那,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如同铁锤砸在新出炉的烧饼上一样,毫不费力的一砸到底,将热腾腾的烧饼砸成了面渣。

    数百柄长矛整齐的刺进了西凉骑兵的密集阵列,超长的长度,将战马奔驰的速度尽数释放出来,如同肉串一样,将西凉骑兵的身体串了起来。最多的一柄长矛,甚至同时将刺三名敌人刺中,串在了矛杆上。

    西凉军的军阵瞬间被削去了厚厚一层。

    因为冲击,前排的骑兵速度稍减,没有人徒劳的拔取长矛,而是直接弃矛取刀,或是将腰间挂着的链锤摘下,同时稍稍放缓马速,让战马稍事休息,给身后的同袍让出前进的道路。

    循着前锋让出来的空隙,第二排骑兵快速冲上,挺起手中的长矛,重复了前锋所做过的一切。随后,是第三排……

    “骑兵车悬……”荀攸看得心神震颤。

    青州军这招,曹军方面早就知道,并且反复研究,试图找到克制之法了。曹营之中多有高门大阀的子弟,可谓精英荟萃,在荀攸动身北上之前,便已知道,军中已经有了几种能令得大多人认可的应对方案,其中甚至有那么两个办法,令得荀攸都深以为然。

    不过,青州铁骑实际施展车悬战法,一共也只有那么一次——败麴义的巨马水之战。亲眼见证那一战的人,多半都已经消失在了席卷塞北的战火之中,曹营方面的消息,都是辗转得来。从某种角度来说,曹营的谋士们都在闭门造车。

    今日实际看到,荀攸先前的印象一下就破碎了,再不复先前的乐观。这是当年纵横无敌的霍骠姚,赖以横行天下强横战法,只要完全重现出来,又岂是随便找些书生僚佐商谈一番就能破去的?

    堪称无敌的战法,在强大的铁骑中施展出来,简直就是作弊一样的存在。在荀攸眼中,战场上仿佛突然出现了一座巨大的钢铁车轮,以不可阻挡的力量滚滚向前,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阻碍,都能毫不费力的碾压过去。

    没错,就是碾压!

    赶来助战的数千羌骑首先被碾成了渣!

    在被铁骑洪流吞没之前,荀攸看到了河曲、白兰、宕昌等十余个大小部落的旗帜,其中甚至包括了最强的白马羌诸部!无论多少,强弱,这些部落骑兵的下场都完全相同,被铁骑瞬间淹没,连哪怕是延缓片刻都做不到!

    唯一的例外就是白马羌,其酋长松布机灵得很,看到了前线的惨烈景象,他及时抽身退出,虽然同样损失惨重,但松布好歹还能带着数十名亲卫逃出生天,不像其他酋长那样,和族人一同被碾压成尘,尸骨无存。

    诸羌的另一个大部落,先零羌也一度响应号召,赶来助战,结果正好赶在铁骑踏阵的那一刻。狂暴的势头,吓得先零诸羌肝胆欲裂,竟是连观望都不敢了,直接丢盔弃甲的落荒而逃。

    因为被吓得太惨,先零羌也是慌不择路,直接往北面跑了。那里没有青州军,反而是西凉军阵相对密集的地方,很多兵马正源源不断的赶过来助战,结果被先零羌数千骑兵兜头一冲,直接就给冲了个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这些吓破胆的羌兵脑子里只剩了一个念头,那就是逃,逃得远远的,离那些铁铸的魔鬼越远越好!他们生怕被友军挡住去路,以至于被铁骑追上,所以一边跑,还一边用草原的通用语大喊大叫:“兄弟,跑吧,一块跑吧!青州铁骑来了,刀剑不长眼呢!”

    “铁骑跟怪物一样,刀枪不入,力大无穷,马小将军已经被围住了,这仗是打不赢了的,大伙儿逃命要紧啊!”

    “脑袋被驴踢了你,烧当部死的人毛不剩,白马部也只逃了个松布,你还不跑?再不跑就来不及啦!”

    西凉诸羌只是个泛称,并没有种族的概念,更不用说统一的政权了。

    别说诸羌,从草原上有部落开始至今,实际上存在统一政权的也只有两个时代而已,一个是匈奴的冒顿至其子伊稚斜的统治期间,再一个就是鲜卑的檀石槐在位时期。除此之外,草原上一直都处于一盘散沙的状态。

    在西凉诸羌之中,以先零、白马、烧当最为强大,广而周知。现在烧当、白马已然溃灭,先零羌全族溃逃,即便没看到青州铁骑是如何的凶猛无敌,羌兵们也都是胆寒肝颤了,哪里还敢倔强?

