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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贱宗首席弟子     东汉末年立志传txt下载     东汉末年立志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洛阳剑师,颍川鬼将

    中平二年一月,陈蓦与张素素乔装成普通百姓,扮作夫妇混入了雒阳,在随后的几日中,张白骑、周仓、裴元绍以及众多黄巾信徒相继赶来。

    按理来说汜水关的防守必然是相当森严,而张素素的模样又被绘图卷天下通缉,哪里会那么轻松就让陈蓦二人通过呢?

    但是张素素却略施小计,用障眼法骗过了收关的将士,轻轻送松就通过了汜水关,在那之后,陈蓦总算是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天下各地到处通缉张素素,她却来去自如,安然无恙在荥阳住了整整两个月。

    混入了雒阳之后,陈蓦与张素素住在她早就安排好的小宅子中,每日苦学墨子剑法,静观雒阳变故,等待时机。

    到开春的时候,因为没有发现张素素的行踪,以至于雒阳的守卫稍稍放松了些,而这时的陈蓦也算是粗粗掌握了《墨子剑法》的招式。

    于是,在随后的日子里,陈蓦白天以王越的身份挑战雒阳城内各大武士行馆,一方面锻炼自己的武艺,一方面打探城内虚实。

    而张素素却如同新婚小妇人般安安分分地呆在宅子中,与街坊邻居混了个脸熟,当然,她可不是以自己原本的模样明目张胆地在大街出现,而是运用了障眼法改变了自己的容貌。

    短短两个月,且不说张素素,至少雒阳城内大小武士行馆几乎都认识了陈蓦,不,应该是剑客王越。

    中平二年的雒阳城,犹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了两个人物,一时间成为上至官宦世家、下至平民百姓茶余饭后的话料。

    一个是[剑客王越],擅使一柄重剑,招式大开大合、刚猛异常,又兼臂力惊人、仿佛天生神力,再加上那一身惊人的战气,普通人根本就不是对手,只有习武十余年的老师傅能够将他击败。

    但是令那些武士行馆郁闷的是,前一天才将这厮打得重伤、赶出馆外,结果没过两天,这厮又回来了,而且指名找行馆中打败他的老师傅过手,要知道与他打斗的老师傅到现在还没喘过气来呢!

    天晓得这厮哪里来的这副好身体,这伤势恢复的速度也太过于惊人了吧?

    日子久了,那些武馆的武人都不太愿意和这厮打交道,年长地拉不下脸,年幼的又打不过,渐渐地,[剑客王越]倒是混了一个【雒阳剑师】的美名,当然了,这个称号还有很多水分,毕竟实力强大的武人哪里会选择呆在武馆?诸如孙坚这样的万人敌,哪个不是选择从军,上阵杀敌以获军功。

    而另外一个,便是[颍川黄巾陈蓦],提起此人,雒阳城内大小武将、武官皆是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吞了此人。

    [颍川黄巾陈蓦],那是一名刺客,潜伏在雒阳城中,专门刺杀剿黄巾有功的武将,短短三个月,遭受此人刺杀的武将竟然不下于百人,而且都是都统级以上的武将。

    一时间,雒阳城内风声鹤唳,都尉刘田、执金吾刘安,司隶校尉何颙、黄门侍郎荀攸联名上书,带两千禁卫满城搜捕此人,闹地不可开交。

    结果几乎将整个雒阳城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此人,而居住在雒阳城内的武将却仍然陆续遭受刺杀。

    于是城内百姓中流言顿起,将[颍川黄巾陈蓦]说成了死去黄巾逆贼的冤魂前来复仇,说地有鼻子有眼,加上了诸多佐料,说什么颍川黄巾渠帅波才身边的侍卫啊,还有什么战死的猛将等等,不一而足,临末还给添了一个称呼,【鬼将】!

