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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鲈州鱼     三国第一强兵txt下载     三国第一强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章 驱狼搏虎

    王羽这次请战的效果,远没有以前几次那么立竿见影。

    关键他的身份不对,他是朝廷的使者,在白波军的老巢请战去攻打豪强,情理上虽说得通,但里面的弯弯绕绕却不是谁都能听懂的。

    不过,他最终还是成功了,因为他的说辞打动了李乐。

    后者脑筋虽然不大灵光,但他是个拼命三郎的性子,在这个时代,有韬略的上将固然受重视,但冲阵之将也是很受士兵拥戴的,特别是在黄巾军这种军队之中。

    受限于装备、训练等因素,黄巾军的战法就是人海战术,能冲在大家伙儿前面,斩将夺旗,赢取胜利的猛将,人气自然比坐在中军帐指挥的智将高。

    李乐当场就被王羽说服了,搞得郭太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了,韩暹本来也是个不表态的,最后,郭太只好说要考虑考虑,想着来个缓兵之计什么的。

    结果散会后,李乐没闲着,他拉着王羽,并召集了自己的部属,开始帮王羽做宣传:“这位朱公子是朝廷派来的钦差!代表天子来的,他说,以前天子做了些糊涂事,现在想要弥补了,所以,他要带领咱们去打卫家的坞堡,抢钱抢粮抢女人!”

    “喔!”

    什么将领带什么兵,二杆子的手下也是二杆子,李乐部属的反应,比韩暹府中那些人热烈得多。至少没人一听卫家二字,就吓得脸色发白,摇头不已。

    闹腾了一阵子,才有人问道:“李帅,就咱们一家去吗?能打得下来吗?”

    李乐大咧咧道:“嗯,眼下就咱们一家,不过老杨、糊涂他们不是还在闻喜吗?老杨对朝廷还是很敬重的,糊涂跟咱们一条心,三家合力,也有两三万兵了,没问题。”

    “要怎么攻城?”

    “简单,有朱公子呢!”李乐一挑大拇指,用王羽难以理解的热情赞道:“朱公子是朝廷派来的钦差!钦差可是大官,你们见过这么年轻的人当这么大的官儿么?”

    众人摇头,钦差到底是什么官,他们根本不理解,不过既然是代表天子来的,应该是很大吧?

    “能充任非常之事,必有非常之能,朱公子乃是朝中了不得的少年英杰,精通韬略,机智百出,还有啊……”

    李乐挠挠头,有些词穷,想了想,干脆用了类比的法子:“泰山王鹏举你们总该知道吧?朱公子和那位少年豪杰师出同门,嗯,本领只比他师兄差一点点。你们想想,有这样的高人帮忙,卫家的城墙再高再厚,又有什么可怕的?你们说是不是?”

    “对!”

    “我听说过,那位王将军最擅长攻城了,他精通五行遁法,当日虎牢关大战,飞出一枪,一下就砸倒了大半面城墙,这次一举攻克了雄关!卫家的坞堡再结实,还能比虎牢关结实?”

    “有这样的人帮忙,区区坞堡是没问题了……”

    “李帅,您这边要是没事了,俺就先回去准备了,总得告诉儿郎们一声,让他们打起劲头来。”

    李乐笑眯眯的说道:“去吧,去吧,都去。”

    当了大半天摆设,王羽倒也没什么不耐烦,许蒙的情报没错,李乐果然是力主南下那一派的,自己提供了契机,他马上就利用了起来。

    同时,王羽也不无疑惑,不知道李乐到底哪儿来的这么强的信心,连泰山王鹏举的名头都祭出来了,难道他就不怕师出无功?折了面子?

    对李乐这种性格的人,王羽倒也不怕直接问,李乐的回答也很干脆:“有什么好折不折面子的?反正俺原本就想去安邑那边走走了,郭老大一直不肯,说打不下,不如不去,还能保持威慑力,向那些豪强打点秋风什么的。老杨也不愿意,总觉得怕得罪朝廷得罪的太狠,断了招抚这条路。”

    “嘿!”李乐嘿然笑道:“要俺说啊,他们说这些都是扯淡,还有啥比造反得罪朝廷得罪的更狠?打安邑可能得不偿失,但打卫家,那是有赚无赔的。公子你若真有本事,攻下一两座坞堡,那就不用说了,天降洪福。就算打不下,嘿嘿……公子,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节?”

    “三月!正是春耕的时候,咱们人手多,分出人马南下后,还有人耕种,可咱们若是在卫家的坞堡外面转悠,他家的地还种不种了?多少还不得交点平安钱出来?总之,这一趟肯定不会亏本就对了!真说无功而返丢脸,那丢的也是公子你的,而不是俺李乐的,哈哈。”

    果然人不可貌相,谁想到这么个愣头青,居然也懂借势?想想也是,历史上,张三爷入川前后,不也是奇计百出,和从前判若两人?

    乱世,果然很锻炼人!

    被利用了,王羽并不懊丧,他本来就是打算让人利用的。以他身份,本就不可能接掌白波军的指挥权,通过对白波军将领的影响,调整白波军的策略,搅动河东局势,这就已经足够了。

    依照贾诩的说法,西凉四大中郎将的段煨,和董卓不是很对付,所以他和董越的驻地很近,其实就是互相牵制的作用。

    只要白波军大举南下,李催、郭汜势必要严阵以待,别说回援,不向董卓求援就算是好的了。在洛阳战场上,西凉军就只能继续依靠并州军等外系军队作战,在自己的战略规划,这是相当重要的。

    当然,光实现李乐的基本目标,是远远不够的,最好就是把卫家的领地都打下来,让白波军不舍得放弃。这样白波军和西凉军就处在相当微妙的距离上了,想不打都不行!

    利益,是决定战略的根本,不因人的意志而动摇!

    李乐这么卖力,在出兵方面,自己就不需要多担心了,现在要做的,就是集中精力研究怎么攻城。

    白波谷内,人口聚集得相当密,李乐的宣传很快就奏效了。

    人们议论纷纷,很快达成了共识。

    或是眼热卫家的财富,或是被王羽钦差的名头所打动,又或记起了从前的悲惨生活,林林总总,不一而足,但目标却是统一的,那就是南下!

    其中还有很多被卫家欺压过的,这些人的态度最为坚决,甚至还有人打起了报仇雪恨的旗帜,给这场南下打劫的行动更添了几分气势。

    “李乐这个混蛋!居然给老子玩这手!他还有没有把我这个老大放在眼里?真是岂有此理!”被李乐打了个突然袭击,郭太措不及防之余,当下也是暴跳如雷。

    “大帅,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郭太怒哼道:“人心浮动,大势已成,老子要是出面阻拦,肯定会被当成坏人,随他们去吧,你去点起五千人马,再知会老韩一声,让他留人守谷,明日一起出发。”

    “咱们也去?那不是……”

    “当然要去,干嘛不去?”

    郭太敲了敲桌子,冷笑道:“卫家那边咱们去的少,路上就有好处捞,顺便还可以敲打一下他们,省得每次跟他们要钱要粮都那么费劲。最关键的是,咱们不跟去,怎么看他们的笑话啊?就卫家那城堡,嘿,怎么可能打得下?老子不去盯着,他们编个理由来糊弄人怎么办?”

    “大帅英明。”

    “哼,对了,那个姓朱的在做什么?”

    “他先是跟李帅在一起,然后又回韩帅府上密谈了小半个时辰,这会儿正在城墙那里……”

    “城墙?”郭太一愣,狐疑道:“他在城墙那里做什么?”

    “好像是研究城墙构造什么的,盯着他的人回报,他似乎还向守城的卫兵问了些攻城、守城的常识……”

    “常识?不会吧,居然真是个外行?那小子看起来明明很精明的,竟然自寻死路,搞这套虚言恐吓的道道?”郭太脸上青气一闪,杀气腾腾的说道:“他不会以为俺不敢杀他吧?老子纵横天下,怕过谁来?别说他只是王老儿的使者,就算真是个钦差,杀了也就杀了。”

    “那小子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那脸白白净净的,倒像是那个道道的……估计他就是没上过阵,信口胡吹,又哪里瞒得过大帅您?”

    “哈哈……”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郭太听了,哈哈大笑道:“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再跑一趟屠各部,告诉于夫罗,现在还是春天,抢也抢不到什么东西,等到秋天,再兴兵,攻打河内,收获必丰!”

    “喏!”

    ……“攻城的办法啊,这个可就多了,咱们黄巾军经常用的,无非积土高临、云梯、穴攻、水攻、沿城蚁附……”

    “第一种法子最常用,就是在城墙下堆土包,堆到城墙上面,然后顺着斜坡往上冲。这种法子耗费的人力比较大,时间长,死伤也重,官军有强弓硬弩,咱们根本不是对手,想靠此法攻打三丈高的城墙,光是堆土,就得死伤近千,如果对上的是卫家这种,恐怕三五千都不止。”

    “云梯麻烦的是搬运不易,官军也好,豪强也好,眼下都学乖了,城堡周边十数里,木头都被砍光了,只能再远处造好了运过去,很麻烦。穴攻就是挖地道,如果能出其不意,倒是个好办法,可一旦被人发现,那地道里的奇兵就死定了,无论是放烟还是灌水……”

    “水攻么,这个得看地势,河东这边,似乎没什么用武之地;至于蚁附攻城,所有办法一起用,唉,还是那句话,咱们弓箭都少,更别提强弩了,蚁附攻城看似宏大,实际上伤亡极其惨重。”

    “要攻城啊,还得用官军的法子。巢车运兵、冲车撞门、井阑上布置弓箭手,进行掩护,再由装备精良的精锐先登,这样才是有攻有守的攻城,咱们那些办法啊,就是拿人命堆,唉!”

    老兵以一声叹息结束了介绍,显然不看好王羽的攻城军令状。

    这些用人命换城的攻略的利弊,几大渠帅都是很清楚的,不会因为王羽一言就投血本,除了这些法子之外,还能有什么攻城秘诀?难道长翅膀飞进去不成?

    “多谢大叔,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寿确是受益良多。”王羽自己倒没怎么发愁,反正,把白波军引得南下,他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一多半,真要想不出办法,那就开溜呗。

    车到山前必有路,办法这东西,逼一逼也就出来了。

第九十一章 兵临城下

    白波军大举南下的路线,大致有三条:顺着汾河西南而行,然后在汾阴转向,沿着黄河南行,攻略蒲坂、华阴一带;或者在绛邑继续南下,沿着涑水、洮水南下,攻打安邑一带;最后就是沿涑水支流向东,攻略东桓一带。

    白波军打仗靠的就是数量,不沿河行军的话,取水都是个大问题,更别提行军速度了。

    不过,安邑这条最便捷,沿途收获也最大的这条路线,他们却很少走,宁可遥远避过。绕远行军,收获少,消耗大,属于赔本买卖,赔本生意谁都不喜欢,所以郭太才力主东进,攻打河内。

    白波诸将并非不通军略,导致他们放弃便捷路线的因素有很多,闻喜城的屡攻不克,即便不是最具决定性的那个,也相去不远。

    当王羽随李乐的先锋南下,在闻喜城下与先遣部队会师时,白波军的两大渠帅,正为此而烦恼,惊闻李乐此行的目的,二人更是差点惊怒交集,险些连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小李子,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去打卫家?你到底想什么呢!”胡才揪着李乐的脖领子,吐沫星子喷了后者满脸:“来,你跟我来,去城下看看,你看看攻不下闻喜城,到底是老子不卖力还是咱们攻城本来就不行。”

    这胡才跟李乐相交莫逆,性子也差不多,也不等李乐回答,就扯着后者往城下走去。事发突然,李乐甚至都没来得及介绍王羽的身份。

    没人帮忙介绍,王羽干脆自己来,反正另一名白波渠帅的身份他也知道了,“杨将军,在下朱寿,奉王公的命令……”

    杨奉的脸色原本也不算好,听了王羽的自我介绍,当即精神一振:“是朱使君啊,王公让你来,可是封给某的官职已经有了定论了?”

    王羽摇摇头:“那倒没有,王公的意思是……”

    “某知道王公的意思,而且也在尽力了,可是没办法啊!”杨奉一摊手,满肚子都是委屈和辛酸:“攻不下闻喜,大军就无法南下,只是小打小闹的话,李催、郭汜甲坚兵利,他们只要不北上深入,我们就奈何他们不得,没办法,没办法啊!”

    听杨奉诉了会儿苦,王羽发现,此君竟然是个官迷!难怪对招抚那么热情呢。

    通过王允与朝廷建立了联系后,此人就一直在向王允要官。见他表现得这么这么热切,王允那老狐狸又怎会放过良机?于是,官位成了胡萝卜,杨奉则是那头驴,被王允吊着胃口满地跑。

    先前白波军发动的几次大规模攻势,都是杨奉策动的。

    开始李催、郭汜大意轻敌,越过安邑防线反击,结果吃了点小亏。这俩人也都不是善茬,发现问题后,干脆退到黄河沿岸,专心防御,不进攻了,这样一来,就变成白波军劳师远征了。

    后路不稳,兵力又展不开,后面的几仗,都以白波军的失利而告终。所以,白波军才暂停攻势,在发展方向的问题上起了争执。

    这次攻打闻喜,算是杨奉的孤注一掷,打下闻喜,安邑就不远了,就算明知白波军攻不下安邑,李、郭也得紧张一下。毕竟白波军的战线推前,奇袭的风险也变大了。

    为此,杨奉花了很多心思,笼络了胡才、李乐,并拉了胡才来帮忙,不可谓不用心。

    但现实并不因人的意志而转移,打不下就是打不下,肯拼命一样不好使。

    杨奉一边诉苦,一边也是引着王羽跟在胡才二人后面,他知道胡才接下来要说啥,干脆让王羽、李乐一次听完算了。

    胡才指着城下,捶胸顿足道:“你看看,我拼着损失了两三千精壮,把土垒堆到了城头边,可就是冲不上去啊!城下那些,都是弟兄们的尸体,那都是跟着我好多年的老兄弟啊!”

    王羽循声看去,所见确如胡才所说。

    闻喜是个县城,据说当年武帝北巡,经由此地时,正巧南粤战场传来了捷报,故因此而得名。这里就是个小县城,城墙甚至还比不上白波谷的那座雄伟。

    不知是屡经战乱,还是风雨侵蚀,城墙显得很是残破,到处都有修补的痕迹。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那一条条分界线,显得异常分明。这些界线两边的城墙,颜色大相径庭,就像是一块块的补丁。

    眼下,城墙上又多了很多新的颜色,遍布城头的血迹,烈火焚烧后的焦痕,刀砍枪刺留下的白印……古旧的城墙,显得越发的斑驳了。

    城墙之外,最显眼的莫过于堆在城墙一角的那个大土堆了。土堆由沙袋、土石,以及尸体构成,视觉效果相当惊人,单看这个土堆,以及沿途上倒毙的尸体,就可以想象出这场攻坚战的惨烈了。

    土堆的四周,也是尸体遍布。一部分身上羽箭尚存,显然是被弓弩射杀的,更多的却是肢体扭曲,看样子是从城墙上掉下来的。

    杨奉没有夸大其词,白波军确实努力过了,只是他们在攻城方面实在太差,差距大到拼命都无法弥补的程度。

    “已经有了突破口,怎么还攻不下城?”李乐大惑不解:“闻喜城内一共也就几百郡国兵,糊涂你们有快两万人,怎么就打不下呢?”

    “哼!”胡才冷哼一声,晒道:“郡兵只有几百,可城里的百姓也都发动起来了,再加上那几家大户也是出钱出粮,怎么也有三千兵了。光是兵多倒也没啥,关键是城里有猛将!”

    他指着土垒,惨笑道:“那个是突破口?才不是!分明就是修罗场啊,上去多少死多少!”

    看着城头,王羽点了点头。

    胡才说的没错,那个土垒看似很大,但能通过那东西发动冲击的人数却很有限。每次能上去三五个先锋,后续跟着几十人人也就是极限了。

    这种战术的要点就是,一点突破,四面开花,冲上去的先登,要以寡敌众,占据一块地盘,让后援跟进,巩固下来后,再向其他方向拓展战线。等到占领一处城门楼,进而打开城门,胜负就没有悬念了。

    依照胡才的说法,显然城里的兵卒更精锐,似乎还有个猛将在,白波的精锐突上去后,只有被屠杀的份儿。

    这种形势,是最适合猛将发挥的,同时要面对的对手不多,也不会被围攻,打累了还有人替换,能去休息。如果是吕布、关张那种级数的猛人,只要放上一个,那真的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

    黄巾军的将领,多半都是真正的草根出身,就是平头老百姓,或许会点武艺,经过多年厮杀也有精进。但终究是野路子,和正宗的武者相比,就差得远了,城内军民齐心,兵甲精锐,更有个猛将在,确实是个难啃的硬骨头。

    想要破解,或许可以再堆几个土堆出来,四面一齐猛攻,猛将再牛,也不会分身术,应该就能有所好转了。不过,那样搞的伤亡也大,现在的伤亡,已经让这俩人脸色发绿了,战事再扩大,估计这二位渠帅也承受不起。

    可是,王羽也有点奇怪,胡才也就罢了,杨奉手下应该有个猛人啊,一个小县城的猛将再牛,也不可能牛过徐晃吧?他怎么就不肯往上派呢?

    见王羽面带疑惑的看过来,杨奉会错了意,接过胡才的话茬,大吐苦水道:“尊使有所不知,非某不尽力,实在是城内那将勇不可挡,手持两柄大斧,某手下精锐也都是征战多年的老卒,可在他面前,却没人能走过三个照面,若是阵列而战遇上此人,尚可围攻之,现在……”

    “堆土山伤亡近两千,攻城又死伤逾千,其中多有精锐!”

    胡才痛心疾首道:“一个小小的闻喜,就已是如此,你们还说什么攻打卫家坞堡!那卫家家财何止亿万,家中什么能人异士没有?坐拥雄城,在内粮草充足,外有应援之兵,怎么可能打得下?这等荒谬的主意,到底是谁出的?”

    胡才的言论,王羽这几天听得多了,哪怕现场观摩过,也没多大影响,让他在意的是杨奉的描述。

    手持大斧,勇不可挡?最精锐的黄巾劲卒也只能挡上两三斧头?听起来有些耳熟啊,不会是……城里那个,才是徐晃吧?

    嗯,想想倒也有理,徐晃没当过黄巾贼,但在小说里出场时却又在杨奉手下,后者则是个招安积极分子。

    如果杨奉顺利招安,管辖应该也是按照就近原则,就是河东这一带。对闻喜屡攻不下,想必杨某人对徐晃的印象也是极为深刻,他利用职权,把徐晃调入军中加以重用也就顺理成章了。而徐晃对黄巾贼没啥好印象,后来得了个机会,就投靠曹操了。

    嗯,这样一想,一切就都合理了。

    可惜啊,可惜。现在自己没带兵,也不能亮身份,名将摆在面前,却不能去切磋,更没法收服,这真是太令人遗憾了。

    要不要借白波军之手攻城抓人?不好,看胡才那架势,真要抓到徐晃了,说不定是要杀的。还是正事要紧,徐晃这边么,就结个善缘,待他日再见好了。

    计议已定,王羽冲着胡才微微一笑道:“胡将军,南下攻打卫氏的主意是在下出的,本来还没有多大把握,不过今日观摩过二位将军的战法后,却是深有启发,现在已经有了五成的胜算。二位纵然信不过信我,难道还信不过李将军,信不过王司徒和陛下吗?”