    由先零羌掀起的溃逃大潮,一下子就扩散开来,转眼间便波及了西凉骑军的整个左翼!上万骑兵如苍蝇般炸开去,疯了一样的向没有人的旷野深处狂奔。

    左翼其实不光只有羌兵,还有不少韩、马两家的嫡系部队居中指挥、督战,但这三千多人马在上万骑兵的溃逃大潮前,却显得是那样的无力,稍微挣扎了两下,就被裹了进去,身不由己的逃向远方。

    当然,他们也没那么不情愿。羌兵不比西凉各路叛军,他们对东进战事是最为热心和坚决的,因为他们对富庶的青州垂涎三尺,恨不得插翅飞过太行山,一头冲进河北去,他们对烧杀抢掠的向往和热情,是无可阻挡的。

    现在,连羌兵都崩溃成这样子了,这仗显然已经败了,此时不逃,真要为将领们的野心陪葬么?

    战场之上,往往是一发而动全身,羌兵的崩溃,不但致使骑军的左翼溃灭,而且还对庞德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在被赵云击退之后,庞德没急着去寻马超,而是去左翼前线收拢了千余长矛骑兵之后,再向左翼增援。结果正好和崩溃的羌兵迎头撞上,上千长矛骑兵被冲了个稀里哗啦,任凭庞德如何大叫大吼,甚至挥刀斩杀,也挽不回羌兵崩溃的军心。

    兵败如山倒,这一刻,庞德深切的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等他努力坚持到溃兵大潮过去,回顾左右,发现身边只剩下了寥寥十余名骑兵,而中军方向,马超的将旗已经看不见了。

    “王鹏举,你好狠啊!天地为证,只消我庞德还有一口气在,必报今日之仇!”庞德仰天悲呼一声,领着残兵,追在溃兵大潮后面,向北去了。

    他走的时机刚刚好,就在同一时间,身在铁骑洪流之中的王羽,又发出了下一条,也是此战的最后一条军令:“传我将令,全线西向进击,以彻底击溃敌军为目标,前进!”

九一九章 追亡逐北

    “站住,不要跑,我是你们的主帅!杀回去,敌人只有几千人!杀了他们,你们就可以牧马黄河,再也不用在西凉的戈壁沙漠里苦挨!”

    马超愤怒到了极点。他想过这一仗有可能失败,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失败。

    诚然,青州军名不虚传,无论战力还是勇气,都堪称天下之最。在碎箭之阵展开的那一刹那,上千疾风轻骑突然抛下正在缠斗中的对手,迎着敌人的刀刃,不管不顾的直向敌阵中央冲了过去,任凭各式兵器敲打在甲胄或是身体上。

    就在那短短的数息之间,疾风骑兵产生了倍数于前的伤亡,而他们这样做的唯一目的,就是为身后的铁骑让出道路!

    正是因为看到了这堪称悲壮的一幕,马超才会险些心神失守,差点被赵云一枪取了性命。

    西凉军也有勇士,只要发动起冲锋,就算迎着刀山火海也不会退缩。但他们的勇悍,只有在直接向敌人发动攻击的时候才会出现,类似这种完全以整体战局为重,令行禁止的牺牲自我的举动,那是绝对没有可能的。

    只能说,西凉军不输于青州军的只是血勇而已,并非真正的,可以被称之为神勇的那种勇气。前者只需匹夫一怒便可拥有,而后者却是可以留下光辉事迹,被世代华夏人所传诵,景仰的品质。

    即便如此,马超也不觉得自己会失败。

    在幽州大战之中,青州的具装铁骑一战成名,对烈火骑兵的研究,是所有试图问鼎天下的诸侯最大的课题之一,马超自然也不会例外。

    虽然西凉地处偏远,消息闭塞,但盟友曹操却是个很有大局观的人。至少在对待西凉军的时候,他没藏什么私,提供了大量装备补给不说,而且还爽快的分享了青州的各种情报。这些情报之中,还附有曹军众幕僚的精辟分析。

    马腾、韩遂都是桀骜不驯之人,马超的傲气更是尤胜乃父。之所以在结盟之后,他们一直死心塌地的为曹操助战,河北对他们的吸引力是原因之一,再有就是曹操表现出来的诚意的缘故了。

    通过对这些情报的分析,马超没想到什么针对性的克制方法,却敏锐的发现了铁骑本身固有的弱点。

    因为过高的负重,在给铁骑带来匪夷所思的防御力之余,也大大的降低了铁骑的续战能力。说白了,铁骑就是开头那三板斧最厉害,等战马跑出几千步,体力就岌岌可危了。

    失去了速度的铁骑防御力仍然很可怕,但攻击力和移动能力都大幅下降,到时候也不用和他们多做纠缠,只要绕开这些铁疙瘩,无视他们就可以了。

    当初的居庸大战,其实就能看出些端详来。在那一战之中,铁骑只有在开战之初那会儿发了一阵子威,等战事进行到中后段,铁骑基本上就是摆设了,只是仗着惊人防御力充当战场上的障碍物,降低鲜卑大军的冲锋速度而已。