    黄巾士卒的冤魂,杀死活人复仇,那不就是鬼将么,倒是蛮贴切。

    也难怪,谁叫古时神鬼之说太过于深入人心呢,但是在有见识的武人眼中可不是这样。

    他们认为,[颍川黄巾陈蓦],那是一名武艺相当了得的刺客,很有可能是长社一役中活下来的武将,或许是为了替波才报仇,或许是相应妖女张素素的号召,潜伏在雒阳城内,搅地城内鸡犬不宁。

    但即便是挨家挨户地找,也始终无法找到此人的行踪,仿佛真如阎罗殿中的鬼将那般诡异。

    但是还别说,这名刺客只杀要杀的目标,从来不对其他人下杀手,不管是在街上巡逻的卫士,还是守在那名目标身旁的侍卫,那名刺客都仅仅是打晕他们,却不伤他们分毫。

    更诡异的是,有时候那些被打晕的侍卫根本就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莫名其妙地就被打晕了,清晨醒过来一看,得,要保护的人别说气息了,连尸体都冰凉了。

    一时间,雒阳城内的武将人心惶惶,尤其是剿黄巾立功,官职又在都统以上的武将,几乎每夜都要抱着利剑才能入睡。

    中平二年三月五日,中郎将卢植彻底剿灭了冀州、河北等地的残余黄巾,遣副将宗员先行一步来雒阳向当今天子复命,而他自己,则待就地犒赏全军后再归雒阳。

    那宗员可是一员良将,可以说是卢植的左膀右臂,没有他,或许卢植便无法在广宗压制张梁。

    理所当然,宗员很荣幸地登上了张素素的黑名单。

    当夜四更,从城内黄巾细作口中了解到副将宗员住处的陈蓦摸黑来到了他的府邸。

    作为卢植的副将,宗员身旁自然不缺心腹护卫保护,只可能他们在明,陈蓦在暗,别说那些普通士卒根本就没有察觉到陈蓦的气息,哪怕其中有些人从陈蓦那浓重的戾气中感受到了杀意,一枚普普通通的小石子就足以叫他们在地上昏迷几个时辰。

    说到底,华佗将记载着《人体穴位图解》的竹策交给陈蓦的本意,是让他了解人体的穴位以及他们各自的功效,配合那套能强身健体、增寿延年的调息口诀,让阳寿大损的陈蓦能尽可能地维持自己仅剩的那一小段生命。

    但是说真的,那卷《人体穴位图》解对于陈蓦来说,无疑是如虎添翼,配合他在后世无聊时所练成的飞镖绝技,再加上他如今过人的眼力,飞石打穴,打中那些侍卫的气穴,让他们暂时昏迷一阵子那简直是太轻松了。

    仅仅一两分力,就足以叫那些侍卫昏睡到天明。

    倒是寻找宗员的房间有些费力,毕竟府邸很大,而陈蓦只有一个人,找了足足半个时辰,他才找到宗员的所在。

    那时宗员仍在自家府邸书房中掌灯看书,忽然看到烛火连晃,还以为是房门被风吹开了,一抬头,却愕然看到门外站着一个人,穿着黑色衣衫,脸上蒙着黑色绸布,一双犀利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

    刺客?!

    宗员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抄起斜靠在桌案旁的宝剑,沉声问道,“阁下何人?如此深夜到我府内,所为何事?”

    只见那人用低沉的声音回道,“颍川黄巾,陈蓦!你可是中郎将卢植麾下副将宗员?”

    难道此人就是搅地雒阳鸡犬不宁的颍川鬼将?

    宗员面色微变,在回到雒阳的时候,他也听说这几个月中陆陆续续有不少剿黄巾有功的武将被刺杀,那时他心中还有些不以为然,一方面是自持勇武,一方面是此人杀的大多都是一些都统级的武将。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才到雒阳一日,对方就有这个胆量找上门来。

    原先宗员还对那人云亦云的道听途说不以为然,认为那是市井百姓信口胡言,瞎编乱造,但是现在一看对方周身那浓厚的戾气,宗员却丝毫轻松不起来。

    “我便是宗员,”宗员这才一开口,便感到对方眼中泛起浓浓杀机,他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拔出宝剑,沉声说道,“宗某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可是要杀宗某?”说着,他的目光不时地撇向屋外,希望府内留守的侍卫能够发现这里的情况。

    但是,他注定要失望了。

    望着眼下如临大敌的宗员,其实陈蓦心中也不是滋味,他并不是一个滥杀的人,只是……

    一个人的价值,体现在他是否被别人所需要,而在这个时代,只有张素素需要他,不,那是半年间,而如今,是依赖!

    两人的关系,是依赖是被依赖的关系,因为半年间的生死与共,张素素已经习惯了深深依赖着他,信任着他,而陈蓦,虽然不想过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却也不忍心丢下她一个人。

    或许,两人之间除了依赖的羁绊外,还产生了一些别样的情絮。

    有些男人,愿意为女人沾满鲜血!