    “信得过,当然是信得过的!”一听皇帝和王允,杨奉连忙点头不迭。

    “……”胡才有些没理清楚这里面的关系,他看看李乐,发现老搭档也是一脸微笑,于是,他也不好再反驳什么了,只是迟疑道:“既然尊使已经有了成算,何不在此地演习一下?一来增强信心,并提高兄弟们的士气,二来也能报仇,顺便还能保障后路的通畅。”

    “胡将军差矣,城内多是普通百姓,与贵军一根同源,所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又何必呢?要报仇,也应该找卫家这种为富不仁的豪强才对么。”

    王羽大咧咧的一摆手,道:“至于后路,更是不须担心,李将军之后,郭帅和韩将军也会次第而来,数万大军连绵南下,凭城内的数百郡兵,几千百姓能有何作为?只管安心南下便是。”

    “这倒也是。”胡才点点头,与两位同袍对视,发现对方也都被说服力,他认命似的叹了口气,“便依朱使君,传令全军,撤围南下,打到安邑吃肥羊去!”

    “噢!”欢声雷动,声震四野,白波将士早就厌恶了闻喜这个地方了,巴不得换个地方去耍耍,要去的目的地居然还是卫家,那真是再好也不过了。

第九十二章 风火七星坛

    卫家的五大坞堡,由东至西分布在两河之间,最大的一座,坐落在安邑西南的运城。此地依山傍湖,洮水亦流经此地,最是富饶不过,中平元年之后的天下大乱,都无法影响到这里的宁静,数百年的大世家的影响力,由此也可见一斑。

    不过,就在初平元年的阳春时节,这个规律被打破了。

    这两天,探马仿佛疯了一样,一连串的冲进坞堡,每一次都会带进去一阵巨大的喧嚣声。

    有那有心人暗自数了一下,惊讶的发现,就在昨天一天内,就足足有二十五匹探马进了运城堡!事态之紧急,实属前所未有。

    初时,人们都在怀疑,是不是京城又出了什么变故,比如皇帝死了,又换新皇帝了什么的,也就是这种大事,才能引起这种规模的动静。

    然而,当堡中有消息传出,外面也是流言四起的时候,运城的居民听到了一个让他们无法置信,事实上也确实很荒谬的消息。

    “白波贼来了?”

    “真的来了!”

    “他们打闻喜打了十多天,没打下来,然后和白波谷来的援军汇合,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就南下了。过安邑而不入,直直的奔着运城来了,一路抢掠,气势汹汹,看样子是要来真格的了。”

    “来真格的?他们凭什么啊,闻喜那种破烂县城都打不下,却想来打我卫家的运城堡?说他们打安邑,还可信一点。”

    “谁知道呢,也许那些流贼饿昏头了,想着临死前也疯狂一次吧?”

    “别说那么多了,收拾一下家当,赶紧进城吧。白波贼打不下坞堡,但堡外的东西却不会客气了。”

    “说的也是。”

    堡外的卫家人议论纷纷,人心却还安定,但城内的主事者们就迷茫了。

    “已经确认过了,打头阵的是杨奉等三大渠帅,兵马三万余众,从他们的行军路线上来了,已经可以下断言了,他们就是本着运城来的!后阵还有郭太的五千兵马,再后面是韩暹的一万五千大军,合计五万之众,白波贼这次算是倾巢而出了!”

    卫家如今在朝中主事的,是长公子卫觊,老家主卫德辞官在家,本有颐养天年之意,谁想却碰上这么一桩祸事。最后确认了消息后,他将家中的门口召集起来,想要拟定个应对之策出来。

    “连韩暹那厮都来了?这世道到底怎么了?郭太呢?他不打算要今年的平安钱了?”

    “谁知道,派去的信使联系上他了,结果那厮回话说什么众望所归,他也无能为力,如果强要阻止其他渠帅,光靠空口白话是不够的,得有实实在在的好处才行。”

    “哼,这贼无非贼性发作,要瞒天讨价罢了,主公须不要理会他,拼着耽误了今年的春耕,灭了这群贼寇便是。”

    众幕僚分析形势,又纷纷献策,卫德却一直愁眉不展,直到有人提出彻底剿灭白波贼的策略,老头这才眼前一亮。

    “计从何出?莫非要安邑出兵救援么?”

    “非也。”那幕僚摇摇头,捻须道:“安邑郡兵不过数千,久疏操练,兵甲不齐,守城倒还过得去,让他们出城与数倍于己的贼寇作战,八成是要大败的,以冯使君的胆魄,就算是主公相召,恐怕也……援兵还得从西凉军那边想办法。”

    卫德脸一垮,摆手道:“李、郭二人都贼滑得很,他们在河东,只是要确保洛阳兵马有路可退,不至被四面合围,让他们与贼寇死拼……难,太难。”

    “兵法有云: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白波贼乘兴而来,锋芒正盛时,二位将军固然不欲与其争锋,但若是顿兵于坚城之下,劳而无功,二位将军又岂会放过战机?我卫家运城堡壕深壁厚,岂是区区奈何得了的?只消给二位将军以及洛阳送封信去,这剿灭白波的战功,我卫氏至少也能分到三成啊!”

    “吴兄此言有理。”

    “我等太纠结于利益得失,却是不如吴兄看得深远。”

    那幕僚一句话说完,便捻着须,笑而不语,众人则是纷纷出言附和。

    卫德见状,当即下了决心:“便如此,让人给京城送信,告诉伯儒,让他不要忘了将此事在朝中宣扬一番,以彰我卫氏之名!传令下去,凡我卫氏之人,统统撤入城内,城外一片砖一片瓦也不能留,坚壁清野,与贼寇势不两立!”

    “喏!”众人轰然应诺。

    老太公一声令下,方圆数十里内,都开始动员起来了。

    附近居民和卫家大多沾亲带故,此刻也都是凛然遵命,能拿走的东西就拿,拿不走的就烧,大有焦土死战的意思。

    城内数千私兵开始集结,保养武器盔甲,在城防各处演习操练;民众也都划分了区域,随时准备参与支援,在危急时刻,也不排除参加战斗的可能性。

    卫家人被激怒了!

    数百年的世家,经历过西汉末年,以及中平元年的大乱,依然屹立不倒,绵延至今,区区流贼,居然胆敢伸出肮脏的爪子,来摸虎须,甚至趁机敲诈勒索!

    是可忍孰不可忍,拿这些流寇开刀,杀一儆百是唯一的选择,这样一来,再有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后来者,被贪欲蒙蔽双眼前,就会好好想上一想了!

    ……“相当坚决的坚壁清野,誓死守城的气势,比闻喜还要高上数倍,再加上雄伟得多的城墙,嗯,是场恶战啊。”

    “朱使君,你真的有成算,是吧?一定有的吧?”李乐算是乐不起来了。

    本来想着在城下搜刮一番,然后耀武扬威的吓唬卫家一下,就足够收回走这一趟的成本了,谁想到卫家居然摆出了这么一副架势。

    这要是打不下城……就只能指望郭太、韩暹送粮过来了,否则就只能饿着肚子回程!这种灰暗的未来,李乐只要想一下,就觉得头皮发麻,如果真的发生了……他连想都不敢想了。

    眼下,说什么都晚了,只能试着抓住王羽这根救命稻草,让他兑现诺言,攻破坚城,来个绝地大逆转了。

    王羽宽慰他道:“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某既然对诸位将军说了,自然不会食言。”

    “计从何出?”看到李乐如丧考批的模样,杨奉、胡才也急了,他俩原本以为李乐已经见识过钦差的手段了,所以信心十足,结果只是空口白话的说了,这算是怎么个事儿?

    王羽慢条斯理的说道:“综合连日来的见闻,在下以为,用诸位将军以前用过的手段,是不太可能攻下运城的。”

    废话!白波三将一起在肚里大骂,这还用你说?

    王羽看出了几人的心情,不过他也不计较,他先前那句话可不是废话,要不是实地观摩过,又听老卒详细讲解过,他哪知道这时代到底有那些攻城手法,其中哪一些可以用来借鉴,然后衍生出新战法呢?

    “所以,想要破城,用常规手段是不行的,须得行非常之法。”

    见他说的煞有其事,三将也顾不上腹诽了,齐声追问道:“这非常之法到底……”

    王羽并不回答,而是笑问道:“诸位是何身份?”

    “将军?”官迷杨奉第一个抢答。

    “错!”

    “贼寇?”李乐的答案最直白。

    “不对。”

    “哦,俺知道了,是黄巾!”胡才最不忘本。

    “没错,就是黄巾。”王羽点点头,继续淳淳善诱道:“黄巾是大贤良师的传承,最擅长的是什么?法术!既然常规的法子都不行,自然要从本心中寻找答案,作法破城,就是最佳选择!”

    “……”三将面面相觑,这个法子确实非常规,而且不是一般的非常规,就算当年大贤良师三兄弟在世的时候,也没听说过他们攻打哪座城,是用法术把城墙给轰开的。

    兵不血刃夺城的例子倒是也有,可那靠的是内应,而不是法术。这位朱小使君的嘴的确很能说,大有指鹿为马的劲头,可他人在城外,难道还能说服几个内应出来不成?

    “几位想多了,内应是没有的,我的办法就是直来直去,卫家不是觉得有雄城可以依仗吗?我就做法毁了他的墙,然后三位统率大军杀进去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三将努力的在王羽脸上搜索着,哪怕能找到一丝一毫的不自然,都可以当做是破绽,进而提出质疑,然而,他们的努力是徒劳的。王羽神情镇定,笑得云淡风轻,大有世外高人的风范。

    “就这么简单。”王羽郑重其事的说道:“做法的事由在下来做,同时也需要各位的配合,首先,各位要尽快建一座法坛出来,名字叫做……风火七星坛!”王羽在心里抹了把冷汗,哥又抄袭了,这次抄的诸葛孔明。

    “风火七星坛!”三将眼珠子瞪得溜圆,信心开始回升。

    法术猛不猛,全靠名头响!

    名头响亮,法术的威力就差不了,这风火七星坛之名,一听就很威风了,施展出来肯定也是天雷地火,狂风大作,威力无穷!

    要不说呢,对什么人,说什么话,王羽这话要是在酸枣说出来,公孙瓒等人肯定不鸟他,但黄巾军本来就有神棍背景,跟他们说法术什么的,正好对题。

    “除了建法坛之外,还要……”见三将已经意动,王羽凑到他们耳边又是一阵嘀咕,三人眼神飘忽,显然心中尚存疑虑,不过却都是点头。反正现在也没别的法子了,且死马当活马医吧。

    万一灵验了呢?

第九十三章 剑指何处

    “蛾贼不攻城,也不围城,更不肯走,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卫德带着一大群幕僚门客,登上了城楼,远眺城外的白波军阵,心下大惑不解。

    “主公,似乎他们……在建祭坛?”回答的门客自己也有些不大确定,白波军劳师远征,沿路的闻喜、安邑都没攻下来,粮道实际上已经断了,现在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抢时间,实在没理由在这里优哉游哉的建什么祭坛。

    “建祭坛,做什么用?”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据说……”半晌,才有人接着说道:“某是冀州人,当年张角三兄弟在冀州兴兵作乱,每逢大战之时,听说也是要设坛作法的。”

    “真有此事?”卫德不大相信,他家是书香门第,两个儿子题字的时候,分别以儒、道命名,儒家人对乱力怪神之类的东西,都是敬而远之的,哪里会相信真有什么法术?

    “移山填海,撒豆成兵的法术,应该是没有的,不过,那法术还是有些效应的。”那幕僚听出主家的意思,自然不会逆着卫德往下说。

    “当年的所谓黄巾力士,就是与这祭坛一起成名的……”

    “哦?请赵先生详细说说,为我等解惑。”

    黄巾力士的名头,也曾经响亮一时,黄巾起义初期势如破竹,尤其在冀州战场上,很是威风过一阵子,各路官军也是闻而色变,但这支兵马具体厉害在何处,那就众说纷纭了。

    比较通常的说法,是张角施法过后,这些力士会变得力大无穷,浑身钢筋铁骨,刀枪不入;也有类似张角撒豆成兵,故而黄巾力士无穷无尽之类的说法。这些说法的可信度都不高,随着张角兄弟身死,黄巾军主力覆灭,也就慢慢无人再提,此时有人提起,众人也都觉好奇。

    “第一种说法相对符合事实,黄巾力士其实就是蛾贼中相对壮健的兵丁,平时的战力不比寻常郡兵强,装备也很差,有件皮甲的,都已经是小帅了。不过,每次张角兄弟登坛作法之后,他们就会变成一群怪物……”

    “怪物?”

    “嗯。”那冀州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刀枪不入是不可能的,刀砍枪刺,他们一样会流血,会受伤,可除非受的是致命伤,否则他们就不会倒下,而是更疯狂的拼杀;就算受了重伤,倒在地上,也会拼命向前爬,直到彻底断气为止……”

    “咝!”包括卫德在内,众人都是倒抽了一口冷气,看看外面的军营祭坛,再想象一下黄巾力士疯狂作战的场景,无不胆寒。

    传说虽然也很恐怖,但恐怖过了头,就没有足够的真实度,也不显得多可怕了。反倒是真相更恐怖一些,什么兵,能比不怕死不怕受伤的疯子更可怕?

    “莫非白波贼也会……那该如何是好?”卫德慌神了。

    “主公勿忧,别说蛾贼没有张角兄弟的能耐,就算有,他们又岂能奈何得了我卫氏的雄城?张角兄弟当年不也屡屡在坚城前面受挫吗?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没了腾挪的余地,以至走投无路了。”

    “赵兄说的没错,各地的蛾贼战前也会设法坛祭祀,不过没听说有什么特别的效果,无非就是鼓舞士气罢了。这次的祭坛特别大些,想必也是蛾贼发现走投无路了,所以孤注一掷而已,不足为虑也。”

    众人七嘴八舌的出言宽慰,卫德的脸色渐渐转好。他转头四顾身后的幕僚,微微醺然,卫家人才如此众多,家财万亿,又适逢乱世,是不是也能厚积薄发,一举……正想到得意处,却见幕僚中有一人眉头深锁,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卫德当下一惊,若是别人,他还未必会动容,但此人却是日前献计的那位足智多谋的吴夜吴仲明!

    卫德紧张的问道:“吴先生可是看出了什么?蛾贼另有狡计?”

    吴夜供拱手,语气深沉的说道:“还谈不上看破了什么,不过,吴某心中确有疑虑。”

    “先生何妨直言。”

    吴夜并不推辞,指着城外祭坛问道:“主公,诸君,各位不觉得那祭坛太大,也太靠前了吗?”

    “咦?吴兄不说,我等还真没注意到,看起来,也就五、六百步的距离,弓弩刚好射不到而已。”

    “此中另有玄虚?”

    “难道……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

    卫家目前还没有成为诸侯的迹象,但河东卫氏称雄一方,早就是既成事实了。所以,能被卫家奉为上宾的,即便不是名士,也是小有名气,为名士所看重并举荐之人。

    这样的一群人,被称为智囊也丝毫不为过,先前没多想,此时得了吴夜提醒,很快就得出了差不多的结论。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卫德的反应却没那么快,他的长处在于敛财用人,对战阵之事全无所知:“何者为明,何者为暗?”

    “祭坛做法在明,亦真亦假;穴攻偷袭在暗,十有九中!”吴夜一语道破天机。

    “穴攻?他们在挖地道?那该如何应对?”

    “主公放心,虽然没能在第一时间识破蛾贼的狡计,不过我等这几天也没有白费,该做的布置都已经做了……主公请看,那条水渠就是专为破穴攻所置。”

    “穴攻之法,主要在于攻其不备,运城地处江湖之间,并不缺水,只消引水入城,发现地道出口后,直接引水倒灌即可,管教蛾贼有来无回。”

    卫家的幕宾很多,却没有指定何人主事。不是卫德不想,实在是这帮人的名声都差不多,难分高下,硬是提拔一人,就会寒了其他人的心。

    这也算是种幸福的烦恼,名士太多就这样。

    截至目前,这种态势体现出来的也都是好处。

    守城的布置,众人群策群力,事无巨细,皆是井井有条;有了难题,大家共策共力,互相拾缺补遗,很完美的完善了战略战术;再加上若有若无的竞争意识,更是驱使得众人不遗余力。

    好处这么多,又为何要改变呢?

    不过,卫德还是有所偏重的,两度献计,每次都说到节骨眼上的吴夜,他就很重视。他点点头,算是回应了众人的宽慰,然后向吴夜问道:“仲明先生,你似乎仍有疑虑?”

    “不瞒主公,夜确有疑虑。”

    吴夜抬手指点城外祭坛,沉声道:“据闻,蛾贼攻打闻喜时,也曾用过穴攻之法,结果被城内守军引水倒灌,无功而返,蛾贼也非无智,岂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重施故技,以图侥幸?夜以为,他们兴师动众而来,必有所依仗,关窍就在这祭坛和穴攻之法当中!”

    卫德追问道:“具体是何法?”

    “夜不知。”吴夜摇头。

    “那,以先生之见,应该如何破之?”

    吴夜不答,沉吟半晌,突然猛一抬头,眼中精光一闪,道:“出兵!拆了那祭坛!”

    城头一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下一刻,众幕僚齐齐摇头叹气。

    “出兵?就为了吴兄的凭空臆想吗?”

    “谁能保证蛾贼搞这些玄虚,不是为了引我军出动,设下陷阱,趁机反扑夺城?此议大大不妥。”

    “标新立异也要有个限度,有坚城可守,却偏偏要出城野战,这不是拿卫家的安危开玩笑么?”

    卫德倒是没有附和,但眼中也闪过了狐疑之色,出兵之议,确实不是一般的不靠谱。

    “并非吴某凭空臆想,白波此来,一路全无停留,兵锋直指运城,岂能无因?如今贼军粮道已断,却不急着攻城,而是忙着修建祭坛,暗中则挖掘地道,显然将成败皆付诸此举。敌人想做的是什么不重要,只要将其破坏,贼众就只剩溃败一条路了,何乐而不为呢?”

    吴夜争辩道:“何况,穴攻也未必一成不变,入城偷袭不可行,他们或许打着挖空墙基的主意,水灌之法可以防备敌军偷袭入城,却未必防得住……”

    “吴兄差矣。”

    其他幕僚不肯示弱,当即反驳道:“若是普通县城的城墙,蛾贼只要下定决心,挖空墙基倒也不难,可运城的城墙的厚度足有三丈余!蛾贼又不是真的蚂蚁,又怎能在短时间内,完成这么大的工程?”

