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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鲈州鱼     三国第一强兵txt下载     三国第一强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一九章 洛阳大乱

    “将主,有信物没手令,这样就放他们进去,是不是有点不妥?军师可是说了……”

    王羽的五百兵马鱼贯而入,守营的将校在两旁议论纷纷,其中不乏有疑虑未消者。

    胡赤儿满不在乎的说道:“有什么不妥的?那玉我亲手验过,还能是假的不成?就算真有万一,你看看他们手里的兵器,再看看他们身上的甲……”

    说着,他指着鱼贯入门的队列,啧啧叹道:“啧啧,看见没,他们身上的甲片都是什么样的?是一层层叠在一起的!知道么,这个叫鱼鳞甲!都是铁甲,你身上那个,能跟人家这个比吗?这总不会是假的吧?”

    提出质疑那军侯看看人家,再低头瞅瞅自己,从军以来,第一次感到了自卑。

    飞熊军以装备精良著称,董卓搜刮来的钱财,至少有一般砸在他们身上了,跟任何一支兵马比起来,也不会逊色,伍长以上的军官都装备了铁甲,小兵身上的皮甲也都是制作精良。

    不过,铁甲和铁甲也是不一样的,飞熊军装备的铁甲,主要是扎甲。

    这种甲的构造原理,跟鱼鳞甲差不多,但细节有很多不同。扎甲的甲片是长方形的,上下都是固定在一起的,和后世的麻将凉席有些相似,甲片间有空隙。

    而鱼鳞甲的甲片比扎甲要小,只在上端固定,甲片一层层的叠加在一起,除非甲互不到的地方,否则一点空隙都没有。

    简而言之,鱼鳞甲用的铁更多,制作工艺也更复杂,防护效果也好,所以,档次比扎甲要高上不少。就算是飞熊军,也得高级军官才能混上一件!

    而王羽这支部队的装备,都是从灵帝宝库中拿的,一水儿的鱼鳞甲,阳光照在上面,闪闪发亮,仿佛镀了一层金,真是要多有耀眼就多有耀眼。

    鱼鳞甲普及到小兵,这样的军队只能是董丞相亲信之中的亲信,否则完全就没道理!

    “你再看,人家手里的兵器……”胡赤儿意犹未尽的指点道。

    “这兵器的样式……很古怪,将主,您知道这是什么?”

    胡赤儿倒是见多识广,一口就叫出了奇形兵器的门道:“没见识了吧?这就是斩马剑!是宫中御用的器物!一柄就价值千金,你看看这里有多少?人手一柄!爷爷诶,丞相是真的要换婿啊!不然咋能把这么一支军队交给徐将军呢?”

    “这是剑?”军侯觉得无法置信。

    通常意义上的剑,指的都是儒生们的佩剑,那玩意可以用来习武防身,还有装饰效果,就是不能上阵。只有在春秋时代,剑这种武器才盛行过一时,等到后来马刀出现后,就彻底被淘汰出战场了。

    不过这斩马剑跟佩剑完全两码事,这玩意是重兵器,只要上过阵的人,一看造型,就知道这兵器的用法了。两面都是刀刃,只要能把这东西抡起来,那就是挡者披靡!

    “你再看……”

    胡赤儿观察力的确不错,他在人群中发现了几个弓箭手,指着对方的箭壶说道:“看到那些箭没?那些白翎箭,都是三重倒刺的狼牙箭!后面的翎羽,都是雕翎!那一支箭的价钱,至少顶咱们用的二十支!还有啊,还有那铁杆的,那是乌龙铁脊箭!箭头跟蛇矛的形状是一样的!一箭射出去,别说射到身上,就算拿着盾牌,那也是顶不住的!”

    “嗯,你再看那弓……”胡赤儿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身为武将,最重要的不就是弓马甲兵么?人家徐将军亲卫的行头,比他这个校尉都要强,他能不羡慕吗?

    他琢磨着要好好巴结巴结对方,若是有可能,最好能讨……不,哪怕是买或者换也行啊!

    斩马剑和鱼鳞甲是制式装备,恐怕不好搞,但弓箭手根本不成建制,一共就那么十来个人,显然只是拿出来炫耀的。另外,胡赤儿看得分明,还有些军士手里拿着一柄巨剑,身后还背了一根长兵!

    这么一支军队郑重其事带着的兵器,能是凡品吗?跟丞相讨,恐怕很难,但这位徐将军应该比较好说话……不好说话也没关系,等自己点破队列中间的那两个矮个子的身份,这位丞相的准二任女婿就会变得好说话了。

    待这支豪华军队尽数进到营内,胡赤儿随**代一声,就一脸热切的追徐晃去了。

    一边打量着营内的环境,王羽低声问道:“公明,你怎么看?”

    徐晃沉声答道:“营内展不开兵力,只要拿下那个胡赤儿,把守几处要道,很快就能将守营兵马击溃!火起后,也能有效的隔断追兵……那胡赤儿来了,主公,是不是尽快动手?”

    “公明且于此人周旋片刻,某带人去布置引火之物,先烧粮,然后再烧船。”

    “喏!”

    ……东城外,并州军营。

    看着眼前这名其貌不扬,穿着仆从服饰的男子,张辽满腹疑云:“你说,丞相怀疑温侯谋反,城中的动乱也因此而起?”

    “正是!”

    周毅一脸急切的说道:“张将军,吕将军这些日子一直与我家老爷密晤,除了谈结亲之事外,也有联合拨乱反正,重兴汉室的意向。温侯顾念兄弟们的安危,再三犹豫,而老爷则用亲事相挟,一直耽搁至今……老爷一时不察,府中竟有西凉军的眼线,结果今日温侯上门求亲时,西凉军数百甲士包围了司徒府……”

    “循义,诚明,你们意下如何?”张辽转头问道。

    这段日子,吕布追女求亲,闹得沸沸扬扬的,张辽虽然驻军城外,也是有所耳闻。本来他心中也有不少疑惑,想不通为什么娶个妾会这么费事。

    现在听了周毅的解释,他信了一大半。王允用美人计,吕布犹豫不决,都符合他的认知。

    别看自家主将平时骄傲不可一世,真到决断大事的时候,他其实就是个优柔寡断的人。若非如此,也不至于跟西凉军同床异梦了这么久,闹了这么多矛盾,还一直跟着董卓混了。

    “还用说,某早就看那些胡虏不顺眼了,干他娘的!”

    曹性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一边从墙上摘弓,一边骂骂咧咧道:“别说温侯没答应,就算答应了又能如何?曹孟德都打到成皋了,董卓大势已去,只能落荒而逃了,要某说,他就是活该,克扣咱们的军饷,给那些废物胡虏!哼,他也不想想,当初是谁在孟津把王鹏举赶跑的!”

    张辽知他脾气暴躁,也不在意,转而又看向高顺。

    “不能轻出,亦不可不防。”高顺话不多,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循义,你说的这不是废话吗?”曹性很不爽,嚷嚷道:“人家都逼到咱们家门口了,温侯也正在城里被围攻,咱们就这么干瞅着?要是温侯有个万一,咱们怎么办?”

    高顺死死的盯着营外的西凉军,良久才说道:“他们只是来监视的,不像是要动手,如果城里果真在围捕温侯,就不应该这样……局势不明,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唉,循义,你这个木头啊,真是……文远,你怎么说?人家王司徒可是连信使都派来了,还有温侯今天带去求亲的礼品……再说了,你听听城里这架势,除了温侯,还有谁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待我思之……”张辽更倾向于赞成高顺的意见,可曹性说的话也有一定道理,他思来想去,难决不下,转过来看看周毅,想着干脆再仔细盘问一番。

    结果他还没说话,周毅却先开口了:“敢教三位将军得知,司徒府中有一条密道直通城北,以温侯的神勇,想要脱身应当不难。在下来此,主要就是警告三位,要早早做好防备,莫要被西凉军所趁!另外,温侯如今已经暴怒,会做出什么事也很难说,万一……”

    一句话还没说完,高顺的眼睛突然瞪圆了,他指着西北方向,大喝一声:“快看!”

    “那是……”张辽闻声看去,正见西边烟火冲天,他心中一动,惊疑道:“莫非是金墉城?”

    “是温侯!”曹性大喜,“肯定是温侯气不过,杀进了金墉城放火,你们想想,金墉城戒备如此森严,除了温侯,还有谁能做下这种大事?”

    西北大火一起,城内的动乱也加剧了,并州军的驻地离城墙足有数里之遥,可城内的呼喊声依然清晰可闻。

    “金墉大火!并州军反了!”

    “关东诸侯二十万联军从酸枣、河内杀来,先锋已过黄河,洛阳城保不住了!”

    “河东已经败了,白波十万大军已经攻破了函谷关,火烧金墉城的就是他们!”

    “快跑啊!再不逃,就要给西凉人陪葬了!”

    “逃,往南面逃,只有那里才安全!”

    并州三将都是久经沙场的宿将,但面临如此大乱,一时间也尽皆色变。

    “某去整军!”高顺最先有了反应。无论如何,洛阳是要大乱了,想保证安全,只能靠手中的兵器!

    “同去!”曹性急忙起身,跟在高顺身后,张辽抬手想说些什么,却被外面一连串的惊呼声给打断了:“张将军,是西凉人,西凉人逼过来了!”

    “混账!”张辽没空再去质疑了,这种时候,西凉军主动进逼,敌意已经昭然若揭,他再怎么谨慎,也不可能束手就擒!

    “出兵,以高将军为先锋,迎击西凉军!”

    “喏!”

    再过片刻,营外,战号声轰然响起,杀气漫空!

    “攻营陷阵……”

    “所向披靡!”

    洛阳彻底陷入了混乱!

一二零章 穷途末路

    “马上去金墉救火!”望着西北方向冲天的火光,董卓声嘶力竭的叫喊着。

    李儒急劝道:“丞相,火势如此,恐怕已经来不及了,城内大乱,还是尽量抽调兵力在城内弹压吧!”

    “城内要乱就随他去,不过是死些愚夫愚妇罢了,金墉,金墉才是咱们的命根子啊!”董卓的叫喊声中已经带了哭腔。

    他恨呐!

    他恨灵帝,好好的搞什么密道,要不是那条密道的存在,王羽怎么可能搅出这么大的乱子?他也恨王允,要不是这老头包藏祸心,王羽怎么会在城里潜伏这么久,自己又怎么会对密道的存在一无所知?

    他恨吕布,正是这个疯子的存在,才屡屡给王羽造成了可趁之机,骄傲?去他娘的骄傲吧,等老子抽出手,看老子弄不死这个混账!

    当然,他最恨的还是王羽,这个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似的少年,就是他的灾星!对方所有的扬名立万之举,都是建立在他这个丞相的伤口上的!

    在河阴!

    在孟津!

    在虎牢!

    对了,还有河东!河东进一步的情报表示,白波的逆袭是一个被称作小天师的少年主导的!先前他还在猜测,那少年到底是哪路神仙,现在,他知道了,在河东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之人,就是自己的老仇人!

    眼下,此人又出现在洛阳,一出手就将自己逼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

    “没了粮草,军中吃什么?没了钱财,咱们来洛阳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没了船只,还谈什么搬运人丁?”

    董卓惨笑声不绝:“曹操的五万大军马上就兵临城下了;袁本初虽然没什么胆魄,但这种捡便宜的机会,他也没理由放过;还有南阳,河东……完了,全完了,四面楚歌,穷途末路啊!”

    “丞相,形势还没糟糕到极点,说不定还有转机……”

    “转机?怎么转?”

    董卓只觉一阵虚弱,双腿再支撑不住双腿,软软一倒,靠在了门框上,缓缓滑落,最后瘫坐在了地上:“是李傕他们能扫平白波,或者白波转性,乖乖的呆着不动?还是袁本初再次坐失良机,不来捡便宜?又或徐荣决死一战,击退曹操?还有那王羽……”

    他的眼中不加掩饰的露出了惊恐之色:“他不是人,他就是我命中的克星!这洛阳城不能再呆了,撤兵,什么都不要了,撤兵,只要能远远避开他,什么都可以不要了!”

    “丞相,您冷静一点,咱们还有兵!洛阳也控制在咱们手中,还没到绝望的时候啊!”

    李儒急了,主将是一军之胆,董卓气沮若此,那西凉军真是离穷途末路不远了,他拼命劝道:“王羽怕温侯,当日在孟津,他就不战而走,后来平皋那一战,他也没能讨好,只要调温侯南下,就能挡住王羽的锋锐!除了王羽,关东诸侯皆不足惧!”

    李儒这话有点昧良心,王羽再厉害,也就是一个人,而曹操的五万大军可是实实在在的!不过这种时候,他也只能这么说了,不然就安抚不了被吓得不成人形的董卓。

    “……奉先能挡住王羽?”董卓的情绪果然平稳了许多。

    “定然可以!”李儒咬牙说道:“温侯从前或许还有保存实力,甚或惺惺相惜之意,但这次王羽夺了他的女人,温侯肯定已经恨王羽入骨,沙场相逢,断然不会留手!并州军中多有精锐,尤其是其中号称陷阵营的那一旅兵马,堪称锐不可当!”

    “粮草怎么办?金墉一失,我军已无余粮,别说供大军作战了,就算撤到河东,都有问题。”见董卓恢复了点精神,可以正常思考了,李儒松了口气。

    “让温侯自行筹措。”他阴阴一笑道:“南阳、颍川一带,人丁甚多,民间也颇富庶,尤其是世家众多,让并州军放手施为便是。您别忘了,王家父子为何一直游刃有余?还不是他们劫了河内的众世家?”

    “有理。”董卓微微颔首,黑沉沉的大圆脸上,终于泛起了一丝笑容:“这样,既能解决粮饷问题,还能让他和当地官绅结下死仇,让他无法自立,只能跟王羽死战到底,最后两虎相争……”

    就在这时,东城方向喊杀声大作,震天般响起,即便身处洛阳中心的南宫之中,董、李二人仍然被吓了一跳。

    “报……”

    还没等两人回过神,催命般的急报声也在殿外响起,在本来就紧张如焚的气氛上,又加了一勺热油!

    “……进来!”

    “大事不好,请丞相速发援兵救援,迟恐不及啊!”

    门口的两名卫士向两边一让,一名军司马跌跌撞撞的撞了进来,一进到殿中,便伏地大哭,观其形象也是极其狼狈,盔歪甲斜不说,身上还有几处伤口,皮肉向外翻开,献血涔涔而下,一滴滴落在宫殿地上的红毯上,将其染得越发鲜亮了,触目惊心!

    “你是……金巴尔的部属?难道东城也出事了?”辨明来人身份,李儒大惊!

    “并州军反了!”

    李儒三两步走到那信使面前,瘦弱的身体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竟然一把将那人从地上提了起来,他疯狂的咆哮道:“怎么可能?温侯还在城北,他们如何就反了?”

    “城中大乱,四下里都有人高喊吕布造反,金将军惊疑不定……后来金墉大火,有溃兵逃到东城,说是有一支甲兵混进营中杀人放火……如今洛阳,能称得上精锐的除了咱们自家人马,也只有并州人了,当时并州营内又开始调动,金将军就想着想扣下并州军的将校……”

    “蠢材!坏吾大事啊!”李儒听得气不打一出来,一脚就踹翻了信使,他明明嘱咐过金巴尔的,让他要谨慎再谨慎,除非先受到攻击,否则不许有任何越界行为,可这个白痴却……“丞相,军师,金将军也是一心效忠啊!如今并州军以一营精锐强攻,大军随后掩杀,金将军已经岌岌可危了,再不发救兵,恐怕……”

    李儒嗟然长叹:“来不及了……”

    这件事的责任的确不在金巴尔身上,西凉军和并州军平时就没有信任可言,前者强势时,后者只能委曲求全,忍气吞声。一旦有变故,很难说并州人会起什么心思,并州的主将毕竟不是什么善茬……城中惊变连连,董卓偏偏又不放心,派人去监视,只要稍微起点摩擦,立时就是场大乱。

    很显然,这一切都被人计划到了,自己虽然尽力设法,想要预防,却拗不过大势。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西凉军与并州军的矛盾也好,董卓对吕布的不信任也好,洛阳城内的种种暗流也好,都是存在已久。平时尚能靠强力压制,可一旦尽数爆发出来,他李儒纵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压得住啊!

    最终,李儒也只剩下叹息的份儿了,“可畏,可怖啊……”

    董卓余悸尚未消,此刻已是六神无主,只是一连串的向李儒问道:“现在怎么办?怎么办?到底要不要发援兵?”

    “众寡悬殊,金将军恐怕已经……”李儒颓然摇头。

    东城方向的喊杀声已经开始减弱了,这是胜负分明的征兆。并州军中没有攻城器械,面对洛阳这种雄城,他们再怎么能打,也没用,与其出城跟他们打一场两败俱伤的战斗,还不如等他们自己冷静下来,再看看有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严守城池,不能再出乱子了!”

    “守城还有何用?要这洛阳城还有何用?”

    董卓突然暴怒起来,他颤巍巍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扬天狂嚎,面目狰狞:“就算是天,也休想亡我!大不了就玉石俱焚!传令各部军马,全城大掠三日!除了守备城门的部队之外,尽数加入,文优,你带人去将百官集中到宫中,三日后,即刻启程西迁!”

    “丞相三思……”

    “轰!”

    李儒大惊,正要劝谏时,却被一声轰然巨响给打断了。声音轰然如雷,李儒几乎错以为是晴天霹雳!

    是上苍看不过丞相的行径和嚣张,打算降下天谴吗?不,不是,这声音好像是数万人同声呐喊形成的!

    李儒看向董卓,后者脸上再不复适才的嚣张,只是骇然回望,又出事了?

    ……“开城门!”砍翻城墙上的最后一个西凉人,胡母班扬刀高呼。

    “吱呀……轰!”

    沉重的洛阳城门缓缓开启,吊桥轰然落下,远处,青山隐隐,绿水迢迢,郁郁葱葱的原野上,显露的是无尽的生机!

    “走,向南走,不要回头,前面就是生路!”震天般的欢呼声中,胡母班扬声断喝,能听到他喊什么的人很少,不过,但凡是看到他扬刀南指的动作之人,都在第一时间领会了他的意图!

    “谢王将军救命!”

    “待他日安顿下来,小民必建祠堂,以供奉王将军,愿王将军公侯万代,百战百胜!”

    人潮化成了滚滚洪流,以不可阻挡的势头,从南城四门倾泻而出;民心化成了震天巨浪,汹涌澎湃在河南大地上,久久不息,泰山王鹏举之名,再次煊赫了这座千年古都!

    伊水河上,一支船队正顺流南下,船上满满的都是甲士,当先那艘船的船头上,却有一男一女迎风而立。男子雄壮英武,女子貌若天仙,衣袂飘飘,仿若神仙中人。

    “蝉儿,你看,大家都信了哦,你再不信,就是非主流了……喂,你怎么又打我?”

    “打的就是你,都说过了,要叫姐姐,不论你是谁,也不论到了哪里,你都是我的小寿,我都是你的姐姐!今生如此,下辈子还要!”

    长风吹过耳畔,带不走情深款款,柔声软语,轻轻回荡在蓝天碧水之间,一段传奇,就此终结。

一二一章 形势突变

    暖阳高照,五月时节的大河两岸,呈现出了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但与往年不同的是,田地里的农夫少了许多,很多田地都荒芜在那里,篙草长得老高,让看到的人,无不为之叹息。

    “齐大哥,你说说,这叫个什么事?好好的地不让去种,这东来西跑的,到底是折腾什么啊?”

    “我说顺子,你嗓门小点!别让淳于将军听见了,上次被抽了三十鞭子还不够怎地?淳于将军可是立了军令了,谁再敢在军中发牢骚动摇军心,立斩不赦!”