    有些男人,愿意一怒为红颜,与天下为敌!

    沉默了一下,陈蓦低下头,深深抱一抱拳,低声说道,“对不住了!”说罢,他猛地抬起头,抽出腰间宝剑,几步窜向宗员。

    宗员一听到那对不住了四个字,心中早已便有了戒备。

    “锵!”一声金戈之响,陈蓦身形丝毫不动,而宗员却是连连退了三步。

    好强的臂力!

    一手扶住桌案稳住身形,宗员心中又惊又怒,难以置信地望着陈蓦,忽然,他瞥见陈蓦手中寒光一闪,下意识地一撇脑袋,隐约间瞥见一柄短剑如银龙般划过他脸庞,堪堪擦过,深深没入墙壁,剑柄犹自颤抖不已。

    这?!

    逃过一劫的宗员心中大骇,他哪里见过这种招数,一分神间,忽然瞥见陈蓦手中又亮出一柄短剑,他却也来不及躲避,被锋利的短剑如劲风催枯般贯穿右肩。

    要知道宗员也是一位掌握着气的武将啊,但是在陈蓦惊人的戾气前,却显得那样的微薄,起不到任何作用。

    “锵!锵!噗……”

    又是连续三柄短剑,呈品字形射向宗员,宗员慌忙间只来地及打飞两柄,却被最后一柄正中胸口气门,手中动作不由一滞,待他意识到不妙时,陈蓦的利剑早已高悬他的面前。

    宗员下意识地举剑抵挡,只听“崩”地一声,他手中长剑被一剑劈断,余劲未消的剑刃狠狠划过他的胸口,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剑痕。

    “噗!”宗员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茫然地望向手中的断剑,随即又望了一眼陈蓦手中那缠绕着黑色雾状气息的宝剑,喃喃说道,“附武……战气附武……足下绝对不是普通的颍川黄巾!”说罢,他惨惨一笑,丢了手中断剑,望着陈蓦摇头说道,“如此武艺,却甘心为贼所驱,助纣为虐,惜哉,叹哉,悲哉!”

    话音刚落,就见陈蓦一挥手中利刃,准确无误地划过宗员喉咙,但见宗员喉咙冒出几分血色的气泡,随即缓缓地倒了下去,脑袋一歪,气绝而亡。

    将射出的数柄短剑悉数收回插入腰后剑套,陈蓦默默地望着倒在墙角的宗员,重重抱了抱拳,随即转身窜出屋外,趁着夜深人静,消失在大街深处。

    中平二年三月五日,中郎将卢植副将宗员回雒阳复命,当夜,在一百余名护卫保护中被刺杀,至此,首次出现了副将级的牺牲者。

    皇帝刘宏听闻此事勃然大怒,调禁卫营四千将士全城搜捕[颍川黄巾陈蓦]三日,却终究无法找出此人下落,最终因为此举过于扰民而不了了之。

第三十二章 洛阳剑师,颍川鬼将(二)

    --时间回溯到三日前--

    在卢中郎副将宗员遇刺的第二天,当司隶校尉何颙听闻城内又有武将遇刺,而且还是卢中郎的副将、讨黄巾有功的功臣时,大清早打脑门处就冷汗淋漓,生怕天子怪罪。

    果然,天子刘宏勃然大怒,勒令何颙并督尉刘田、执金吾刘安在三日之内找出那名刺客,否则,严惩不贷。

    为此,三位朝官是一筹莫展。

    因为何颙乃是大将军何进一系,见天子震怒,何进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于是,何进派了两个人督查此事。

    骑都尉曹操和虎贲侍郎袁绍。

    曹操与袁绍,那是大将军最器重的两员爱将,不单是因为他们自身的能力,还有他们背后的势力。

    曹操的背后,是前太尉曹嵩,大汉首屈一指的富豪,还有陈留曹家与夏侯家,除了祖父曹腾的身份有些让人诟病外,称得上是豪门世家;而袁绍更是了不得,他的背后,是四世三公的袁家,汝南的名门望族,门生故吏遍布天下。