    “正如赵兄所说,蛾贼的祭坛虽大,但顶多也只能掩藏一两个入口,就凭一条地道,想挖空墙基,又谈何容易?等到他们挖到墙下,我军自然也不会坐视,放水放烟,反向挖掘,以甲兵杀伤,兵书上的克制方法要多少有多少,何必非得冒险出城呢?此议断不可取。”

    “总之,不管蛾贼千般狡计,阴风苦雨,主公只须安坐中军,我等群策群力,运城便稳如山岳,别说区区蛾贼,就算是传闻中被捧到天上去了的那个王鹏举来了,一样只能在城下捧得头破血流。”

    “正是如此!”

    卫德本来还有些犹豫,结果一听王羽之名,他胸中一口闷气直冲上来,腾的一下站起身,用力挥舞着手臂,喝道:“有劳诸君巡视城防,为我御敌,待大破蛾贼之后,我卫家未尝不能借军功而起,省得天下无人,任凭小儿嚣张!届时,德必不忘诸君,亦不负诸君!”

    “遵命!”众人大喜,齐齐起身应命,士气顿时高涨起来。

第九十四章 灰飞烟灭

    王羽这几天很烦,白天他要忙着指挥挖掘地道,在祭坛上装神弄鬼;晚上要忙着在地道里做布置,还要忙着应付白波三将,以及他们手下的资深将校。

    他忙得不亦乐乎,一塌糊涂。

    参考过白波以往所用的战术后,王羽发现,也只有穴攻这招能做点文章了。但白波诸将却不这么想,城内的争论,城外也一直在进行着。

    王羽开始还一一反驳,后来实在烦了,干脆祭起了吕布的绝招:不解释!谁敢来问,他就用深沉的眼神盯着对方看,看到对方心里发毛,继而心惊胆颤,最后丢盔卸甲的落荒而逃为止。

    要不是得隐藏身份,他更愿意一脚一个,全部踹飞,省得这些笨蛋不做正事,整日在自己耳边鼓噪。

    所幸的是,白波军的普通士兵,想法比较单纯,听说朝廷来的使者要做法破城,一个个都是热情高涨,挖掘工作的效率也得以大大提高。就在白波军抵达运城城下的五日后,地道已经顺利的挖到了城下,正在横向拓展中。

    收到这个消息,王羽知道,自己的煎熬结束了。他下令召集众将,进行战前军议。

    “朱使君,粮草已经告罄,顶多三天,大军就无粮可用了!”胡才到的最早,人还没到,他的喊声就已经清晰可闻,最近这段时间,他的怨气是最大的,莫名其妙的被拉到运城,毫无战果,粮草吃尽,眼看就穷途末路了,这叫他如何不愤怨?

    相对而言,王羽越俎代庖的发号施令,俨然以主将自居这种小事,胡渠帅都已经忽略不计了。

    王羽摆摆手,悠然笑道:“所以才要召开军议,商讨明日攻城事宜啊。”他心下不无遗憾,这种时候,手里要是再有把白羽扇就好了。

    “明天攻城?地道不是才挖到城墙下面吗?没有地道,怎么攻城?三日之内,又怎么可能攻得下运城这种坚城?”胡才的喊声越来越响,怒气也越来越大,他很后悔,当时怎么就迷糊了,上了这种恶当。

    本来他以为王羽的办法是借祭坛的掩护,挖一条地道进城,以奇兵趁夜突袭,打开城门。这条计策虽险,但总有几分成算,现在王羽分明是要将城墙挖倒,短短数日内,怎么可能做到这种事?

    想把城墙挖倒,就得挖空墙基,一边挖,一边竖木桩,以免挖掘过程中发生坍塌。当工程进行到一定程度,放把火把木桩烧掉,顺利的话,城墙就会倒下一块,露出个豁口。

    这种战法的成功几率,和城墙的坚固程度以及厚度都有很大关系。似运城这种规模的城墙,想要挖倒,没有两三个月的时间,是很难成功的。这期间内,还得确保守军不会捣乱,以白波军现在的状况,断无可能完成。

    “能不能攻得下,明日一见便知,胡将军和各位将军要做的,就是明天将部属集结到祭坛前,待我施法过后,一举破城!”

    王羽的态度,激得胡才越发恼怒了,他手握刀柄,双眼冒火,恨不得一刀砍了这个光会说大话的小毛孩。王羽冷然回望,全无畏惧,气氛一下变得异常紧张。

    杨奉急忙出来打圆场:“好了,老胡,来都来了,朱使君也这么说了,就算有什么不满,总也得等到明天的战果出来后再说吧?你现在闹什么闹?郭老大的援军就在后面,就算明天攻城不利,咱们也是可以撤回去的。”

    “撤个屁!”李乐气哼哼的骂道:“去联络郭老大的信使已经回来了,他到了闻喜之后,就没再往前走了,说什么要防备闻喜的兵马出来突袭,我看呐,他就是知道没好处捞,准备坐山观虎斗了。”

    “小李子,你也不要再说了,反正明天一切就都见分晓了,光是在这里嚷嚷又有什么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杨奉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好劝歹劝,算是劝住了李、胡二人,他转头看了看王羽,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长叹一声,摇摇头走了。

    杨奉的心情,王羽也能理解,骑虎难下,左右为难。

    自己的计划若失败了,朝廷的威信必然进一步下降,杨奉的招安大计势必落空。可他若不支持自己,与朝廷的关系一样难以维持,最终只能用反正已经来了这种借口,来自我安慰,并劝服同伴了。

    在这个时代混,没有名声果然是不行的,做称雄一方的诸侯不能没名声,当神棍也一样得有名气才吃得开。

    嘿,王羽洒然一笑,也好,自己在这方面的名声,就从明天开始,传扬天下吧!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朝阳早早的从群山之后跳了出来,驱赶开淡薄的晨曦,将明媚的春光挥洒在广袤的大地上。

    温暖的春风从东南方吹来,掠过湖面,带着微咸的气息,运城南面的解池,是远近闻名的盐水湖。在这美好的春日里,王羽甚至有了和后世在海滨度假时的相似感受。

    然而,即将要发生的事,却是大煞风景的一幕。

    王羽披头散发傲立祭坛之上,手持一把桃木剑,身穿八卦道袍,配上他的冠玉般的面容,修长的身量,倒也有几分道骨仙风的味道。

    在他面前,三万白波军列成了几十个巨大的方阵,远远铺了开去,原野上,仿佛多出了一片黄色的草原,极为壮观。

    不远处的运城城头上,旌旗密布,衣甲鲜明,刀枪闪烁,杀气湛然,城外这么大的动静当然瞒不过卫家人,他们也是严阵以待,摆出了针锋相对的架势。

    站在祭坛之上,两军之间,王羽看起来是那么的渺小,他自己却从容淡定,待湖风稍息,他扬声喝道:“弟兄们,告诉我,你们来自何方?”

    一片静默。

    白波军的兵卒都有些茫然。

    以前打仗之前,渠帅们也会训话,刚参军时,听听还有些激动,后来听多了,觉得也就是那么回事,不如实实在在喊两声抢钱抢粮抢女人来的爽快。

    至于这种提问式的回答,就更是绝无仅有了,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王羽也不意外,他随手在人群中指出一人,问道:“你说,你老家是哪里的?”

    “我?我是雍州商县人……”

    “嗯,我知道那里,是个好地方。”王羽再指再问:“那你呢……”

    一连问了十多人,答案五花八门,却都不出河东左近,由此可见,造反这种事,也是有就近原则的。王羽随问随夸,不知道具体地点的,就用比较有普遍性的赞语回应;若是碰上他知道的,他还会特别点出那个地方的特色来。

    “你们为何从军?”王羽又问。

    这一次的回应热烈了许多,在刚才回答过问题的人都很踊跃,他们的热情又带动了其他人,热烈的气氛从前阵开始向后阵蔓延。即便离的太远,听不到前面说什么,也能通过同袍的转述,了解到发生了什么事。

    答案也是五花八门,但总结起来,无非就是天灾**,导致生活无以为继,只能加入造反的行列。

    “你们说,朝廷欺压你们,不给你们活路,这话没错,但却不是很准确……”

    下面一阵骚动,连众将校们都无法淡定了,倒是李乐沉稳得很,这种言论,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王羽说了,听多了,也觉得满有道理的。

    “朝廷是什么?是天子吗?是,也不是!朝廷代表的是天子的威仪,可朝廷的功过,却不一定和天子有关。朝廷横征暴敛,遇到天灾都不肯抚恤黎民,但朝廷收刮的财富都在哪里?在洛阳的皇宫里吗?全天下的财富都堆在一起,那将是何等庞大的一堆……”

    “粮食、钱财、各式珍宝,都是很占地方的,皇宫再大,能堆得下吗?何况还有土地,还有山林湖泊,还有矿产,这些都是搬不走的,天子富有四海,但这些东西他却看不到也摸不着,逼你们造反到底是谁?”

    王羽的声音越来越高,语气越来越激昂,他一指先前问过话的一名士兵,厉声质问:“你说,是谁把你逼得无路可走?是谁让你家破人亡?是天子吗?是朝廷吗?”

    “不!不是天子和朝廷,是卫家!”

    那士兵脸涨得通红,用力推开同袍,走到祭坛下,高举双臂大声喊道:“我家就在这里,就在运城,就在这盐湖边上!我家世代都靠捞盐为生,虽然很辛苦,但只要将捞出来的盐卖给官家,不私下贩卖,日子就过得很很好,可后来,这盐湖被人霸占了……”

    他猛然转身,瞪着通红的眼睛,指着运城喝道:“霸占盐湖,驱赶盐民,逼得俺活不下去的,就是卫家,他们就在城里!”

    “哗!”军列间的骚动加剧了,绝大多数人都有过类似的遭遇,更有很多人的苦主都和这运城人一样。

    卫家的地盘太大了,正如后世的名言所说:资本的原始积累是血淋淋的,普通百姓可能敢怒不敢言,但加入白波军的人,都是豁出去了的,又有什么不敢说的?

    军卒们的眼神发生了变化,对雄城的畏惧快速减弱,复仇的激愤逐渐上涌,血,开始沸腾!

    “仇人就在眼前!”

    王羽见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不失时机的将桃木剑指向了运城,“他们有坚固的甲胄,犀利的弓弩,长枪短矛,钢刀利斧……但,这不是你们畏惧不前的理由,想讨公道,就不能怕流血牺牲!”

    “我们不怕,如果他们从城里走出来,就算死,我也不会退缩,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了!”答话的依然是那个运城人,他转过身,对着数万同袍扬声高呼:“报仇,报仇!”

    “杀进运城,报仇雪恨!”激动的情绪迅速扩散,一波高过一波的声浪震天响起。

    白波诸将骇然相顾,他们很久没在属下士兵身上见到类似的情绪了,只有在刚起兵的时候,才见到过类似的场景。再不,就是早先前辈们说过的,大贤良师振臂一呼之时,才有这样万众一心的回应。

    他们丝毫不怀疑,只要王羽一声令下,大军将化成巨浪,将敌军吞没,如果……没有那道城墙的话。

    那道城墙就像是坚固的堤坝,无论愤怒的巨浪有多高,有多猛烈,也可以从容的将其挡下,最终将巨浪携带的力量尽数反弹,反过来将白波军淹没。

    不是他们没胆子,这是多年来的经历验证过了的事实。

    城头,卫德已是面色如土,全靠了幕僚们的宽慰,以及脚下传来的坚实感受,才让他稳住了阵脚,没有过于慌乱。

    有坚城在,不要紧的!迟早要让这些不知死活的乱民,知道跟千年世家作对,是多么无知愚昧的一件事!

    王羽就像是没看到白波众将的脸色,也忘记了城墙的存在,他只是高声呐喊着,将白波军的情绪推上一个又一个的高峰!

    “天道不公,想要讨回公道,只能靠你们的勇气,!想报仇的人,请举起你们的手,握紧你们的武器,将你们的愤怒尽情发挥出来!”

    “噢!”山呼雷动,刀枪林立!

    “你们的愤怒,将会化成风雷,摧毁一切阻碍!”在众人或是狂热,或是呆滞,或是轻蔑的注视下,王羽缓缓转身,举剑指着城墙,口中念念有词:“风轮火转,地动山摇,疾!”

    “轰!”让人难以置信的是,王羽的轻轻一指,居然有了回应!

    那是一声闷雷般的巨响,几乎在同一时间,脚下的地面也晃动起来!

    再下一刻,运城的城墙处,一股烟尘化成了巨龙,飞腾到了半空,直冲天际,然后化成了漫天烟雾,遮住了正缓缓升起的朝阳!

    “要报仇的人在哪里?”众人都惊呆了,将他们唤醒的是一声雷霆般的大吼,以及祭坛一侧,如同火山爆发一般,从地下喷涌出的一股烟火!

    白波将士终于意识到,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奇迹发生了!

    祭坛上的少年,施展了不可思议的法术,风火并起,摧毁了运城的城墙!

    城墙已经灰飞烟灭,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们报仇了!

    “报仇!”不知是谁发出了第一声喊,随后,震天般的喊声湮灭了一切!

第九十五章 黄巾力士

    “苍天已死……”

    苍凉的战号声,仿佛蛮荒时代的呼喊,带着不尽的愤怒和悲伤,再次回响在中原大地上。

    这是这个时代最有特色的战号之一,传说中,大贤良师张角,就是一变呼喝着这样的战号,一边撒豆成兵,召唤出了手下最强力的兵种——黄巾力士,并以之纵横天下的。

    不过,在张角兄弟死后,黄巾力士就成了绝响,尽管处处都有黄巾军的影子,但那支传说中的强兵却再未出现过。

    豪强们为之松了口气,黎民们则充满了遗憾和惋惜。曾几何时,黄巾力士的传说,是打破这黑暗世道的一缕光明,给他们带来了不尽的希望。

    传说中,那些刀枪不入的力士,就是高呼着这样的战号,视死如归的冲向敌人的。随着灾荒的扩大,这个战号一次又一次的在华夏大地上响起,但传说中的强兵却始终未能再现。

    白波军对这个战号并不陌生,但今天,当渠帅李乐跳下祭坛,高举战刀,纵声狂吼的时候,有什么东西,突然变得不一样了。

    “黄天当立!”万众响应,激昂的声音从肺腑中奔腾而出,再没有平时的沉凝、冷静,只剩下了不尽的狂热和激愤。

    白波将士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眼中只剩下了城墙处缓缓散开的烟雾,透过烟雾,城内的景象已经依稀可见!

    “岁在甲子……”胡才终于收回了望向王羽的目光,在他的眼中,再找不到震骇和惶恐,剩下的只有一片血红!

    “天下大吉!”人群汹涌而前,阵型不复存在,化成了汹涌澎湃的黄色大潮,军卒们忘情的呼喊着,他们眼中看到的不是血腥的战场,而是梦想中的清平世界。

    大潮在祭坛前一份为二,然后又在祭坛后面汇聚成一处,速度越来越快,疯狂的向城墙处涌了过去。

    “黄巾……力士!?”白波诸将中,只有杨奉没有加入冲锋的队列,他骇然望着汹涌的人群,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尽管阴差阳错的成了中坚,做了渠帅,但他对造反并没有多少热情,所以他才念念不忘的要招安。张角兄弟的下场,让他引以为戒,造反是没前途的,也许初时可以占到点上风,等官军认真起来,义军根本不可能是对手。

    唯一的例外,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黄巾力士了,他们可以用最简陋的装备,发挥出最强大的战力,哪怕遇到名将皇甫嵩,带领的大汉朝最精锐的北军,也能打得有声有色,不落下风。

    可是,那只是传说而已。

    即便是张角兄弟,也不是每次打仗,都用黄巾力士出战的。具体原因杨奉不知道,但他从未把希望寄托在这种虚无缥缈的传说上面。

    然而,就在今天,他亲眼见证了黄巾力士的存在……没错,黄巾力士不是仙法招出来的,而是用煽动和奇迹唤醒普通黄巾军心底的某种情绪,让他们陷入狂热的状态,然后,就无坚不摧了。

    “黄巾力士?”王羽好奇的问道。

    他听说过这个名词,不过是在神话传说里,而不是在史书上。他今天所做的,只不过是根据黄巾军的特点,结合现实状况,把白波军的战力彻底激发出来,以达成攻破运城的目的而已。

    怎么会突然跟黄巾力士扯上关系了?

    “你,你到底是谁?”杨奉像是见到鬼了似的,腾地一下跳起身来,颤巍巍的指着王羽,“你不是朝廷使者,能驱使黄巾力士的,只有太平道的嫡传者!你,你……”

    “……”王羽着实发了会儿愣,这怎么又跟太平道扯上关系了,“杨将军,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懂诶,黄巾力士,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没看见有其他人加入啊?”

    “你不知道?”

    杨奉眼角抽动了几下,他指着祭坛下的人潮,大声喊道:“这就是黄巾力士!除了黄巾力士,没有哪支军队能在六百步,甚至上千步外全力猛冲,到了敌人面前后,还能生龙活虎的保持着战斗力!也没有哪支军队能在伤亡过半,甚至伤亡殆尽的时候,还死战不退!也没有哪支军队,面对敌人的矛戈时,不用兵器格挡,而是合身猛扑,任由利刃刺穿身体,还挥舞着兵器奋战!”

    转过头,杨奉脸上也蒙上了一层狂热之色,他高声喊道:“你能使风火法术,又能驱使黄巾力士,怎么可能不是大贤良师的传人?怎么可能是朝廷使者?你到底是谁?”

    这个误会貌似太大了点哇!王羽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圆了,承认倒是很简单,说不定顺便还能把白波军给彻底收服了,可问题是,张角、太平道什么的,自己根本就一无所知啊。

    怎么办?王羽陷入了沉思,连指挥的责任都忘记了。

    实际上,这场战斗也用不着他指挥,想指挥也指挥不了。黄巾力士,是三国时代造价最低,最容易指挥的一支军队,除了指明敌人之外,指挥官什么都不用做,顶多就是跟着冲锋陷阵。

    迎接这支军队的第一波攻击,并不是来自于守军,而是王羽制造出来的余波。

    天上下起了一阵碎石雨,以爆裂点为中心,向四周挥洒,那是城墙被爆破后,被抛到天上的砖石碎片。碎石虽然不大,但从高空落下,打在人身上,还是相当疼痛的。

    城头的守军,就是被这阵碎石雨惊醒的,城墙处的惊变,造成了极大的混乱。

    爆裂点附近的守军,基本上已经死光了;离得稍近些的,也有不少人在剧烈的震动中摔倒,甚至摔下了城墙;离得更远些的,则被吓得目瞪口呆。

    黄巾军之所以爆发,除了王羽先前的煽动之外,这所谓的风火法术,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这法术不但摧毁了一段城墙,更重要的是,王羽当时装得太逼真,白波将士依稀从他身上看到了传说中的大贤良师,于是彻底狂热起来。

    对黄巾军来说是奇迹,对卫家人来说就是噩梦!

    幸好有这阵碎石雨,它们不但让守军们恢复了清醒,而且还能给敌人造成妨碍,延缓对方的冲锋,从而给自家留出整军防御的时间。

    这是北城守将的第一个念头。

    “来人呐!”召集起一部分亲卫,守将飞快的指点着战场,对亲卫们吩咐道:“堵住缺口,不要让蛾贼冲进来!”