    “就许他们乱指挥,不许咱们发牢骚,这天下间,真是没道理可讲了。”

    “行了,你就少说两句吧,世道就这样,你一个平头百姓却能怎地?还不是忍着受着,等日子慢慢变好?”

    发牢骚的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一直提出忠告的则是个长相颇为憨厚的中年人,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向西行进的队伍之中。

    前者发牢骚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河岸两边的农田;后者一直在劝告同伴,但视线也不离农田左右。由此可见,尽管这二人性格大相径庭,但对土地的热爱却是一般无二的。

    “还是王将军在的时候好啊,那时候……唔!”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的嘴被同伴给捂住了。

    “你不要命了?怎么敢提那个名字?不知道这是最大的忌讳吗?要是被上头的人听到,谁也保不住你这条小命!”那齐大哥的视线终于从田地上转移开了,他紧张的四下打量着,直到发现没有军官或者幕僚模样的人,这才松了口气,捂同伴嘴的手也随之松开。

    “呼……”年轻人连做几个深呼吸,埋怨道:“齐大哥,你这手也太重了,差点把我掐死。说说又能怎地,那些老爷们惹不起王……硬茬,就知道拿咱们这些小兵撒气!早知道啊,我当初就不应该回家,听说将军他现在去了南阳,和公路将军合兵一处后,还要打回来呢!”

    “唉,打来打去的,这田地终究是荒了的,春夏不耕种,入了秋就没收成,这个冬天……”暖阳下,中年人打了个哆嗦,哀叹道:“怕是要难过了!”

    年轻人心有戚然,怨愤之情更加压抑不住了,就在他要开口附和的时候,正看到一辆马车从队伍后面赶了上来,他急忙提醒道:“齐大哥收声,有人来了!”

    在军中乘车的,除了主帅袁将军之外,就只有那些位名士,这些人都是高高在上,手握权柄的,这些牢骚被他们听到的话,比被淳于将军听到还可怕。

    淳于将军只是打人,打完就算;而这些名士喜欢先定个罪名,然后再打杀,落在他们手里,死了都不安心!

    马车所经由之处,一片肃然,士卒们木然看着马车,紧紧的闭上了嘴,马车里的人却不觉欣慰,同样也是眉头紧锁。

    “子远,朝令夕改,乃是军中大忌,何况还是行军路上来回往返?以授观之,如今大军士气不振,军士多有怨怼,到临阵之时,恐怕……”

    “还不是逢元图和郭公则那几人从中作梗?”

    许攸咬牙切齿的说道:“当日吾从洛阳回返,禀明主公,洛阳即将生变,宜早作打算,从速进兵!可恨那逢元图讥我行事不秘,郭公则无谋,主张静观待变,一唱一和,动摇了主公的心志,以至错过良机,真真可恨至极!”

    说着,他长叹一声:“若非这两个果而无用的小人,公与此番到来,应该可以在洛阳城中高坐了,又哪里会在路上蹉跎?唉!”

    “既然袁公信重郭、逢二位,那先前又何以……”

    “说来话长……”

    许攸再叹口气,脸色微微有些赧然:“袁公出于四世三公之家,自少便胸怀大志,极有礼贤下士之风,故而广有名声。不过,这礼数做得太过,难免也有些不妥,与攸一样,郭公则他们也是名动一时的儒士,素有才名,意见相左之时,主公未免也有些为难,是以……”

    说白了,袁绍就是耳根子软,再怎么粉饰也没用。许攸不笨,更不会把眼前这位才智高绝的沮授沮公与当成笨蛋,稍加掩饰之后,便直言道:“主公久闻公与兄大名,渴见久矣,若有公与相助,必能坚主公之念,不至再有反复。”

    “再有反复?”沮授被吓了一跳。据他所知,这两个月,袁绍已经来回折腾好几趟了。

    第一次是在王羽、公孙瓒退兵之后,袁绍尽起河内之兵,又在民间大肆搜刮了一通,集结起了五万大军,然后率军开始向孟津方向移动。

    走到一半,刚到野王附近,就收到了河东的最新情报。袁绍惊怖,自己退回了郡城,只留了张杨的几千兵马驻守野王。

    后来曹操兴兵西进,袁盟主闻讯后,又坐不住了,结果走到一半,不知因为什么,又在半路上改变了主意,回郡城去了。

    沮授不知道具体情况,不过依照他目前了解的情况来猜测,很可能收到北军出京迎战的消息后,某位名士再次劝说袁绍,让他坐山观虎斗,等到合适的时机再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再然后,那个让人匪夷所思的消息也传出来了。

    洛阳大火!百姓逃散!西凉军和并州军反目,在城下火并一场之后,各分东西!至此,西凉军已经虚弱到了极点,怎么看都没几天蹦跶了。

    收到消息后,袁盟主如梦方醒,悔恨不已,于是,又有了第三次西进。

    曹操一出兵,洛阳就知道了,西凉军上下都紧张的要命,洛阳城也是人心惶惶的。可同样是五万大军,袁绍就没引起任何动静。

    想想也是,他来回折腾了两三趟,谁知道他到底是真要进攻洛阳,还是搞疑兵之计啊?李儒不傻,董卓也不笨,当然不会把袁绍放在心上。

    “此番又为何反复?”不过这一次,即便以沮授的才智,也推测不出,袁绍还有什么退兵的理由了。眼下的洛阳,不是唾手可得了吗?

    许攸苦笑着答道:“还不是因为吕布。”

    “吕奉先?”沮授一愣。

    “当日洛阳大乱,西凉军与并州军大打出手,最后倒是并州军占了上风,不过,他们既无粮草,也无攻城之意,所以得胜之后,便全军渡河,意向不明。”

    许攸解释道:“攸以为,吕布英武无双,麾下将校颇有忠勇之将,大可趁机收为臂助……”

    “确实如此。”沮授微微颔首。

    两月前,王羽战平吕布,世人引以为奇;现在则是反过来了,人们说起吕布的时候,都说吕布是唯一能与王羽一战之人。

    这两种说法表面上差不多,但实际的意思就大相径庭了,至少对当事人吕布来说是这样。不过,对旁观者来说,其实也无所谓,只要知道这两人都很能打就行了。

    当此乱世,有大志者,谁也不会嫌自己麾下的猛将多,招揽吕布,当然是个好主意。

    “还是公与兄有见地,”许攸心有戚戚的说道:“可郭公则就不这么想,他对主公言道:吕布三易其主,视忠义于无物,性格也是嚣张跋扈,动辄反目相向,收容此人,不但于名声无利,而且还有诸多隐患,于是……”

    沮授接话道:“袁公又犹豫了?”

    许攸苦笑连连,却是默认了。

    “主公这性子,说好也好,说不好也确实有诸多不妥之处,但总体而言,不失为英明仁厚之主!公与兄只消将袁公与韩公节稍加对比,这高下也就分出来了,韩公节寡断无谋,还不肯纳谏,公与兄这般大才,在冀州亦不得重用,袁公还是……”

    “子远勿忧,授自知之。”沮授知道许攸的意思,对方煞费苦心的找到自己,就是为了拉个臂助,自然很担心自己听过这诸多奇葩之后,转头就走。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就一头撞进来了,正如许攸所说,肯纳谏,终究不是缺点,之所以经常摇摆不定,很可能只是因为几个幕僚名声、才华都差不多,相持难下。

    自己的才学,名声,都胜过郭图、逢纪不少,找个肯讲理,又懂得礼贤下士的人来辅佐,总比在冀州郁郁不得志强。

    “于是,现在既不能将并州军马收入麾下,又不好贸然进军与吕布冲突,所以袁公又有意退兵了?”

    “正是。”许攸点点头,压低声音道:“公与兄,此番你我联手,定要劝服主公,即便不接纳吕布,也可与之钱粮,约其一同攻打洛阳!吕布与董卓已成死仇,若有粮草后援,必不会推辞……”

    “可是子远先生的车驾?”话未说完,前方突然传来一声高喊,看样子是冲着许攸来的。

    “某在此,何事?”许攸探头出窗,很不耐烦的问道。

    “子远先生,主公召您速见,有紧急军情相商!”

    许攸眉头一皱:“紧急军情?吕布有异动?”

    那传令官左右看看,见无人注意这边,凑到许攸耳边,低声道:“末将不知详细,只听说是曹将军来了!”

    “哪个曹将军?”许攸眉头皱的更紧了,“莫非是曹孟德?他这个时候不在军中督战,过河来做什么?难不成是……”

    传令官重重一点头。

    “什么?”许攸骇然转头,目光刚好与沮授交集在一起,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不可思议的神色。

    曹操败了?

一二二章 无名神将

    沮授走进中军帐的同时,就意识到了,曹操确实败了,而且败得很惨,很凄凉。

    最直接的证明就是,曹操大老远的跑来河内,居然只带了一个随从。

    曹操好名,有大志,平时出现不会特意摆排场炫耀,不过也会带着足够数量的随从。而且他与袁绍的关系比较复杂,算是从属,又相对独立,为了体现出后一条,他与袁绍见面的时候,通常都会带足人手,以保持不卑不亢的姿态。

    可今天,他身后只有一个人!

    间接的证明就是中军帐内众人的神情,打个不太文雅的比方,沮授环视帐内的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一群受惊的青蛙。

    袁绍也好,还是他帐下那群名士也好,甚至包括淳于琼这种久负盛名的武将,此刻都是大张着嘴,眼睛瞪得溜圆,如果再流点口水下来,与青蛙又能有什么两样?

    嗯,这事儿的确不可思议。

    沮授自忖是半个局外人,可乍闻此讯的时候,依然震惊不已,曹操率领的联军的胜败,对在场众人来说,意义自然更加重大,反应夸张点倒也不足为怪。

    其实,曹操的狼狈形象,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曹操平时相当注重仪容,不注重也不行,这个时代对人外貌的要求很高,长得太丑,就算有才华都无从施展。

    曹操长得颇有威仪,只是个头稍矮,未免有些美中不足。但此刻,他的眼神黯淡,脸色灰败,身上的衣甲也是破破烂烂的,还沾了不少血迹在上面。

    身后那个随从比曹操更狼狈,脚上的战靴都没了一只,就那么打着赤脚进来的。

    不是大败亏输,曹操会把自己搞得这么凄凉吗?

    许攸跟曹操交情不错,对他身边之人也比较熟悉,附在沮授耳边介绍道:“那是孟德的从弟子廉,营外军士说,孟德抵达时,只有一匹马,子廉是步行跟来的……”

    沮授点点头没作声,对形势的估计更加悲观了。

    只剩一匹马?没准儿还是曹洪让给曹操的,这一仗岂止是大败,恐怕是全军覆灭了啊。

    沮授名头不小,但在场众人都没见过他,许攸本想着介绍一下,可帐内众人都是一副无暇旁顾的样子,沮授自己也在暗示,也只好暂且搁置,寻个位置坐在,一起聆听曹操的讲述。

    “……当日操应本初兄的倡议,在酸枣联络群雄起兵,侥幸不辱使命……操自募的五千兵马,公振亦……”

    曹操的五万大军是联军,他自己的私兵五千,卫兹的儿子卫臻带五千,加上回军酸枣的鲍信兄弟的两万兵马,以及刘岱、张邈、桥瑁等人派遣随行的两万军队,凑足了五万大军。

    “行至成皋,收到了洛阳惊变的消息,当时徐荣陈兵巩县以东的谷水之畔,尚未与洛阳援军汇合。操以为,听到洛阳的消息,徐荣的军心难免动摇,再加上援兵未至,正好各个击破,于是尽起三军,与之战于谷水河畔……”

    中军帐内静悄悄的,没人说话,但呼吸声却都变得沉重了许多。

    曹操的应对一点错都没有,洛阳惊变,援军行进缓慢,谷水河畔一马平川,也能将兵力上的优势彻底发挥出来……依照常理而言,如果没有第三方出现,根本不可能打败仗,全军覆灭的应该是徐荣才对。

    “那徐荣用兵,简直……操自中平元年以来,屡经战阵,自忖有些韬略武功,得到洛阳的消息后,三军将士气势如虹,也非不用命,允诚之弟韬亲自披甲执锐,战于阵前,可是……”

    曹操闭上了眼睛,痛苦的摇了摇头,良久,才叹息道:“还是败了,就那么败了,五万大军,一朝而溃,鲍韬战死当场,允诚亦身披数创,亲卫冒死抢了他去,生死不知,公振亦……”

    败得有多惨,从将领的伤亡率中也可见一斑,按照曹操的说法,除了他和生死不知的鲍信之外,其余各路兵马的将领,几乎死了个精光!

    “就算是操……”曹操惨笑一声,回视曹洪道:“若非子廉奋不顾身,让马相救,恐怕也不能在此与诸君相见了。”

    “咝!”众人齐齐倒抽一口冷气。

    听曹操的意思,他以将近四倍的兵力,在正面对战当中被徐荣打了个全军覆没!

    没什么比这更可怕的了!

    曹操若是中了计,就算败了,袁绍等人可能也只是表面惊讶,暗地幸灾乐祸什么的。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又知道了敌人的计谋,可以有针对性的加以防范,对未来的战事起到一定的正面作用。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被人设计打败,通常不会导致绝望,因为能找到借口和原因,安慰自己下次可以卷土重来。

    可在优势情况下,被人正面击败,从曹操的叙述中看来,他甚至都没搞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输的,输在何处。

    如果他没夸大其词的话,这个名不经传的将领——徐荣,简直就是个让人绝望的对手!

    曹操可不是普通人,若非认可他的军略,兖州那些诸侯凭什么让他出任主将?要知道,论名声地位,曹操比兖州群雄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徐荣?此人到底是谁?本将为何从未听过他有什么名声?”袁绍问出了大多数人心中的疑虑。

    众人互相看看,都是摇头。

    “攸在洛阳时,曾听人提起过此人,他是辽东玄菟人,先前在长安统军,从属于皇甫义真麾下,据说皇甫义真对他颇为推崇,说他用兵才能不在自己之下。不过没人当真,因为此人统兵虽然没听说有过什么败绩,但也没打过什么胜仗,所以,呃,对了……”

    “先前在酸枣时,公路将军极力推崇的江东孙文台,当日也是惨败在徐荣之手,听说也是仅以身免……”

    许攸交友广,擅长游说,在袁绍麾下负责情报工作,众人皆不能答的问题,他倒是知道,不过也算不上详细,尤其最后一句,还刺激到了曹操,令后者的脸抽搐了几下。

    “就这些?”袁绍不甘心的追问道。这么逆天的人物,怎么可能一点名声都没有,以至于只有一个皇甫嵩看出他的本事了呢?

    “袁将军莫忘了,董卓进京之后,就将此人提拔成了中郎将,地位犹在吕布之上,还从他所请,任公孙度为辽东太守……授闻,边军之中,常有冒领功绩之事,只怕此人的战功,都被……而董卓久在西凉,应该对此人知之甚详,故而一力提拔,令他独领一军在外。”

    许攸没答出袁绍的问题,沮授却说出了自己的推断,听得众人都是连连点头。

    袁绍起身一礼,喜形于色道:“这位莫非就是公与先生?先生的见地果然不凡,听先生的意思,是认为此人确是军略非凡么?”

    “不敢。”沮授起身回礼,又向曹操点点头,这才说道:“能正面击败曹将军的五万大军,绝非侥幸,此人的军略恐怕更在王鹏举之上!”

    袁绍脸色微变,沮授此言出于无心,可他还是忍不住的一阵不爽,王羽就是他心中的刺,令他始终无法释怀,同时又暗生恐惧。

    现在他也知道河东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想到当日自己的狼狈,这根刺就扎得更深了。而依照沮授的说法,这徐荣还在王羽之上,在曹操大败之后,自己岂不是已经很危险了?

    他这五万兵马的含金量,比曹操那五万差多了,除了他和张杨的本部兵马之外,其他都是拉来的壮丁,武器都没配齐,就是一帮乌合之众,打仗时壮壮声势还行,真遇到强敌了,肯定一触即溃。

    如果徐荣是有真材实料的,那这仗根本就没法打。

    “先生何出此言?”

    “那王鹏举的本事不在排兵布阵,只是他个人战力出众,每每又能将战力发挥至极致,这才有了种种不可思议的战绩。当日他在孟津对并州军迎而不战,就是因为他发挥不出优势,所以才避战而走。早在接战之前,就已经做出了这种判断。”

    沮授知道袁绍要考校自己本事,当下抖擞精神,侃侃而谈道:“而徐荣布的是堂堂之阵,巩县周边,也没有可借用的地势,由此可见,皇甫中郎的推崇,并非空穴来风,此人的将略非同寻常。”

    “公与兄既然如此推崇此人,不知对我军的行止有何提议?”郭图见袁绍眼中精光闪烁,连连点头,心下大为不忿,扬声刁难道:“图以为,眼下情况不明,不如还是以全师为上,搬兵怀县,避开徐荣兵锋,不知公与兄意下如何?”

    他自问自答,把符合袁绍心思的答案抢先说了,沮授如果顺着他的意思说,自然要落在下乘;如果反着说……郭图看不出来除了退兵还能有什么办法。

    徐荣带着一万多人马,先后将孙坚、曹操这两个勇名在外之人打得落花流水,自家这点兵马,怎么可能抵挡得住此人?就算能赢,自家这些兵马也是有大用的,岂能平白无故的消耗在这里?

    沮授淡淡一笑,朗声道:“袁将军,诸位,授以为,此时正是攻取洛阳的好机会!”

    “啊?”包括袁绍在内,众人都惊呆了,只有曹操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沮授的提议跟他不谋而合,本来以为对方也是个只擅长夸夸其谈的名士,现在看来,却是个有真材实料的啊。

    “先生的意思,是建议某渡河与徐荣对阵么?”袁绍惊疑不定的问道,他有点怀疑,沮授是不是受了什么人的差遣,特意来搞反间计的了,他怎么可能打得过徐荣?

    “非也。”沮授一摆手,走到悬挂正中的舆图旁边,指点着说道:“如今洛阳空虚,得到徐荣的捷报后,想必更是会掉以轻心,袁将军若是率领精锐,疾行三百里,直驱洛阳城下,必可打董卓一个措手不及!”

    郭图反驳道:“吕布现在轵县,我军冒进,他当如何反应?徐荣军与我军隔河相距,不过两百余里,他会眼睁睁看着我军突袭洛阳吗?”

    “吕布孤悬河内,进退无从,只要袁将军供应以粮草器械,许以头功,授愿走上一趟,说服并州军与将军并肩作战!若不能成功,甘领军法!至于徐荣……”

    沮授微微一笑,手指向东一划,落在一处关隘的标记处,沉声道:“徐荣的兵马恐怕已经在这里了!”

    “虎牢关?”

    沮授不答,而是转向曹操问道:“依曹将军所述,徐荣并不嗜杀,但追击曹将军时,却追得甚急,以至于将军无路可走,只能凫水渡河,可是如此?”

    “正是!”

    “徐荣向东追击,抢在溃兵之前,目的无非只有一个,那就是趁虎牢关无备,一举攻下,以夺取豫州军的粮草辎重!”中军帐内没人说话,只有沮授充满自信的声音在回荡着。

    “袁将军,洛阳乏粮,西凉军士气不振,只要我军与并州军的旗号同时出现在城下,董贼十有**会仓皇逃窜,勤王大功,尽在此举啊!”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袁绍身上,后者沉吟不语,神情变幻不定。

    良久,袁绍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先生此论,固然精彩,却太险些,少有差池,恐怕……还是暂且退兵,静候时机罢。”

一二三章 最强的对手

    南阳地处伏牛山之南,汉水之北,因地理位置而得名。

    三皇之世。宛,即郁郁华国。

    时逢五月仲夏,南阳地界四处都是田畴凝碧,黍稷葳蕤的美好景象,令人望而兴叹。

    原本袁术屯兵的大本营设在了鲁阳,那里地处南阳与颍川和司隶的交界处,更方便向洛阳用兵。可王羽到了鲁阳后,发现袁术居然后撤到南阳了。

    王羽和大部队脱离,没有情报来源,一时间也是疑窦满腹,只能继续南下,向宛城前进。

    王羽知道南阳,因为南阳出了个诸葛亮。

    实际上,在汉末,这个地处荆州最北端的郡国,以人才众多与颍川并称于世。因此,虽然不在计划之中,但此番南阳之行让王羽疑虑之余,也让他多了几分期待感,入宝地总不能空手而回吧?