    吸取了这个教训,马超这一次发动骑兵冲锋的时候,很细致的将八万骑军分成了前中后三大部分,每个部分又细分成了左中右三军,差不多可以当做是九个骑兵方阵来看。

    在马超的预计中,最好的结果就是青州铁骑在发动时,和前锋的长矛骑兵撞在一处,如果是这样,就有可能拼个两败俱伤。甲胄再怎么坚固,也不可能挡得住骑兵对冲时,长矛的正面刺击,就算万一挡住了,人也一定会落马。

    西凉军人多装备差,双方都用超长的长矛互拼,最后占便宜的肯定不是青州的铁骑。

    最差的结果就是被青州冲垮一到两个骑兵方阵。以马超所知的情报来分析,这样基本上就到了铁骑续战能力的极限了。

    鲜卑人在居庸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多少也有些轻敌,十万大军一拥而上,没有回旋的余地。故而在铁骑失去机动力之后,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搞得阵列七零八落,最后一败涂地。

    而今天,马超做了很充分的准备,即便被铁骑冲垮两个,甚至三个骑兵方阵,只要能将敌人的体力消耗殆尽,就不足以动摇大军的根本。另外几个方阵的骑兵大可以采取灵活机动的战术,绕开跑不动的铁骑,专心对付其他青州军。

    等进入实战,他又发现了更好的办法,那就是死死的咬住突前的疾风轻骑,不给铁骑展开队形,整体推进的机会。等轻骑消耗殆尽,纯粹的铁骑部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正面打不过,也可以避过锋头再说。

    然而,正如铁骑发动之前的一幕幕那样,今天这场大战的进程,从始至终都掌握在王羽手中,任凭自己如何争夺,也无法抢到手。

    在铁骑发动之前,青州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铁骑营造出最佳的冲锋环境来。

    先是青州步卒利用远程攻势逼迫己方主动展开全线进攻;

    然后又利用娴熟的战阵配合和战力,在步战中打得己方的步兵节节后退;

    紧接着,靠着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无效化了己方的纸甲,利用步兵撒星阵和连弩,瘫痪了前军的矛骑兵;

    再来,如同水到渠成一般,疾风轻骑展开了突击。不但为身后的铁骑扫清了道路,还成功的误导了自己,让自己误以为有机会封杀铁骑,集中了大量军力往中军应援。

    最后,就是铁骑的雷霆一击了。

    这一击太过沉重,沉重得超出了己方的最大承受能力,迎战的勇士都被踩成了肉泥,剩下的本来就是相对胆怯之人,半日苦战又极大的削弱了他们的斗志,发生崩溃当然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

    在崩溃发生的一刻,马超心中千年百转,一下就想清楚了所有关窍,可他依然很不甘心。这一刻,他恨的不是王羽,而是那些没有节操的羌兵!这帮禽兽不如的家伙,再一次背叛了自己,背叛了整个西凉!

    当初若非烧当部的那离帮忙,韩遂也许都没有胆子算计马腾。马超很了解韩遂的为人,那就是个沽名钓誉,成不得大器的家伙。

    他自诩名士,到处摆读书人的架势,却没人吃他这一套,也没人能出他身上看出所谓的名士之风来,倒是读书人的那股子沽名钓誉的酸气,和畏首畏尾的腐气俱是十足,没人教唆的话,这种人根本就不可能成为威胁。

    这一次,羌人再次背离了马家,他们临阵脱逃,直接冲垮了一个骑兵方阵!

    先后两刀,插得马超的心都在流血了。未战而溃的行为最伤士气,左翼的崩溃,很快就会波及到后军,若是后军还在,局势未必没有扳回来的机会,一旦骑军的后阵也崩溃,那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啊!

    带着因为背叛而来的撕心痛楚,马超咬着牙,死战不退。

    然而,人力有时而尽,别说他面前有个同级别的高手赵云牵制,就算没有,凭他一人之力,又怎么挡得住三千铁骑和八千轻骑组成的洪流?

    铁骑毫不费力的冲垮了外围的大队骑兵,给赵云和他的百余轻骑解了围,赵云也不等后面的铁骑大阵,就带着百余骑追击上去,死死的缠住了且战且退的马超。

    紧接着,太史慈也脱离了大队,单骑冲前,先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入战团,一枪挑杀了旗手,然后一戟砸断了马超的将旗,紧接着就和赵云密切配合着,展开了围攻。

    此刻,马超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恐怖的组合!