    仰头看了看,他又大吼道:“让城墙上的弓弩手,快点就位,从两翼射杀蛾贼,不要让他们肆无忌惮的冲击缺口!快,快点行动起来!”

    此人算不上什么名将,但也是从郡兵中脱颖而出的将才,指挥不算多出彩,但面面俱到,也没有丝毫破绽。

    “秦风,这,这能挡得住吗?”

    巨响传来时,卫德和他身边那群名士幕僚,都被吓趴了,有几个甚至还失禁了,被碎石雨一砸,这才哭喊着跳起身来。

    眼见这帮人靠不住了,又听到家将的大吼,卫老头算是找到了点主心骨,步履蹒跚的走到守将身旁,询问形势。

    “主公放心。”秦风一抱拳,沉声道:“蛾贼的妖法虽然厉害,但运城的城墙却也足够坚固,被雷火轰破的缺口,只有两三丈罢了,顶多能容纳下七八个人并肩,蛾贼的兵力完全施展不开。只要缺口处以心腹精锐据守,只要撑过最开始那段最危险的时间,就不要紧了。”

    卫家有钱,兵也多,除了在城墙上据守的,城下还有不少预备队。

    堵缺口,城上的守军一时是指望不上了,整队,恢复士气都需要时间。而城内的预备队受的影响却不是很大,而且也在第一时间赶过来了,以秦风的想法,堵住缺口应该不难。

    黄巾军最大的缺点就是精锐不足,缺口虽然大了点,但只要发挥精锐多的优势,挡住锋芒,等弓弩手整好队,用箭雨覆盖敌人的后队,很快就能扭转局势。

    “那就好,这样老夫就安心了。”卫德抚着胸口,惊魂未定的长吁了一口气:“只要渡过此劫,老夫必当保举于你。”

    “多谢主公!”秦风心中忧喜参半,喜自不用说,前程富贵到手,谁能不喜?忧,是他看到城外的景象后,才生出来的。

    那阵碎石雨没能起到任何作用!

    哪怕是前锋,黄巾军的装备也仅仅体现在武器上,他们手里拿的是刀枪,而不是木棍、草叉,跟本不存在甲胄。

    雨点般的碎石打在他们的身上、脸上,秦风远远看着,眼皮都是一阵抽搐,结果那些蛾贼别说停步躲闪,他们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这还是人吗?秦风心中突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他想起了先前名士们的议论,一个名词浮现在他的心头,恐惧随之而生,将他的心狠狠的揪紧,拧成了一团!

    在这股莫名的恐惧的驱使下,秦风声嘶力竭的命令道:“放箭,放箭,不要管齐射不齐射的了,能开弓的,都把箭放出去!”

    “崩,崩,崩!”

    弓弦声连响,箭雨虽然有些稀疏,也没多大准头,奈何白波军的队列实在太紧密了,一波箭雨落下,激起一波血花飞溅!

    然而,秦风心中的恐惧却丝毫没有得到缓解,而是更浓了,因为,他没有听到哪怕是一声惨叫!

    只要没有命中致命要害,中箭者就只是微微一滞,然后看也不看的掰断箭杆,继续奔跑!命中要害者,依然保持者前冲的状态,直到力不能支,这才摔倒在尘埃之中,饶是如此,他们还在地上扭动着,拼命要向前爬动!

    只有那些被强弩命中的人,才显得比较正常,强弩的力道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中箭的人双脚离地,倒飞出去,之后也不会再有什么动作。

    然而,可怕的是,就算被强弩射中,那黄巾军士依然没有发出惨叫,顶多也只是闷哼一声,或者中断了呼喊战号!

    “苍天已死……”

    “黄天当立!”

    “黄巾力士……”秦风开始颤抖,在两军短兵相接的最后一刻,他大吼道:“顶住,给我顶住,他们也是人,不是鬼怪!”

    绝望的嘶吼声中,白波军顺着缺口,冲进了运城!

第九十六章 一战定河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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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就到这里了,虽然还有时间,但小鱼实在没力气再写了。人终究不能逆天,小鱼得先去找点东西吃了。

    明天再见~————激战!

    在最初那一刻,的确是场激战。

    血花飞溅,第一批冲进城的白波军,撞上了严阵以待的守军。

    数人之力,当然抗衡不了列成半圆阵,数十人同时砍刺出的刀枪。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敌人的阵型和面貌,就已经多处受创了。

    “似乎很顺利……”秦风这样想,卫德这样低语,名士们也这样期盼着。

    不过,也就是似乎而已,他们很快就惊骇欲绝的发现,当年的黄巾力士为何享誉盛名了。

    当先的几个黄巾军受创之后,并没有倒下,而是抛下兵器,用双手死死的攥住了砍刺进身体的利刃!鲜血从伤口中泊泊流出,手上也是皮开肉绽,混杂在其中的,是难以想象的剧痛,以及转瞬即逝的生命力。

    然而,就是这样的垂死之人,却爆发出了无以伦比的力量,无论刺杀者如何用力回夺,都无法将兵刃抽回!就在其他人准备对伤者施以进一步的打击,以尽早结束这种僵持时,缺口中又有人涌入。

    新来者似乎参考了同伴的结局,不认为自己能抵挡住来自多个方向的攒刺,所以,那几人踏在残桓断壁之上,借着居高临下之势,高高跃起,合身猛扑向敌人!

    守军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种完全不讲理的进攻,只能手忙脚乱的举起兵器,试图将这几个飞将挡在半空。

    不过,他们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操练,完全行不成配合,再加上那几个兵器被攥住收不回来的,压根就没形成有效的防御。

    参差不齐的攻击可以夺走那几个飞人的性命,但却阻止不了他们的下落!尸体重重的砸在阵列之中,引起了一阵混乱。

    几乎就在同时,最初突入的几个黄巾兵也呼出了最后一口气,最后的眼神中,分明带着欣慰和满足!

    兵器被攥住的守军顾不得心中的疑惑和惊骇,奋力回夺兵器,想要尽快恢复战力,然而,下一刻,他们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欣慰从何而来。

    前两批冲阵士卒的惨死,丝毫没有影响到后来者,他们以更猛烈的势头,从城墙缺口猛扑进来!而此时,连杀两拨敌兵的守军,已经不复先前之势,他们的队列不再严整,士气也不复之前的高亢,甚至还有一些人,连兵器都抽不出,或被压在了尸体下面!

    此消彼长,局势也迅速的扭转着!

    “杀!”黄巾军第一声战号以外的呼声,发自渠帅李乐之口。

    跟一心想得到招抚,混个正经出身的杨奉不同,李乐是造反世家,他老爹是追随张角的第一批黄巾渠帅,他的少年时代,就是听着黄巾力士的传说渡过的。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听到王羽的计划后,就鼎力支持,不惜冒着全军覆没的风险,和得罪郭太的后果。

    现在,他发现自己来对了,他不但有机会向雄霸河东的卫家讨还公道,还能亲眼目睹传说中的黄巾力士是如何诞生的,并且统帅着……不,是与黄巾力士一起并肩作战!

    当年老爹就是这样战死沙场的吗?比起被官军围剿而死,或者被俘虏后坑杀,再或在逃亡的路上饥寒交迫而死,现在这个,才是男人应有的死法!

    永不退缩,死而无憾!

    “苍天已死……”身后的战号声连绵不绝,如海潮般澎湃不息,李乐热血上涌,大呼酣战。手起刀落处,几个来不及抽兵器的守军翻身而倒,李乐象是一枚钉子似的,直直的插入了敌阵之中!

    “黄天当立!”黄色的潮水随之涌入,以求死般的姿态,扑向了守军。

    前锋一般都是敢战的精锐,都有配置真正的兵器,但没有兵器的黄巾军也不肯落后,因为没有兵器,他们跑的更快,不少人都越过前锋,挤到了冲锋阵列之中。

    这些人没有影响前锋突进的速度,反而加速了,因为没有兵器,他们的唯一进攻方式,就是合身前扑!

    扑上去,可能会被对方的兵器砍刺而死,那不要紧,他们可以趁机抓住敌人的兵器,为后面突进的兄弟创造战机;也有人躲过了敌人的刺杀,却奈何不了敌人的甲胄,卫家的家业远在王家之上,王匡的私兵装备都那般豪华,卫家私兵又怎么会差了?

    守缺口的都是精锐,身上穿的都是铁甲,甲叶簇新,寒光森然。

    然而,就算铁甲,也抵挡不了黄巾军的亡命攻击,他们用拳头木棍砸,用牙齿咬,用手指戳,用尽一切可以用的方法,誓死要给敌人造成伤害。

    胜负的天平开始倾斜,并且快速的向下滑落着!

    “非常……壮烈。”望着缺口处的激战,王羽心神巨震,这只猛兽是他亲手放出来的,但他确实没想到,居然有这么惊人的效果。

    杨奉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正常状态下的白波军,是不可能有这么凶猛的。否则,哪怕没有王羽的风火之术破开城墙,又有猛将在城中,可闻喜那样的县城,一样也只有被一鼓而破的命。

    望着王羽的侧脸,杨奉心中象开了锅似的,司徒王公这次送来的使者,到底是哪路神仙啊?

    前方,战况愈发激烈了。

    两边城墙上的弓箭手本来已经渐渐被组织起来,散射变成了齐射,箭雨的杀伤力正在增强。然而,被缺口处的凶猛厮杀所惊,同样被黄巾军大队的亡命攻势所震慑,弓箭手的士气迅速滑落,很多人甚至双臂颤抖,拉不开弓弦了。

    黄巾军的冲锋没有战鼓助威,一是战鼓本就很少,二来鼓手们也都加入了冲锋的队列,没人敲鼓了。

    然而,万人汹涌前冲带起的脚步声,隆隆而响,比战鼓更有威势!冲天的战号声,震得清朗的天空都蒙上了一层烟云,本就是惊天之势,又何须鼓乐助威?

    这么凶猛的敌人,还有妖法相助,这要如何抵挡?

    对,就是妖法!不是妖法的话,怎么好好的人,会变成怪兽一样的生物,凶猛如斯?

    缺口的防线,很快就变得支离破碎了。事发突然,敌人的变身又始料未及,无论从心理上,还是其他方面,守军的准备都严重不足。

    李乐已经杀红了眼,彻底陷入了疯狂状态,他身边的亲兵什么的,也失去了理智,没人提醒李乐夺取城门,攻占城墙等制高点,或者封锁敌人的逃路。

    这些攻城时必要的注意事项,都没人理会,白波军的眼中只有杀戮。

    头上没有黄巾者,杀!举刀相向者,杀!敌众我寡,杀!

    在白波军疯狂的冲击下,守军崩溃了。

    运城临河而建,只有三座城门可以用于围攻。黄巾军只有三万众,做不到在三个方向,都对城里的守军形成压倒性优势,为了防止被各个击破,其他两处城门方向,王羽只布置了少量人马监视。

    在如今这种形势下,那两座空出来的城门,就起到了围三阙一的效果。

    守军不愿意继续跟黄巾军拼命了,打赢敌人也是死,打输也死,敌人看起来就像是撒豆成兵变出来似的,无穷无尽!最关键的是,最大的依仗——城墙已经灰飞烟灭了!

    这种仗叫人怎么提得起劲头打?

    趁着敌人还没彻底围上来,趁早逃命才是正理。

    开始是东西两个城门零星出现逃兵,他们丢掉武器和盔甲,用绳子滑到城墙脚下,然后飞快逃离,水性好的,甚至直接跳进了河里或者湖中,一个猛子蹿出老远,回头再看运城时,也露出了欣慰和满足的笑容——那些猛兽总不会渡河追来吧?

    绳子很快就不够用了,为了争夺逃生的名额,守军甚至发生了小规模的火并,直到有聪明人打开了城门,溃兵们这才扔掉了武器,成群结队的从城门离开,漫山遍野的逃了开去。

    北门的情况稍好,在守将秦风的努力下,守军只是动摇,还没有发生溃逃,实际上,他们也没处可跑,城门外是无穷无尽的黄巾大潮,城内的黄潮正在成形之中,他们能跑到哪儿去?倒是城墙上还算安全。

    可是,随着局势的进一步恶化,秦风的严令,卫德的厚赏,都不管用了。

    靠近东西城墙的人,丢下弓箭,往那两个方向跑去。路程虽远,但未必来不及,反正城里的黄巾军只是凶悍,却没有控制城门,关门打狗的意思,逃生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发现大势已去,秦风也只能劝卫德及早突围,只不过,想达成这个目标,却不是一般的难。

    “不,不!”

    老头疯狂的嘶吼着:“河东卫氏的历史,可以上溯到西周康叔!是千年世家啊,千年!我卫家有家财亿万,良田万顷,更有名士无数,甲兵近万,更有雄城可依,富丽堂皇的府邸,怎么可能让一群贱民践踏?我不走,秦风,我命令你,把蛾贼赶出去,杀光他们!”

    名士们已经开溜了,主公正在气头上,显然不合劝谏,等以后再说吧……嗯,也许没有以后了,看白波军的架势,其他几座坞堡恐怕也难以幸免,还是尽早换个主家才是正理。

    树倒猢狲散,身边彻底冷清下来后,卫德终于恢复了理智,面对忠心耿耿,犹自要保护他突围的秦风,老头惨笑道:“没用了,晚了,现在逃也逃不去了,那些蛾贼已经杀疯了。秦风,你自己走吧,去洛阳,告诉伯儒,让他给老夫,给卫家报仇!”

    秦风还待再劝,老头却语声转厉,须发皆张的厉喝道:“老夫是卫家之主,何等尊崇,焉能落入乱民之手,受辱于卑贱之人?今日既落得如此下场,有死而已!”

    说罢,老头猛的推开秦风,纵声从城楼上跳了下去,脑筋迸裂,当场身死。

    远远望见了这一幕,王羽虽不知死的是谁,但他已经可以想到战局,以至天下大势的走向了。

    “河东已定!”

第九十七章 仙法之秘

    城内的厮杀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在后方观战的王羽本来担心大胜后的白波军会放火烧成,但也不知道是他把引火之物都收缴了的缘故,还是白波军没有这个习惯。总之,城内的杀戮虽然惨烈,但一直没有大股浓烟升起。

    王羽放了心,转头伸手,道:“杨将军,大势已定,一起进城看看吧?”

    “呃,好……”杨奉一直就那么呆呆坐在祭坛上,愣愣的应了一声,迟疑着伸出手时,却瞥见祭坛下几个灰头土脸的老卒,他心中一动,婉拒道:“还是使君先行入城吧,某的腿很是酸麻,一时走不得路,稍待片刻才好。”

    “也好。”王羽点点头,自顾自的进城去了。对杨奉的评估又高了一些,此人的心思还是很细的。

    等王羽走远,杨奉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身,三五步就下了祭坛,冲到老卒的面前,把那几名老卒吓了一跳。

    “地道里面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到底做了什么?那城墙到底是怎么塌的?”杨奉哪管对方惊讶不惊讶,将心中憋了很久的问题一股脑的问了出来。

    因为憋的太久太难受,把问题问出来后,他竟是有了种溺水获救的舒畅感。

    “咦?杨帅……”老卒下意识的回答道:“呃,是小天师的法术啊,风火轮转……”

    “某当然知道是法术!”杨奉很郁闷的措着词:“诶,我问你的不是这个,是他作法之前,在地道里都做了什么?从头说,越详细越好!”

    他可不想在这个当口上被当成嫉贤妒能的人,经过此战,王羽在白波军中的威望,恐怕已经可以与张角兄弟比肩了,对这种人嫉贤妒能,就算是渠帅,也一样没好果子吃。

    杨奉只是想旁敲侧击的得到法术的真相,这么强力的法术摆在眼前,不设法学到手,岂不是暴殄天物?哪怕学不到全部,学个皮毛也行啊。

    这几个老卒是王羽特别留下,帮忙做辅助工作的,直到最后一刻,他们还在地道里面,如果说除了王羽之外,谁对这个法术最了解,自是非这几人莫属。

    “作法之前?您都知道的啊,小天师让人挖地道,说不用太宽敞,差不多容三五个人并行就可以……挖到墙根底下的时候,他也没让人太过深挖,就是在墙基底下挖出了几个长条形的缝隙,然后他说要找几个木箱子,一时来不及做,我们就挖了几口棺材,当时他的脸色有点怪,不过也没说什么……”

    老卒的叙述有些凌乱,也有些琐碎,但杨奉并没感到不耐烦,多年的经验告诉他,真相往往就隐藏在细节之中。

    “也就是说,法阵是设在墙基下面的,要用木箱……嗯,木生火,这倒是没错,可是火生土,这风是哪儿来的呢?火土相生,火是怎么轰破城墙的呢?真奇怪,你们等等,某记一下……”

    杨奉的学习态度很认真,几个老卒互相看看,眼中却都有一丝鄙夷之色。想学小天师的仙法?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资质?当了这么多年渠帅,都没学到,照猫画虎就能成功了?

    能学成仙法之人,都是上天眷顾的天命之人,就像当年的大贤良师一样,哪里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效法的?

    将前面的内容想了又想,不管能不能理解,统统都记在了脑子里,杨奉又问:“然后呢?”

    “然后,就留了几条点火的引线,引线浸了油,有十几丈那么长……最后把在城墙下横向转弯的那段地道用砖石封死,就大功告成了。再后面就是今天早上,一听到小天师的信号,就立刻点火……”

    老卒突然一拍脑袋,得意的向几个同伴笑道:“呃,对了,小天师还提前让人挖了一条藏身洞,告诉咱们点火之后,立刻就钻进去,用厚木板顶住洞口……开始老王他们几个还不大信服,想往外跑,被俺硬拉了进去,结果怎么样?小天师的法术果然厉害吧?”

    “可不?张大哥这次可是救了大伙儿的命啊。”另外几人也是没口子称赞,惊叹之中,不无几分余悸。

    杨奉能理解,后来从洞口中喷出的烟火,已经说明了一切。距离几百步外,余波都有这等声势,首当其冲的人或物,除了粉身碎骨,还能有别的下场?运城的城墙不就是明证吗?

    虽然还没去具体查看过,但远远望几眼,杨奉就能估出个大概了。

    运城的城墙比白波垒的还要厚几分,超过了三丈!而且材质也不一样,白波垒的那个是土墙,坚固程度比运城砖石结构的城墙差很多,能把这样的城墙轰上天,得需要何等巨大的力量?除了法术,确实没有其他方法可以解释。

    “问题可能就在于……那木箱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前思后想了一番,杨奉得出了一个结论。

    老卒齐齐摇头:“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平时做法事,做符水的那些东西,盐硝、硫磺什么的,很普通……”

    “没有别的?”杨奉也很纳闷。

    这些东西确实很普通,盐硝、硫磺都是引火之物,开坛做法事必用,此外,盐硝还是符水的主要原料之一,情况允许的话,各地的黄巾军都会在军中常备这些东西。

    河东、并州、雍、凉都盛产此物,白波军借了地利之便,储备尤其充足。

    这次被王羽尽数调用,看来,那风火之术,与这些引火之物的确有关,不过这也是正常现象,就算是大贤良师三兄弟,做法的时候,也是需要一些媒介的,而不是凭空将法术召唤出来。

    “别的啊?这可不好说。”张姓老卒煞有其事的摇摇头,却不肯说话,杨奉一看就明白了,当即一挥手,道:“知道什么就赶紧说,等回头家眷迁过来,某许你家先选一百亩地。”

    “谢杨帅!”张姓老卒大喜,其他几个人却都嚷嚷着不依,杨奉接连又许出去了百多亩水田,众人这才消停下来。

    王羽当初招人的时候,明言说要不怕死的,真要死在地道里,必重重给笔抚恤。现在几人都毫发无伤的出来了,王羽却进了城,他们不知道那笔重赏能不能兑现,正惶恐着呢,可没想到,卖消息都这么有赚头。

    几人心里都在打主意,这次大胜之后,将运城到永济的卫家故地都占下来,大军就有了休养生息的地方,应该就不用再过朝不保夕的日子了。

    自己这把年纪,也没必要继续在军中混饭吃,讨些田地种,闲来给人讲讲这些日子的经历,日子想必会很有滋味吧?