    首要的目标当然是孔明,这也是王羽唯一知道的目标。

    不过,虽然不记得孔明的具体生辰,但诸葛亮出山的时候就不算老,初平元年离他出山的日子,相差近二十年,大名鼎鼎的诸葛孔明,现在可能还是个小正太。

    能不能找得到,就已经很是问题了,一个小屁孩,找到了也没用啊。

    想到这里,王羽有些灰心丧气,神色显得非常凝重,他努力搜索着前世的记忆,南阳的人才,还有什么人,年龄刚刚好的那种?

    “小寿,我说你啊,好好的,干嘛老是皱着个眉头,像个小老头似的呢?你看,这风景多美啊……”

    王羽抬眼看时,正见貂蝉从花丛中转过身来,花美人更娇,看得他眼睛一亮。

    “打仗的事,等到了宛城再说,现在就好好放松一下不好么?”

    带着一阵香风,貂蝉的身影仿佛彩云一般,轻盈的飘到了王羽身边,她抬起臻首,芊芊玉手抚上了王羽的额头,轻轻将他眉宇间的忧色抚平,用哄小孩似的口气说道:“总是皱着眉头,会老的很快哦。”

    每次看到貂蝉假装成熟的样子,王羽都觉得很好笑,也很心动,如果是蔡琰的魅力在于那股九天仙女般的气质,貂蝉最大的魅力就是她的乐观和坚强。

    他故作严肃的答道:“嗯,姐姐说的是。”

    貂蝉白了他一眼,娇嗔道:“你啊,就知道笑我。”

    迷糊小丫头不知从哪里跑了过来,迷迷糊糊的问道:“咦?貂蝉姐姐,寿哥哥有笑吗?我怎么没看到呢?”

    貂蝉瞟一眼王羽,抿着嘴道:“他都是在心里笑呢,笑你迷糊,笑我笨呢。”

    “我其实不迷糊,就是记性差了点,”画眉摇晃着双丫髻抗议道:“姐姐聪明得紧,又哪里会笨了?”

    “所以说,笨的是你的寿哥哥,嘻嘻。”

    听着两女的笑闹声,王羽的心情渐渐放松下来。

    找人才的事不用急,急也没用,就像自己找赵云,有明确的线索,也有条件,可众里寻他千百度,却怎么也找不到。去河东转了一圈,无心插柳,却找到了徐晃,由此可见,这种事要靠缘分的。

    至于天下大事什么的,急也急不来,现在,还是珍惜眼前人吧,等到了南阳,可有的忙呢。

    怀着游山玩水的心态,一行人很快到了目的地,宛城。

    宛城是个大城,城郭相连,周围城壕宽广,呈不规则的长方形,随地势河道弯拐有致,以南门为正,所有城门均有凸出的门阙和护城,大大增强了对城门的防守力。

    中平元年的黄巾之乱,南阳是重灾区之一,自宛城被渠帅赵弘占领开始,此城几度易手,每次都经历了极为惨烈的攻防战。

    如今,城墙上布满了战火留下的痕迹,大多都是当年留下的,静静的向世人诉说着战争的残酷。

    城门处的盘查颇为严密,洛阳之变,导致洛阳以南的地方都是人心惶惶的,掀起了一股南迁的热潮。走的最快一批,早在王羽之前,就进入了南阳地界,为了防止混入奸细,宛城这边自然要有所防备。

    其实,这也是王羽带来的影响之一。

    如今,各路诸侯对自身的防护,都比从前严密了很多,王羽的敌人自不用说,跟他无冤无仇,甚至同盟的一边,如今也是小心得很。

    谁也不敢肯定,王羽这种刺客是不是特例,性命攸关的大事,自然越谨慎越好。

    不过,对王羽这支队伍,守门官却没做任何留难,即便王羽没报名也一样。

    王羽那五百护卫身上的装备,实在太华丽了,能拿出这种排场的人,身份能低得了吗?如今的宛城内,多路兵马混杂,守门官自忖,哪一路也不是他这个小小的军侯能得罪得起的,他又怎敢留难?

    不但没留难,当王羽问起河内军驻地的时候,他还详尽的指点了一番,顺带着介绍了一下城内的布局。

    “公路将军如今住在太守府,麾下的兵马屯驻在城南,河内兵马在城东,孙使君的兵马驻扎在城西……”

    “孙使君?”王羽敏锐的注意到了城门官用的称谓。

    “将军您还不知道吗?”城门官有些惊讶,但解释的依然很详尽:“三日前传来的消息,徐公卿突袭虎牢关,一夕破关,豫州军全军尽墨,孔豫州死于乱军之中,公路将军保举孙将军为豫州刺史……”

    “突袭虎牢关?曹操的五万大军呢?”王羽心中的惊讶,比城门官可大多了。汇合援军,击败曹操,再奔袭虎牢关,这徐荣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您还真不知道啊?也难怪,眼下洛阳以南全是难民,消息完全被阻隔了,南阳得到的消息,也是从颍川那边传过来的,其实……”

    城门官将近段时间形势的变化,其实主要就是徐荣的战绩介绍了一遍,然后心有余悸的说道:“当日孙将军就是在此人手上吃了大亏,如今他汇合了洛阳的援军,兵力激增至三万余,声势惊人,各路诸侯无不退避三舍,公路将军就是在收到消息后,才移师南阳的。”

    “眼下啊,城内也是人心惶惶,生怕徐荣打过来,只盼着王将军早点到,那就不怕徐荣了,说起来,时日也差不多了才对……”城门官发了一阵子感慨,看向王羽的目光突然一凝:“咦?将军,您,您不会就是……”

    即便听过王羽的名头,但初见之时,也很少有人会把他本人和名字联系起来。

    王羽身量颇长,身体也壮健,跟关张、吕布那种雄武之人站在一起,也不显瘦弱,不过他不是那种满身横肉的类型,而是匀称型的,看起来就像是个富贵公子哥,和传说中,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的形象完全没有共通之处。

    但城门官是袁术的嫡系,跟城内的河内军也打过交道,知道些实情,再根据王羽的排场联想一下,真相也就呼之欲出了。

    “呵呵,介绍的很详尽,这是赏你的。”王羽随手丢了一串五铢钱过去,城门官大喜接过,口中称颂不绝。

    “公明,你持我手令,领兵去东城与文则汇合,我先在城中走走。”

    “喏!”徐晃略有些意外,徐荣的横空出世,主公不是应该很紧张才对么?

    可是,看起来他一点都不紧张,反而很悠闲的样子,不急着与本部汇合,也不急着去见袁术问明情况,反而带着两个女孩逛街。或许成大事者,就应该这么沉着吧?自己也应该向这个方向努力才是。

    徐晃应命而去,王羽也不无遗憾,说起来,他手下这两大名将性格很有些相似之处,都是那么谨慎沉稳,治军的风格也很严谨。

    一定要说差别的话,只能说徐晃的性格是稳中有急,进攻**更强;于禁是稳中更稳,防守起来稳若泰山。

    历史上,曹操拿徐晃和周亚夫相比,王羽觉得,于禁和汉武帝帐下的那位大树将军冯异是一个风格的。

    这二人的初见,会不会擦出什么火花?说起来,自己也有点好奇呢。

    “军情紧急,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逛街?”貂蝉狐疑的看着王羽,觉得他的行为大有古怪。

    王羽笑道:“偷得浮生半日闲,这不是姐姐你教我的吗?”

    “偷得浮生……半日闲?”

    貂蝉美眸一亮,将这句话反复默念了几遍,再抬头看向王羽时,美眸中已是异彩连闪:“我可说不出这么有意境的话来教你,你的心思啊,我也是猜不透的,可不管怎样,你带我赏风景,我总是感激的。”

    “这都要感激,那你岂不是很快就只能以身相许了?”王羽打趣道。

    “嗯,这件事不是不能考虑,不过啊,得慢慢来。”貂蝉娇笑着跑在了前面,跑出一程,嫣然回眸道:“小寿,还不快来?看看这南阳城有什么好吃好玩的。”

    “来了。”王羽笑着应一声,快步跟了上去。

    连续击败三国的两大牛人,而且还是干净利落的全歼!很显然,这位名不见经传,在小说里只担任过打酱油角色的徐荣徐公卿,是个被严重低估的人物。

    实际上,因为董卓的缘故,西凉军中不少人都被低估了。比如打败全盛时期的并州军的李傕,打败马腾父子的郭汜,还有后世贾诩的那位东家,令曹操三番两次吃瘪的张绣……现在,这个名单上面还要再加上重重一笔,写下一个耀眼夺目的名字……徐荣!

    这是自己的对手,只要自己有意进取洛阳,这个对手就无法回避!

    同样,这个对手也是穿越以来遇见的最强的对手,远胜以往!

    这是前所未有的挑战,王羽可以想象得出,即将到来的那场大战,将会是何等的惨烈和辉煌。为此,他兴奋不已!

    为了压制这股兴奋,他必须要做点能散心,转移注意力的事,否则,他害怕自己立刻就提兵北上。

    现在并不是决战的好时机,必须得先把整军之事搞定了再说,自己北上,是为了攫取胜利的果实,而不是给敌人增添荣耀的!

一二四章 无心插柳

    虽然是座大城邑,但宛城的城市布局,和这个时代大多数小县城也没多大区别,两条宽阔的官道连接四座城门,将城内分成四部分,中央是府衙之类的设施,其他地方是民居。

    王羽等人是从北门进的城,官道两侧,是密集的居民区和商业区,商店民宅鳞次栉比,错落有致,极具规模。仕女商贾纷至沓来,人声喧哗,肩摩踵接,一派熙熙攘攘的繁华景象,恍惚间,让人忘记了正身处乱世之中。

    难怪后来天下名士纷纷涌向荆州避难,经历过战乱的宛城尚且如此,一直安享太平,繁荣更胜南阳的南郡又如何?

    虽说是来放松的,但王羽的思绪却禁不住的往军国之事上靠,从南阳想到南郡,进而又考虑起根据地的问题来。

    打退董卓是必须的,半途而废的话,就前功尽弃了。不过,打下洛阳后是否要以洛阳为根据地,他还没想好。无论占据与否,都各有其利弊,还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才行。

    现在看起来,荆州似乎也是个不错的地方,是不是可以打打这边的注意呢?

    王羽走了神,貂蝉和画眉却兴奋的不得了,二女像是穿花蝴蝶似的,在街道两边飞来飞去,引起无数人侧目之余,也将银铃般的笑声洒满了南阳城,与明媚的阳光混在一处,倍添祥和之意。

    王羽初时觉得有些意外,宛城虽然繁华,但比之洛阳城还是差了不少的,不过转念一想,他就明白了。

    虽然身在洛阳城,却被拘束在王府后苑的牢笼之中,两个女孩出门的次数怕是已寥寥可数,就算出去了,八成也只能在挂着厚重帘幕的马车里面,只能听到外面的喧闹声,却无缘一见,更别提参与其中了。

    王羽此刻心事不少,但想到这里,心里还是涌出了浓浓的怜惜之情,这精灵一般的女子,命运却如此坎坷,又让人如何能不怜惜呢?

    两个女孩逛街没有什么特定的目标,只是看到新鲜事物就去看,能吃的也会去品尝一番。

    这个时代没有辣椒,但湖南人对辣这种味道,似乎有着根深蒂固的喜爱,这里盛产山茱萸、辛夷等香辛料,辣味的纯正或许不如辣椒,但香浓的味道也不比辣椒差多少。

    宛城的小吃多有辛辣的,貂蝉这个湖南妹子倒是如鱼得水,但画眉就不行了,小丫头被貂蝉哄着喝了口辣汤,被辣的满脸通红,像小狗似的伸出可爱的小舌头,用手不停的搧,她那个坏心眼的姐姐,则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谋杀了周围不少眼球。

    见王羽看过来,貂蝉不怀好意的眨眨眼,娇笑道:“小寿,你要不要也来一口,很好喝的喔。”

    “不要啊……咝……寿哥哥,千万不要啊……画眉的舌头都要着火了,辣,好辣,我要喝水……”画眉好心的提出了忠告,说完,抱着水杯又是一通灌。

    王羽冲着好心的画眉点点头,从容的从貂蝉手中接过汤碗,一饮而尽,然后擦了擦嘴,意犹未尽的点评道:“嗯,味道稍差了点,但香气很特别,蛮好喝的。”

    “啪嗒!”画眉手里的水杯掉到桌子上了,小丫头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眨也不眨的看着王羽,她不是不知道这位大哥神通广大,不过这种喝辣汤的本领,还是远远的超出了她的想象,“寿哥哥……你太厉害了。”

    “小寿,你以前来过荆州?”貂蝉也是目瞪口呆的样子,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没有啊。”王羽肚里偷笑,哥前世什么没吃过?还怕这点小阵仗?不过这东西确实蛮好喝的,比辣椒更多了几分回味。

    因为这个小插曲,再启程时,貂蝉比先前安静了不少,一双美眸一直在王羽身上打转。画眉仍然很活泼,只是见到卖饮食的店铺,会远远躲开,一副后怕不已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有趣。

    王羽心里有事,貂蝉一心放在王羽身上,结果,到得后来,三人变成了画眉领路。小丫头对看热闹更感兴趣一些,哪里人多就往哪里钻,等到王羽回过神的时候,发现三人已经到了城西的军营附近。

    西城是孙坚的驻营地,王羽虽然对江东猛虎心仪已久,不过并不打算前去拜访,他现在也是诸侯之一,要拜访孙坚,得按照礼数来才能避开不必要的麻烦。

    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军营门口围了一大群人,人群中间,传出了激烈的争吵声。

    画眉拉着自己的手,脸上怯怯的样子,八成是跑过去看热闹,结果被争吵吓到了。

    “去看看好了。”

    王羽冲着画眉笑笑,以示宽慰,然后空着的手一顺,将貂蝉的纤手也拉住了。两手相触的一刹那,貂蝉的手颤动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平复下来,只是手上的热度提高了不少,俏脸上也掠上了两朵红云。

    汉朝的礼法并不像礼教盛行后那么森严,少男少女当街牵手而行,虽然不多见,但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只是显得太过亲密,让女孩感到娇羞罢了。

    “军营重地,谁敢冲撞?再不快滚,小心军法伺候!”

    “公道?屁的公道!有公道可讲的话,董贼能当上丞相?能废立天子么?国难当头,一切都以勤王为重,谁敢干扰勤王大业,莫非以为我家将军的刀不利么!”

    “滚,快滚!”

    王羽靠近一看才发现,争执的双方根本不成比例,纯粹是一群人和一个人之间的争吵,那一群人都是守营门的军卒,气势汹汹的围在一名壮汉的身旁,口沫横飞的嚷嚷个不停。

    奇怪的是,这些人看起来都是打过仗的老卒,气势汹汹的模样显然也是动了怒,但却没人向那个被围着的动手,只是呼喝叫骂不休。

    “某要见袁、孙二位将军,当面问个清楚,张使君到底犯了什么罪,孙将军竟然杀之?孙将军又是什么身份,不经朝廷定夺,就擅杀一方太守,还有一州刺史?孙将军口口声声要勤王,凭的就是他滥杀朝廷大臣的功绩吗?某不服,要当面讨个公道!”

    王羽打量了一下要讨公道之人,此人身材不高,但相当结实,气势慑人,年纪在四五十之间,脸骨阔大,带着难掩的风尘之色,说话的声音沉稳有力,条理也颇为分明。

    “少废话,我家将军何等身份,岂是你一个小小的屯长想见就能见得到的?”

    “袁将军你不是也求见过了吗?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被一顿棍子打了出来?我劝你还是老实点吧,袁将军已经表我家将军为豫州刺史了,别说张咨讨贼不力的罪证确凿,就算没有罪证,我家将军要杀他,也是想杀就杀了,你又能怎地?识相的就快走,别惹得爷爷们恼了,不给你留情面!”

    “赵胜!”那壮汉怒目圆睁,一声断喝:“张使君对你的提拔之恩,你已经尽数忘了吗?何况,即便没有私人的恩惠,朝廷的纲纪法理你也不顾了吗?不通过朝廷明正典刑,就擅长大臣,这是乱世之兆,亡国之兆啊!”

    说着,他转过身,想围观的众人喊道:“南阳的父老乡亲们,张使君在时,对咱们南阳人怎么样,大家心里想必都是有数的!当日黄巾之乱中,宛城数经战火摧残,能恢复到如今的繁荣景象,张使君功不可没!然而,张使君被人杀了,孙将军毫无理由,不经朝廷就擅自杀了朝廷大臣,咱们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吗?”

    他的话引起了众人的共鸣,唏嘘响成了一片。

    “张使君是个好人,确实死的冤枉。”

    “乱世啊,这就是乱世,一郡太守被人所杀就杀了。”

    “太守算什么,孙将军起兵北上以来,杀的官员还少了?刺史王使君,不也是他杀的吗?罪名比杀张使君还简单的,只有‘无知’二字!”

    “大汉律规定了,二千石的官吏,无故不得擅自兴兵,用兵亦不得越界……”有那见识广的老人说起了律法,然后叹息道:“孙将军只是长沙太守,结果打着北上勤王的名号,一路杀了过来,贼还没见到,朝廷自己的官员却杀了不少,唉,这大汉朝啊,是真……唉!”

    尽管众人的感情都更偏向于讨公道的一边,但都只是低声议论,完全没人出身附和。连刺史、太守都是说杀就杀,自家不过是普通百姓,长了几个脑袋敢惹那位杀人如麻的猛虎将军?

    对这段公案,王羽一无所知,不过从感情上来说,他也更倾向于那壮汉。擅杀大臣这种事,只要有人开头,朝廷不予追究或无力追究,那么,割据之风就会蔚然成型。

    杀人容易,找理由也容易,事后还没人追究,各地官员想要保命,就只能靠自己了呗。然后大家互相攻击,乱世就正式到来了。

    关东诸侯的起兵开启了乱世的序幕,而孙坚的做法则是乱世的具体体现形式。被他杀掉那几个官员,都是措不及防,等到别人知道这个先例了,再和孙坚或者其他相对陌生,乃至有仇隙的同僚打交道,就会小心谨慎得多了。

    王羽没有维护世界和平的意思,不过他对这个口口声声要讨公道的人很感兴趣。

    南阳是个人才众多的地方,那些悍卒认识此人,却敢怒不敢动手,而且,此人重情重义,忠义无双,在万马齐喑之际,敢挺身而出讨公道……种种迹象表明,此人很可能不是普通角色,说不定是个名人也未可知呢。

    会是谁呢?王羽苦苦思索,年纪四十多,像是个武将,是南阳太守的旧部……“黄汉升,你别给脸不要脸,兄弟们亮家伙,他要再敢大放厥词,就让他血溅五步!”

    黄汉升?

    黄忠!

    王羽听得虎躯剧震,果然是无心插柳?居然在这里遇见了黄忠!