    “死!”马超挺起手中朱枪,闪电般刺中了一名持刀轻骑的咽喉,然后猛一拧身,借着旋转之力,雪亮的枪刃又在另一名持槊轻骑咽喉上开了一道血泉。

    无法呼吸的轻骑的脸,瞬间憋成了紫黑色,他扔掉马槊,拼命用手去捂自己的脖子。终于,他重新感到了空气的味道,然后,仰面朝天地向后栽倒,坠落马下。

    马超看也不看对方,枪锋随着犀利的目光一起,转向了下一个目标。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出招,便听到左手侧传来一声闷哼!

    是马忠!马家也算是西凉豪族,家中当然也有私兵死士存在,其中翘楚者有八名,合称八犬,分别以:‘忠义孝悌礼仁信智’为名。

    马忠是八大家将之首,八岁卖身马家,已经在马家族中做了二十年家将。马超关切的侧头去看,入目的情景让他眼中几乎流出血来。这名忠心耿耿的老家将用手握住胸前突然生出来的枪尖,黑色的血,淌过他的胸甲、护裆,淅淅沥沥地落在地上的积水之中。

    “少主,快退!”马忠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了最后一句话,闭上了眼,也放弃了对生命的执着,手却还死死的握着杀死自己的枪刃,如同铜浇铁铸一般。

    杀人凶手试图将长枪抽回,一时却难以摆脱忠心家将临终前的执念,没等再次发力,就看见了马超火一样的目光。

    “拿命来!”马超怒吼一声,挺枪策马,冲向凶手,试图趁着敌人行动不便,给老家将报仇。但一道银光斜刺里杀来,横在了他和凶手中间。

    “赵云,今天有你没我!”马超怒不可谒,一枪反刺,势道极猛,大有与敌携亡的架势。

    在这场大战中,除了白马、烧当两部之外,要选一个马超最憎恨的人,绝对是非赵云莫属。

    要不是赵云充当诱饵,马超就不会在铁骑没出动之前,主动现身迎战。同样的,若非一直被赵云纠缠得死死的,马超也不至于在铁骑发动之后,迟迟没有做出有效的指挥,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军步入覆亡的深渊。

    就连他的将旗被太史慈砍断,同样也是因为赵云的配合。可以说,没有赵云,今天马超就算败,也不会败得这么惨!

    其他五名残存的家将知道少主要给大哥报仇,也是刀枪并举,一拥而上。有眼的人都能看出来,赵云今天的主要任务并不是领军作战,他纯粹就是为了牵制马超,瘫痪西凉军指挥中枢而来。

    在马超接手之后,无论攻击还是防御,西凉军的行动都是跟随马超而动的。马超的指挥风格不是在中军通过旗鼓指挥,也不是身先士卒的斩将夺旗,而是通过自己的移动,调动各路兵马。

    被赵云纠缠住之后,马超的行动力一下就被限制住了,整支大军也陷入了各自为战的境地,这才是白马羌崩溃的根本原因。马超从前表现得太过神勇,这一次突然陷入困境,使得羌兵的信心瞬间崩溃。

    眼下败势已成,不论二将军和小姐能不能将后阵的骑兵组织起来,也没办法挽回局面了。最大的问题是如何突围,若是一直都没法摆脱赵云和太史慈的纠缠,马超想逃都逃不掉。

    现在,太史慈暂时被马忠的尸体绊住,赵云暂时是孤军深入,大伙配合少主一起冲上去,说不定有机会解决这个重大威胁。即便不能,也能通过这波临死反扑,给少主营造出突围的机会来!

    迎上马家众家将的是一片炫目的银芒!这是赵云全力展开枪势的特有景观,赵云的枪法是全面的快,动作快,变招也快,不但擅长单挑,同样利于群战。即便单独是马超和众家将的合击,也奈何不了他,何况太史慈也不可能就这么被死人给限制住了。

    冲在最前面的马礼突然一阵窒息,赵云的枪势令他遍体生寒,而从侧面传来的巨大呼啸声,更像是将这一片空间的空气都吹开了一样。

    “马超小子,还不下马受降吗?”太史慈抽不出武器,干脆把马忠的尸体连着长枪一起,当做武器甩了出来,同时左手在背后一抹,抽出了两柄短戟,大喝一声,也是冲向了战团。

    “少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兄弟们挡在这里,您快走,快走啊!”一向以冷静著称的马智嘶声力竭的向马超喊着。

    两名敌将的位置都有些太过靠前,脱离了后面的大队,但这二人的武艺太高,远非短时间的围攻就能拿得下的。等铁骑大队杀上来,那就真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留一部分人断后,让少主先撤。