    “棺材里面,肯定有其他东西。”张姓老卒确实是个有心人,他注意到了很多别人没留意的细节:“送进小天师军帐的盐硝和硫磺,总共有几百斤,等他装好箱,抬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十口棺材,每口都有百十斤重,这重量……”

    “翻了近倍!”杨奉眼中精光一闪。很显然,那里面掺了别的东西,他捏着下巴,陷入了沉思:“到底掺了什么呢?”

    “杨帅,您别怪老朽多嘴。”张姓老卒语重心长的劝道。

    “这道统传承啊,可不一般,小天师的秘诀怎么可能随意示人?再说,这种东西也是要靠机缘和资质的,当年大贤良师收了那么多徒弟,最后又有几个传承了真诀的?一个都没有!否则,这些年各地的兄弟们历经了那么多凶险,黄巾力士怎么会直到今天才重现?”

    “有道理。”杨奉心下释然,他发现自己确实有些着相了。

    这样的法术,连大贤良师都不懂,自己怎么可能一学就会,资质这东西是最可遇不可求的,还是巴结着朱使君,把卫家剩下的四座坞堡都攻下来再说。

    转头看看张姓老卒,杨奉沉声吩咐道:“你不错,以后就在某军中参赞吧。现在,你去召集人手,收集盐硝、硫磺,越多越好,明白吗?”

    黄巾军的身份带来了诸多无奈,人才就是重大制约。

    卫家要找幕僚,只要把风声放出去,当地,或外地的名士高人,就会蜂拥而来,把门槛都踏破,可杨奉就没这待遇了,名士是肯定不会有的,顶多也就是在行伍之间,找几个相对脑子灵活的出来。

    “喏!”老卒大喜,连忙应诺,然后拉着几个同伴,开始分派任务了。

    运城虽下,但卫家还有四座大坞堡,十余座小坞堡,小天师虽然神威无双,但也难保卫家人不负隅顽抗,施法的准备还是要做足的。

    见新属僚办事得力,很有章法,失望之余的杨奉也不无欣慰。举目四顾,他心中更是涌起了阵阵豪情,有了两河之间的这块沃土,白波军的声势必将传遍天下,这样一来,朝廷封赏的官职,肯定不会小了。

    当然,在那之前,一定要把朝廷的使君,朱小天师伺候好了才行!

    杨奉打定主意,不在寻根问底,而是将秘密藏在心底,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这么想着,他快步朝城内走去。

    ……“原始黑火药的威力,果然很一般啊。”站在城墙缺口前,王羽摇了摇头:“放了近千斤火药,居然只炸出这么个小口子,要不是煽动工作做的好,装神弄鬼也得力,这胜负真是很难说呢。”

    硝石、硫磺加木炭,王羽塞在棺材里,用以进行爆破的,当然只能是黑火药。

    前两样材料,在这个时代已经应用得很广了,木炭这东西更是司空见惯。研究过黄巾军有能力进行的攻城战术后,以穴攻的模式,展开地下爆破,就成了攻打运城的唯一选择,这也是可行性最高的策略。

    现在看来,效果很一般,若是用更高级点的炸药,以当时的布置,说不定半面城墙都会坍塌。

    当然,效果不足,除了火药威力有限之外,城墙的坚固程度,可能也是主因之一,这些因素下次都要考虑到才行。

    不过,总体效果还是不错的。王羽点点头,这招就算无法对城墙造成决定性的破坏,对双方士气的消长也能起到相当大的作用,基本上还是很不错的。

    王羽不准备推广火药,这个时代的基础技术还不够成熟,从推广到应用要很长时间,等工匠们能造出原始的火枪,都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了。

    既然对提高技术、生产力都没有太大帮助,还不如留在手里,当做攻城的秘密武器,用在关键时刻呢。

    确定了效果,王羽也不多做耽搁,悠然迈步,向城内走去,战事已经结束,现在是检阅战果的时候了。

第九十八章 万众皆欢腾

    因为很快就分出了胜负,所以,这场战斗的伤亡者并不是很多,但胜利后,绝大多数白波军都瘫坐在地上了。

    精神上的亢奋,可以在一定时间内,让人发挥出超常的力量,像是服用了超量的兴奋剂似的,但后遗症无疑也很大。

    亢奋时,身体感受不到疲劳和伤痛,但在敌人消失后,兴奋劲开始消退,这些感觉就会从身体各处涌出来,比先前的势头更猛。

    就算没接触到敌人,也没受伤,但长距离的冲锋本身就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负担,这是名为黄巾力士,实际上就是宗教狂信徒的可怕之处,同样也是他们的弱点。

    如果敌人以一部分兵力诈败,避过黄巾力士突击的锋芒,然后以伏兵突袭,那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挽救不了黄巾军的败局。

    所以张氏兄弟失败了,这种模式的确不能常用,更不能指望靠这一招吃遍天下。

    这就是进城之初,王羽第一时间的感受。

    然而,下一刻,他却发现,自己的估计有点偏差,因为随着他的出现,本已瘫软在地上的士兵却纷纷站了起来,忘情的欢呼着,一场盛大的检阅仪式就此展开。

    大多数黄巾兵并不认识王羽,三万人的大方阵,纵横绵延数里,站在队伍中间或队尾的人,哪可能看得清王羽的相貌?

    不过,王羽身上那件道袍,所有人都是认识的。

    今天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这场梦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的,大家都不知道,但小天师挥剑前指,雄城灰飞烟灭的那一幕,却永远刻在众人心中。

    正因为看到了那一幕,自己才感觉愤怒和悲伤化成了力量,从四肢百骸中,源源不断的涌出来,让自己变得力大无穷,身轻如燕!

    那一指,为自己指明了方向,让自己的心中充满勇气,一往无前!

    愤怒化成了火焰,随着小天师的一指,摧枯拉朽,无坚不摧;拿在手中,则有如上古神兵,可以斩荆披棘!

    悲伤化成了狂风,裹在身上,有如最坚固的甲胄,消除了疼痛,消除了恐惧,将伤痛尽数转嫁给了敌人!

    从前看似强大,难以匹敌的敌人,在自己面前仓皇逃窜,不敢稍做停留,亦不敢回头张望!看似高不可攀的运城,如今,已经踏在自己脚下!

    这一切,都是从前难以想象的奇迹,将这些奇迹展现出来的,无疑就是高踞在祭坛上的那个人!

    道衣似火,木剑如炬!

    循着小天师的指引,众人前赴后继,视死如归;如今大功告成,众人能做的,只有忘情的欢呼,将荣誉和尊崇毫无保留的奉上!

    “小天师!”

    “法力无边的小天师!”

    “救苦救难的小天师!”

    伤痛、疲惫再次消失,白波将士高举着武器或双手,用尽全力的欢呼着,叫喊着。为了更清楚的看到心目中的神明,他们翻上了墙头,爬上了屋顶,也有人拼命跳跃着,只为了看王羽一眼。

    这是发自内心的拥戴,王羽可以断定,只要自己想,以这个小天师的虚假身份,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城内的三万将士收归麾下,将整个白波军都收入囊中,也不在话下。

    “小天师,末将……”胡才出现在了,他脸上的表情半是愧疚,半是狂热,倒是狂热占得比重更大些。愧疚无疑是针对先前对王羽的怀疑,胡才也是个直肠子,心里藏不住事,什么都摆在脸上。

    “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王羽微笑着摆摆手,然后清晰的看到,狂热,彻底覆盖了这位黄巾渠帅的双眼。

    “小天师,您是天公将军的传人吧?一定是的!请您打起天公将军的旗号,统率天下黄巾吧!白波军十万将士,就是您最忠实的追随者!”李乐的情绪更激动,说的话也更直白,他的话,引起了周围一片热烈的呼声。

    “小天师是太平道的传人!是上天派来拯救咱们的!”

    “小天师,请您接掌黄巾军的大旗,带着咱们开辟出一个清平世道吧!”

    “小天师……”

    看着一张张热情洋溢的脸庞,听着一声声发自肺腑的呼声,不得不说,有那么一瞬间,王羽有些心动。不过,他最终只是微笑着向众人挥手,并没有回应这些呼声。

    成为黄巾军的天公将军?这种想法很有诱惑力,尽管黄巾起义最强劲的势头已经过去了,但天下各地的黄巾依然层出不穷,如果能都集结起来,怕不有百万之众。

    不过,想把这些黄巾都集结起来,根本就是无法完成的任务,那需要转战数州,还得经过很多勾心斗角。李乐、胡才对自己崇敬有加,但其他人怎么想就很难说了,单说掌控白波,他就先得想办法摆平郭太和韩暹。

    对付郭太,王羽没什么压力,此人热衷于劫掠,甚至还勾结了胡虏,死不足惜。但韩暹却是个没多少野心的,他只想着安稳度日,想必黄巾军中跟他想法类似的也不在少数。

    这次打运城,自己借鉴了后世的经验,先煽动,然后摆个很酷的造型,秀了把法术,成功的激起了白波将士的士气。但这种法子不可能反复用,用了也不见得次次都有效果。

    张角兄弟是职业的神棍,变戏法的套路应该比较多,自己可没那种本事,王牌特工掌握的技能很多,但绝对不包括变魔术。

    等到受了挫折,厌战情绪就会开始蔓延,白波军的士气必将大幅下降,自己若是只图眼前的利益,贸然接掌黄巾战旗,将来肯定要吃大亏。

    除了黄巾军本身的问题之外,外间对黄巾军的看法也很致命。

    如果在身上打上黄巾的印记,那就得跟三国时代的绝大多数名将、谋臣说再见了。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徐晃和杨奉,照书里所讲,徐晃最初只是河东的一名小吏,杨奉有了朝廷封的官职后,将其召入麾下,委以重任。结果跟曹操对上之后,徐晃头也不回的就走了,杨奉只能徒呼奈何。

    三国时代对忠义看的还是很重的,吕布换了一次领导,就被骂成三姓家奴。徐晃这次叛变,却没留下任何污点,无论当时还是后世,没一个人拿这个经历说事儿。

    为什么?因为杨奉是白波军,哪怕已经投靠了朝廷,为保护皇帝和西凉军殊死作战过了,在世人眼中,他仍然是贼!徐晃从贼窝叛走,世人当然无须责难,弃暗投明有啥值得大惊小怪的?

    以泰山王鹏举身份,王羽若是遇上赵云,有九成以上的把握,可以直接用说服的办法,将对方纳入麾下。可是,他要是以黄巾军天公将军的身份遇上赵云,后者不直接挺枪就刺,已经算是很给他面子了。

    这个时代的士庶之别,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消除的。

    三国的名将不少都是寒门出身,但所谓的寒门,其实就是没落的士族,几代没人当官,豪族就会变成寒门,骨子里是一样的。

    也就是于禁这种从小兵做起的,才能算是真正的草根,是庶民,可以跟黄巾军毫无芥蒂的相处,其他名将,多半是不屑一顾的。

    其实有了黄巾印记,想投靠别人都难,除非带着势力。最典型的例子是廖化,他第一次遇见关羽的时候,就表示要投靠了,诚意很足,结果关羽虽然正在落魄之际,依然婉拒了廖化的要求。

    后来刘备屯兵新野,廖化千里迢迢的跑去投靠,也只是勉强被收下,在蜀汉阵营蹉跎多年,最后到了名将死得差不多,蜀中无大将,他自己也变成伏枥的老骥了,这才有了出头之日。

    廖化的境遇,到底与他的能力有多少关联,王羽无心深究,他只要知道,黄巾的印记不能轻易往身上揽就足够了。

    对待黄巾,他准备采取曹操的办法,等有了机会后,对其加以收编,大部分人解甲归田,少部分留用,严明了军纪后,再正式纳入麾下。

    比起大胜之后的欢呼,他宁愿看到眼前这些人,在丰收之后,向他欢呼,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上战场的。

    不过,眼下他的兵马远在南阳,也没打算拿河东当根据地,所以,现在不是收编白波军的好时机。反正交情和威望都有了,现阶段想影响白波军应该不难,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宜将余勇追残寇,卫氏家业甚大,若给了他们修整的机会,难保不会咸鱼翻身,依某之间,稍事修整之后,即当从速进兵,扫清卫家,以及当地豪强的势力,彻底将两河之间的土地占据下来。”

    “小天师说的是。”尽管王羽没答应什么,但李、胡还是做出了部属的姿态。

    “尊……小天师的意思,是全军而出吗?那运城怎么办?安邑那边万一……”倒是杨奉更清醒些,他很能理解王羽不愿意接掌黄巾战旗的心情,成了黄巾,确实受歧视啊,不然他干嘛一直这么急切的要招安?

    “让后军跟上来不就行了。”

    “不行!”胡才跳出来,气哼哼的说道:“不能便宜了郭老大那厮!之前形势不好,他冷眼旁观的看热闹,现在仗了小天师的神通,儿郎们血战得城,岂能让他占了便宜?”

    一口怨气发完,他这才记起是在王羽面前,干嘛又拱手作揖的赔礼,王羽自然不跟他计较,反正郭太这人确实不招人喜欢。

    王羽悠然道:“很简单,你们不要泄漏我的真实身份,尽量封锁大捷的消息,然后快马加鞭,送封信给郭、韩二位求援,到时候,谁是真心来帮忙的,谁是心怀不轨的,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好办法!”李乐一拍大腿,笑道:“郭老大那厮准按兵不动,老韩却是个仗义的,等他一到……咳,依我看呐,卫家残余的势力,未必敢顽抗,得到消息之后,他们还不被小天师的神威吓得屁滚尿流啊?老韩来了,也就是分地盘而已。”

    要的就是他来分地盘,拿好处,王羽微微一笑。

    自己现在吃不下白波军,将来总归是要来吃的,队伍当然越纯粹越好,眼前这仨没啥问题了,然后就是韩暹。对这人,王羽不打算来硬的,以此人的性格,收买就可以了。

    至于郭太,也不用现在就挑动三将内讧,从这三人的称呼中可见,他们对郭太虽有不满,但还没到要拔刀相向的地步。

    自己既然不打算执掌帅印,就无法直接参与白波军的内部纠纷,用间接的手段削弱郭太就足够了。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就是,要好好利用这场大胜的契机,彻底搅动司隶州,乃至天下的形势,顺便给自己捞点好处。

    就这么简单。

第九十九章 河东剧变

    初平元年的三月,对闻喜县来说,是一段相当悲催的时光,没听到多少喜讯,噩耗倒是很多。

    肆虐河东的白波军大举南下,一反常态的打起了硬仗,在城下伤亡了数千人,依然不肯罢休,摆出了一副非破城不可的架势。

    要不是城内军民同心协力,原来不怎么起眼的徐县尉又突然爆发,展示出了万夫难敌的精湛武艺,说不定城已经被攻破了。

    可苦难还没有结束,贼军突然来了援兵,城外的兵马一下子增加到三万以上!城内军民无不自危,要不是知道逃出去更危险,说不定城里的百姓当天就会逃亡近半。

    也只有那位平时不苟言笑,关键时刻却很靠得住的徐县尉还保持了镇定。不过,徐县尉再强,也只是一个人,面对数万贼兵能起到的作用,是微乎其微的。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闻喜百姓祷告的声音,终于降下了纶音,得到增援后,实力大增的贼兵,竟然弃位而去了!

    这样的大起大落,着实让闻喜军民欢腾了一阵子,有不少当天在城门值守的士兵,都看见了王羽与白波众将争论的场景。

    于是,各种传言喧嚣尘上。

    最开始,传言说什么的都有,千奇百怪,不一而足。等到出城查探的哨探回来后,意见逐渐变得统一起来。

    白波军中大部分的都是本地人,和郡兵之间也没有解不开的死仇,所以,双方之间有很多通传消息的渠道。闻喜人很快就知道了,那个劝退贼兵的少年,似乎是朝廷派来招抚的使者,他以仁心仁德,感化了几大贼酋,使其改变了攻略目标。

    听了他的劝说后,白波军直接把目标指向了运城!

    对闻喜百姓来说,这是个再好不过的喜讯了。

    卫家不是良善人家,但运城却城高壕深,白波军在那里耗的时日肯定不会少了,伤亡想必也很重,无论最后胜负如何,对战的双方肯定都很受伤,没有力气再作恶。还有比这更好的消息吗?

    喜讯传开后,城内欢声一片,不少百姓都打算好了,等打听到那位少年使君的名姓后,给他立个长生祠什么的,以感谢他为闻喜人做的好事。

    除了欢声,城内也不是没有异音。在守城战中立下大功的徐县尉,就主张要衔尾追击白波军,就算不能给对方造成实质上的损失,也要延缓他们的行程。

    他的理由很充分,现在还不能确定白波军去攻打运城,从兵法上来说,那种说法根本就不合理。不顾后路的孤军深入,白波军远还没到那种穷途末路的时候,他们很可能是去攻打安邑的!安邑若失,闻喜区区县城又岂能独存?

    可是,全县上下,没有一个人听他的。

    请神容易送神难,攻城的白波好容易才走了,若是贸然追击,把他们给惹怒了,又返回来怎么办?再说了,要打安邑就让他们去打呗,郡城的城池可比闻喜高大多了,城里兵精粮足,有什么可担心的?

    反正闻喜被围攻的时候,屡次求援,安邑也没派出半个兵来,现在也该他们尝尝孤立无援的滋味了。

    徐县尉虽然有心报国,但没人支持,他终究不能一个人杀出去,最后也只能长叹作罢。

    然后形势就急转直下了,白波军大举南下,后续的部队源源不断的开了过来,然后,在闻喜城外扎下了营盘,不肯走了!

    开始只有数千人,到了后面旌旗蔽日,锣鼓喧天,竟然又聚集了两万以上的大军!

    望着城外绵延十数里的连营,闻喜人欲哭无泪,也不知道闻喜这地方有什么好处,怎么就这么吸引贼兵呢?

    城外的白波倒是没攻城,但闻喜的春耕彻底被耽搁了不说,城内的粮食也开始吃紧了。一个人口数千的县城里能有多少存粮?

    这一次,县令冯远是真的关注上南下白波军的行踪了。

    他们要是攻打运城还好,为了保护与白波谷之间的屏障,安邑有可能派援军,或者运些粮食来。若是不然,那闻喜也只有一条路可走了,投降总比饿死强。

    报着万一的希望,他将县里的战马、驿马全都用上,派了几十个信使出去,向安邑告急。今天,安邑的回信终于到了!