一二五章 暗中较技

    终于……挖到刘备的墙角了。

    莫名其妙的,王羽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居然是这个。

    仔细想想,刘备的墙角还真不好挖,皇叔手下的人才虽然多,但主要是到了荆州后,才开始大规模扩充的,在那之前,他手下也就是关张在撑场面,赵云是后来他挖公孙瓒的墙角来的。

    而曹操手下的人才那叫一个多,而且绝大部分都是北方人。自己在洛阳附近打转,碰到的人才当然都是阿瞒兄的。现在自己麾下人丁单薄,当然见一个就得挖一个,哪有挑挑拣拣的份儿?

    至于眼前这位,到底是不是真正的黄忠,王羽觉得也没太大疑虑。

    尽管在小说里,黄忠一直跟着刘表混,但王羽从适才的议论中得知,刘表能成为荆州刺史,主要还是托了孙坚的福。

    在刘表之前,荆州刺史是王睿,此人被孙坚以‘无知’的罪名诱杀,于是才有了刘表的上位。

    现在刘表才刚刚上位的,黄忠从属于另一位死在孙坚手下的官员,南阳太守张咨麾下,应该不算奇怪。

    至于他后来怎么去投的刘表……眼前这场面已经预示了一切。

    黄忠的公道断然是讨不到的,孙坚这个官员杀手坏了朝廷的规矩,但受益者却不少。除了刘表之外,袁术的南阳太守,也是张咨死后才捞到手的。

    卖了这么多人情出去,孙坚的人缘好的很,还怕袁术为难他?就为了一个小小的屯长?

    不可能!

    所以,黄忠最后只能离开南阳。

    如今孔伷死了,孙坚成了豫州刺史,东边是去不得了;北面是洛阳,黄忠想必也没有投靠国贼兴趣,在朝廷中也不像是有奥援的样子;至于西边,除非他也是穿越的,打算提前入蜀去等刘备,否则就只能南下。

    不久之后,刘表跟孙坚开战,他顺势投军报仇……嗯,一切都顺理成章。

    就算不合理,王羽也没有放过黄忠的意思,忠义之人,都是王羽最容易笼络的那种。数遍当今之世,谁能跟他王家父子比忠义?泰山王家,就是满门忠烈之家,名声好的很!

    总之,大战降临,遇见大将,这分明就是旗开得胜的好兆头啊!

    王羽想得入神,一时也是神驰天外,少见的发起了愣,直到画眉扯着他的袖子连摇几下,他才回过神,发现双方已经打起来了,准确来说,是已经打完了。

    就在他发愣出神的当口,十几个守门兵卒全都倒在地上了。

    “尔等既罔顾忠义,仗势凌人,今日也休怪某不念旧情。孙将军祸乱纲纪,袁将军不分黑白的一力维护,还有什么颜面以正义自诩?那泰山王鹏举偌大的名声,却和袁公路、孙文台这种人沆瀣一气,可见也只是沽名钓誉之徒!天下虽大,哪里又有安居之所?唉!”

    转眼间打倒十几人,黄忠脸上却丝毫都没有得意之情,他将夺过来的战刀随手扔在地上,长叹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显然,他也不是徒逞血勇之人,没有民众的支持,旧日的同僚举刀相向,他心灰意冷之下,打算离开南阳了。

    “黄将军且慢。”一听这话,王羽急了。

    哥这是躺着中枪啊!自己连孙坚的面都没见过,跟袁术也只是在攻打洛阳的战事中结盟,杀刺史也好,杀太守也罢,跟自己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怎么就把自己牵扯进去了呢?

    “尊驾是……”黄忠停下脚步,一边疑惑的打量着王羽,一边自谦道:“某在军中,只是个小小的屯长,却是当不起将军的称呼。”

    看起来是个很讲道理的人,嗯,这就好,王羽信念微转,就要自保身份:“某就是……”

    正这时,城门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人未至,怒吼声已至:“谁敢在营前闹事?活的不耐烦了吗?”

    “是祖将军!”

    “祖将军回来了!”

    孙坚的军营虽大,但里面却空荡荡的,以至于那十几个守门兵卒被黄忠打倒后,里面竟然没人出来了。直到马蹄声和怒吼声传来,倒在地上这些兵卒才兴奋的叫喊起来。

    祖将军?孙坚手下有姓祖的?

    王羽转头一看,正见二十余骑从城门方向赶来,身上都背着弓,马侧挂着些野兔、山鸡之类的东西,看样子是打猎刚回来。

    未等王羽开口,一旁黄忠已经变了脸色,排众而出,指着扬声怒喝的那名骑士喝问道:“你就是祖茂祖大荣?执刀杀害张使君的就是你?”

    “是某又如何?”祖茂直承不讳,斜睨黄忠,冷喝道:“就是你要为张咨出头,四处造谣诋毁我家主公?去公路将军那里告状的也是你?今日又打伤我士卒?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如此肆意妄为?”

    “肆意妄为?”黄忠眼中精光一闪,义正言辞的反问道:“孙文台擅杀朝廷大臣,无人敢侧目相视,反倒是黄某说了几句公道话,就肆意妄为了?真是岂有此理!”

    “废话少说,拿下!”祖茂根本就没有跟黄忠讲理的意思,确认了对方身份,一挥手就喝令拿人。

    “将军,要死的还是活的?”

    “杀了便是!”祖茂抬头看看,见王羽似乎在和黄忠攀谈,于是一皱眉,补充了一句:“都杀了!”

    王羽并没有亲见过孙坚的骄横,不过,在祖茂的言行中也是可窥一斑。看来,这江东猛虎的称号,未必纯是赞誉,说不定也有形容孙坚凶残如虎的意思。

    “喏!”那二十几个骑士并不下马,而是纷纷从肩上取下弓箭,准备用远程攻击解决问题。

    地上倒着的那十几个人是明证,提醒他们,黄忠的身手不同寻常,在这长街上马又冲不起来,最简单的解决办法,还是一阵乱箭将对方射死。

    见这边要动真格的了,围观众也顾不上看热闹了,惊呼着逃散开去。弓箭可不长眼,孙将军的部下也不是将仁义道德挂在的人,等到箭矢乱飞的时候,死了伤了能上哪儿说理去。

    王羽本有意上前干涉,卖个人情给黄忠,好解释误会,进而招揽对方。可是,他脚还没迈开,就见黄忠一脸凝重的将身后背着的弓给摘下来了,他也不看那些正张弓搭箭的骑士,犀利的眼神死死的盯着祖茂。

    很显然,黄忠有意一战,现在不是干涉的时候。

    也罢,正好借机看看黄忠的本领,以黄忠的本领,总不会被这么几个小喽啰就给干掉了吧?王羽将两女护在身后,开始观战。

    黄忠见王羽不肯退远,皱了皱眉,想要开口劝说,可祖茂等人却没给他这个余裕,见大多数人闪开,众骑士毫不迟疑的松开了弓弦。

    “崩,崩,崩!”

    弓弦声连响,破风声漫空,乱箭齐发,将黄忠笼罩在了箭雨之下!

    这些骑士的射术都只能算是普通,箭雨覆盖的范围很广,也没有什么规律,大部分的箭是奔着黄忠去的,少数几支才关照了王羽,另外,还有几支流矢,射向了远处的人群。

    射术再差,数量也足以弥补不足了,这箭雨带来的威胁极大,普通人恐怕连躲都来不及,就被乱箭穿心了。

    周围惊呼声时起彼伏,乱世中,杀人的场面不罕见,但被乱箭射死的人却不多。

    然而,面对致命的杀机,黄忠丝毫不乱,身形几个腾挪间,就已经避开了罗网般的箭雨,这样还不算,当他站定之时,左手上,赫然抓着几支箭!

    躲避的同时,还能空手接箭!

    祖茂虽然桀骜,可毕竟也是战场上宿将,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想避箭接箭,光动作敏捷是不够的,更重要的是眼光的精准!眼前这个屯长,虽然默默无闻,但他的箭术一定十分惊人!

    他心下大骇,更不迟疑,双手一操,腰间的双刀已经竖在胸前,同时,他身形一矮,将大半个身体已经藏在了马身之后,口中高呼道:“冲,冲上去,杀了他!”

    他心知对方的目标是自己,所以先以保全自己为上,射术高的人,武艺不一定高,二十几个骑士一起冲锋,踩也把他踩死了!

    其实祖茂不知道,他能做完这些动作,并不是因为他的动作够快,而是黄忠稍微耽搁了一下,他避开箭雨后,向王羽这边看了一眼,想确认王羽是否躲开了,结果,他看到了相当惊人的一幕,以至于他手上的动作都慢了一拍。

    他看见王羽丢出了几颗石子,把威胁到自己的那几支箭全给打飞了,顺便还打飞了几支向远处人群飞过去的流矢!

    飞石挡箭?

    这种技艺,实在惊人,黄忠自己就是此道高手,当然知道,这种

一二六章 仁勇双全

    见江东军营内开始骚动,王羽不失时机的邀请道:“黄将军,此地不是说话处,何妨随某往营中一述?”

    黄忠微一沉吟,沉声道:“某也有几个问题,想当面向鹏举将军问询,可能会有冒犯之处……”

    “无妨,无妨。”王羽笑着摆摆手。小说里的黄忠就是个倔老头,现在他还没老,气性当然比老了后更大些,这一点,从他射杀祖茂的行为中,就足可见得了。这点容人之量,自己还是有的。

    “黄将军请。”王羽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虚手延请。

    “鹏举将军请。”黄忠抱拳辞谢,欣然举步。

    祖茂的亲卫本已从震怖中缓过神了,从营中也陆续有人问询赶过来,也起到了壮胆的作用,正当他们想要对黄忠群起攻之的时候,那一声‘鹏举将军’骤然入耳,如同雷霆霹雳一般,再次将他们震得目眩头晕,呆立当场。

    “王鹏举?”

    “他就是王鹏举?难怪身形不动,就弹飞了箭矢呢!”

    “刚才王将军救了在下的命啊,那几支流矢本来是奔着这边来的,结果突然就飞上天了,我还以为老天爷显灵了呢,原来却是王将军救命!”

    “老天保佑,王将军已经回来了,这下不用担心了。”

    惊呼声,很快就变成了议论声,再下一刻,变成了震天的欢呼声。

    气氛热烈至极。

    黄忠适才情义并茂的演讲,也没能引起的反应,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了出来,黄忠将周围的一切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心情一下子变得复杂异常。

    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就盖过了张使君几年来的恩义,到底是王鹏举这个名字代表的意义太恐怖;还是乱世到来,仁义已经没用了呢?如果一直以来信仰变成了遗迹,那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黄将军可是在疑惑,百姓为何如此善忘?”黄忠的心情,王羽能体会得到,因为前世的他,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当社会的风气每况日下时,一些固有的美德、理念,都会开始瓦解,一些遵守并崇尚这些美德的人,就会产生疑惑,发出人心不古的慨叹。

    后世有这样的时期,汉末这个由治及乱的时代,就表现得更加明显了。

    “鹏举将军有以教我?”

    “因为百姓首先要顾及的,是自己,是眼前。”

    王羽意味深长的说道:“张使君对百姓有过恩德,不过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要为张使君鸣不平,就得面对孙将军的强势,试问天下,又有几个人能如黄将军一般不畏强权呢?黄将军箭术无双,胸中有浩然正气在,但你不能期望普通民众也跟你一样啊。”

    王羽说了一大堆,说白了就是一句话,乱世里,拳头大的说的才算,仁义道德都得靠边站。他特意说的委婉些,只是照顾黄忠的情绪而已。

    他现在也有点明白,历史上的黄忠出头为什么那么晚了,张咨的死,和南阳的一系列变故,动摇了他的信念。这是一个混乱的时代,没有信念是无法看清未来,并为之奋斗的。

    所以,离开南阳老家后,黄忠一直安守本分,过着隐居一样的生活,最后才被刘备以仁义之名打动,成为了蜀汉的上将之一,立下了汗马功劳。

    他求的,就是一个‘仁’字,不像是位武将,倒像是位儒生。

    虽然有些迂腐劲,不过黄忠并不迟钝,他听出了王羽的言外之意,叹一声道:“乱世之中,果然还是勇力为先么?所以,忠只是提了一下将军的名讳,就有如此惊人的效果。”

    他转头向江东军营看去。

    从营里涌出的军将越来越多,开始都是怒气冲冲,杀气腾腾的模样,等听到周围的欢呼声,又或从同僚那里问明了情况,这些人的动作神情就变得迟钝起来,手中的刀剑都垂到了地上,眼神也变得呆滞起来,茫然看向自己二人离开的方向,气势全消。

    黄忠的感触更加深刻了,语气中更是带了浓浓的颓意:“虽蒙将军看重,但忠已经是不合时宜之人了,只想归隐一隅,以保全妻子,所以,只能愧对鹏举将军的厚意了。”

    “黄将军差矣。”王羽不忧反喜,黄忠要是跟徐晃似的,要先比试过,才谈招揽的问题,那才真是头疼呢。

    尽管前世受的都是躲避枪弹的训练,但见识过黄忠的箭术后,王羽也没什么信心,能在这方面压对方一头。不过,武力搞不定不要紧,在理念上取胜也是一样的。

    王羽淡淡说道:“黄将军想象中的,也就是儒家先贤们所形容的上古盛世景象,其实是不存在的,所谓仓禀……”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黄忠突然引了一句经典,反问道:“鹏举将军信奉管子的理念?”

    “呃……”王羽当即一滞,这句名言在后世耳熟能详,他顺口就说出来了,哪儿知道跟管子有啥关系?

    “羽所学庞杂,倒也不限于哪家哪派,我觉得取长补短,兼容百家才是正道。”

    黄忠微微颔首,表示认可:“这话倒也不错。”

    王羽暗地松了口气,没想到眼前这位名将还是个读书人,确实不能掉以轻心呀。他话锋一转,把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黄将军可能认为,民众只是因为我的勇名,才欢腾若此,其实不然,孙将军也素有为民,怎么不见百姓箪食壶浆以待?”

    “却是为何?”

    王羽问道:“就拿此番洛阳之行而言,黄将军或许认为,羽煽动百姓南逃,害得不少人枉死在路上,只为谋一己之私,打击敌人来充实自己,是不是?”

    黄忠默然不语,但脸上的表情已经表明了一切。

    就知道你是这么想的,王羽心中暗叹:先前听黄忠用沆瀣一气来形容自己和袁术,就觉得有些不对了,按说自己的名声对忠义之人应该很有杀伤力才对啊?怎么会……现在一深谈才知道,黄忠的理念是仁义,而非忠义,而且到了一种近乎洁癖的程度。

    “其实不然,黄将军可能不知道,在羽发动之前,董卓已经做好了封城大掠,强行西迁的布置。若羽不尽快发动,到时候,死的又何止千万之人?只怕要以十万计啊!”

    这话不算危言耸听,但配合上王羽悲天悯人的神色,难免就有点做作了,当然,黄忠是看不出来的,但貂蝉肚里就有些好笑兼害羞了。

    在洛阳的时候,王羽也是打着为国为民的大义名头,天天晚上都跑到她的闺阁中泡着,两人花前月下,耳鬓厮磨,每每想起那逍遥自在的时光,女孩的心里都甜丝丝的,脸上都火辣辣的,像是刚喝了辣汤似的。

    看到自家姐姐突然脸红,画眉很是好奇,小丫头歪着脑袋,怎么想也想不通,寿哥哥的话听起来明明很庄重,貂蝉姐姐怎么就脸红了呢?

    黄忠可没情窦初开的少女那么好糊弄:“如果当时情势真如鹏举将军所说,将军此举,确乃活人无数的仁德之举,难得的是,将军为此还以身犯险。说起来,将军出道以来,似乎做了许多以身犯险之事,很有乐在其中的意思啊?”

    咳,又被说中了,自己去洛阳,固然有些因果,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自己的冒险癖发作了。在路上行军走上两三个月多无聊啊,去洛阳转一圈,有收获固然好,没收获也满足了自己的冒险**,何乐而不为呢?

    阅历老道,果然也是很重要的财富呢。

    “不瞒老将军,”心里这么想,话却不能这么说,王羽敛容道:“羽从前碍于心障,胆小如鼠,令家父失望之极,顿悟之后,颇有些矫枉过正,向家父和其他人证明自己的意思。所以,当日陶使君心念洛阳军民安危,与我一番长谈,羽才狠下决心,往洛阳走了这一趟。”

    黄忠动容道:“莫非是徐州牧陶使君?”

    “正是。”有门,王羽心中大喜,陶谦的仁义之名,果然很有市场。

    “陶使君乃是仁厚长者,自然不会逼羽去洛阳冒险,他当时只是谈及朝中形势,唏嘘那些本着仁义之心,力阻董贼肆意妄为的忠臣,羽听后,反复思量,认为无论从外部施加军事压力,还是在朝中据理力争,都无法解决问题,故而才铤而走险,只是没想到……”

    他把洛阳的一系列变故简略说了一遍,然后叹道:“司徒王公不肯全心信任我,董贼身边防备森严,行事也颇为果决,故羽只能行此下策。”

    “原来如此。”黄忠点点头,“鹏举将军说这些,与适才的一幕又有何关联?”

    “当然有。”铺垫了这么多,王羽就是为了要亮理念,彻底说服黄忠,闻言也是抖擞精神,慨然道:“仁义道德自在人心,不过,人们对强权暴力也有着根深蒂固的恐惧,两者相抵触的时候,恐惧自然更占上风。不过,只要有强力之人,秉承仁义之念,让天下人都知道,行仁善之因,就会有仁善之果,有人会在背后支持他们,仁义之风,自然席卷天下!”

    “羽不才,愧领仁勇之名,故而更得民众的拥护。黄将军,王羽年幼,见识有限,这种重大的职责,实难独力当之,恳请将军以天下苍生为念,助我一臂之力,何如?”

    王羽的长篇大论,基本上就是喊喊口号,没有什么实际的东西。不过,这套东西对黄忠这样的半儒半武之人很有效果。

    黄忠脸上的神情没多大变化,但眼中却泛起了一丝激昂之色:“鹏举将军身负天下盛名,若果然想及于此,固是天下之大幸,可若将军言行不一,那……”

    “所以才更需要黄将军在羽身边提点,免得羽一时或忘,忘了今日之言。”王羽情真意切的看着黄忠,眼神中是满满的诚意。

    黄忠思忖片刻,抱拳应道:“将军厚爱,忠愧不敢辞,然则……”

    “黄将军请直言。”

    “南阳,乃至荆州之事,将军欲如何处理?”

    原来是这件事,王羽心中暗叹,这个心结不好解啊,想解开,似乎只能拿孙坚开刀。但孙坚是什么人,难道肯听几句大道理,就认罪服输?不可能的,真要讨这个公道,只能兵戎相见,这个时候跟孙坚开战,绝对是得不偿失。

    收服黄忠的前景很诱人,不过却也不值得这么搞,想解决这个难题,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他肃容答道:“黄将军,你想想,若羽举兵,以伐罪之名讨伐孙将军,和孙将军的行径又有何区别?将朝廷大义置于何处?”

    “这样说来,莫非只能让他逍遥法外?”

    “当然不是。”王羽向北一拱手,肃然道:“朝廷如今虽落于董贼之手,但勤王大功告成之日已不远矣,待云开月明之时,南阳之事,自有公论!”

    “哦?”黄忠眉头挑动,很惊奇的样子,“将军的意思,莫非要在近期提兵北上?与徐公卿一战?”

    “义之所在,固不敢辞!”