    “杀!杀!杀!”马超已经杀红了眼,大叫着回头看时,却发现马礼已经倒下,如今兀自护着他的后背的是马孝。不远处,马仁和马信双战太史慈,却被杀得左支右绌,彼此不能相顾,眼看着就要糟糕。更远的地方,是被敌军分割打散的数百亲卫。

    危急时刻,他们一个个都很勇悍,在局部战场上的人数也更多些,但他们却不懂得如何把分散的力量凝聚起来,在敌人娴熟又极富效率的配合下,只能各自为战。

    “少主,走啊,走吧!”就在马超观察战局的当口,马仁惨叫一声,被太史慈抛出的手戟刺中,一头栽落马下。马智大哭着冲了上去,补上了马仁的位置,拼命挥舞着兵器,却已是完全不成章法。

    差不多在同一时刻,后阵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呐喊声,不久前还气势汹汹,现在仍然具备相当强的战力的西凉军全面崩溃了。

    步卒之前就经历过苦战,士气一度到了低谷,完全是靠着对骑兵的期盼,这才有勇气随后掩杀。眼看着马超的将旗倾覆,羌骑崩溃,他们哪里还敢继续向前?

    羌兵在步兵之中占据的比例本来就不小,全灭的烧当羌覆灭的也只是骑兵精锐,还有很多族人在后阵。现在羌骑都跑了,剩下的羌兵便完全失去了继续作战的理由。

    诸多不利因素结合在一起,步卒的崩溃也是可以预期的。

    至于骑军后阵,这三队骑兵方阵主要是由西凉叛军组成,他们虽然和诸羌不是一路人,但对马超也谈不上有什么忠心。战况顺利时,他们还能奋勇向前,现在羌兵崩溃,马超生死不明,他们哪里还肯出死力作战?保存实力才是真的。

    要不是被马岱兄妹挡了挡,后阵崩溃的速度可能会更早些。但马岱兄妹麾下只有几千兵,在败势已成之时,显然没有足够的威慑力来压阵,崩溃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即便经历了极为惨烈的大战,残存的西凉军接近二十万,这么多人组成的军阵固然异常壮观,崩溃起来同样声势惊人。

    就像是海水涨潮一般,雨后那空空荡荡的旷野,瞬间就被铺满了。黑压压的无边无际,到处都是涌动着的人潮。

    马超听到的那声巨大的呐喊,其实是由很多种声响混杂而成的,有声嘶力竭的惨叫声,有充斥着绝望的哭嚎声,还有骂声、喊杀声以及兵器碰撞或是入体的声音。

    西凉军是一支联军,组成联军的各部人马,彼此间远称不上精诚团结。平时尚且摩擦不断,在大难临头的一刻,为了开辟生路,对昔日的友军举刀相向,并非难以想象的事。

    眼见于此,马超终于打消了最后一丝侥幸心理,趁着几名忠心的家将和亲卫们奋力围攻赵云、太史慈的当口,策马挥枪,杀出一条血路,往西奔逃。

    首功就在眼前,太史慈、赵云自然不肯罢休,用最快的速度杀尽马家死士,直追在后。

九二零章 尘埃落定

    夫战,勇气也。

    失去了勇气的军队,不管有多么庞大的数量,拿着怎样精良的武器,都不再具备任何威胁,从恶狼到羔羊的转变,就是这么简单。

    看到西凉军崩溃,王羽也是毫不客气,大手一挥,命令全军追击。

    溃逃之初,首先就是后阵变前阵,前阵的骑兵反而被抛在了后面,想加速却被前方的人群所阻挡,根本找不到生路。

    生路断绝,若是这些骑兵抱着背水一战,破釜沉舟的气势返身死战,别说断后,他们甚至有可能再次反败为胜,击退青州军。只可惜马超的中军已经被击溃,没有他的率领和激励,西凉骑军是不可能再回头的了。