    冯远召集了县中的文武官吏,就闻喜的命运抉择,展开了商讨,他的第一句话,就让所有人经历了一番跌宕起伏。

    “安邑回信了……”大喜。

    “……运城陷落了”大惊。

    “什么?”

    “这么可能?”

    “这才几天?”

    众人呼啦啦全站起来了,哪怕是最盼望白波军进兵运城的人,也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消息。这消息太匪夷所思了,那可是运城!卫家花费数年时间建起来的最大的坞堡!

    冯远神情呆滞,木然说道:“运城是前天失守的,消息当晚传到了安邑,城中一片大乱,本县的信使没人顾得上了,直到昨日将晚,曾使君才想起此事,然后写了封回信……消息假不了,确定无疑。”

    他刚看到信的时候,也惊得魂不附体,但跟信使反复确认过之后,也只能无奈的相信了。信使在郡城的见闻,足以证明有惊天大事发生,带回来的回函也是郡守亲笔所写,没什么可质疑的了。

    “前天就失守了?那岂不是说,从白波离开闻喜,到攻破运城,一共只用了不到十天的时间,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徐县尉,你怎么看?”

    众官吏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徐县尉,百姓不太了解,他们却知道的很清楚,这位县尉可不仅仅是武艺好,当日在城中调兵遣将,布置防御体系的也是他。

    这么个精通兵法,武艺过人的大才,在个小县城里当县尉,绝对是屈才了。有军事相关的问题,问他准没错。

    可徐县尉自己也发懵呢。

    看县令的意思,应该不是开玩笑,可这事儿不合情理啊!白波军哪来的这么大本事?难道卫家只是徒有虚名,外强中干?

    “听说白波军中出了能人,不但能呼风唤雨,召唤雷霆霹雳,而且还能驱使黄巾力士,法力比当年的张角兄弟更高一筹。”冯远及时解答了这个问题,只是答案却更加匪夷所思。

    “咝!”整个县衙里,都是抽冷气的声音,好在是春天,还没有蚊蝇,否则这些昆虫肯定死伤惨重。

    徐县尉顾不上纠结这些细节了,他转移了一下话题,不过这个问题也同样很重要:“那曾使君的意思是……”

    “这个么……”冯远犹豫了一下,然后把手中竹简往桌案上一丢,颓然道:“诸君,请自己看吧。”

    竹简落在桌案上,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然后,竹页发出了清脆的摩擦声,最后,‘嗒’的一声,彻底摊开,将上面的字迹展现在众人面前。

    大堂内静悄悄的,众人屏息细看,脸色都是变幻不定。

    前面的内容,跟冯远刚才说的差不多,然后,郡守表示,白波军攻势犀利无比,攻下运城后,稍作休整,便转而攻打卫家其他坞堡去了。如果短时间内再下一城,那毫无疑问,他们肯定掌握了某种特殊的攻城方法,比如:妖法……郡守不是人云亦云的人,他的消息是从侥幸脱逃的几个名士那里得来的,加上一部分溃兵的口供,最后得出来的结论。

    郡守表示,援军肯定是没有了,有也未必能起到作用,朝廷没有援军的话,安邑也是自身难保。所以,诸君自求多福吧。

    一连串噩耗之后,郡守友情赠送了一个情报,他证实了朝廷使者的说法,表示据他所知,包括董卓在内,朝中不少大佬都在打白波军的主意,白波军也确实有意接受招抚。

    话说的很浅白,但里面的深意,大家都明白了。

    如果真到万不得己,那就是能拖就拖,拖不下去就降,反正等白波军接受招抚了,大家还有反正的希望。

    看到这里,众人的脸色都变得好看些了。能保命,还不会污了名头,的确值得一试,当然,要到山穷水尽那一刻才行。

    不过,城里已经缺粮了,这一天想必也不远了。

    “诸君怎么看?”冯远把信展示出来,就是为了不独自承担投贼的名头,他这话问出口,一时倒也没人应声,众人眼神飘忽,都在等着别人先开口。

    “某不降!”结果,果然有人先开口了,语气斩钉截铁,但说出来的却不是众人想要的答案。

    “公明有志气,其他人呢?”这个结果在冯远的预料之内,这徐县尉勇则勇矣,但却不懂明哲保身之道,从他当日力主要出城追击,可预见今日了,他不降,就随他去,总不能逼着阖城军民给他陪葬吧?

    见主战的被忽视,众官心下都有了底,有人试探着说道:“不如先派个使者,去城外探探虚实?”

    冯远捻须赞道:“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此乃兵家正道也。”

    计议已定,众人开始推选使者,这个时候当然是要互相谦让的,毕竟任重道远么。至于曾经的英雄徐县尉,则被孤零零的丢在了一边,口口声声要忠君报国的刺头,这种人最讨厌了。

    ……见到闻喜使者的时候,郭太正喝得半酣。

    就在昨天,他也接了封信,信是从运城送来的,统军的白波三将都有署名,信上没说有关于战局的事,只是拼命催促,让他和韩暹从速进兵。

    看过信后,韩暹急了,郭太表面忧虑,心中却暗爽,让那几个蠢材多吃点亏才好,不然他们就不长记性!

    两人意见相逆,最后大吵了一架,韩暹带着本部人马,和一部分亲近的小帅南下了。郭太也不阻拦,反正那几个人实力大损之后,他这个大统领就实至名归了,何必非得拦着呢?

    结果,使者带来的消息,直接把他的酒意给惊到了九霄云外。

    “你们要投降?为啥……”

    “什么!运城被攻破了?是你喝多了,还是老子喝多了?这才几天?算上路上的时间也不到十天啊!他们到底对运城做了什么?对卫家做了什么?”

    郭太红着眼睛大叫,拼命抓着使者的衣领,差点把这个可怜人给勒死。

    那使者心里大骂:老子怎么知道你们对运城、对卫家做了什么?老子只知道,城里那帮家伙都是王八蛋,平时跟老子称兄道弟,到了关键时刻,一个比一个不讲义气,投骰子都要作弊……救,救命啊!

第一百章 烽烟处处

    陕,隘也,就是险要难以通行的地方。

    陕县位于崤山群山峻岭之间,地势极为险要。战国时代,秦国之所以独力面对中原群雄而不落下风,这崤函之固的天险,确是重要原因之一。

    几百年过去,随着汉统东迁,陕县的重要性下降了很多,连函谷关都迁到了如今的新安一带。不过,随着中原局势的动荡,这里再次成为了兵家重地。

    如今驻扎在这里的,是董卓麾下,除了飞熊军之外,西凉铁骑中最精锐的一部兵马,步骑共计两万余。统兵的是西凉军的两大猛将,李傕和郭汜!

    李、郭二将的主要使命,是扫平白波军,不过到了河东之后,他们与白波军的接战并不频繁。平白波只是表面上的理由,实际上,他们要做的是确保退路的安全,陕县作为河东最重要的关隘,自然是重中之重。

    不过,若是有机会,他们也不介意给白波致命一击,彻底消除这个隐患。

    所以,在接到卫德的传书后,二将当即下令,只留下樊稠的三千步卒守关,其余各部全军渡河,杀奔运城,试图在城下全歼白波。

    这次出兵,西凉军的士气很高,陕县周边人口稀少,没处消遣,更没什么油水可捞,他们羡慕在洛阳的同袍都快羡慕疯了。

    这次终于有机会到相对富庶的河东腹地去走一遭,谁能不兴奋?他们是去救援的,卫家的豪富,天下皆知,多少也得意思一下。从卫家身上把一根毛下来,应该就够大伙儿好好乐上一阵子了。

    士气高,效率就高,西凉军行军速度很快,李傕出兵的命令下达没多久,大军已经浩浩荡荡的渡过了黄河,郭汜更是带着亲兵,冲在了最前面。

    这就是白送的军功,白得的便宜,不抢个先,怎么对得起尽早起的那课吉卦?

    然而,就在郭汜兴冲冲的要建功立业的时候,一个中军来的传信兵打断了他的兴致。郭汜大是不耐烦:“稚然什么都好,就是太婆妈了,他不会是又想叮嘱俺,让俺不要冒进,免得中埋伏吧?”

    “回禀将军,李将军让您速返中军议事,大军暂停前进!”

    “什么?”郭汜惊疑道:“都过了河了,突然要停下?出什么事了?”

    “属下不知……”传令兵摇头,郭汜还待追问,却听得军列两侧尽是高呼声,“止步!全军止步!”

    他知道老搭档是来真格的了,于是不再多问,纵马往中军疾驰而去。

    见到李傕,郭汜劈头问道:“稚然,到底怎么回事?”

    李傕面沉如水,冷声道:“运城已经被攻破了,白波军中出了能人,能施展妖法,摧墙毁壁于无物,还能驱使黄巾力士!如今他们正在攻打卫家其他坞堡,最新的消息是,他们在解县外修祭坛,还没建好,城内的守军就弃城而逃了。”

    “这么厉害……”

    郭汜心理素质不错,听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消息,也没有大惊小怪,他摇头晃脑了一会儿,唏嘘道:“这仗的确不能打了,天命在白波那边啊!俺就说呢,拜神得虔诚,失了圣眷,什么事都干不成,你们都不听我的,这下信了吧?”

    “倒也不是不能打,如果卫家那些人不这么孬,能坚守一阵子,咱们出奇兵,用铁骑迂回突袭,也能打白波贼一个措手不及。可卫家那些守将一个个都是白痴,溃兵已是惊弓之鸟,他们居然还傻乎乎的往城里引,不封锁消息,这么搞,军心不乱才怪呢!”

    李傕摇摇头,搭档这些乱七八糟的言论,他早就听腻了,让他感到遗憾的是,错过了战机。不过,他的出兵速度已经算是很快了,总得让白波贼在城下耗些时日,才能削弱对方的士气吧?谁想到有妖人出现了呢?

    郭汜问道:“那现在怎么办?派人去安邑,让他们出兵配合,两面夹击?”

    “来不及了。”李傕继续摇头,“韩暹的兵马已经南下了,安邑以西的白波贼已有近五万之众,又有坚城可守,安邑的郡兵能有何作为?最让人恼火的是卫家那些蠢材撤退前居然没放火烧粮!”

    李傕将马鞭用力一甩,发出了一声凌厉的破空声,牙也咬得咯咯作响:“我问过了,单是运城的粮仓,就有至少五十万斛粮食,加上解县那两个新被打下来的,恐怕已经超过了百万!百万斛粮食啊!就这么白白的送给了贼寇!”

    “咝!”郭汜倒抽一口冷气,眼珠子开始泛红:“一百万?老天,卫家居然这么富!早知道,咱们就应该抢先动手哇!”

    “哪有那么容易!”李傕晒道:“你以为我没打过他们的主意吗?我派人去看过,那几座坞堡修的不是一般的坚固,就算器械、兵马都充足,想攻下来也得伤亡惨重,得不偿失。”

    “果然!”郭汜一拍巴掌,恍然大悟道:“学好法术才是正经!”

    李傕看都不看他,沉声道:“退兵吧,快马将消息送到洛阳,向丞相告急,让丞相早做定夺。”

    郭汜点点头,赞同道:“嗯,对方有仙法助阵,打也是打不赢的,光是雷火霹雳就够受的了,万一再来个撒豆成兵,就算换了皇甫义真那厮,一样得吃不了兜着走……诶,稚然,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就走了?”

    ……华阴。

    “牛中郎,你怎么了,受风寒了吗?”张济很纳闷的看着上司,明明已经离开洛阳这么远了,老婆也没带在身边,他怎么还一个劲的哆嗦呢?

    “诶,我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身上一直冒寒气,总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牛辅捧着杯热汤,但却丝毫感受不到暖意,说着,他又抖了一下。

    “不祥的预感?”张济抓抓头皮,他也有种不祥的预感,牛中郎这是要犯病啊。

    “嗯,就好像华阴那天晚上似的……”牛辅抖得更厉害了,“要出事,没准就是那个王鹏举又搞出什么事了,嗯,河阴、华阴,这地名都不怎么吉利,要出事,肯定要出事!”

    “不可能吧。”张济倒是能理解牛辅的恐惧,河阴那个晚上对牛辅来说,可说是一生的转折,要是没有那天发生的那些事,牛中郎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嗯,还连累了自己。

    张绣身后站了个白袍小将,听着这边对答,几次都露出了不屑的神情。开始在张济的连番示意下,还能勉强压抑,听到最后,他也再忍不住了,扬声喝道:

    “哼,可惜叔父去孟津的时候,绣未曾随军,不然的话,哪里还有王鹏举那厮逞凶的机会?可恨,着实可恨!他若真的西出函谷,也不须调遣军马,只消绣一人,定能取他首级来见!”

    张济吓了一跳,心中叫苦不迭,面上却是声色俱厉:“佑维,牛中郎面前怎可无礼?还不快向牛中郎道歉?”

    张绣性子也很犟,哪里肯低头,叔侄二人大眼瞪小眼,一时僵在了那里。

    “好啦,好啦,年轻人有点锐气是好事。”牛辅脾气原本就不错,屡经重挫之后,如今变得更加和气了,他打圆场说和道:“初生牛犊不怕虎,等见识过那王鹏举的本事,就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牛辅的感慨是由衷而发,倒也没有别的意思。可他这话听在张绣耳中,那是要多气人有多气人!武艺手段姑且不论,单说年龄,自己学成武艺后出道,迄今已有十余载,二十多岁的人了,跟一个弱冠少年比起来,居然是初生牛犊?

    这不是侮辱人吗?他本来就是个火爆霹雳的脾气,哪里受得了这个,可待要发作时,却见牛辅一脸诚恳,并无半分嘲讽之意。

    伸拳不打笑面人,就算牛辅不是主将,他这火也发不出,当下只气得满面通红,就差把胡子,就能跟关羽媲美了。

    “报……”就在气氛尴尬的时候,外间一阵脚步声急响。

    牛辅嘴唇颤了两下,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张济见状,只能越俎代庖了一次:“何事?”

    “陕县来信,河东有变……如今,白波势力大涨,前锋已至蒲坂一带,不排除他们有继续进兵,图谋关中的可能!李将军请牛中郎提高警惕,千万不要疏于防范,以至于给蛾贼留下可乘之机。另外,虽然还没确认,但种种迹象表明,白波贼有攻城秘法,无坚不摧,城关虽险,却不足以依仗,一旦蛾贼在城关前修筑祭坛,请牛中郎务必派遣死士,予以摧毁!”

    “啪嗒!”牛辅手里的茶杯掉了,张济叔侄也顾不得宽慰或表示不屑了,他们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信使,眼神中尽是茫然。

    自从出了个王鹏举,这天下事是越来越古怪了,白波军都会攻城了,还有秘法!这世道,还让不让老实人活了?

    “是王鹏举,一定是他!”静默了片刻,牛辅突然一蹦老高,像疯了似的大叫大嚷道:“一定跟他脱不开关系,不行,这华阴不能待了,走,去长安,他要再跟来,就回西凉!”

    一边喊着,他一边自顾自的跑出去了,剩下信使和张氏叔侄面面相觑。

    张绣迟疑着问道:“叔父,牛中郎这是……”

    张济长叹一声:“唉,都是王鹏举造的孽啊!牛中郎这是心病,难了。”

    “那现在……”

    “你带一队轻骑追上去,护送他去长安。我留此驻守,传信洛阳给丞相,向他告急!”

    “喏。”

一零一章 汉帝刘协

    陈留王?

    皇帝!

    父皇啊,这就是您留给朕的朝廷,留给朕的江山吗?如果您在天有灵,就请睁开眼来看看吧,大汉朝已经没有未来了!

    高坐在金銮殿的至尊宝座之上,汉帝刘协和平时一样面无表情,心里却象开了锅似的。

    幼年时,母亲王美人的惨死,让刘协学会了隐忍,尽管只有十岁,可他却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这种成人都很难做到的事情。

    因此,在朝中大臣们看来,宝座上的皇帝,显得宝相庄严,在江山社稷风雨飘摇之际,分外令人安心。只是没人能看出皇帝眼底蕴藏着的火焰,那是愤怒化成的火焰,如果能化为实质喷涌出来,足以将整个皇城烧成灰烬!

    站在朕身前,挥舞着手臂大吼大叫的是朕的丞相,实际掌控着大汉朝权柄的董卓。正是这个粗鲁不堪的家伙,将自己扶上了帝位,做到了父皇和奶奶一直想做,却又没做到的事。

    自己应该感谢他吗?

    哼,自己还没蠢到那个份儿上!这个死胖子让自己当皇帝,为的不是扶保大汉朝,而是在想方设法的篡位夺权!

    若非如此,他怎么敢占据朕的南宫?让父皇的嫔妃们侍寝?这里是金銮殿,他又怎么敢如此粗鲁的大吼大叫,甚至还站到了自己的身前,口口声声的说着迁都的好处?

    效法西秦,坐观诸侯自相残杀?待时机到时,再出关制之,一统天下?笑话!大汉朝还没亡呢,所谓诸侯,也不过是朕的臣子!

    迁什么都?学什么西秦?

    权奸!

    刘协冰冷的目光稍微偏移了一下,看向了太尉黄琬。

    这位身负盛名的名臣一直在劝谏,只是态度却很婉转,轻声细语的引经据典,别说董卓根本听不懂,就算听懂了,这种力度的劝谏,他又岂能往心里去?给他挠痒痒还差不多。

    不过也难怪,前司徒杨彪很激烈的反对过了,结果被罢了官;比杨彪更激烈的司空张温,则是连命都丢了,家人亦不能保。

    在董卓眼里,朝中最为尊贵的三公,也不外如是,说杀就杀,说罢就罢,在这个节骨眼上,黄琬敢于出头,委婉的提出意见,已经相当不易了。

    没见新任司徒,久负盛名的王子师一直闭口不言吗?尽管那也是一种反抗,但无声的反抗这种事,有朕就已经足够了,身为大臣,就不必如此了吧?

    不过,自己也不能太苟责这些人了,做官的也是人,想要他们无条件的忠诚于天子,是不可能的,总得有好处给他们才行。但是自己……身为天子,却是身无长物,哪里又拿得出什么好处给别人?

    尸位素餐的一群人!

    他们又提起关东诸侯了,其实,那些人又是什么好东西了?当初向屠户何进提出引诸侯军入京的,不正是关东联军的盟主袁绍吗?

    若非何进行此下策,大汉朝的国势再怎么摧颓,也不至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吧?袁绍当日提出此议,动机到底何在?焉知他不是包藏祸心?

    侍中刘和密报,如今袁绍屯兵河内,与洛阳近在咫尺,却不思进兵勤王,却与韩馥商量着,要立刘和之父,幽州牧刘虞为帝!

    自己尚还健在,此人就敢如此,谁能保证他不是早有阴谋,就等着这一天呢!

    一群乱臣贼子!

    大汉养士四百载,这是养出了怎样一群臣子啊!父皇,大汉的列祖列宗,你们睁开眼看看吧!