一二七章 复杂的形势

    黄忠最后还是被王羽说服了,不过他并没有改口称主公,也没对王羽让他独领一军的委任做出回应,只是表示会跟着王羽一起北上勤王,并且仅以下属自居。

    没有达到最佳效果,王羽也不懊丧,反正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了,贾诩就是先例。

    只要人留在身边,其他就没啥可担心的,随着相互了解的日益增深,迟早能把这二人变成真正的自己人。

    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就到了城东,离军营还有段路程,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号令呼喝声。不用看,王羽也能想象得出,校场上是怎样一番场面,于禁对自己的命令执行得很彻底,操练的很勤快。

    王羽正打算进营观摩一番,顺便也让黄忠增强点归属感,却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名字,转头一看,发现是个文士打扮的人,带着两个随从,正上气不接下气的追在后面。

    见王羽转头看来,此人的语气神情都愈发热情了,几步追到近前,恭恭敬敬的说道:“鹏举将军,您既然到了宛城,怎不知提前会家兄一声,也好让家兄出城迎接?您不知道,这段时间,家兄对您也是翘首以盼,盼得寝食难下啊。”

    “尊驾是……”

    “您瞧我这记性,却是忘了鹏举将军未见过在下,”他整整衣冠,正容道:“在下袁胤,字承继,家兄袁公路……胤久仰鹏举将军大名,今日终得一见,不胜之喜焉。”

    “原来是承继兄,”袁术的弟弟,是听说了城西的时来说和的?王羽心中微动,不动声色道:“羽回来的仓促,尚不及沐浴更衣,故而没有贸然拜见,想着先带家眷在城中走走,看看公路将军治下风物如何,却是怠慢了公路将军,惭愧,惭愧。”

    “鹏举将军说的哪里话?家兄已经交代过了,在家兄治下的地界,您说的话,就跟他说的一样!”袁胤啧啧感叹道:“您不要怪胤多嘴,不过,这些年来,从未见过家兄对谁如此推崇过,单凭这一点,胤就知道,有关于将军的传说,果然不虚了。”

    虽然是同族,但这袁胤和王羽见过的那几个袁家人完全不同,这人很会说话,也没有世家子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优越感,倒像是个市侩的商人,尽管知道他在曲意奉承,但也生不出嫌恶之情。

    “家兄闻知将军虎驾回返之事,大喜过望,正在沐浴更衣,亦吩咐府中备下了接风宴,胤此来就是为了请将军赴宴的,届时家兄有要事与将军相商,请将军万勿推辞。”

    “要事?”

    袁胤略一迟疑,这才答道:“就是布防和进取豫州之事,还有就是荆州的形势……”

    “布防?防谁?现在就要进取豫州?荆州又怎么了?”王羽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袁术搞的这是哪一出戏。

    袁胤搓着手,显得很是为难:“具体情况,胤也不知,不如将军酒宴上再与家兄和诸君商议如何?”

    “也好。”王羽又听到了一个敏感词,不过看到袁胤那模样,他也没心像挤牙膏似的一点点挤了,反正到了晚上,就真相大白了。

    他随口问道:“城西的事,公路兄已经知道了吗?”

    刚杀了孙坚的部属,袁术就设宴邀请,虽然王羽不认为袁术坑自己又什么好处,但本着小心无大错的原则,也是先试探试探比较好。

    “城西?”袁胤一脸茫然,“孙将军出事了吗?还是……”

    他的脸色突然凝重起来,向两个随从挥挥手,让两人离开,压低声音道:“鹏举将军,孙将军的性情是有些……若有得罪之处,望您看在公路将军面上,多多包涵。”

    “既是公路将军的部属,某自不会多计较。”王羽试探道。

    “这个……”袁胤的神色越发的尴尬了,他吞吞吐吐的说道:“鹏举将军,您也知道,家兄说话,有时候会有些夸大,孙将军与我军,其实……”

    听了好半天,王羽才算是听明白了,袁术在联军大营说什么麾下有虎将孙文台,纯属吹牛,事实上,袁术与孙坚的关系,就是互相利用的盟友,比自己跟袁术的关系还要紧密一些。

    袁术离开洛阳,是在袁绍之后,当时董卓已经发现关东诸侯的异动了,不过还没放弃怀柔政策,于是明升暗降的封了袁术一个后将军的官爵,夺了他的兵权。袁术的胆子不大,对官场上的手段也熟,被董卓这么一吓,当天就跑了。

    跑到南阳时,他身边只有些随从,光杆司令一个,根本算不上是个诸侯。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孙坚从长沙北上了,也不知他是想趁机夺取荆州,还是怎样,反正他是一路杀过来的。

    不过他杀人的效果一般,虽然成功诱杀了荆州刺史王睿,可南郡最重要的两个大城江陵和襄阳都没拿下,反倒便宜了刚从洛阳赶来的刘表,最后只从刘表手里搞了点粮草。

    到南阳他又杀了张咨,自居太守,对辖下郡县发号施令,以征集粮草和兵马,结果没人买他的账,搞得跟个强盗似的,比黄巾军还不招人待见。

    然后,就是袁术和孙坚宿命般的相逢了。

    袁术没兵没将也没地盘,不过他有家世,发现孙坚一筹莫展之后,他登高一呼,结果四方响应!袁家的门生故吏蜂拥而来,纷纷投效,不但南阳的郡县都改旗易帜,连江夏太守刘祥和武陵太守曹寅,都遣使到访,表示恭顺之意。

    于是,袁术完成了华丽的变身,从光杆司令,变成了举足轻重的一方诸侯。

    能达到这个效果,固然是因为袁术的架势,同时,孙坚的威慑力也是重要原因。若不是孙坚杀了张咨,袁术的家世再好,也不可能让门生故吏把位置让出来给他坐。

    当时,袁术加上孙坚的势力,几乎占领了荆州全境,七个郡国中,只剩下了南郡还游离在外。若不是刘表顶着个宗室的名头,当时勤王的局势也是一片大好,说不定袁术会先行攻略南郡也未可知。

    听了袁胤的解释,王羽才明白,为什么十八路诸侯当中没有刘表,在联盟成立的时候,刘表根本不是诸侯,唯一的地盘也是岌岌可危,得看袁术和孙坚的脸色行事才行。

    这种情形下,他怎么敢离开襄阳,跑到南阳去送死?

    孙坚和袁术的合作,是无奈之举,他当着坏人,袁术没出多少本钱,还担着好名声,此外还占据了主动权,这场合作对孙坚来说,绝对是不公平的。

    可是没办法,光凭他自己,武力再强也搞不定荆州,在这个时代,没有家世,没有煊赫一时的名声,想称雄?根本不可能呢,孙坚也只能忍着袁术的坏脾气,继续履行这个不公平的盟约了。

    不过,若是有人当面对孙坚说,他是袁术的手下,他也是要翻脸的,所以袁胤才叮嘱王羽这些。

    他的言外之意很清楚,要是孙坚和王羽冲突起来,袁术会很难做,因为两边都是盟友,他压不下去。

    而孙坚对王羽似乎也不太看得上,没有特殊原因,无非就是同类相斥的结果。

    王羽不来,袁术就只能倚重孙坚,王羽来了,孙坚在联盟中的地位就会下降,他自然不待见王羽。

    听完袁胤的解释,王羽在心里又补充上了一条,黄忠杀了孙坚的人,又成了自己的属下,孙坚不翻脸才怪呢。

    此外,他还弄懂了一件事,那就是孙坚手下的兵马,跟江东没多大关系。

    孙坚去长沙赴任之前,带了几百老家招募的吴郡兵,然后先后在长沙讨伐区星,越境至零陵讨平了周朝,以及桂阳的郭石。招降纳叛,再加上长沙的郡兵,有了数千人马。

    后来在南阳杀了张咨,又将大部分郡兵招入军中,于是,才有了一支颇具规模的大军。

    当然,现在这支大军已经在梁县东郊灰飞烟灭了。眼下,孙坚和袁术,都在紧锣密鼓的招募兵马,以图重整旗鼓,南阳的潜力已经被挖掘得差不多了,所以两人将目光转向了豫州。

    最后,袁胤还透露了个小秘密,袁术刚回到南阳的时候,孙坚打过王羽部属的主意,那两千丹阳兵让他很眼热。

    这支兵马是陶谦送的,接收完部队后,王羽就走了,忠诚度很有限,所以孙坚有这个念头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的企图最终没能得逞,按照袁胤的说法,袁术暗中帮了不少忙,不过,依照王羽的推测,以于禁治军的本领,加上贾诩那只老狐狸暗中盯着,孙坚能讨到好才怪呢。

    袁胤的行为让王羽放宽了心思,从中可以得出结论,袁术并不希望看到自己和孙坚保持和睦,以免自己喧宾夺主。自己若真的和孙坚冲突起来,袁术八成会坐山观虎斗。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好事,至少不用担心袁、孙联合来暗算自己了。

    不过,大战在即,少了孙坚的助力不说,还得防着对方,实力的消长就更加不乐观了。

    世事无常,总是无法尽如人意啊。

一二八章 群雄退避

    送走了袁胤,王羽将因孙坚而来的麻烦都丢到了一旁,他要应付另一桩麻烦了。

    新成员如何融入团队,这个用不着他操心,进营的时候,他看到徐晃和于禁正凑在一起,一边向军阵指点着,一边讨论着什么,气氛颇为融洽。看起来,这两个人似乎一见如故了。

    黄忠也用不着他头疼,虽然也有几分傲气,但总体上,黄忠是个谦和有礼之人,不到动真章的时候,他的傲气是不会显现出来的。

    王羽头疼的是,要如何构建一个和谐的后花园。

    去洛阳之前,他对蔡琰说的大义凛然的,此去是为了救国救民,如果可能的话,还要尽量将皇宫藏书楼的典籍保存下来。

    结果兜了一圈回来,收获是不少,但跟先前说的却没多大关系。书籍是没有的,兵甲倒是不少,顺带还领了个美女回家。

    王羽倒不是什么道学先生,但一直以来,他跟蔡琰都是相敬如宾那种感觉,冷丁要介绍给姐妹给对方,对方会如何反应,又会是怎么个气氛,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但这一关总是要过的,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在前营稍做了一番安排,他带着貂蝉,往后院去了。

    “蔡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貂蝉细声低语的问道。

    她比王羽可紧张多了。她以前研究过如何给人当小妾,这是歌姬的必修课,不好好学可不行。

    研究结果表明,当小妾的,想过安生日子,光靠自己是不行的,大妇的性格才是决定性的因素!遇到个刁蛮凶狠的,无论如何努力,也只能惨淡收场了。

    把大妇斗倒自己上位?貂蝉想都没想过,这是前辈们的经验告诉她的,小妾上位的唯一途径,就是等大妇自己挂掉,否则累死也不行。

    王羽这位发妻的身份可不一般,当世大儒蔡邕的女儿,跟这种苗正根红的正妻相比,自己真是一点优势都没有。

    比情分?人家可是差点就指腹为婚,世家通好的!王羽的传说中,孟津之战的琴声,也是颇受追捧的一段。

    比相貌?连河东卫家那样的大世家都趋之若鹜的女子,怎么也不可能长得跟个母夜叉一样吧?

    王羽看看敛容缓步,全然看不出平时活泼模样的貂蝉,不由有些好笑:“琰儿叫我王家哥哥,我叫你姐姐,说起来,她还得叫你姐姐呢,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貂蝉窘道:“你这人,都什么时候了,还拿这个开玩笑,等下你可千万别提这个啊,不然我就,嗯,就……”

    “放心吧,她人很好的,不会有问题的。”王羽半是安慰貂蝉,半是自我安慰的说道。

    这时代不是很流行三妻四妾的么?按说不会有问题的,嗯,汉朝比后世和谐多了。

    接下来,一切如他所想,蔡琰对貂蝉的到来一点都不意外,也没有给他脸色看,对貂蝉也显得很亲热,看起来,美人和名将一样,也讲究个一见如故呢。

    松了一口气,王羽整理了一下衣甲,跟于禁交代了一声,然后带着徐晃、黄忠以及贾诩赴宴去了。

    袁术的态度很端正,王羽刚到太守府门外,他就闻声迎了出来,态度和在虎牢关时一样亲热。唯一的不同,就是他的排场变大了许多,刚一照面的时候,王羽差点认不出他了。

    他身上穿着件黄色绵袍,上面缠绕着一颗颗光彩夺目的明珠,系腰的带子光芒闪烁,镶了一堆金箔银片,互相辉映,尽显奢华贵气,整个人都闪闪发光的,十足的暴发户气质。

    “鹏举,你总算回来了,这些天,我这做哥哥的真是担心死了,可听到你在洛阳大显神威,哥哥我这脸上也是颇有光彩,又希望你在洛阳多待些日子,这感觉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百般滋味在心头啊。”

    袁术的迎接词很热情,也很有诚意,但王羽还是止不住的想吐槽:我去,几天不见,袁术都会作诗了,说不清道不明?要不要再来个剪不断理还乱啊?

    “全仗公路兄在外接应,小弟倒是没有太丢脸,接下来还要请公路兄多多襄助啊。”王羽哈哈一笑,谦虚一句,然后马上将话题引到了北伐之事上。

    “好说,好说。”袁术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了许多,他听懂王羽的话外之音了,王羽战意昂扬,同样让他既高兴,又为难,这次他真是百般滋味在心头了。

    “公路兄,莫非你无意继续勤王了?”王羽追问道。从袁胤处,他就已经隐隐有了预感,现在看来,预感是正确的。

    “鹏举老弟,你千万别误会,我袁家四世三公,世代忠良,国难当头,自没有临阵退缩的道理。”袁术苦笑着解释道:“不过,你刚回来,可能还不知道,这洛阳周边的形势已经不复从前了,如今,你我已经是彻底的孤军作战了。”

    王羽微微一惊:“此话怎讲?”

    “曹孟德惨败于成皋,徐公卿趁势袭取了虎牢关,孔豫州死于乱军之中,这些你应该都知道了,但接下来的变故你可能还不知道……”

    袁术脸色发苦,眼神中满满的都是畏惧之色,“最先得到消息的,是本初,曹孟德惨败之后,跑到河内去投靠他了,他当天就退兵五十里,然后又连退三日,直接退到了朝歌,随时都可能退到冀州去,对洛阳那是一丁点的威胁都没有了。”

    “如今在河内郡城驻守的是张杨,不过,他也没什么进兵的心思,倒是沿河布置了几十处烽火台,一有风吹草动,恐怕就要北逃了,全然指望不上。”

    “酸枣收到消息后,当天就炸了营,刘公山怕了徐荣,却有胆子内讧,他趁乱袭杀了桥元伟,和张孟卓兄弟混战了一场,回东郡去了。张孟卓兄弟慑于徐公卿兵威,也东撤去了济阴,临行前遣人送了信来……呵,”袁术惨笑一声,道:“联盟,如今已经不复存在了。”

    “并州军呢?”离开洛阳的时候,王羽觉得形势大好,就算知道曹操吃了败仗,他也没太意外。毕竟并州军中了他二虎竞食之计,已经跟西凉军翻脸了,只要他动作足够快,双方就没有和好的机会,就算吕布不肯与自己并肩作战,也能起到牵制作用。

    “差点忘了跟你说。”袁术摇摇头,“河内兵马北遁,酸枣内讧四散,徐公卿回师洛阳,吕奉先问询后,当即离开了轵县,移师向西去了,也不知是去河东,还是借道回太原。”

    把吕布都给吓跑了?王羽听的有点迷糊。

    “还不止如此,你大闹洛阳的消息传到河东后,白波似乎受到了鼓舞,也是四下出击,搅得李傕等人焦头烂额,待成皋的消息一传开,他们也偃旗息鼓了……”

    一个又一个的坏消息从袁术口中说了出来,王羽听得心悸不已,千兵万马避徐荣!这种威势,简直让人无以形容,此人在小说里被低估的也太厉害了吧?明明只是个龙套来着,怎么就牛成了这样?

    “所以啊,现在只有咱们这一路硕果仅存了,不过,徐荣如今得到了洛阳的增援,实力增加了一倍有余,而咱们这边……”

    袁术是真的被吓到了,他的胆识魄力还不如袁绍呢,要不是离得远,也没别的地方可逃,他早就开溜了。

    王羽突然明白袁术为啥突然对豫州感兴趣了,他这是要找个后路,以免徐荣打过来,逃都没处逃。

    怕王羽有被轻视的感觉,袁术语重心长的劝道:“以鹏举你的军略,应当不怕那徐荣,可是,你的兵马太少了,总共也不足万人,精锐尚未过半,众寡悬殊,敌人又是这等人物,怎么可能打得赢?还是不要贸然进兵的好。”

    “公路兄说的是,此事确实须从长计议。”王羽原来的计划,是观察一下于禁整军的效果,如果效果够好,他就尽快出发,如果不尽人意,就整顿些时日,可现在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了,没有外援的话,凭他手头上这些人马恐怕很难获胜。

    “你这样想就好。”袁术长长松了口气,指指贾诩,笑道:“当日曹孟德出兵,文和听说迎战的是徐公卿,就断言曹孟德必败,当时包括某在内,众人都是不信,现在看来文和才是最有先见之明的人。所以啊,对付徐公卿,还是用文和的计谋最好。”

    “哦?”王羽转头看着胖子,他很意外,胖子之前没提到过徐荣,像是没什么了解的样子,不知凭什么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呵呵,就是随口猜测,不值得夸口。”贾诩冲王羽挤挤眼睛,示意回头再说。

    贾诩不肯接口,袁术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以徐荣的本领,正面对敌恐怕很难取胜,最好还是用计,他既然不是西凉军嫡系,那迟早会有遭猜忌的时候,咱们不用急着进兵,只要镇之以静,待董贼自乱阵脚就好了。”

    打不过就用计,确实是贾狐狸的风格,不过,他的眼神显然不仅仅是这个意思啊,王羽有些迷惑,再看贾诩时,发现对方又恢复成那个笑眯眯的和气样子了,显然不会在此多说,只能等到宴罢再问了。

    “公路兄,你何以这般肯定,与徐荣正面对敌很难取胜?”王羽问起了另外一个让他很感兴趣的话题。

    “曹孟德那战你应该知道,他与徐荣会战于谷水之滨,周围地势平坦,纯粹是正面较量,结果……另外,文台几个月前,与徐荣在梁县遭遇,也是一场正面对决……”

    徐荣和孙坚打的是一场遭遇战,梁县周边地势多山,孙坚进军又快,等两军互相发现对方的时候,已经进入交战距离了,双方都无可退避,只能整队进攻。

    结果就是,徐荣军的队列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整顿好了,等徐荣开始发动进攻的时候,孙坚的队列只有前锋算是就位了,然后,前列的战线转瞬间被粉碎,全军彻底陷入了混乱。

    直到那一仗打完,孙坚都不知道他跟谁交的手,敌军到底实力如何,稀里糊涂的就一败涂地了。

    “以孙将军的本领,都落得如此惨败,这徐荣军的令行禁止,做得不是一般的好呢,想打败他,恐怕要费一番手脚了。”想要打败敌人,就得了解敌人,这种第一手的资料永远也不嫌多,王羽一边听袁术的描述,一边在脑海中构建对手的概况。

    王羽自言自语,听得袁术一阵心悸,自己说了这么多,这位鹏举老弟还没打消进兵的念头?这胆量实在是……一个念头还没转完,身后便传来一声怒哼:“哼!泰山王鹏举,好大的名气,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大言不惭,也不怕为天下英雄所笑吗?”

    袁术转头急看时,正见一脸怒容的孙坚大步走来,他心中大叫不妙。

一二九章 岂不惮艰险

    转头时,王羽正看到几个武将气势汹汹的走过来,当先一名魁梧大汉,长得有若峻岳崇山,比自己还要高出少许,脸骨粗横,肩膊宽厚,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势。

    “孙将军,久仰了,不知羽哪句话说的不对,竟惹得将军恼怒若此?”

    “凭鬼祟伎俩暗算扬名,又在牛辅、胡轸这种庸碌之辈手中赢了几场仗,就敢小觑天下英雄了吗?打败徐公卿?你以为徐公卿是浪得虚名之辈?又或本将也是不值一提之人?”