    为了打开逃生之路,他们以发动决死冲锋的气势,将战马的速度催动到极致,直接往前方的人群撞了上去,用手中的大刀长矛狂砍乱杀,拼命的向前猛冲。

    所以,当轻骑兵率先冲进混乱的人群之中时,在他们的周围,已经不光是骑兵了,还有很多步兵,有近半的人手中还拿着武器。

    可这些人听到身后的马蹄声,不但没有转身迎战的意思,反而有样学样,直接将手中的武器挥向了身前的同袍,以至于不少疾风骑兵的第一击直接劈空。

    现在每个人都是想要跑,跑到队伍地中间去,跑到同袍的前面去,让自己身后的人来对抗追击的青州骑兵。

    马匹冲得急,乱哄哄的人群没有来得及躲避。很多人直接就是被马匹撞飞,更让人绝望的是,这样事故,竟然有一多半是自己人造成的。

    这样的冲击,让本就是混乱的队伍变得地更没法收拾。没人想着回头拿兵器抵抗,都是拼命地朝着前面钻。

    战场是块很大的旷野,但溃兵都觉得无路可逃,不管是前后左右,都是拥挤异常,两边没有地方可跑,完全是被淤塞住了,身前是望不到边际的人群,身后是凶神恶煞的青州骑兵。

    秦风手中的马槊向前斜伸着,微微向下,刚好是成人脖颈的位置,只要有敌人出现在马槊长度所及的范围之内,他就调整马槊的方向,让槊刃在对方的脖子上一下抹过去。

    他自己不需要花费什么力气,因为马匹的速度和人马加起来的冲量足够给敌人致命的伤害,他只需要控制着马匹就可以。

    但这种骑兵作战的理想动作并不能持续多久,部分骑兵甚至是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混乱。原因就是前面的溃卒太密集了,被骑兵冲锋在后面一推,立刻是拥挤起来,被砍杀和逃散的溃卒空出的空间,根本跟不上骑兵前进的速度。

    空出来的地方,立刻被后面的骑兵堆满,前排的骑兵只是扬起兵器奋力的劈砍下去,前面倒下一批,骑兵也只能是上前一步。

    “疯子,别光顾着杀人,让出位置给步兵和铁骑,咱们迂回包抄!”赵云追马超追了一阵子,发现对方的马也很快,一时追不上,于是将追杀马超的任务留给太史慈,自己返回本阵指挥作战。

    现在西凉军的溃势已成,这一仗已经没了悬念。但若抓不住马超,难免还有死灰复燃的可能。要消除这个隐患,最好的办法就是尽量削弱敌军的势力。

    眼下西凉溃军是前面的逃得飞快,后面的被挤住了动不了,如果就这么尾随追杀下去,最后能不能留下半数兵力都很难说。尾随追杀也是对轻骑高机动力的浪费,不如把位置让出去,去前面截击。

    “这法子好,子龙不提,俺还真没想到。”秦风拍拍额头,恍然大悟。

    方悦却是微微皱眉,迟疑道:“俗话说:穷寇莫追,西凉军心已溃,我军尾随追杀尚且无妨,若是正面拦截,难保他们不亡命一搏,到时,岂不是会多付出很多无谓的牺牲?”

    “无妨。”赵云摆摆手,胸有成竹的说道:“彼军已是战意全无,主公一向又有不杀俘之名,只要拦住之后,不要急着动手杀戮,先行喊话劝降即可。”

    “嗯,这法子行得通。”方悦点点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呵呵笑道:“不过咱们毕竟人少,这俘虏太多也是麻烦啊。”

    秦风哈哈大笑:“无忌啊,你这样想就不对了,你仔细算算,遍数天下,能有这种烦恼的武将又有几人呢?这是幸福的烦恼啊,一般人想烦恼一次,还没机会呢,你就偷着乐去吧。”

    赵云也是微微一笑,将手中银枪一招,传令兵吹响号角,数千轻骑如风一般向两翼散开,像是张开了一张大网,要将西凉军的庞大阵列彻底兜进去。

    “子龙的胃口不小,也不担心咱们吃不下去。”这几年,王羽主要指挥的就是骑兵,和骑军诸将都是默契十足,赵云那边才刚一动作,王羽立刻就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了。

    一边指挥铁骑添补轻骑的位置,王羽一边命令道:“传令下去,告诉西凉人,降者免死,顽抗者杀!有主动斩杀顽抗同袍者,可以免罪为民!”

    “喏!”左右亲卫齐声应命,齐声高喊起来:“降者免死,顽抗者杀!有主动斩杀顽抗同袍者,可以免罪为民!”

    “想着免死,顽抗者杀……”以王羽的中军为中心,喊声迅速扩散开来,很快便形成了数万人的齐声高呼。

    虽然经历了大半日的激战,但乘胜追击的时候,没什么人会赶到疲惫,喊声一起,青州将士更是气势如虹,一面快跑着追在骑兵身后,一面全力呐喊,声势惊人之极。

    听到有了生存的希望,西凉溃军的脚一下就软了,特别是被包裹在人群之中,怎么都找不到出路,完全被恐惧所包围的那些人。

    本来以为已经陷入必死的局面了,干嘛那么辛苦的逃跑呢?投降,也不过是低个头的事儿罢了。虽然很憋屈,但总比起脖子上没了脑袋要强得多。

    就在恐慌渐渐蔓延开来,很多溃兵都开始游移观望之际,又是异变陡升!