    无论是出于爱才还是为了拉拢,何进对二人十分优待,自曹操二十岁举孝廉始,如今已官职骑都尉,济南相,而袁绍则当上了虎贲侍郎,掌管千余虎贲卫士。

    袁绍为主,曹操为辅,二人带着数百禁卫来到了副将宗员府邸,询问侍卫当夜情况,查看宗员死状。

    听说当夜府内有百余护卫,却丝毫未能察觉那名刺客的出现,逐一被其打晕,随即趁夜杀死了副将宗员,曹操抚掌大笑,揶揄说道,“你等又不是泥胎木雕,上百余护卫宗副将,却也叫那刺客得逞?”眼下之意,就是笑那些护卫是酒囊饭袋。

    当然,曹操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因为幼年他父亲曹嵩过于溺爱他,又兼他自小文武兼备、机智过人,使得他从小就养成了放肆、张扬的性格,别看他如今已到三十而立之年,性格却仍是那般乖张,直到他真正成为一路诸侯后,性格才逐渐收敛,从而成为问鼎天下的中原霸主。

    比起曹操,长他一岁的袁绍看上去就显得沉稳许多,或许这与他的身世有关。

    袁绍是司空袁逢庶出的长子,因为生母只是一个婢女,所以不被袁逢看重,比起袁绍,袁逢更加疼爱袁绍同父异母嫡出的弟弟袁术。

    随后,因为袁逢的兄长袁成早逝,袁逢便将他并不看重的长子袁绍过继给了袁成,因为出身的原因,袁绍幼年并没能从袁家得到多少助力,哪怕是他的亲生父亲袁逢也没给他多少帮助,反而是担任太傅职位的叔父袁隗十分看重他,待他如亲子一般。

    也多亏了叔父袁隗,袁绍才能在雒阳站住脚,深知这一切来之不易的袁绍,自懂事起性格便十分沉稳、稳重,可是说是出身在豪门的寒门子弟。

    或许是因为出身都为人诟病,袁绍与曹操的关系十分亲密,仿佛焦、孟。

    “咳!”见曹操一番话使得那些侍卫面红耳赤、羞愧难当,场面十分尴尬,袁绍咳嗽一声,岔开话题说道,“贼子从几更天来?”

    “应当是四更天前后,”一名护卫感激地望了一眼袁绍,抱拳说道,“绝对错不了,昨夜我与几个弟兄守在前院,听到外面卫士巡逻打更,听得真真切切,但是突然间,我那几名兄弟也不知是怎么了,纷纷昏倒在地,卑职要去看时,就感觉脖颈后一震,随即便失去了知觉,清早我等醒来一看,宗副将早已……早已……”说到这里,他欲言又止。

    “看到贼子模样了么?”

    那名护卫摇摇头,说道,“那时别说人了,鬼影都没一个!”

    “当真?”

    “千真万确,卑职哪里敢诓骗大人!”

    “唔,”见那护卫一脸的焦急之色,袁绍点点头,迈步朝着宗员书房走去,途中对曹操说道,“孟德,你意下如何?”

    “嘿,”曹操玩味一笑,摇头笑道,“[颍川黄巾陈蓦],这名刺客武艺不凡啊,若是单单打晕前后院百余名护卫,操自信能轻易办到,但是连人都看到都被打晕,呵呵……究竟是人是鬼,犹未可知哟!”

    “[子不语怪力乱神],莫开玩笑,”袁绍无语地摇了摇头,迈步走入宗员书房,见他身穿便服倒在墙角,地上血迹四溅,离他不远处,还有两截断剑。

    “唔?”曹操眼神稍稍一变,走上前从地上拿起那两截断剑拼合在一起,见断处切口极为整齐,面色微微有些动容,抛开了玩笑的心思,沉声说道,“气!”

    “唔!”袁绍显然也注意到了,点点头补充说道,“而且是很强劲的气!”说着,他若有所思地望地宗员的尸体。

    尸体上伤口有四处,一处在脸颊,伤口十分浅;一处在肩膀,好似被什么利器贯穿而过,伤口血肉模糊;一处在胸前,好似被一柄剑刃直劈而下,伤痕极其深;而最后一处在喉咙,显然这才是死因。

    就在袁绍若有所思的同时,曹操则饶有兴致打量着房内,忽然,他望见桌案上的书仍然翻着,一回头,又瞧了瞧宗员死去的方位,再一看地上痕迹,脸上浮现出几分莫名的笑容,轻笑说道,“呵!操还以为宗副将是被那刺客偷袭,没想到……本初,没想到还是一位重武德的贼人!”