    作为三足鼎立的三大奠基人之一,孙坚表现出的气质,与两外两人全然不同,王羽在他眼中看到的是不加掩饰的野心,其身上透露出来的,则是浓浓的霸气!

    不是王霸之气,而是强横霸道,非我其谁的霸气!

    面对气势汹汹的孙坚,王羽淡然一笑:“战场争雄的魅力,就在于没到刀剑出鞘的一刻,谁也无法预知结果,徐荣战绩卓越,天下武将谁会不想与其争锋?战而胜之以证明自己的武功韬略?为此而招来狂妄自大的评价,还真是无妄之灾呢。”

    “擅长阴谋暗算,果然是个狡黠之人。”

    孙坚的嘴皮子没有王羽溜,但他也没有跟王羽据理争辩的意思,而是直接以自己的观感,给王羽下了定义,然后,他斜睨着王羽身后,寒声道:“王鹏举,你包庇杀我大将的凶手又怎么说?”

    “一人做事一人当,孙文台,你杀害……”

    黄忠也没搞懂,王羽为什么带他来赴宴,他很佩服王羽的勇气,在万马齐喑之时,还要逆流而上,对战徐荣。不过,现在的形势很明显,没有外援的话,王羽手上的兵马完全就不够看。

    想要外援,孙坚无疑是最好的人选。此人不但骁勇异常,而且还跟徐荣对战过,就算是输了,但多少也会总结出些经验,对接下来的战事大有助益。

    黄忠本就是个骄傲的人,跟王羽不过初见不久,心里多少有些没底,干脆自己站出来了。

    “汉升兄,你既已入我军中,就是王羽的兄弟手足,别说你射杀祖茂,是对方先下的杀手,占足了理数,就算不是,又能如何?”

    王羽抬手拦住黄忠,傲然一笑道:“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不能快意恩仇的话,与贩夫走卒又有何益?人是某杀的,孙将军意欲何为?”

    “竖子,你这是找死!”孙坚勃然大怒,抖手拔出了腰间的战刀,那是一把造型古朴的战刀,刀身却异常闪亮,在周围火把的照映下,更添一股肃杀之气。

    “锵!锵!锵!”

    孙坚这一亮刃,他身后的三名武将也是毫不犹豫的拔刀出鞘;

    王羽这边也不示弱,黄忠的手早就按在刀把上了,徐晃更是当机立断的脾气,二将拔刀在手,倒是王羽双手抱在胸前,微微冷笑,显得很是从容,但见过他动手的徐晃哪里还不知道,自家主公怀里揣了一把宝刀,这个姿态分明就是要动手杀人了!

    “二位,二位!”黄忠不了解王羽,袁术对王羽的作风可是印象深刻,眼前这一幕,让他想起了酸枣那场内讧。当时王羽也是这么嚣张跋扈的面对袁绍,带着的两个也都是强力打手,他就是存心要打群架来的!

    袁术其实也很有自知之明,跟王羽打过这么多次交道,他完全就没指望过,王羽会乖乖听他的话,放弃北上的打算,按照他的战略攻打豫州或南郡。

    他担心的是王羽会把孙坚拉着一起北上,那样一来,自己这边的实力就显得有些单薄了,别说攻略南郡了,能不能搞定豫州都是个问题。

    结果,他还没怎么挑拨呢,两边就已经彻底撕破脸了,所以袁术立刻也是改弦易张,当起了和事老。

    “都是一家人,些许误会,坐下来好好谈谈就是了,何必动刀动剑的伤了和气呢?文台,你卖我个面子,这件事暂时就不要计较了,鹏举,你也是的,文台终究是长辈,你多少要客气一点嘛!”

    “哼!看在公路面上,暂且放过你这次,大荣的仇,日后再报!”孙坚瞪着王羽看了一会儿,怒哼一声,还刀入鞘,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别看他架势摆的十足,但他心里也没什么把握,他自负武艺不输给王羽,但他身后的三将的武艺虽然不错,却还及不上他。

    而王羽身后的二将,年纪较大那个是杀祖茂的凶手,弓术惊人,远在手下大将,以弓术见长的韩当之上。另外一人与之并肩,显然也是深受王羽器重之人,肯定也不是易与之辈,在这里开打,八成难以讨好。

    “主公,此事就这么算了?”韩当追在孙坚身后,低声问道。

    “哪有那么容易,不过,反正他都要北上送死去了,某要报仇,又何必急于一时?”孙坚眼中寒光一闪,他麾下的四员大将中,韩当、程普是幽州人,黄盖是在零陵讨贼时招揽的,只有祖茂是从老家一路跟着他的,是嫡系中的嫡系。

    当日他兵败梁东,正是祖茂以身相代,将红帻戴在头上,引开了追兵,这才让他逃过一劫,最受他的信重,谁想其在梁东都能大难不死,却死在了南阳!

    乍闻祖茂死讯时,孙坚怒火攻心,差点就要挥兵和王羽火并了。不过冷静下来后,他还是决定,先隐忍一时,待王羽自行北上,再设法报复。

    其实,孙坚将其中关窍已经想的很清楚了,王羽只要北上,就死定了,他什么都不用做。有王羽北上牵制住徐荣,他就可以从容攻略豫州,招兵买马,壮大实力了。

    孙坚盛怒之下,忽略了礼节,袁术并不计较,而是亲热的挽住了王羽,引他进了画阁,将他安排在左手首位,孙坚在另一边。

    两人遥相对坐,倒是减少发了发生直接冲突的可能性,不过两人之间的空气中,却充满了杀伐之气,尤其是两人眼神对撞的时候,偌大的画阁里,气氛都显得紧绷起来。

    参与宴会的人,除了王羽、孙坚之外,还有一群名士,这些人多半都是袁家的故旧,其中相对重要的有四个人,分别是江夏太守刘祥,以及袁术所任命的汝南郡太守孙香、沛国相舒仲及陈国相袁嗣。

    可见,袁术对豫州已经是势在必得,将荆州也视为囊中之物了。

    豫州方面,以孙坚为先锋开路,搜刮钱粮,招募兵马然后让这些名士去接收地盘。荆州则是拉拢各郡国的太守,对南郡的刘表形成合围之势,双方各取所需,合作愉快。

    难怪袁术对北上一点热情都没有呢,除了被徐荣吓到之外,对豫、荆二州的战略也是相当重要的因素。

    除了这一干名士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出乎王羽意料的,公孙瓒的弟弟公孙越。早在酸枣的时候,公孙瓒就和袁术约定要借兵了,可王羽没想到,公孙越来的居然这么快。

    他本有意与公孙越攀谈几句,可还没等他找上公孙越,就有人找上了他。

    “王将军,祥有一事不明,想请问将军……”

    说话的是江夏太守刘祥,王羽对这个人一无所知,不过听袁术介绍时,特意提起刘祥有个神童儿子,刘巴。王羽知道这个人,后世的论坛上有不少人对其非常推崇,甚至说他超过了诸葛亮。

    王羽不是人云亦云的人,不过,半年来,他与这么多人物打过交道,已经知道不可尽信书的道理了,刘巴到底行不行,总要见过面才知道。在此之前,与他老爹保持良好的关系,有益无损。

    “刘使君请说。”

    刘祥问道:“将军有意北伐,可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非也。”王羽摇头。

    “洛阳如今已然近乎空城,百姓大举南迁,过半之人已经进入了南阳境内,此消彼长,对峙的时间越久,西凉兵马就越发困顿,而我方无论士气还是实力,都将剧增。何况,那徐公卿并非西凉嫡系,董贼多疑,又岂敢放任他一直领兵在外?”

    刘祥一开口,王羽就知道此人的见识不凡了,他侃侃而谈,言辞无不切中要点,引得在场众人纷纷侧目,都将注意力转移了过来。

    一时间,厅堂内静悄悄的,只有刘祥沉稳的声音在回响:“虽然我军如今已是孤军,但正所谓疾风知劲草,我军硕果仅存,相持越久,赢得的呼声就越高,胜算也越大,若是能趁机攻取南郡,合荆、豫二州之力为一体,又何愁勤王大业不成?”

    说到激昂处,刘祥长身而起,指点江山道:“届时,我军兵精粮足,大可以数万大军整军而进,再以一支偏师出武关,威胁三辅,并与白波呼应,攻略河东。如此,让董贼首尾不能兼顾,纵有名将徐荣,又焉能力挽狂澜于即倒?”

    “刘使君见识独到,眼光深远,听君一言,我等皆受益良多啊!”众人听罢,无不欢欣鼓舞,赞叹有加。

    此人果然不凡,王羽有点体会到刘备遇孔明,孙权遇鲁肃的感受了。若是信息量不足,被这种高论一忽悠,说不定当初就奉为天人,找不到北了。

    这个战略不错,但对配合者的要求极高。

    首先要分兵两路,攻下南郡和豫州,豫州的情况,王羽不是很了解,但荆州那个刘表,又岂是易与之辈?袁术几乎全取荆州的情况下,对南郡无可奈何,显然,他搞不定当地的各大世家,搞不定这些世家,就想攻取南郡?

    那可不是一般的难。

    此外,分兵两路北伐,更是想起来容易,操作起来难。袁术不亲自上阵,配合的就是自己和孙坚,双方不互相扯后腿就不错了,还谈什么分进合击?

    再说,就算双方通力配合,以这个时代的通讯手段,其实也是各自为战。西凉军是内线作战,骑兵多,机动力也高,大可一路守,一路攻,依靠时间差各个击破。

    至于白波军,王羽不觉得自己凭先前的威望,就能让对方舍生忘死的助战。恩情这种东西,总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减弱的。

    依照刘祥的战略,耗上个一年半载再展开北伐都是很正常的,夺下洛阳,尽了全功后,自己就要正式考虑根据地的问题了,哪有这个闲情在这里耗?

    “刘使君此言大有道理,不过却只见其一,不识其二。”

    “哦?王将军果有高见?”刘祥一挑眉。

    “洛阳百姓虽然出逃,但大部分都还留在司隶境内,先前有并州军在一旁虎视眈眈,董贼不敢轻出,如今徐荣回援洛阳,群雄退避,董贼大可从容收拾残局,再提迁都之议。而我军此时却分兵攻略豫州,攻打南郡,若顺利还好,可一旦僵持不下,战事延绵,呵呵,这消长之势,恐怕就要倒过来了。”

    刘祥笑道:“刘景升好坐谈,无决断,不过一腐儒耳,若将军全力出手,区区南郡,岂有抗拒的余地?”

    “不然,某麾下将士多是北人,不习水战,在荆襄之地作战,远非所长。而豫州处处都有黄巾作乱,取下几个大城邑倒容易,想彻底平定下来,非三五年不能建功,刘使君描绘的前景虽好,却很难实现。”

    刘表是个只好空谈的蠢人?怎么可能,王羽一百个不信!

    历史上的袁术和孙坚在形势这么好的情况下,都没拿下刘表,反而一逃一死,被刘表逆袭,彻底占据了荆州全境,这刘表会是个简单角色?

    至于他为何一直安守荆州,没有向外扩张,王羽也有些猜测。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荆州这个地方不利于扩张,因为这里四面受敌!

    关中,洛阳,豫州,江东,乃至西蜀,荆州出于包围之中,一旦对某个方向全力用兵,造成其他方向的空虚,就会被人趁虚而入。历史上,关羽北伐,就是顾前顾不了后,在襄樊和曹军作战,结果被东吴抄了后路。

    正因如此,王羽除了有兴趣在这里找几个人才之外,对占据荆州一点兴趣都没有。

    不等刘祥措辞反驳,王羽紧接着又出惊人之语:“除此之外,诸君只看到了徐荣的强,没看到徐荣的弱点!”

    “弱点?”众皆惊愕。

    “徐荣与胡轸合并一处,兵力的确增强了,但徐荣的指挥权肯定要受到影响。胡轸是董贼嫡系,与徐荣会师,起的是监军的作用。和当初西凉军与并州军的状况一样,双方之间的不信任,不是表面上的融洽就能弥补的,利用这个嫌隙,制造战机,不正是兵法的反间之道吗?”

    “……有道理。”

    “趁你病要你命!现在西凉军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只是徐荣的几场大捷将他们的虚弱掩盖住了而已,放过这个机会,才是真的错失良机!是以,某决意北上与徐荣一战,光复社稷,拯救苍生!”

    王羽的话掷地有声,众名士皆不能答,不过也没人附和,兵法也讲究避强趋弱,跟徐荣作战,哪有在豫州、荆州闷声发大财来的爽啊?

    “壮哉,壮哉!”

    不过王羽也不是完全没人理,在他下首处,有人大呼而起,赞叹不绝:“某南下之前,还在奇怪,家兄怎么会对一黄口孺子如此推崇,今日一见,果不寻常!就为了鹏举今日的壮志,某就没有坐视之理!岂不惮艰险,深怀国士恩,鹏举贤弟,某与你一同北上!”

    众人急看时,叫好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远来助战的公孙越!

一三零章 谁是大英雄

    被抢了风头,刘祥等名士倒也没在意,还是那副言笑晏晏的样子,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王羽觉得,这些人心里还是有些芥蒂的,宴会的后半部分,名士们不再讨论国家大事,反而说起了风花雪月的话题,自得其乐之余,也把王羽给晾在了一边。

    王羽乐得如此,不是所有名士都有真本领,值得拉拢的。别看那刘祥指点江山,说的头头是道,可不过都是纸上谈兵罢了,真让他指挥大军,他恐怕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公孙越才是他关注的重点。

    如袁术与袁胤的关系一样,公孙越也是公孙瓒的从弟,所谓从弟,就是曾祖父相同,父亲不同的同族兄弟,跟后世所说的堂弟差不多。

    虽然不是亲兄弟,但王羽在公孙越身上,依稀看到了乃兄的影子,一般的豪爽,同样也没什么心计,典型的燕赵男儿,只是少了公孙瓒那份傲气而已。

    “家兄在虎牢之战前,就派人送信回去,我接信后就兼程而来,麾下共一千五百骑兵,都是精锐,此番北上,皆由鹏举贤弟调度,绝无二话!”

    说着,公孙越呵呵大笑,举杯相邀道:“前次家兄与鹏举贤弟并肩作战,大破虎牢关,我幽州白马义从之名煊赫天下,今次再战,再胜了这徐荣,哈哈,越却是胜过了家兄一筹了,不胜快哉,来,鹏举贤弟,胜饮!”

    “同饮。”

    公孙越这人什么都好,就是酒量有点吓人,只见他左一杯右一杯的,喝酒象喝水似的,看得一众名士都是眼睛发直,王羽心里也是暗暗叫苦。

    他前世滴酒不沾,怕影响状态,今世到了汉朝,不再需要操作精密武器,倒也没了那些忌讳。不过,他这身体原本也是不喝酒的,无论从心理上还是生理上,他的酒量都不咋地,被公孙越这酒桶一通灌,自是招架乏力。

    但不管怎么说,宴会还是很成功的,公孙越麾下这一千五百骑兵,不是白马义从,但精锐程度相去不远,唯一的差别就是没有白马罢了。

    加上这支骑兵,王羽手下能凑出近三千骑,放到战场上,也算是一支不容忽视的力量了。如果正面打不赢徐荣,还可以试着搞搞游击战,要知道,长途奔袭可是轻骑兵的拿手好戏。

    西凉铁骑的骑兵也多,但是,当今之世,谁家的轻骑兵能胜过白马义从?

    北伐又多了几分成算,王羽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虽然酒量一般,但喝酒还是很痛快,愈发让公孙越看重了。

    英雄豪杰,哪有不能喝酒的?

    袁术也没忽视王羽,他跟那班名士不同,亲眼见证过王羽的逆天本领,虽然对徐荣也很畏惧,但他也不敢就此做下定论。

    王羽没要求他出兵相助,只是要他提供粮草,这本来就是先前说定的事,袁术能调度南阳各地的粮草,眼下并不缺粮,又不想得罪王羽,自然也没什么好推托的。

    双方当场达成约定,王羽移兵鲁阳,或战或守,由他自行判定,袁术不予干涉,只负责供应粮草。南阳境内的其他兵马,不得王羽允许,不得靠近鲁阳一线,否则就可以视为图谋不轨加以攻击。

    说白了,王羽就是在袁术的地盘划了一个战区,对袁术这个地主来说,多少有点不恭敬。但袁术自己也不在意,现在他的眼睛里只有豫州和荆州两块肥肉了,只求王羽帮他挡住北面的压力就好。

    至于攻打荆州,老实说,袁术现在还真就找不到什么借口,刘表识相得很,要粮给粮,要钱给钱,这样的老实人都打,名声只怕要彻底坏了。就算打,也得等孙坚去过豫州,重整旗鼓后,让孙坚出手,他继续跟在后面捡便宜。

    曲终人散,宾主尽欢。

    众人各自散去,王羽和公孙越约定好汇合时间,就带着几员部下回营去了。

    事实上,他被公孙越灌得头晕,出了门,被凉风一吹,这才好了些,转头看到贾诩,他心中突然一动,问道:“文和先生,先前公路兄说,你在路上曾献计给他?”

    “是有这事儿。”贾诩笑眯眯的一点头,像是一点都不担心王羽误会。

    王羽的确没误会,斤斤计较这种小节,只会让部下离心离德,何况,贾诩这老狐狸的主意正着呢,说他会背弃自己,投靠袁绍还靠点谱,投靠袁术?怎么可能!

    “唔,这么说来,你对徐荣很有了解了?”

    “算不上了解,只是通过一些旁证,有所猜测罢了。”贾诩捻捻胡子,脸上的笑容更盛。

    他对王羽最满意的就是这一点,不胡乱猜疑的同时保持着足够的警惕,这才是做大事的气度。为人君者,太宽和不行,猜忌太多同样不行,王羽这种脾气刚好。

    这也是他为什么越来越融入现在这个身份的原因,仔细想想,王羽的眼光和前途都不错,至少比董卓更有前途,人都在这里了,何必还哭着喊着要走,换东家呢?那样多麻烦。

    “当时大军正由颍川前往鲁阳,收到了将军您大闹河东,曹孟德出兵西进的消息,嗯,还有袁渤海在河内也动作频频……于是,公路将军就急了,闹着要挥师北上,他的脾气你也知道,脾气上来谁也拦不住啊,没奈何,诩只能……”

    王羽恍然大悟,难怪当时袁术那么沉得住气呢,原来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儿,确实好险。

    “诩受董卓征辟的时间不长,一共就几个月,徐公卿原属皇甫义真麾下,别说诩,就算西凉军中宿将,对其也没多少了解。不过,董卓和李儒对其都非常重视,皇甫义真奉旨入京后,董卓当即就将徐荣提拔为中郎将,与董承一道,统领除并州军之外的所有非嫡系人马。”

    “董卓很看重名士,对武人的态度只是一般,李文优眼光谋略都非常人可比,他们如此看重,又有所忌惮的人,自然不同凡响。前次在梁县,徐荣的战绩就颇为不凡,这次董卓既然敢放手让他迎战曹孟德,想必也是有所依仗……”

    贾诩摸着下巴,呵呵笑道:“若当时将军在军中,进兵倒是不妨事,可是,以公路将军的本事,亦或孙将军的强横,北上对我军只是有损无益,诩自然要设法劝阻。这些旁证只是为了增强说服力用的,谁想一不小心就说中了。唉,真是天不从人愿啊。”

    王羽问道:“既有嫌隙,依先生之见,施反间能否成功?”