    本来,降者免死的呼声,只是从身后传来,前军已经逐渐开始脱离大队的那些人并不在意。可突然间,就像是四野响起了回声,铺天盖地的呐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那喊声,比身后的四万青州军更要响亮数倍,仿佛有几十万大军埋伏在周围一般!

    人群,黑压压的人群,从山岭上,从河流中,从旷野深处,从任何人类所能想象到的地方,现身出来!

    “老天!青州还有这么多兵……”

    “太多了,太多了,怕不有几十万啊!”

    “跑不掉了,降了吧!”

    这场突变,彻底击溃了溃兵们的心理防线。虽然有不少离得近,眼力好的已经看清楚,来的并不是青州的大军,而是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手中大多都是木棍树枝一类的东西,但他们依然感到绝望。

    平时看到这些百姓,他们会红着眼睛扑上去,使出烧杀一空、奸yin掳掠的拿手本事。可现在,看到这些复仇者,从心底涌上来的,只有深深的绝望和无尽的疲惫。

    当最后的勇气丧失殆尽后,人的尊严也荡然无存。

    “小的家中尚有八十老母,三岁孩儿,饶了小的一命吧,将军!”

    “只要饶了小人一命,小人愿为一辈子都将军做牛做马,任由驱使,绝无二心呐!”

    “小的本来也不愿意来,都是被马腾、韩遂两个奸贼挟裹,被逼来的啊!将军若要取河东,关中,小人甘冒百死,为大军前驱!”

    战败者们放弃了奔逃,而是跪在同伴的血泊中叩头如倒蒜,鼻涕、眼泪混着血浆泥巴糊了满脸,看上去异常懦弱。

    羌兵和汉卒混杂在一起,喊的是同样的语言,外表神情也是一般无二。如果是完全不知前因后果的人,看到这样的场景,难免不为之动容,但无论是刚取得一场全胜的青州军,还是从周边各城赶来报仇助战的百姓,都没有怜悯宽恕的意思。

    就在半天之前,这些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羔羊们还露出尖利的牙齿。他们的刀刃上染满并州军民的鲜血,他们的嚎叫声令得整个太原郡战栗。他们入境以来造的孽,亦有尚未熄灭余烬记录得清清楚楚。

    西凉军不是为了占领并州来的,他们的目标只有河北!并州也好,河东也罢,只不过是他们的跳板罢了。既然没有长期治理的念头,西凉军高层自然不会花费太多精神来约束军纪,建立秩序。

    何况,西凉军本身的构成就已经决定了,他们不可能成为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想要将内部矛盾转移为一致对外,就必须得拿出足够的好处来才行。

    高干世家子出身,饱读经史,在军政大略上都有相当不错的造诣。这几年虽然被徐庶打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但若就此否定他这个人,不免还是片面了些。

    实际上,这几年他一边苦苦抵抗徐庶的侵攻,一面大力收拢流民,并在晋阳至昭余泽这一带建立了几十个屯田点,组织了十多万流民,开垦了大量土地。

    这一带地势平坦,又有昭余泽、汾水这样的大江大泽提供的充沛水量,基础本来就不错,稍微组织得力,很容易就能打造出一片鱼米之乡来。

    要不是西凉军大举东进,使得高干有两面作战之虞,不得不在青州和西凉之间做出选择,他肯定会继续支撑下去,观望天下局势的变化,等待时机。

    马超在兹县取得胜利,将战火一直燃烧到了梗阳城,所过之处,可谓寸草不生,一片狼藉。房屋被拆毁,拆下来的材料被用作柴火或打造攻城器械,数以万计的屯田百姓被杀,他们的财物则是被抢掠一空……

    对太原郡百姓来说,这是一笔难以清算的血海深仇!

    无须大张旗鼓的动员,青州军大捷的消息一传出去,周边城池的青壮几乎是自发的跑出来帮忙。青州这边要做的,只是居中组织而已。

    大汉民间本就武风尚存,在并州这种边陲地带,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丁,更是如凤毛麟角一般。正面与西凉大军对抗,这些青壮只有被屠杀的份儿,可打起落水狗来,却是游刃有余。

    他们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

    有人跟在青州的大军身后,每当有溃兵被青州军截住,他们就从后方包抄上去,形成包围。

    西凉溃军都是被青州军吓破了胆的,只有逃跑、投降的勇气,让他们重新拿起武器对抗是不可能的。只要被截住,哪怕是几名轻骑挡住上百溃兵,后者也不敢抵抗,就那么往地上的泥水中一爬,哭喊着求饶。

    有人直接在路上设下障碍或埋伏。这些人通常都是猎户出身,很擅长捕猎,他们设下的陷阱杀伤力不高,却很有效。慌不择路的西凉溃兵,根本无从抵抗,不是中了陷阱后被围殴致死,就只有跪地求饶的份儿。

    更多的人则是尽着自己的本份,一看到有跪地求饶的人,他们就七手八脚的冲上去,用脏兮兮的绳索将投降者挨个绑起来,扎成长串。而那些没有力气帮忙的老弱则从战场中捡起棍棒、树枝,冲着俘虏们劈头盖脸的乱打!