    刘协微微扬起了脸,向着无垠的苍穹,发出了无声的悲号,眼角,一滴热泪无声滑下……然而,金銮殿上喧嚣声依旧,无论持何见解,参与辩驳与否,众人的眼中也都只有董卓,没人关注宝座上的天子。

    这就是傀儡的命运,还能指望什么呢?

    不,还有希望!刘协又坐直了些,努力将视线投得更远,越过殿下群臣,越过高耸的宫墙,越过深山大川……当日喊出大汉养士四百载,仗义死节,就在今朝,这句震耳发聩的怒吼,孤身杀入虎穴,割了董贼一耳的壮士,而今何在?

    有这样的忠臣良将在,大汉就不会灭亡,他会再次出现的,带着千军万马,扫平乱臣贼子,澄清寰宇,出现在自己面前!

    就在想到激昂处时,殿门处突然一阵骚动,随即,有人从外面闪身而入,拱手向众臣微一示意,众人便让出了一条通道给他,那人直往丹墀下疾行而来。

    放在从前,这是不可想象,这里是金銮殿,朝会正在进行之中,不得天子圣意,谁敢乱闯?然而,现在这是正常现象,闯殿之人乃是董卓的女婿兼心腹,同时还为董卓掌控着谍报密探,令京城人人畏如蛇蝎的李儒!

    谁敢惩罚他?谁能惩罚得了他?

    刘协并没有发怒,他早就习惯了,此刻,他心里略有些疑惑,还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更多的却是期待!

    李儒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步履匆匆,大异寻常,单从他的举止之中,就能读出一股惊慌的味道。

    这种情形,刘协不是第一次经历了,群臣同样不是第一次,虎牢关的战报传到洛阳时,董卓就正在朝会上,来通报的也是李儒。

    瞧!董卓把手中的象笏摔在了地上,还狠狠的跺了几脚,被摔在地上,象笏就已经四分五裂了,被董卓践踏过后,更是粉身碎骨,变成了一堆碎屑。

    董卓手里的象笏,其实就是个装饰品,他从来不在上面记什么东西,只是拿着好看。

    因为是装饰品,自然越华贵越好,那象笏是交趾进献的长象牙制成,整体雕琢而成,浑然一体,耀目非常,边缘处也以上好的美玉雕琢,一见便可知其名贵。董卓平时爱若珍宝,专门在上朝时拿出来炫耀。

    现在,他亲手把这宝贝给毁了,上次虎牢关惨败,他都没摔这个,看来,李儒带来的坏消息,实在非同一般啊。

    刘协感觉自己的忍术有点不够用了,他想笑,止不住的想笑,怎么都压抑不住,或者说,越压抑越想笑!

    董贼又倒霉,王鹏举又对他做了什么事?

    自从王鹏举名扬司隶以来,他每做点什么事,董卓都会倒一次霉,这次显然又倒大霉了。

    发泄了一通,董卓稍微恢复了些理智,他推开李儒,大声嚷嚷道:“迁都,立刻就迁,不能再等了!”

    没人反驳,这胖子正在气头上呢,贸然出头,谁知道他会做出来什么事?

    当然,也没人附和,能把胖子气成这副德性,事情显然非同小可,比虎牢关惨败的影响还大。熟知洛阳周边形势的人,甚至已经猜到了大致的情形。

    河内袁绍没有进取之心,兖州群雄占据了虎牢关之后,也只顾着庆功了,那个最凶猛王鹏举与公孙瓒等人一起南下,意向未明……很显然,洛阳这边不会有什么大事。

    会出事的只有两个地方。

    一是长安,西凉的叛军也收到了关东诸侯的檄文,似乎有借响应之机起兵的意思,如果他们的动作够快,三辅之地很可能已经烽火遍地了。

    再有就是河东。白波贼势力不小,蛰伏了一段时间后,可能又出来兴风作浪了。不过,还是三辅有警的可能性最大,西凉叛军的实力非同小可,董卓的主力尽出,很难抵挡对方的攻势。

    而白波虽然势大,毕竟不过是乌合之众,连安邑都越不过,又能闹出多大动静,使得董卓惊怒至此?

    如果西凉有警,那么,只要以缓兵之计拖着董卓,他就进退两难了,别说搞什么全民迁都了,说不定连百官都能躲过一劫。

    宏伟的金銮殿中,只有董卓的怒吼声在回荡着,尽管在急怒之下,董卓也觉察出了问题。可是,他也无可奈何,没人说话,他总不能随便抓个人出来杀了,来杀一儆百吧?那样没用,只会激得士人们更加离心离德,乃至恨他入骨。

    愤怒发泄不出,在这里也是没趣,董卓恨恨的一跺脚,怒哼道:“散朝!”然后,就按着剑柄,怒气冲天的离开了金銮殿。

    李儒跟在后面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了下来,转头冷声道:“诸君,河东虽然出了点事故,不过,却也不是什么大碍,对朝廷更是有害无利,儒奉劝各位,莫要转错了念头,误人误己啊。”

    “河东?”众人都是一怔。

    虽然想到了这个可能性,但没人会真的以为河东会出什么大事。事情在那里摆着,河东不是董卓的根基,只要陕县、潼关、函谷关这几处要害不受到威胁,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需要太过担忧。

    可适才董卓表现出来的,却是……李儒目光一转,落在朝班之末的某人身上,冷笑道:“卫令君还是速速回府看看吧,以儒想来,信使应该已经等候着了。”

    “呃?啊?”一个年轻人先是一惊,继而脸色剧变。

    大臣们也听出了李儒的话外之音,眼中都闪过了难以置信的神色,看起来,似乎是卫家出事了。

    卫家控制的地盘,是很要害的一块地方,如果白波贼控制了那里,从华阴到陕县几百里的防线,就真的处处告急了,难怪董卓惊怒若此。

    可问题是……白波贼怎么可能做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震惊之下,众臣议论纷纷,连李儒和卫觊离开都没注意到,打断他们的,是一阵疯狂的笑声。笑声是从龙椅上传出来的,还带着童音,但笑声中的疯狂之意,却让人听得分外心惊!

    “哈哈哈哈,好,好!大汉天下,还是有忠臣义士的,王司徒,你先前不是说过要招抚白波贼吗?”刘协抬手一指王允,道:“现在朕准了,你找个人当使臣,封那几个贼酋做校尉,做将军,什么都好,朕都准了!”

    他站起身,笑声依然不绝:“自从出了个王鹏举,这天下啊,就不一样了,好,很好,朕今天很高兴,散朝罢。”

    说罢,他摆驾回北宫去了。留下金銮殿上的大臣们面面相觑,不知所以,这也能扯到王鹏举身上去?太扯了吧?而且,陛下突然的爆发,又算是怎么回事?

    无数的疑惑,搅得众臣头晕目眩,在这样的气氛下,新皇登基以来,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场朝会结束了。

    然而,风波还远未到平息的一刻,而是愈演愈烈,力量会积聚在一起,酝酿成风暴,以不可阻挡的势头,爆发出来!

一零二章 第一名将

    随着朝会的结束,河东惊变的消息,很快就席卷了整个洛阳。

    整个城市都骚动起来,因为董卓的迁都之议,本来遥远的河东,与洛阳人的命运已经变得息息相关了。

    无论官宦人家,还是普通百姓,人们纷纷奔走,向各路神仙打探具体消息,又或讨论局势的演变。

    无人不关注,无处不纷扰,本来如同一潭死水般的洛阳,泛起了阵阵涟漪。

    不过,事情总有例外,东城永和里的一处宅院,此时就很清静。宅院不算大,也不算奢华,但明眼人一见之下,就知道这里住的不是普通人。

    无论是装饰,还是摆设,都有匠心独运的味道,如果仔细品味,甚至能感受到阵阵肃杀之气,只有军阵中才能体会到的那种!

    “啪!”棋子落盘,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呵呵,义真,这盘棋,你败局已定了,还要继续挣扎吗?这可不像是大汉第一名将的作风啊。”一把略带苍老,却雄浑有力的笑声响起。

    “未到终盘,怎可断定输赢?”对弈的老者不肯认输,笑道:“至于这大汉第一名将之说,某不敢拜领,原物奉还!如今天下英豪辈出,风头最劲者,莫过于泰山王鹏举,袁本初、曹孟德亦是名头响亮,我这一把老骨头,又怎敢与世间英豪比肩?”

    “袁绍不过靠家世扬名,表面磊落,内心龌龊,哪里当得起英豪之称?曹孟德素有雄才,行事也还算磊落,可毕竟是阉人之后,至于那王鹏举……”

    先前说话的老者口气极大,指点天下英雄,如若无物,只是说到王羽,他却沉吟起来,半晌,方才叹了口气:“看不透,看不透啊!老夫生平阅人无数,就算是你皇甫义真,老夫也能评说个七八分,但王鹏举此人,实在让人难以捉摸,老夫亦是无可奈何啊。”

    被称为皇甫义真的老者笑道:“连你朱公伟都琢磨不透,此子不是第一名将,又更有何人敢以此自居?”说着,他也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名将,终究是要看战绩的!”对弈的两名老者,正是汉末之初的两大名将,朱儁和皇甫嵩,朱儁称老友为当朝第一名将,虽有调侃之意,但与事实亦相去不远。

    从黄巾之乱开始,到西凉诸胡反叛,北疆鲜卑、乌桓入寇,中平元年以来,大汉朝处处烽烟,无一刻安宁。

    在一片哀鸿之中,无处不见皇甫嵩的身影,他扫平了颍川黄巾,进而平定汝南、陈国;然后转战冀州,击破张梁的主力部队;后来又在曲阳全歼张宝的残部,阵斩加上屠杀俘虏,共计十余万之众!

    可以说,黄巾之乱的第一波大潮,就是被皇甫嵩一手扫平的。

    其后,他又转战西凉,击破了以王国为首的叛军,令其一蹶不振,稳定了三辅之地。这样的赫赫战功,被称为当朝第一名将,丝毫也不为过。

    “那王鹏举用兵,好用奇谋,时常轻身而出,每一仗胜的都是极险,只要稍有差池,就是彻底败亡的局面。孟津之战,只消西凉军有几名猛将在,又或牛辅的胆魄稍大一点,能冷静应对……虎牢之战,只要胡轸的脑子稍微清醒一点,局面都会迥然不同。”

    朱儁摇摇头道:“他出道以来,虽然战无不胜,其实一直都没遇上真正的兵家高手,难免有胜之不武的感觉,若是真遇上了,兵行险招的路数被识破,恐怕离一败涂地也就不远了。此番他果然回转泰山还好,如果他真的转战南阳,恐怕……”

    “徐公卿吗?他二人的确是将遇良才,若不是这一战有些不合时宜,战略目的也……”皇甫嵩长叹一声,脸上却露出了悠然神往的神色:“老夫倒是很想知道,那一战的结果呢,如果能亲眼观战,那就再好不过了。”

    “你啊,叫我怎么说你呢。”

    朱儁指指老友,恨铁不成钢连叹数声,突然压低声音,急道:“义真,徐公卿也算是你的门生,如今董贼四面受敌,窘迫之极,正是取事之机。徐公卿手握重兵,若是能反戈一击,引兖州群雄西进,董贼又岂能抵挡?你怎就……”

    “兖州群雄?”

    皇甫嵩苦笑道:“他们若是肯来,早就兵临城下了,何须公卿接应?何况,公卿自有他的主张,老夫又没有张仪、苏秦的口才,哪能以区区言辞动之?门生?呵,他的兵法另有传承,与其说是拜入我门下,还不如说是相互切磋罢了。”

    “另有传承?到底……”

    “公伟你也无须再问。”皇甫嵩不愿多谈那尚未发生,他也不希望发生的一战,只是摆摆手,道:“真要在京中取事,又何须公卿之助?眼下就是良机,只是没有居中主持之人罢了。”

    “哦?此话怎讲?”朱儁眉头一皱。

    “白波的动向很可疑,他们进攻卫家的时机挑的太巧了,妖法也好,黄巾力士也好,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公伟,我就不信,你看不出这里面的玄虚!”

    “你是说……”朱儁眼神一凝,俯身向前,连手里的棋子都扔到一边了。

    “你们且下去吧。”皇甫嵩没有回答,而是向两旁从人挥了挥手。

    “喏!”在他府上服侍的,都是些家将,凛然应诺的气势,跟在军营执行军令一般无二。

    待众人退去,皇甫嵩沉声道:“白波背后有高人在指点,这一点毋庸置疑。”

    “懂妖法,能驱使黄巾力士的高人?”朱儁狐疑道。

    “不好说。”皇甫嵩摇摇头。

    “虽然白波用的攻城秘法到底如何,尚不得而知,但以某思之,很可能是一种不闻于世的穴攻之法。先秦百家传承千年,各有其道,谁知道有多少秘术隐于江湖之间?说到底,张角兄弟驱使黄巾力士的法子,也不过将巫士煽动人心的手段,应用到极致罢了。”

    朱儁默然。

    如今的朝中,对黄巾力士了解最深的,就是他和皇甫嵩了。面对过那些狂热的信徒,并且打败过对方,他当然知道那不是什么妖法。只不过,每每想到那些普通人,突然化身成不畏生死的狂战士的场景,朱儁也是一阵阵的心悸,偶尔甚至还会做噩梦。

    当年他和皇甫嵩杀俘数十万,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对黄巾力士的忌惮。如果天下的百姓都变成那个样子,那无论他和皇甫嵩再怎么能征善战,也保不住大汉朝的江山。

    所以,要将那恐怖的火苗彻底灭绝。

    如今,黄巾力士再现,但两大名将的心态却已经完全不同了。

    朱儁甚至说不清,自己心中到底是恐惧多一点,还是期待更强一点。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道:“如果真有这么个人,或者某个势力,义真,你认为他目的何在?真是要配合洛阳取事?”

    “这个人的存在,从白波的动向中就能看得出……”皇甫嵩目光沉凝,朱儁很熟悉老友这种神态,当初在颍川围歼时,老友在中军调度兵马时,脸上洋溢的就是这种信心十足的神情!

    “没有细致的战略规划,是所有流寇的特性,他们可能会制订一些诸如战略大方向的目标,但行动起来,却拖泥带水,有很多无谓的行为。正常情况下,他们如果突然得到了某种秘法,就算不在闻喜应用,也会用在安邑,可是,他们没有……”

    一边说着,皇甫嵩一边将棋盘上的棋子拨乱,在棋盘中央空出一块,然后将棋子重新摆上去,朱儁看的分明,老友模拟出的,正是河东的地势。

    “他们离开了涑水,过安邑而不入,直取运城!沿途堪称秋毫无犯,连例行的劫掠都没有发生,这说明什么?”

    皇甫嵩自问自答道:“他们的目标极为明确,就是要攻下运城,进而搅动天下局势!这种见识,虽你我亦要深思后才能得之,白波贼又有何能?竟有如此眼光魄力?”

    “他先以秘法破城,然后根据朝廷招抚白波的情报,算准了河东郡县官员们的反应,进而席卷卫家故地,全面威胁西凉军的各条防线!公伟,你依然差距不到幕后那人的存在吗?”

    朱儁瞠口结舌,不能作答。近段时间,他的心思都放在关东诸侯身上了,根本没琢磨河东的局势,自然没有皇甫嵩想的深远。

    “不单如此,白波军内部的情况和特征,他也都算计在内了。”皇甫嵩越说越激动,指点着棋盘问道:“公伟,若是易地而处,你来调度白波,现在你会怎么做?”

    “巩固战线,避开西凉军主力,小规模出击。”朱儁不假思索的答道:“只要频繁攻击在西凉军防线的薄弱环节,就能加剧西凉军的恐慌。这样一来,西凉军为了保证退路,不但不能从关西抽调兵马入洛,说不定还得出关支援。”

    “那么,依照蛾贼的一贯作风,白波会怎么做?”皇甫嵩又问。

    朱儁依然不用深思,跟黄巾打了这么久交道,以他的谋略,自然是成竹在胸:“自然是乘胜追击,扩大战果,要么遭遇惨败,要么势力大涨,直到难以控制。”

    “不错。”皇甫嵩点点头,“白波五帅之中,郭太最激进,当年勾结匈奴侵犯河东,就出自他的手笔。韩暹则最为持重,建白波垒,屯田养民的就是他。如今郭太被排除在外,韩暹南下汇合,很显然,幕后那人准备让白波屯驻在卫家故地,让西凉军如有芒刺在背!”

    “公伟,”皇甫嵩转向朱儁问道:“白波的策略与你适才所说完全一致,不是另有高人,又会是什么?”

    朱儁既非无谋,也非执拗,无容人之量,此刻再无疑虑,反问道:“以义真所见,此人会是谁?”

    “某亦不知,不过……”皇甫嵩摇摇头,然后话锋一转:“适才你我谈及的众人之中,确有作风手段与此相似的……”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今天朝会上,陛下也隐约提到了此人。”

    朱儁骇然:“难道又是……”

    “公伟噤声!”皇甫嵩急忙拦住,脸色变得极其严肃:“行险行到这种程度,稍有差池,难免会……陛下只是有感而发,并没有深思。其他人对白波也未必如老夫这般熟悉,应该没人想得到,所以,公伟切莫。”

    朱儁点点头,郑重道:“义真放心,既为志同道合之人,儁又岂有相害之理。倒是义真你,这几年,真是难为你了。”

    朱儁此言,也是有感而发。皇甫嵩研究河东局势和白波贼,研究的这么透彻,当然不会是闲的无聊,他是想着再次披甲上阵,替朝廷剿灭叛贼呢!但国事已经彻底败坏,老友的心愿恐怕再也无法实现了。

    “也罢,他既有此心,若有机缘,某等也不妨助他一臂之力。”

    “理当如此!”皇甫嵩慨然起身:“雏鹰展翅,某等自当送上一程!”

    汉末两大名将的手掌,再次击在一起,一如当年在颍川时的意气风发!

一零三章 临别赠礼

    王羽并不知道皇帝无意间喊出了真相,更不知道真正意义上的当朝第一名将已经盯上了自己,甚至识破了他的计划。

    这些离他都太遥远了一点,现在让他犯愁的是,眼前这二位爷。

    “什么?您要走?小天师,您不能抛下咱们啊!您要是走了,白波的十几万人要何去何从?”

    “是啊!小天师,您不能走,要是谁得罪了您,俺李乐这就去给他来个一刀两断,您不能走,您是天下黎民的希望,他们都等着您开辟出一个清平世道,让所有人都享福呢!”

    作揖打躬,下跪磕头,痛哭流涕,就差没抱着自己的大腿了!王羽真心没想到,胡才和李乐这两个愣头青竟然如此会黏人。

    不过也难怪,一般来讲,性格比较二的人相对都更重情义,就拿水浒中林冲的两个朋友来说,聪明的陆谦卖友求荣,彪乎乎的鲁智深千里追踪,冒死相救。

    有了并肩作战的情谊,再加上装神棍装出来的威望,这俩家伙不肯放手也是有理由的。还是聪明人杨奉,和稳重的韩暹更让人省心一点。

    “小天师,您不用担心名声,河东的郡县都在犹豫了,等朝廷的敕封一到,河东大部就都落在咱们手上了。您统率咱们也不是叛贼,而是朝廷的大官!开创清平世道,也不一定要造反,进了朝堂,不让奸佞蒙蔽圣听,一样能开创个太平盛世出来!”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聪明人杨奉也苦口婆心的劝上了。不得不说,杨奉的说法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但王羽肯定是不会心动的,朝廷和天子?那俩都过时了,现在是董胖子挡道,当今这世道讲究的,是拳头大的,说话才管用!