    能跟徐荣这样的人正面对决,固然让人很激动,不过,这个对手实在太强,若有更简单的办法,王羽也不吝于用用,总比正面对上了才发现打不过,最后落得一败涂地强。

    “本来是能成的。”

    贾诩点点头,意味深长的说道:“如果将军不大闹洛阳的话,徐荣现在恐怕已经投闲置散了,现在么,只要将军依然在附近转悠,董卓就不会解除徐荣的兵权,将军想尽收全功,顺便完成对诩的承诺,恐怕只能正面战上一场了。”

    王羽惊讶道:“你又猜到了?”

    “侥幸,侥幸。”胖子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对贾诩的谋略,王羽已经习惯了,稍一惊异,就将注意力转了回来,他皱着眉头低语道:“这徐荣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肯死心塌地的为董卓卖命?要是有这方面的情报,是不是能试着把他招揽过来?可惜,皇甫将军不肯跟我一起走,否则……”

    “这次将军连外势都不借了,一进城就跟孙将军翻了脸,诩还以为将军早已成竹在胸了呢,谁想又是……咳咳,”贾诩提醒道:“将军莫要忘了,皇甫将军虽然没来,但胡令君来了啊,何不去问他?”

    “也对。”王羽拍拍脑袋,将醉意又驱散了些。

    他不跟孙坚联手的原因很多,黄忠只是个意外,联军这种东西,很靠不住。就算不考虑盟友抽后腿,也得考虑到统一指挥的问题。

    曹操在成皋惨败,军略不如徐荣可能只是一方面,危急时刻,他手下的联军很可能也指挥不灵,就算有本事也施展不开,这才是最致命的。

    兵,不是越多越就越强的,所以才有韩信点兵,多多益善的说法,统率力有限的将领,统率的兵太多,反倒会成为致败的因素。

    所以这一次,他没打算借势,实际上也无势可借,除了对白波军有一定影响力之外,南阳的兵马已经孤立无援了。

    白波军其实也未必能指望得上,吕布去了河东,难保他不与白波军争地盘,双方争执一起,就互相牵制住了,哪里有余力帮自己的忙?

    现在,也只有尽量收集对手的情报,寻找对方的弱点了。

    “徐公卿么?义真的确提及过此人……”洛阳大乱那天,胡母班为了争夺南城主门——平城门,曾进行过一场激战,最后虽然获胜,却受了伤,随军南下的路上,一直在养伤。

    “皇甫将军怎么说?”

    “徐公卿虽然是他的部下,但却另有传承,至于他为何死心塌地的为董贼效力,当时义真只是叹息,并没多解释,但显然跟他的信念有关。”

    王羽奇道:“信念?”

    为董卓卖命的人,是持有什么信念的?就西凉军那种军纪?

    胡母班解释道:“他这次出京作战,李儒将城中兵马调了大半前往增援,同时也带了个口信,说只要徐荣打退关东诸侯,解除洛阳受到的威胁,就取消挟民迁都之议,若是徐荣有所反复,或者遭了败绩,那就……”

    “绑票?”王羽有点明白了,然后又更糊涂了。

    会被这种东西威胁到的人,莫非是和黄忠一样奉行仁义理念的?可是,看徐荣杀伐果断,用兵如神的架势,跟儒家半点关系都沾不上啊。

    奇怪,太奇怪了。

    “具体如何,某亦不知,不过……”

    胡母班斟酌了一下词句,缓缓道:“依照义真的说法,鹏举你和徐公卿之间,是必有一战的!你不知他,他却知你,而且早在你声名乍起之时,他便已将你视成了死生大敌!他移师北上的初衷,本来就是要寻你的!”

    “哈?”王羽这下是真的大吃一惊了,视自己为生死之敌?为啥?

    求名?不可能,以此人的本事,若要成名,早就名满天下了,何必非得跟自己过不去?

    求仁?也不对,自己又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啥追着自己不放?

    嗯,是皇甫嵩的部下,难道是痛恨黄巾入骨,结果自己当了小天师……也不对,姑丈说的意思,自己很早就被盯上了,那个时候自己做了什么?

    刺杀董卓?这明明就是好事才对啊……王羽百思不得其解,胡母班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讨论了半天,也是不得其解,王羽只能带着一肚子问号离开了。

    莫名其妙惹上一个敌人,而且还是这种超重量级的,这种感觉真是……无妄之灾啊。嗯,自己还不是最惨的,按照姑丈的说法,孟德兄这次也算是替自己挡灾了,那才是真正的无妄之灾呢。

    大概是用脑过度,告辞胡母班出来后,王羽觉得酒劲又上来了,晃晃悠悠走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走到后院了,蔡琰和貂蝉二女住在这里。

    王羽犹豫了片刻,想着是去打个招呼好,还是无声无息的离开。

    时间太晚了,若是只有貂蝉还好说,他闯对方的闺阁不是一两次了,早已驾轻就熟,对方也习惯了,冷丁不闯了,说不定还很是想念呢。

    但蔡琰就比较棘手了,那姑娘总是清清淡淡的,很难猜到她心里想什么,万一被人会错了意,岂不是糟糕?

    就在这时,园林深处,突然传出了一缕乐声!

    是古筝的声音,不需要思考,王羽也知道乐师是谁,除了那个清淡的女子,谁又能弹出这般悠扬动听的曲调?带给自己这种熟悉的感觉?

    星月之光披在身上,风过树丛,在黑暗中轻轻晃动着,王羽驻足聆听。

    琴声响起没多久,一阵天籁般好听的歌声也响了起来,琴声如泣,歌声如述,将曲中韵味演绎得淋漓尽致,王羽的醉意越发的浓重起来。

    他不是第一次听貂蝉唱歌,可也不知是不熟悉其他的曲子,还是伴奏者不够好,又或其他原因,反正从来没有过现在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貂蝉以前唱歌都没用心,只是完成任务般机械的在唱,而现在,她却是全心全意的倾诉着。

    美好的感觉,让人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也不知过了多久,歌声停,琴声住,代之的是一声幽幽的长叹。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姐姐,这词曲都有哀而不伤的古风之韵,可蝉儿唱来,却是悲恸于心,却是将曲子给糟蹋了。”

    “岂非妹妹如此?想到久别重聚,却只能相聚短短数日,我心中亦是悲戚难当,乐由心生,妹妹有所感,同生悲戚已不足为怪,错的是我才对。”

    “怎怪姐姐?要蝉儿说啊,错的是那个狠心人!姐姐与他重逢不过四五个月,他竟然让姐姐尝了三次别离之苦,过几天,眼见着就是第四次了,哼,就知道自己逞英雄,驰骋沙场,却不知深闺之中,有人为他魂牵梦绕么,嘻。”

    开始说的气呼呼的,到了后来,貂蝉却是打趣起蔡琰来。王羽本来还在担心,此刻却是松了口气,两女的性情迥异,但以音乐相沟通,相处的却还不错。

    汉朝,果然是男人的天堂啊。

    “妹妹,你又来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蔡琰的声音微微带了一丝窘迫,“虽然我与王家哥哥相识的早些,但交谈见面的次数却寥寥可数,论情意呀,比妹妹你差得远了,他在我面前,总是规规矩矩的,比升帐议事还严肃,我向他求诗,他也总是推搪,还是妹妹有福气,他为了见你一面,就作诗进了司徒府……”

    蔡琰的反击很犀利,貂蝉一下就坐不住了:“呀!姐姐,你又来取笑我,明明说好了不提这个的,他入司徒府,是为了……”

    “救国救民,对吗?你都说了好多次了,真以为我这个才女是浪得虚名,你说什么就信什么吗?”

    “蝉儿不依啦,姐姐你欺负人家……”

    二女笑闹起来,听得王羽一阵心痒痒的。

    貂蝉在自己面前总是装成熟,结果这时发起嗲来,愈发显得妩媚了许多;蔡琰的怨怼更是让他一阵心热,他哪是故作严肃啊,分明就是被蔡琰的神情给吓住了,哪知道对方还有这么活泼的一面?

    现在要不要现身出来,点破此节呢?还是说,悄悄溜走,瞒着二女,悄然改变?

    好像都很有趣哦。

    “姐姐也不消怨怼,这样好了,等明天啊,我们姐妹设下宴席招待他,把他灌醉,然后一问就知道了。小寿他酒量不好,多喝一点也就醉了,酒后吐真言,不就是诗词曲子么?到时候,要多少有多少,岂不快哉?”

    小妖精!王羽磨了磨牙,又叫哥小寿,还出卖哥,等着吧,过些日子,有你受的。

    “这,不太好吧?他不会喝酒,伤了身子怎么办?”蔡琰显得有些迟疑。

    王羽心中一暖,还是蔡妹妹贴心啊。

    “姐姐不用担心,他的身子壮着呢!那天吕布追过来,那势头,姐姐你是没看到,要多可怕有多可怕!就好像是雷公下凡了似的,几百个雄壮武士都挡不住他,那么大一个人,就被他当做沙包似的扔来扔去!当时我就在想,当初他为了保护姐姐,和吕布大战三百回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然后……”

    “然后怎样了?”蔡琰的语气多了一丝紧张,尽管她明知王羽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可被貂蝉这么一描述,却也忍不住的担心起来。

    “然后他就冲我笑笑,对吕布说什么好久不见之类的,他们就打起来了……姐姐你知道吗,吕布那么厉害的人,都打不赢他,最后还被他一脚给踢在下巴上,好半天都没起来呢!”

    说到这里,貂蝉的声音中带了几分追忆,显得有些朦胧起来:“当时我就回想起那时他说的话了……唉,我不该说这些的。”

    “有什么该不该的?不是说好了要做好姐妹,什么事都不隐瞒的吗?嗯,我知道了,是西楚霸王的故事是吗?王家哥哥好像很喜欢项羽呢,先前在孟津的时候,他也是给我哼了这首曲子,让我在战场上弹奏,然后孤身过河,一举破敌呢。”

    “真的?那曲子也有词的吗?”

    “也有的,不过要配合原曲才能唱,原来的曲子,有些不合音律之处,不过也蛮好听的,我弹给你听,再念词给你吧。”

    “好呢。”貂蝉拍手笑了起来。

    曲声再此响起,但曲调与前已大为不同,再没有婉转凄楚之意,而是激昂如许,如有金戈铁马蕴含其间!

    下一刻,歌声响起,貂蝉的唱功极其惊人,居然以女子之身,唱出了曲中的豪迈之意!

    “我站在,烈烈风中……”

    王羽悄然转身,胸中豪情陡起,有如斯佳人牵挂,又何惧强敌?

    “……剑在手,问世间谁是英雄!”

    天下无敌,群雄退避的徐公卿?来吧,看看到底谁是真英雄!

一三一章 荆襄震动

    南郡中庐,一处气派宏伟的宅院中。

    “主公,大喜,大喜啊!”一名文士高喊着跑了进来,完全不顾仪态,连脚上的鞋掉了一只都不知道,引得府中的仆从纷纷侧目,茫然不知这位被誉为深中足智,魁杰而有雄姿二老爷怎会失态若此。

    他一直跑进了正厅,厅中聚了一群人,正商议着什么,都是眉宇不展,面带苦色的模样,见得文士叫喊着跑进来,也仅有寥寥数人抬眼相视而已,这种时候,还能有什么好消息?

    坐在左手首位的文士站起身,怫然不悦道:“异度,主公面前,你怎好失态若此,却是有何缘故?”

    跑进来的文士并不答话,而是高举双手,向在座众人喊道:“诸君,泰山兵北上了!王鹏举走了!去洛阳战徐荣去了!”

    “什么?”

    “当真?”

    如同一块大石头投进了平静的水面,惊起的又何止是涟漪?呼啦啦一片,众人全都站起身来,脸上尽是震惊与狂喜夹杂着的神情。

    先前那文士笑道:

    “越又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岂会拿这种大事来开玩笑?泰山兵已于两日前离开了南阳城,行军方向是鲁阳!以那王鹏举的性子,这种时候去鲁阳,不是要北上还能是什么?难不成他准备依附袁公路,为他做北方的屏障吗?这种事谁信?反正越是不信的!”

    “会不会是疑兵之计?王鹏举假作北上,实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取小路南下,以奇袭襄阳?”狂喜过后,有人提出了质疑。

    “难说。”有人质疑,就有人附和,这段时间,王鹏举这个名字就像是一座大山般压在荆襄名士们的心头,沉甸甸的,让他们喘不过气来,谁也不敢轻易相信,幸福会来的这么突然。

    “王鹏举足智多谋,善用奇兵,胆魄虽豪,亦擅审时度势,不是无谋之人。”

    左手首位那文士沉吟道:“很难想象他会放弃南郡,去攻打洛阳,眼下袁公路全据南阳,江夏刘祥、武陵曹寅与其互通声气,孙文台的心腹苏代领长沙太守……内有贝羽据华容、江夏贼张虎、陈生占据襄阳,各地更有宗贼作乱……”

    他一摊手道:“异度,你也非是寡谋之人,你来告诉为兄,此刻乃是南郡最虚弱的时候,王鹏举有什么理由放弃荆州,去啃洛阳那块硬骨头?”

    此人显然很有名望,深得众人信服,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蒯先生言之有理。”

    “兵法有言:兵形若水,避强而趋弱,有云:以整攻散,趁隙而入,如今南郡内忧外患并起,正合兵法可攻之旨,那王鹏举也是深谙兵法之人,恐怕……”

    “主公,此事不得不防啊,安定南郡的计划……还是暂缓的好。”

    “竟至如此?”主位上坐着的是个中年人,相貌儒雅俊伟,极有威仪,然而,此刻他脸上尽是颓丧失望之色。

    回想当日出京时的意气风发,再看看此时的境遇,他又岂能不失望。明明已经得到了南郡各大世家的支持,也暂时稳住了贪得无厌的袁公路,正当大展手脚的时候,结果却杀出了个王鹏举来!

    此人到南阳的时候,南郡就已是一夕三惊,此刻领军北上,依然引得荆襄名士们哀鸿一片,自己这个宗室也是一筹莫展,真是不甘心啊!

    他满怀着希望,望向座下众人,疾声问道:“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的放弃良机么?若此时不发动,等到诸贼日益坐大,再等袁公路得了豫州之兵,回头来取南郡,又将如何抵挡?”

    众人皆不能答。

    主公说的这些顾虑,大家当然都知道,所以大家坐在一起,制定了完美的各个击破的计划,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面对王鹏举这种天灾型的人物,连董卓都损失惨重,灰头土脸,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哪怕只有十之一二的可能,也不能掉以轻心,只能严阵以待啊。

    众皆默然之时,报信那文士,也就是南郡大族,蒯家二公子蒯越,突然开口道:“兄长和诸君所言皆有其理,但越以为,诸君顾虑得太多了,那王鹏举此行,并无他意,目标唯有洛阳!”

    “异度高见,表洗耳恭听。”在南郡被众多名士追捧的主公,自然就是荆州牧刘表。他正在失望之时,蒯越的论点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故而不得其他人说话,就抢先说道。

    其他人本来是要反驳的,但刘表既然这么说了,纵要反驳,也只能等到蒯越发表完言论再说了。

    “其一,那王鹏举就是个遇强愈强的性子,徐荣再强,也不可能让他闻风而逃。请诸位回想一下他出道以来的诸般事迹就当知道了,若非还有图谋,他当日随公孙伯圭回返泰山不就好了,何苦移师南阳,又孤身潜入洛阳?”

    左首那人乃是蒯越的兄长蒯良,既是兄弟,也是地主,倒也不用避讳太多。

    “异度,你觉得他有何图谋?”

    “王鹏举,枭雄也!”蒯越的声音忽然高亢起来:“观其行事便可知端的,他对董仲颖穷追不舍,无非求名而已,扬名天下后,再据州郡之地,进而问鼎天下,这就是他的图谋!”

    “异度,你说的倒不无道理,可是,你觉得……”蒯良环目四顾,笑道:“他如今的名声还不够?”

    周围响起了一片轻笑声,这是心照不宣的事,这些天大伙儿一听王羽到了南阳,就被吓得坐立不安,这样的名声,怎么可能还不够?再大又能如何?

    刘表的神色也有些不爽,蒯家两位公子的名声很大,长公子良才高且持重,二公子越多谋却有些轻浮,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刘表觉得传言不虚,此刻见蒯越的言论出现了明显的破绽,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信错了人。

    “当然不够!”

    蒯越断然道:“王鹏举求的是大义之名,而非杀伐凶名,如不能打得董仲颖胆战心惊,心服口服,甘愿天子给他加官进爵,得到正统的名分,他又岂能作罢?诸君且思之,孙文台杀官夺城,最后只落得为人作嫁,原因何在?”

    “自出道以来,王鹏举就以忠义闻名,日后,他若效孙文台的举动,杀官夺城,世人又当作何想?他先前的名声越高,到时候就会变得越惹人厌,剩下的唯有凶名!凶名再高,又何益之有?孙文台凶名亦高,如今又怎样?”

    蒯越侃侃而谈,众人初听尚觉荒谬无稽,但越听就越是心惊,到了后来,一大半的人都转变了态度,甚至已经有人低声附和了。

    “如此说来,他潜入洛阳,就是想从内部颠覆,进而占据洛阳,挟天子以令诸侯么?”

    “虽不尽中亦不远矣。”不知不觉中,蒯越已经牢牢将场面掌控在了手中。

    “这是他最期盼的结果,不过,此人行事,很少将希望尽数寄托于别人身上,所以,一旦发现事有不谐,他立时便转换了目标,退而求其次,先破坏了董卓的迁都之谋,其后更是除掉了并州军这个最大的障碍!”

    “并州军?”众人都是惊疑不定,说王羽去洛阳图谋颠覆也就罢了,收获足够大的话,冒点风险倒也无妨。可单单为了并州军……吕布武艺很高不假,但他又不是徐荣,值得这么专门设计对付吗?

    “诸君可能认为,并州兵马战绩并不显著,曾在阳人败于孙文台之手,可实际上,那不过是吕奉先不愿意为董仲颖出死力,保存实力的结果罢了!诸位当知,当日并州军在孟津与王鹏举对阵,王鹏举抽身而走,吕奉先迁怒于韩浩的联军,挥军猛攻,不一刻便摧营拔寨!”

    “洛阳城下,吕奉先这个主将不在营中,并州军与西凉军冲突,以一营精锐为先锋,三千西凉铁骑,竟不能挡,被一鼓而破!随即并州军大举掩杀……西凉军全军覆没,世人只当是众寡不敌,谁知并州军真实的战力如此惊人?”

    “他人不知,王鹏举却知道,故而他初战便即回避,此后也从未与并州军大举冲突。如今并州军远遁河东,焉知不是他早就算好的?他下了这许多功夫,眼看收获在即,岂会为了区区意外就放弃初衷?”

    “原来如此。”大部分人都被说服了。

    虽然一个弱冠少年算筹如此周密,让自己这些名士都惊叹不已,这种事令人很难想象。不过,王羽有这么大名声,多几处天赋秉异的特点,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荆襄之地素来盛产神童,庞德公的侄子,诸葛家的几名俊彦,以及在场的蒯家兄弟,都是当下或早年的神童,才华一个比一个高。

    所以,少年早慧并不是稀奇事儿,并不难接受。

    而徐荣是个意外,很棘手的那种,不过,正如蒯越所说,王羽这么大的局都布下了,又岂会畏难而退?

    正常情况下,以王羽的战绩,已经足够让董卓屈服了,可是,谁让他割了董卓的耳朵呢?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董卓怎么会放任天子封赏自己的仇人?

    因此,王羽北上的确是奔着洛阳去的,在他达成目的前,对荆州没有半点威胁。

    “吾得异度,实乃如鱼得水也。”刘表大喜起身,上前几步,挽住蒯越手臂,昂然道:“诸君如再无疑虑,便请依前计行事,务必在王羽与徐荣分出胜负前,全取南郡,控制住江夏!”

    “喏!”