    “叫你抢我家牲口,叫你拆我家屋子……”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们一边打,一边抹眼泪,“杀千刀的贼,你们丧尽了天良啊!”

    “坏蛋!还我父亲来,还我娘亲来!”垂髫幼童脸上的狰狞神情,看起来是那样的不协调,但只要听到那稚气尚存的童音,就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了。

    “饶命啊,大爷!我也是被逼的!”俘虏们又羞又怕,抱着脑袋哭喊求饶。百姓们却不肯轻易原谅这些破坏者,把一伙人打倒再地,又拎着棍子走向下一伙。专捡其中衣甲干净,身材越结实者下狠手。

    衣甲越齐整肯定官越大,官越大造的孽越多,所以打他也不会冤枉。狼和羊转换就在一瞬之间,先前是贼兵们肆意劫掠,如今有青州军在背后撑腰,百姓们自然也不会轻易罢手。

    这场突变不仅吓坏了西凉人,王羽和青州众将也是先吃了一惊,然后看得目瞪口呆。

    王羽心里有数,并州百姓肯定不是他下令发动起来的。这里不是青州本土,青州军在并州并没有多少根基,也谈不上恩惠和威望,不可能发动百姓来助战。可若说百姓自发而来,把握的时机和方式都这么恰到好处,事情显然也说不过去。

    因此,王羽也感到相当茫然,直到他看到了两个木乃伊一样的家伙,这才释疑。

    “文珪、怡然,你两个做得好大事来。”王羽笑道。

    这两个木乃伊不是别人,正是在兹县之战中受了重伤的潘璋、李乐,因为他们的伤势太重,所以这一战被留在后方休养,却没想到这两个重伤员不甘寂寞,竟是将太原百姓发动了起来。

    李乐首先抱拳答道:“末将不敢居功,这都是主公威望所致,也是西凉人倒行逆施过甚,逼得太原百姓忍无可忍,没有退路,这才赶来报仇。末将等,顶多就是帮忙传递消息,指明方向罢了。”

    “呵呵,你倒是谦虚。”王羽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李乐看不穿王羽的笑容,心里也是没底,低下头的同时,也是拿眼角余光剜向潘璋,示意后者出头。

    潘璋嘴角抽动,强自堆出一脸笑容来,吞吞吐吐的说道:“末将贪功,导致大败,险些动摇整体战局,本是罪无可赦,应当自裁以谢阵亡将士才对。蒙主公宽宏大量,同僚们不忍相弃,未予追究,但末将这心里……今天也是末将出的主意,想要戴罪立功,若有不当……”

    “好了。”王羽一摆手,长叹一声:“过去的事情就是过去了,当时没计较,事后也不会找后账。只是你二人伤得极重,非三五个月不能痊愈,这时勉强行事,只怕伤势会更加沉重了。”

    他微一停顿,语气中带了几分嘉勉神色:“不管怎么样,今天是亏得你二人张罗了。功劳暂且记下,等你二人痊愈,能领兵上阵之时,再做安排便是。”

    “多谢主公!”潘璋、李乐都是大喜,齐齐施礼谢恩。眼见着这俩人行动不便,王羽也不等他们弯下身来,挥挥手,示意左右直接将两人抬走。

    得到了百姓的加入之后,追击进行的越发顺利起来。等到夕阳西斜,天地间为暮色所笼罩之时,追击战也进入了尾声。

    一队队人马排成了长龙,漫山遍野的散布开来,背对夕阳的涌动着,向梗阳城下的大营汇聚而去。

    夕阳下的战场倍显苍凉,远远眺望周围,王羽心中也是感慨万千,这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啊!尸体暂时来不及收拾了,须得等到明天,希望明天不要再下雨,是个大晴天才好。

    想到天气,他突然记起诸葛亮来,左右看看,却发现少年参军竟是不知去向了。王羽有点纳闷,正待找人询问,却见诸葛亮步履匆匆的走了过来。

    “主公,子龙将军俘虏了成宜,公明将军抓到了程银,臣粗粗审问了几句,发现可能有些问题……”

    王羽心中一凛,知道诸葛亮生性沉稳,不会故作大言,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点点头:“你且说来!”

    “事情,是有关于曹操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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