    在曹操的提示下,袁绍顿时明白了过来,看着屋里的痕迹,显然那名刺客并没有趁机偷袭,而给了宗员一个机会,在他有了戒备的情况下堂堂正正地杀死了他。

    按昨夜大街巡逻卫士、以及府内护卫的口述,曹操在心中估计了一下,认为那名刺客在宗府只呆了半个时辰左右。

    换句话说,除开寻找宗员所在的时间,那名刺客几乎是在一照面的工夫便杀死了一位军中副将,那可不是一般的武人能够办到的。

    而与此同时,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坐在城内一家小酒馆默默地喝酒。

    因为是白天,陈蓦抛开了夜间的装束,以洛阳剑师王越的身份行走在洛阳城内,想来那些急地满头热汗的朝官们万万也想不到,他们绞尽脑汁想要缉捕的凶犯,此刻就在青天白日下,光明正大地坐在酒馆中饮酒。

    陈蓦并不喜欢饮酒,但是为了麻痹杀人后那令他无比恐惧的亢奋情绪,他自酒馆开门便坐在这里,一杯又一杯地灌着烈酒。

    喝着喝着,他脑海中又回想起昨日宗员临死前的一幕。

    是的,陈蓦与宗员无冤无仇,就算是有几分恩怨,按着陈蓦那息事宁人的性格,也不会做出伺机报复的事,更何况杀人泄恨,在后世的朋友眼中,陈蓦除了有些孤僻、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想法外,确实是一个可以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人。

    但是现在情况,坏就坏在这里!

    陈蓦原本是打算劝张素素放弃那段仇恨,但是看着她孤苦无依的模样,看着她梗咽地让自己帮她,陈蓦怎么也不忍心袖手旁观。

    说实话,陈蓦确实喜欢张素素,因为她是第一个说需要他的女人,那短短的几个字,让在这个时代找不到生存意义的陈蓦第一次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

    他,要保护她,为此,不惜手染鲜血,不惜与整个大汉朝为敌!

    喝完了最后一杯酒,陈蓦深深吸了口气,平静了一下心神,右手不轻不重地一拍桌案,说道,“结账!”

    管事的伙计一听,连忙跑了过来,点头哈腰,很客气地说道,“九十二钱,王剑师!”

    也难怪这名伙计如此客气,三个月后的雒阳城内,谁不知眼前这位便是一连挑战了雒阳大小三十余家武士行馆的人物,雒阳剑师,王越!

    这厮闲着没事时就找那些行馆内的武人练手,以至于有些行馆看到王越就直皱眉,心中暗骂不已。

    从怀中掏出一串铜钱丢在案上,提起斜靠在案旁的宝剑就朝酒馆外走去,而那名伙计则是恭恭敬敬地将他送了出去,临末偷偷从那串铜钱中摸出八枚放入怀中,将剩下的九十二枚铜钱交给掌柜交差。

    或许,这也是他对陈蓦极其客气的原因之一。

    在回住处的同时,陈蓦偶尔也会碰到不少和他打招呼的百姓。

    “王剑师好!”

    “王剑师今日可真精神啊!”

    “不知您您去哪家行馆啊?”

    雒阳城内的百姓几乎都认识了这位年仅十六的少年俊杰,有的为了看热闹,还刻意打听陈蓦想去哪家行馆挑战,在这个趣事不多的年代,看别人挑战行馆,也是雒阳百姓的兴致之一。

    面对着那些百姓,陈蓦只是点点头,勉强地露出几分笑容。

    他从来不会在杀人后,以王越的身份去挑战武馆,因为戾气过重的原因,陈蓦在杀人后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消除心中那份杀意,否则,心中杀意未退,很有可能会将行馆中的武人错手杀死,那不并是陈蓦想看到的。

    在这种时候,陈蓦总是会在酒馆中喝到醉醺醺,而后回自己的住处,在院中练几个时辰的墨子剑法,让沉浸在武学中。

    “回来了?”陈蓦才进屋内,坐在屋内刺绣的张素素便瞧见了他,在陈蓦眼前的她,就如同一位新婚的小妇人,那份温柔、那份恬然、那份普通女儿家的羞涩,别说那些黄巾大小头目没有见过,或许就连跟了她大半年的张白骑、周仓、裴元绍等人都没瞧见过。

    要知道在那些黄巾大小头目眼中的张素素,那可是一位杀伐果断、赏罚分明的女中豪杰。

    “嗯!”陈蓦点了点头,默默地坐在桌案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望着杯中的水出神。

    张素素微微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刺绣,起身走到陈蓦身旁坐下,轻轻搂着他,将自己的脸庞靠在他背上。