一三二章 棋逢对手

    泰山兵北上,这个消息如同旋风一般卷遍了中原大地。

    王羽麾下的兵马很驳杂,来自天南地北,从前的身份也各异,以数量论,主力也以河内郡兵为主。

    不过,世人还是更愿意以泰山兵来称呼王羽的军队,因为这支军队是因其主将才名闻天下的,对这支军队本身,几乎无人关注。纵然偶尔有人提及,也多半是从军队数量上,作为推测胜负的论据罢了。

    “他麾下统共才万余兵马,如今徐荣拥兵三万余,多有北军精锐,其用兵亦稳健,兵法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敌人携众以堂堂之师而来,王鹏举以弱旅当之,不能出奇,出奇也难以奏效,他怎么可能打得赢这一仗?”

    “古语有云:骄兵必败,说的就是王鹏举这种人,他屡次行险,皆侥幸得利,所以,他此番也是固态萌发,想搏利邀名罢了!”

    “蔡兄说的是,以某观之,说不定啊,他到了鲁阳就不会继续前进了,只是故作姿态而已。”

    虽然语气故作老成,可听声就知道,参与讨论的不过是群少年罢了。说是少年可能都有些勉强,因为在场者,不乏尚未束发的童子,若是换掉身上的儒士服,放下手中的笔墨绢扇,拿起同龄人一样的棒棒糖,他们和在街边嬉戏的顽童没有半点不同。

    能聚集到如此众多的小大人,高谈阔论天下大事,当今之世,只有一种地方,那就是名士们开设的学堂。

    这时代的学堂都是私人性质的,由名声很大的名士开设在自家府邸,管饭或不管饭。

    自忖有本事通过考核,或者与开设学堂的名士有渊源,就可以将家中子弟送来,又或自己投身上门以求学。

    当年刘备和公孙瓒,就是都在大儒卢植的学堂求过学,故而有了同学的名分。

    自中平元年以来,天下大乱,名士们自保都难,哪里还顾得上开堂授课?于是,各地的学堂也就相继荒废了下来,只有未受战火波及的荆州和江东,依然维持着从前的规模。

    这时代的江东,相对落后,人口少,名士更少,远远比不上天下精英聚集的荆襄之地。

    荆襄,尤其是南郡,名士众多,学堂遍地,教育领先带来的成果,此刻尚不明显,但在十年之后,荆襄的后起之秀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傲视中原,这才有了刘皇叔的咸鱼翻身。

    在荆襄众多学堂中,有一间被世人所推崇,公认为当世第一,这就是鹿门山学堂!

    “你们说的看似有理,其实肤浅之极,如果单以军队多寡,就能断定战争胜负,那还打什么仗?对战双方各派一名使者,去对方那里数人头不就好了?少的一方认输,多的一方直接获胜,这世间将少了多少杀戮和仇恨啊!”

    学童大多都不看好王羽,不过,鹿门山这样的学堂,即便是垂髫幼童,辩论起来,也会有很独特,乃至精到的见解,舆论也非是一面倒。

    “我道是谁,这不是庞公的木头侄子吗?怎么,你也对天下大事感兴趣了?想跟我等辩一辩?行,不过,你若是输了,可别怪咱们欺负你不会说话,人多欺负人少,更不能向先生告状!”

    “这一仗当真牵动人心,连素来不说话的阿丑都这么着紧,只可惜啊,阿丑你难得发表一次意见,却错的这么离谱。”

    看清说话之人,众学童顿时哄笑起来,碍于此童的身份,他们倒不敢说的太过,但称呼上的轻视却是显而易见的。

    “你们也别笑了,前几日,水镜先生曾赞过阿丑,赞他内秀于心,将来会成为江南第一名士呢!今天的阿丑和往日可是大不一样了喔。”

    “内秀啊,呵,凭阿丑这副尊荣,也只能内秀了,不然又能如何?”

    “你们就别闹了,水镜先生的话也能当真?你们不知道水镜先生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么,人家问他什么,他都说好,好,连他夫人以此问他,他也说:像你这样说,也很好。他说阿丑好,你们就信的么?”

    哄笑声更响亮了,被嘲笑的那个学童长相确实不好看,浓眉掀鼻,眼小嘴大。

    这个时代以貌取人之风很重,长得丑,别说当官,就算当个幕僚,都不招人待见。貌丑,受人白眼多,自信心就差,也难怪这学童不善言谈了。

    此刻,被众人七嘴八舌的一嘲笑,他急的面红耳赤的,却只是说不出话来。

    “孟子曰: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你们嘲笑士元,却只用些捕风捉影的闲言碎语来说嘴,自辱尚且不自知,亏得你们还有颜面立于鹿门山之下么?”

    他自己无法反驳,却有人帮忙打不平,一片哄笑声中,一名比他更幼小的学童站到了他身边,扬声发话,神情肃然,一下就把众人的喧闹声给压下去了。

    “孔明,你又来打报不平!”

    “公道自在人心,打报不平乃是顺天而行,有何不可?难道你们敢当着水镜先生的面,叫他好好先生么?若是谁敢,亮就当面向他致歉,如何?”没有金刚钻,哪敢揽瓷器活儿?打抱不平这位的词锋犀利多了。

    “……”众学童面面相觑,哪敢应声?

    水镜先生司马徽乃是德高望重的名士,与此地之主庞德公其名,说是一言定人前途也不为过。他们家世都不凡,家中长辈自然可以随意谈笑,可是他们哪有这个资格?

    不需要司马徽自己说什么,只要传言出去,一句不分尊卑,狂悖无行就能让他们前程尽毁。

    “孔明,你说我们说的都是闲言碎语,那你倒是说说,我们错在何处?士元他偏偏又对了不成?”

    “士元说的难道不对吗?”

    “当然不对了!战争胜负不能全由军队多寡而定,可是,想以弱胜强,敌人须得是会犯低级错误的庸将才行,如宋襄公之于鸿水,赵国赵括之于长平,若长平之战赵国不换将,以廉颇之稳健,白起纵然再强,又岂能奈何得了赵军?”

    “你们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诸葛亮不知从哪里翻出一柄扇子,学庞德公那样搧动几下,悠然道:“兵法的魅力,就在于其不可预知性,赵括之前,白起、廉颇一直在对峙,尚未决战,你们怎能断定谁赢谁输?敌人是庸将才能以少胜多?你们只知道赵括、宋襄,却怎么不知道孙膑、庞涓?”

    这时代的授课没有一定之规,都是老师想讲什么就讲什么,这些学童在家中也有耳濡目染,故而也通晓些兵法战略,但较真起来,谁又能比得过看书一目十行,只观其大略,却过目不忘的诸葛亮?

    孙膑和庞涓这一对,庞涓一直都是当陪衬的,反面角色么,但实际上的庞涓,却是战国时代有数的名将之一。

    “庞涓当年率领魏国大军,北拔邯郸,西围定阳,差点将半个赵国纳入魏国版图,桂陵之后更是尽收河西失地……”

    诸葛亮慷慨陈词,言语掷地有声:“试问,谁敢以庸将视之?然则孙膑技高一筹,增兵减灶以惑敌,围魏救赵以调动敌人,最后以少胜多,一举制敌!这,难道不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经典战例吗?”

    “如今王将军率军北上,尚未交兵,你们就断言胜负,若是他日王将军旗开得胜,你们今日言词尚在,岂有不自辱之理?何况,王将军北上,又岂如孙文台一般,仅是出于私心?他北上乃是为了勤王救国,即便众寡不敌,我等也当善祷善颂,祝其旗开得胜,哪有反过来诅咒的道理?”

    他引经据典,最后更是将问题的高度上升到了爱国范畴,众童哪里辩得过他?一个个瞠目结舌之余,却也不肯服气,纷纷道:“偏是他有理,每次都是他有理,咱们说不过他,且只管任他去,不理他也就是了。”

    说着,纷纷散去,小诸葛亮一番雄辩得胜,却仅仅赢得了庞统的友情,而被众人所摒弃,此中利弊得失,还真的很难说。

    当然,他自己也不在意,这种事他经历的多了,只当是鹤立鸡群必须经历的一幕,全然不往心里去。

    “荆襄人杰地灵,果然不虚,小小幼童,尚未足十岁,就能发此宏论,雄辩滔滔,令得我心亦有戚戚然。广元,你我这般年纪时,可有此见识口才?”

    学堂里的学员并不止少年和幼童,也有不少年纪较大的,甚至不乏已经广有名声,学有所成之人,比如司徒崔烈之子,崔均字州平者,也是在学堂挂了名的。这些人年纪长,自不会加入少年们的辩论,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发表看法,感慨所见所闻。

    说话之人,是个不到二十岁的青年,他的同伴和他年纪差不多,此刻也是一脸的惊叹。

    “我倒还好,虽然不如,可也相差不多,但元直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只会舞刀弄枪呢!别说庞涓这样的古人,恐怕你连庞德公都不知道。”

    “圣人云:唾面自干,你取笑于我,我只当夸赞,如今我确实精进了。圣人又有言道:浪子回头金不换,我……”

    “好了,元直,你就别再乱引经典了,天知道是哪位圣人说了这些话……你别忘了,这里可是鹿门山,你再胡说八道,小心被庞德公赶出山门。”

    “广元,不如我们打个赌好不好?”

    “你又要赌?小心我告诉伯母,让她罚你!”

    “诶,又不赌钱的,咱们就拿洛阳这场战事打赌,若是王将军赢了,你就跟我一起去他军前投效;若是他输了,但保住了命,那就我一个人去,如何?”

    “你又来了!”

    字广元那人恼了:“在颍川闹事杀人的是你;说来荆州游学进益的也是你;两月前,闻得关东诸侯内讧,感慨人心叵测,世事艰险,要归隐田园,啸傲山林的还是你徐庶徐元直!现在,你又要去投军!有没有搞错,要去你自己去,不要拉上我!”

    “广元兄,一世人两兄弟,我们当然要同甘共苦才好,我怎好意思一个人去叱咤风云,把你孤零零的丢在这鹿门山吹冷风呢?”

    “少来这套!我还不知道你?你就是想找个伴而已,若不是孔明和士元年纪太小,你说不定就拉着他们去了。还是那句话,你要去,就自己去,少来烦我,你若执意要去,我便留在荆州帮你奉养伯母,若他日你当真有成,再……”

    “广元兄,你果然是庶的知己啊!”

    “你别抱我,也别哭,哇,不要把鼻涕蹭到我身上啊!”

一三三章 毒士毒谋

    鲁阳城郊。

    喊杀声震天,数千步卒排成了整齐的队列,手持矛戈,在于禁的带领下,正在演练战术。

    “士气可用……”王羽站在点将台上,一边凝神观望,一边将麾下兵马的军容,与他所知道的的各种部队做着对比。

    于禁练兵的本事,确实非同凡响,敬业精神也非同一般,王羽本来没想着要将河内郡兵都操练精熟,因为他不确定能不能将这支部队都带走。

    但本着任劳任怨,有任务就执行到底的精神,于禁额外完成了练兵任务,他将除白马义从之外的所有军队都纳入了操演的范畴。

    郡兵的精锐程度较低,不过河内毗邻上党郡,向来多贼寇,匈奴人也不时入侵,总体而言,是个民风颇为彪悍的地方,这种地方出来的兵,只要补给和装备跟得上,操练精熟,还是可以一用的。

    河内兵跟着王羽来南阳,除了对百战百胜的统帅的景仰和信任之外,也是存了打回洛阳,再衣锦还乡的心思。

    回家的期盼是激励士气绝佳的良药,徐荣的威名可以吓倒诸侯,让名将侧目,却吓不倒这些一直跟随王羽征战的普通士兵。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他们的统帅无所不能,面对的敌人,一直都很强大,所以,没什么可怕的,只要跟从他的指挥,就能获得最后的胜利,就能回家!

    “但,还是只能出奇制胜啊。”赞许之后,王羽又叹息了一声。

    贾诩奇道:“莫非,将军先前有意正面与徐公卿一战?不知将军拟用是何的战术?可否说出来,让诩开开眼界?”

    “这个嘛……”

    除了于禁练兵的本事之外,王羽手中还有两大底牌,一是两千幽州军,再有就是徐晃手下那五百重装步兵。

    幽州军不用说,严整的步兵阵列,配合以骑射无双的轻骑兵,可以衍化出许多种经典战术。比如后世最广为人知的,唐太宗李世民的战法。

    那五百白波军精锐程度,其实比不上王羽的老班底,泰山兵,也不比丹阳兵强。不过,他们是黄巾军,而且是信念最坚定的那种,否则杨奉他们也送不出手。操作得当的话,这五百兵马可以发挥出超乎想象的威力。

    有信仰,黄巾力士就能再现!

    手持斩马剑的重装步兵,和狂战士不正是天作之合吗?

    他们不需要演练阵型,也不需要相互配合默契,只要能分清敌我,有体力一直冲杀,一直挥舞手中的巨剑,那就是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

    这就是王羽手中的最大王牌,如果是他曾经见过的几支军队,他有十足的把握在正面击溃对方的三万大军。

    不过,看过于禁的演练之后,他的信心动摇了。

    这支军队的底子尚可,但磨合的时间不算久,徐荣麾下的部队,虽然磨合时间也不长,但却经过了好几场大战,应该是要领先的。

    此外,于禁练兵的本事不错,然而,对手却是那个所向披靡的徐荣,这不是于禁所能比拟的对手。

    本着料敌从宽的原则,王羽将徐荣部队的军容,在于禁练出来这支兵马的基础上,上调了五成。结果令他很沮丧,别说上调五成了,只要徐荣那三万兵马的配合程度跟于禁操演出来的这支差不多,他就讨不了好。

    黄巾力士并不是真的刀枪不入,严密的阵型,可以将他们的冲击力化解掉,然后慢慢消耗殆尽。何况,王羽手头的白波军也太少了点,要不是装备好的有些逆天,他连这个念头都不会打。

    正面对战中,骑兵也不是所向无敌的,面对严整的步兵阵列,只有重装骑兵才能发动冲击,并取得战果,白马义从可没那个本事。

    幽州军发动冲击的时机,在于敌人的阵型有没有破绽,如果是虎牢关那种情况,冲击起来自然很痛快,但是,王羽没把握把徐荣的阵势给破坏成那德性。

    别说徐荣,就算虎牢关的对手是于禁,王羽恐怕也没办法收获那场辉煌的胜利。

    没见过的人,是无从想象,以用兵严谨而著称的将领们,可以打造出怎样的军队。

    于禁摆出的阵势没什么特别,就是最常用的方阵,几十个大小方阵整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雁行阵。

    他将早先投靠王羽的五百郡兵分散在所有郡兵当中,作为什长,因为他们的默契度更高,所以指挥起来更容易,可以将军令下达到什长这一层的军事单位之中。当然,不能是太复杂的命令。

    具体展现出来,就是阵前的轮换交替。这些士卒是交替前进的,作战也是同样,通过这样的交替,可以将伤亡过大,或者气力消耗过大的队伍撤下去休整,变成预备队,同时防止这些无再战之力的部队崩溃,影响全军。

    尽管眼前所见的只是操练,真正对敌的时候,军队能不能完成这样的战术动作,还是个未知数。但王羽相信,于禁敢这么搞,就应该是有把握的。

    而徐荣的本领比于禁强,于禁能做得到,徐荣没道理做不到。根据袁术的说法,孙坚那场遭遇战,就是败在阵列上了,所以,徐荣很可能比于禁做的还好!

    说老实话,观兵前,王羽还存了心思,是不是能用超越时代的眼光,给于禁提点意见,顺便做些改良。

    可现在,他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甚至想不出,于禁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单凭这个时代简陋之极的通讯手段,就能将军队指挥到这种地步,使臂使指!

    可怕的古人,可怕的古代名将!

    严格来说,王羽并没有指挥大军的经验,他也知道自己的弱点,所以之前的战斗中,他一直在努力的扬长避短。

    可是,凭一人之力,怎么可能动摇眼前这样的军阵,以至于严整程度更高,数量更多的徐荣军?

    “战术上搞不定,只能在战略上想办法了,文和先生可有以教我?”

    王羽将目光转向了贾诩,眼神中满满的都是期待。老狐狸可是毒士,最喜欢搞阴谋诡计了,而且通常还很灵验,这不就是因人致用的时候么?

    “最好的办法是用间!”贾诩这次倒没推托,答应的很痛快,不过答案却让人失望:“可是,这个机会被将军您给毁了。董卓再怎么猜忌徐荣,也不会在胜负分明前自毁长城的。”

    王羽反驳道:“要是我不去洛阳,现在要对付的就会多出一个吕布!贾先生,你不会不知道并州军有多强吧?光是那个陷阵营,就足够让人头疼了。”

    “诩又不是挑将军您的毛病,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设谋和阵列而战一样,想克敌,敌人得有隙可乘才行。将军找到于校尉的破绽了吗?没有吧?诩也找不到徐荣的破绽啊。”

    贾诩一摊手,很委屈的说道:“公路将军虽然更多的是出于私心,但他说的倒是没错。和徐荣相持,以待时机,相持的越久,对徐荣就越不利,一旦洛阳发生了其他的变故,徐荣又岂有回天之力?可将军你顾惜名声,不肯去夺荆州,又不肯就此回返泰山……”

    “洛阳周边地势平坦,想设伏,或借助水火之力八成都是不行的,另外的办法就是断粮道!可是,以徐公卿用兵的老练,应该也不会留下这样的破绽。如今群雄退避,想借势都接不到,诩一介凡人,又能有什么逆天之策?”

    最后,贾诩叹了口气,道:“正如将军所说,想要打赢这场仗,只能出奇制胜,这奇么……诩倒是有一计在此,可是,恐怕将军是一定不会采用的,诩也就不拿出来献丑了。”

    王羽嘿嘿笑道:“文和先生,咱们已经是一条线的蚂蚱了,如果不能把董卓打得肝胆俱裂,某的目的固然达不到,但先生您的族人岂不也……你还是从实招来吧,免得坏了咱们的交情不是?”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贾诩嘟嘟囔囔的抱怨了几句,然后摆出了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此计出得我口,入得你耳,无论你用或不用,都不得说给第三人知道,否则……呵,将军您懂的。”

    “自当如此。”王羽的兴趣上来了,看样子,老狐狸这是要动真格的了?还真是很令人期待呢,会是什么样的计谋?

    “胡令君提过徐公卿的性情,其中有不少自相矛盾之处,使得情报变得模糊难明,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此人对百姓的安危极为挂怀……”贾诩果然动真格的了,一开口,分析的就是徐荣的性格。

    “要利用百姓?”王羽感觉背脊有些发凉,乱武贾文和,一旦被逼到较真章的关头,他是真的不把别人的命放在心上啊!

    “正是。”贾诩肃容点头:“如今滞留司隶境内的百姓仍然为数众多,以将军的威望恩德,只要运用的手段得当,就可以激起百姓的战意……嗯,回家这个口号就不错,能回到洛阳,谁还愿意背井离乡的漂泊在外?”

    “徐公卿治军严,军阵整,故而令将军一筹莫展,若是用了诩的法子,这一点就不足为虑了,只要鼓动数万百姓冲在阵前,大军随后攻杀,只要胡令君所言不虚,便是一场大胜!有幽州军在,徐公卿想跑都跑不了!即便事有不谐,也可借百姓的掩护从容撤退……”

    “将军亦无须顾虑名声问题,只要诩稍加运作,就会让世人认为,百姓是自愿而来,只会称颂将军的仁义,而不会诟病将军。进可攻,退可守,胜算至少有八成,将军,此计如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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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第一强兵介绍:
乱世操兵戈,男儿当称雄!
汉末三国,热血男儿永恒的主题!这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铸就了传奇无数。
骑射无双的白马义从;锐不可当的先登死士;攻无不克的陷阵营;名震天下的虎豹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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