    眼角瞥见韩暹也走上来了,王羽苦摇头:“韩将军,你不会也要劝我吧?”

    韩暹摇摇头:“某不劝使君……”

    “老韩你……”李乐急眼了,冲上来就要揪打韩暹,幸好杨奉手快,一把将他给保住了。

    “不过,使君即便要走,也得给咱们留下个章程才好,不能让这大好的局面毁于一旦啊。”韩暹不理会李乐,指指几个同袍,又指指自己,缓缓说道:

    “您也知道,咱们这些人都是草莽出身的,没什么见识,打打杀杀的还算过得去,如何守住基业,不被外面的局势搅进去,避开那些明刀暗箭,让兄弟们的日子过得更好。这些咱们都不懂,某以为,您得有始有终,把咱们都教会了才好离开啊。”

    韩暹这番话说到一半,李乐脸上的怒气就消失了,等他说完,李、胡二人都是眉开眼笑的附和起来:“对,对,就是老韩说的这个理儿。”

    王羽头更疼了,聪明人更难缠,韩暹说的话句句在理。白波军已经装进口袋一半了,要是被人中途劫走,或者他们自己给糟蹋了,那还真不是一般的郁闷。

    这话可不是危言耸听,白波军的形势确实不是很好,因为河东周边的势力确实很多,也很强。

    北边的并州,中平五年被匈奴人杀了个刺史张懿,州内实力大损;下一个刺史则是丁原,把州内的精兵都拉到了洛阳。随后不久,上党太守张杨也把郡内的兵马拉到洛阳来了,如今并州空虚,倒被匈奴人占了大半。

    白波和匈奴人本来是盟友,不过,若是一起在汉境打劫还好,如果他们不理会匈奴人,自顾自的种地搞发展,很难说匈奴人会不会改弦易张的跑来打劫盟友。

    胡虏崇尚的是弱肉强食,跟禽兽差不多,他们从来不讲信义,否则也不会被大汉收养了百多年后,突然反噬主人了。

    东边是河内,目前是袁绍当家;西南两面则是西凉军的势力范围。白波军如果不扩张,安守现在的地盘搞发展,迟早被人盯上!

    其实现在的白波军就已经很惹人垂涎了。

    卫家人虽然逃掉了不少人,但东西却是带不走的,他们顶多也就打包点细软,除了几处小坞堡被烧了之外,卫家的存粮基本都保留下来了。

    一百多万斛的粮食,哪怕董卓这种大佬得了,也要欣喜若狂,何况白波军这样的贫苦户?

    其他的钱财、珍宝,兵甲器械之类的东西,更是不计其数,拥有了这么一大笔财富,常年打劫的白波军,很有可能要被别人打劫一下。

    韩暹心里是真的没底,要是王羽不走,单凭黄巾力士的名头,就足以吓退绝大多数不怀好意的目光了,要是有可能的话,他恨不得盖间庙宇,在里面搭块板,把王羽给供起来。

    王羽整理了一下思路,露出了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悠然道:“其实要守住眼下的局面并不难……”

    “哦?”四将齐齐吃了一惊,别人说不难,他们肯定是不信的,但眼前这位小天师说的话,还真就不好说。

    “关键就是要舍得。”

    “舍得?”

    “有舍才有得。”王羽笑道:“卫家人选地很有眼光,坞堡设立的位置也很有学问,以几位将军的实力,守住此地不难,而且此地的产出,应该也足够养得起将士和他们的家眷了。”

    “确是如此。”韩暹点点头,卫家的领地比白波谷大很多,田地也肥沃许多,而且还有现成的几个城堡,修修补补就能用了。

    “至于白波谷,就留给郭将军,几位离开后,那里的土地富余出很多,郭将军独占白波谷,用度想必也会太紧张。这样,若北部有警,白波谷就成了第一道屏障,即便有个万一,你们还可以闻喜或安邑作为屏障,抵挡北面来敌。”

    “原来如此。”韩、杨两个脑筋转得快的,已经明白王羽的意思了。

    “只要舍了白波谷,就不会跟郭老大起冲突,免去了内讧的危险。”

    杨奉早就意识到内讧的风险了,李乐和胡才对郭太的怨气很大,让他们分好处给郭太恐怕很难。其实,杨奉自己也没那么心平气和,危急时刻,郭太表现出来的态度确实很伤人。不过,如果一点好处都不给郭太,对方也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如果干脆分家,把白波谷的旧基业留给郭太,至少在短时间内,可以化解掉这场潜在的冲突。

    “不向外扩张,也就不会拉长战线,没有被各个击破的危险,五堡加上安邑,可以彼此呼应救援,就算敌军势大,也很难突破战线,这样就可以安心生产,积蓄粮草,训练士卒了。”

    王羽的说法,正对了韩暹的心思。他本来就有此意,只是一时想不出说服同袍的办法。杨奉还好说,李乐跟胡才就很麻烦了,这俩家伙一个比一个冲动,想让他俩安于现状,比啥都难。

    现在有了朱使君的叮嘱,这俩人多少会收敛一点,想要守住这块新地盘就不难了。

    想到这里,韩暹起身一礼,长揖到地:“听使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暹等如拨云见日,重见青天!大恩大德,永世不忘!将来若有效力之处,请使君但管直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韩将军太客气了。”王羽摆摆手,心中暗笑,韩暹的文化水平果然不高,这番话和自己掉书包时好有一比,不过诚意算是表达清楚了。

    韩暹转变了态度,很快杨奉也受到了感染,他的口风也变了,李、胡都有些不忿,被韩暹拉到一旁嘀咕了一阵子后,也都垂头丧气的不说话了。

    王羽见时机差不多了,当下起身向众将告辞:“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朱某这就告辞……”

    “且慢。”李乐忽然一抬手。

    王羽微微一怔,韩暹则是皱起了眉头,倒是胡才眼珠转了转,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杨奉劝道:“小李子,你不要再闹了,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

    李乐很不耐烦的推开杨奉,哼哼道:“俺知道,小天师是要做大事的人,将来自有再见之期,俺又不是要赖死赖活的留他。”

    “那你要干嘛?”杨奉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天师不管要做什么大事,总是要用人的吧?就算是护卫,多些人手也是好的,俺麾下的儿郎们都对小天师仰慕得紧,尤其是打运城那天,跟您说过话那几个。俺的意思就是,让他们跟小天师一起上路,回洛阳也好,去哪里也好,就当是替俺们服侍小天师了。”

    “这个办法不错,亏得小李子你能想得出来。”杨奉眼睛一亮,大队人马的确不可能跟着走,但选出些精锐跟着走,既不至拖慢行程,也能跟这位神通广大的神秘少年保持联系,成为今后联络双方的纽带,何乐而不为呢?

    “那是,你们别以为俺笨,其实啊,俺是内秀,心眼多着呢。”李乐洋洋得意的瞟了杨奉一眼,又和胡才对了个眼色,最后转过头,一脸热切的看着王羽。

    王羽本待拒绝,他一个人上路比较方便,不过转念一想,洛阳城还有一堆兵器等着人搬运呢。与其费时费力冒风险的从南阳调兵赴洛,莫不如直接调用白波军这边的人手。

    “既然几位将军这么有诚意,那寿就却之不恭了,不过,他们跟我走了,家眷要怎么办?”

    “小天师你就放心吧。”李乐拍着胸脯嚷嚷道:“五百儿郎,是俺和老胡麾下最精壮的,都是没家室拖累的,只要小天师你一声吩咐,火里来,水里去,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五百?”王羽吃了一惊。

    胡才也跳出来了:“不够吗?没关系,您要多少,俺就有多少,俺们这儿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

    “够了,够了。”王羽急忙应允,好家伙,一下就多了五百,这么多人,怎么安排还是个事儿呢,再多?再多就可以直接攻打函谷关了!

    说定此事,王羽再不耽搁,当下带人上路,浩浩荡荡的东行而去。

    望着渐渐远去的身影,李乐突然问道:“老韩,你说小天师是个大人物,到底有多大?为何从来没听过他的名头呢?嗯,他还是王老儿派来的,王老儿算是啥?怎么就能……”

    韩暹不置可否的摇摇头:“难说。”

    “那你还……”李乐不依不饶的又要追问。

    杨奉晒道:“他是人中之龙,此番虽然化名行事,但以他的手段,名头迟早要煊赫天下的,你急什么?”

    “倒也是。”李乐挠挠头,不言语了。

    正惆怅间,远处跑来一人,看模样,分明就是布置在外的暗哨。

    “什么事?”

    “有人跟着小天师的退伍走了,不是咱们自己人,可能是探子!”

    “探子?哪里来的探子?”四将大惊。

    “不知道,看到的人说,那人背上背了柄大斧头,似乎是闻喜那员守城的猛将!”

    杨奉疑惑道:“怎么会是他?闻喜不是降了吗,他追小天师做什么?”

    “属下不知,其实看的人也没看清楚,说不定是哪路兵马的探子,装作樵夫也说不定……”

    杨奉回顾几位同袍:“现在怎么办?”

    “那还用说?”李乐不假思索的说道:“追上去,把小天师追回来!”

    “不妥。”韩暹一摆手,“小天师去意甚坚,强行去挽留只怕不妥。若那人真的是闻喜那将,其实也不要紧,在旷野厮杀,小天师身边有五百精锐,他一人又有何用?至于伏兵,此刻能派出伏兵的……只有西凉军!”

    “那好办,先派人知会小天师一声,让他留点神,然后咱们虚张声势,往南面攻一攻,让他们无暇分身就是了。”

    韩暹重重点头:“好,就这么办。”

一零四章 忠义徐公明

    日落西山,大地昏沉起来,从大河方向吹来的长风,也带了丝丝凉意。

    崎岖的山路上,一支数百人的队伍正在缓缓前进,山道两侧的一处山壁上,正有两个人向下眺望,在地上还捆着一个。

    被捆着的那个人闭着眼睛,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了他依然活着,但脸色倒没什么不妥。可站着的两个人当中,却有个面如土色,筛糠不已的。

    “徐大哥,那可是五百青壮,不是老弱,你真的要一个人去拦着他们?”

    另一人很专注的望着山道上的队伍,头也不会的答道:“不然你跟我一起去?”

    “……”先前说话那人脸色更差了,在五百精兵面前,两个和一个有区别吗?嗯,也有,只有徐大哥的话,还有可能杀出一条血路逃跑,加上自己的话,那就一个都跑不了了。

    那徐大哥突然摇了摇头,低语道:“有些奇怪……”

    “有诈?”

    “倒非有诈,只是有些奇怪。先前我窥探军营的时候,被人看到了身形,适才后方有轻骑追来,很可能是来报信的……”

    “下面已经有了防备?”

    “有没有防备还不好说,但你没发现吗?他们的行军速度减缓了。”

    “天快要黑了,他们怕是要扎营了吧?”

    “不对。”徐大哥摇摇头,“要扎营的话,更应该快点走才对,还有不到十里,就走出这条山道了,在旷野扎营,岂不是更安全?这五百人头上虽然没扎黄巾,但显然也是白波,白波之中多有本地人,怎么可能不认识路?”

    “那……”胆小那人左思右想,也想不出理由,索性转移话题道:“徐大哥,你现在总该告诉我,咱们到底为什么来运城,在白波大营周围守着,抓了个探子,然后又跑来追踪这些人啊?跟着你做了这么多事,我一件都搞不明白……你行行好,赶紧跟我说了吧,让俺赵小六死也死的明白啊。”

    “小六,不是某不与你说,其实来之前,某也不知道要来做什么。”

    徐大哥终于转过了身,很诚恳的说道:“当日冯令君要降贼,某也能理解他的苦衷,不过,就算要降,好歹也得等到朝廷下了旨意,赦免并敕封了贼寇的吧?现在算是什么?派个使者出去,被那郭太一吓,就开城门了!我徐家世代清白,岂能在晃这代坏了名声?”

    “这我都知道,要不是佩服徐大哥你的志气,我也舍不下春风楼的翠花啊。”

    “然后某就打算来打探一下白波贼的虚实,弄清楚那个攻城秘法,结果就抓到了这厮……”

    徐晃指指地上捆着的那人,疑惑道:“这人说自己是司徒王公派来游说的白波的,同行还有二人,驱使白波攻打运城的,就是其中的少年,小六,你不觉得这事儿有些奇怪吗?”

    小六心有戚戚的附和道:“嗯,是挺奇怪的,这年头的少年豪杰真多,泰山出了个王鹏举,豪勇无双;咱们河东又出了能说善辩的,光用嘴皮子,就把穷凶极恶的白波贼给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不对。”徐晃很认真的说道:“没这么简单,你别忘了,咱们是在哪儿抓到此人的。”

    “在吴山……呃,徐大哥,你是说……”

    “白波围攻运城之初,西凉兵马曾蠢蠢欲动,大军已经过了河,此人从运城南下,到了吴山,分明就是要去陕县!某素闻王公有忠义之名,他的信使怎么会和西凉军有瓜葛?何况,白波军中盛传出了个小天师,就是那小天师施展了诸般法术……”

    徐晃眉头拧成了一团:“这样说起来,那小天师,分明就是王公的使者,可王公的使者又怎么会和白波贼同流合污?还懂得法术?今天他又突然离营东归,身边还带了五百白波精锐……此事,处处都透着古怪啊。”

    “白波贼本来就挺古怪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跑去造反……”

    一边说,赵小六一边偷看徐晃,他觉得徐晃也挺古怪的,好好的县尉不做,却弃了官,跑来做这凶险勾当。忠是忠了,可值得么?这年头,忠义之人都没好下场,没见那王鹏举也被排挤走了,两手空空的回泰山老家了吗?

    不过自己也一样,好好的衙门差事也不要了,跟在徐大哥身边,东跑西颠了这些天,唉,古往今来,这忠义二字,害死了多少傻瓜啊。

    “他们古怪,就随他们去吧,徐大哥,咱们还是……”

    “怎么能随他们去?”

    徐晃反手握住斧柄,断然道:“王公身居高位,西凉军祸国殃民,白波贼为害一方,如果这里面真有什么惊天阴谋,势必会动摇江山社稷。某若是不知情倒也罢了,可真相既然已在眼前,某又岂有不查个水落石出的道理?”

    他从背后摘下大斧,叮嘱道:“小六,你且不要现身,待某先去打探清楚。若那少年肯出来答话,某就与他对质一番,到时候,你看某手势,视情况把这厮推出去对质;若事有不谐,某就杀进去取了他的性命!你不用管我,杀了此人,自行退走便是。”

    “……”小六本待再劝,可被徐晃身上流露出的杀气所慑,又哪里说得出话来?只是点头不迭,目送徐晃大吼一声,从山壁一跃而下!

    “某乃河东徐公明!山下之人且留步!”

    这吼中气十足,在群山回荡不休,震得在场之人耳朵都是嗡嗡作响。等再看到山壁上跃下的那个威武霸气的身影,白波军都是大惊失色,乱成了一团。

    “有埋伏!”

    “保护主公!”

    “什么人?”

    尽管是精锐,但黄巾军的精锐标准,主要是根据身体素质好不好,胆子大不大定的,跟军纪军容没多大关系。只要敢冲敢打,也能打,就是好兵。

    被徐晃惊到的五百白波乱成了一团,真要是有一支伏兵突袭,只要百十个精锐,就能全歼了这支白波。唯一让王羽满意的,就是这些人还算听话,改口改的很快,没把那个小天师的名头喊出来。

    实际上,这些念头都是下意识在他脑子里闪过去的,他根本无暇关注,也没空思索。

    此刻,他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喜悦之情:真的是他,终于来了!

    徐晃,徐公明!

    五子良将中的又一重量级人物!

    曹操曾以西汉名将周亚夫来比拟赞誉的名将!

    在闻喜的时候,王羽就曾怀疑,城里的是徐晃了,当时无法证实,即便证实了,也没法去拉拢。本想着回洛阳后,利用姑丈胡母班的关系,来个假公济私,把对方调到洛阳,趁机笼络到部下,谁知对方竟然自己送上门了。

    这哪是什么突袭?分明就是幸福从天而降啊!

    运气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

    王羽大喜过望,双手一分,推开身前的乱兵,快步迎了上去,口中高叫道:“徐晃徐公明?”

    “你知道某?”徐晃见黄巾队伍混乱,本有心趁势突袭,将人抓到手里再说,没想到王羽竟然孤身迎了上来,还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更让他惊讶的是,面对气势汹汹的自己,王羽脸上没有丝毫惧色。

    王羽长声笑道:“守闻喜,护百姓,将军力挽狂澜于既倒,这等事迹迟早传扬天下,某岂有不知之理?”

    徐晃不疑有他,这事迹传扬天下恐怕很难,但白波军中之人想知道,却很容易,他举斧指着王羽,断喝道:“那你又是何人?白波小天师?朝廷的使节?还是西凉军的密探?亦或兼而有之?”

    王羽朗声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某便是泰山王鹏举!久仰徐将军大名,今日得以相见,足慰平生之愿!”

    “什么?”徐晃做梦也没想到,居然得到了这么一个答案,以他的养气功夫,也是被惊了个目瞪口呆。

    受惊的不单是他,白波士兵也是一阵大哗,他们哪曾想到,呼风唤雨的小天师的真实身份,居然如此匪夷所思?不过仔细想想,似乎也只有这样才最合理,那位王鹏举本来就是无所不能,多个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手段,也不奇怪。

    想到王羽在白波军中的态度,众人也是一阵欣慰,自家主公手段通天也还罢了,更重要的是,他对黄巾没有半点歧视,这才是真正的大英雄呢!

    胸襟如山,气魄胜海!

    山上的小六差点一头栽下去,这真是说王羽,王羽到啊!刚刚才提到传说中的人物,结果转眼间就见到了个活的!不会是冒充的吧?可冒充王鹏举有啥好处啊?董丞相恨王鹏举可是恨得要命!

    捆在地上那位也折腾起来了,怎奈他嘴被塞的严严实实的,只能发出一阵‘呜呜’声,小六正魂飞天外的,又哪里听得见?听见了他也不会理。

    徐大哥的计划已经彻底过时了,小六很好奇,接下来事态会如何演变?以徐大哥的认真劲,恐怕不会听人说风就是雨的,很有可能,山下很快就会有一场龙争虎斗了!

    是骁勇无敌的徐大哥技高一筹?

    还是传说中的王鹏举名副其实呢?

    结果,真是很让人期待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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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第一强兵介绍:
乱世操兵戈,男儿当称雄!
汉末三国,热血男儿永恒的主题!这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铸就了传奇无数。
骑射无双的白马义从;锐不可当的先登死士;攻无不克的陷阵营;名震天下的虎豹骑……
名将如雨,强兵如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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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强兵的传奇,于斯展开……
三国第一强兵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第一强兵,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第一强兵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