    张素素知道,眼前的他,是一个既坚强又脆弱的男人。

    他很坚强,吃下七枚叔父所制丹药还能够活下来的,除他之外,天下黄巾再没有谁有他那份意志,也没有谁有那个气魄以一人之力抵挡两千余三河轻骑。

    但是,他的内心却很脆弱,眼前这个男人他本心并不愿意杀人,他所向往的,仅仅是平稳的生活而已。

    很多次张素素都瞧见陈蓦在刺杀了某位武官后发狠地在院中练剑,望着他,她不由有种心疼。

    但是除了他以外,黄巾信徒中谁能干净利索地刺杀那些位上过战场、见惯厮杀的武将?

    谁也没有那个能耐!

    黄巾需要他,而她自己,也需要他,因为他是她最信任的人,没有之一!

    越坚强的男人,或许是越需要女人的安慰,这话一点不假,至少在张素素身旁,被她这样轻轻搂着,陈蓦的心能渐渐平静下来。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转眼到了中平二年八月,雒阳城中,[雒阳剑师王越]仍旧继续挑战行馆、此处找人比试,而有鬼将之称的[颍川黄巾陈蓦],这名刺客照旧继续刺杀剿黄巾有功的功臣,短短半年间,遭他所刺杀的武将不下于两三百人,有时一夜之间,竟有数名功臣先后被此人所杀。

    要知道这时候雒阳,是天子脚下,可想而知这名刺客之气焰,是何等的嚣张?!

    然而偌大朝廷,却对这个区区一个刺客毫无办法,只好加强对雒阳的防卫,增派护卫、甚至是禁卫保护剿黄巾有功的武将。

    虽然朝廷终究没能打探到妖女张素素的下落,然而但凡有见识的人都能想透,为什么当初迫切想要反扑雒阳的张素素会这样平静地销声匿迹,无非是因为[颍川黄巾陈蓦]的出现,那名刺客,必然是张素素所招揽的刺客,作为黄巾谋划雒阳的先锋,逐步降低朝廷的威信,等待朝廷露出破绽的那一刹那,猝然发难。

    中平二年八月四日,中郎将皇甫嵩彻底剿灭了南阳赵弘的残余黄巾,回京复命,整个雒阳城都将目光放在这位老将身上,毕竟皇甫嵩是张素素指明要杀的人之一。

    虽然并不相信那名刺客能够刺杀这位朝中老臣,但是天子刘宏为了稳妥起见,还是抽调了一批禁卫贴身保护皇甫嵩。

    但是,他们料错了,谁也不会想到那妖女张素素与颍川黄巾陈蓦竟然会有那般的胆量!

    “小蓦,帮我……刺杀当今天子,刘宏!”

    张素素用十分温柔亲昵的声音说出了足以令天下震惊、足以令偌大汉朝震惊、足以令世间诸人震惊的话。

    弑君!

第三十三章 弑君?!

    张素素并不是开玩笑,早在她秘密来到荥阳之时,便逐步开始构思与谋划。

    与大多数的女人一样,张素素行动十分地谨慎,当然了,这显然与她眼下如履薄冰的处境息息相关。

    有些女人一旦发狠,甚至比男人还要可怕,因为她们似乎天生就懂得隐忍,冷静地寻找着最合适的机会。

    要刺杀当今天子,首先要面临的问题便是皇宫禁地的守卫。

    但是很显然,张素素并不是凭借自己那绝美的容貌才成为整个黄巾的掌权者,她很聪明,而且懂得提前布下棋子。

    就连陈蓦也没想到,早在他仍居住在荥阳时,张素素已经秘密派心腹黄巾信徒混入了雒阳皇宫。

    或许有人以为怎么会如此轻易叫她得逞,但是要知道,皇宫与外界也存在着沟通,那就是宦官。

    汉朝等级制度森严,但凡无权无势的宦官、宫女因为犯了一个小错而在深宫内被打死的事迹数不胜数,当然了,更多的则成为了争夺权利、勾心斗角的牺牲品,所以,皇宫每半年都要向外招人。

    尤其是历史中当何进与张让夺权时的那段时期,皇宫内的大小宦官竟有三千人左右,人数不下于八大校尉手下的禁卫。

    其实张素素也想过学他大伯张角那样,内通宫内有权有势的宦官,但是说到底,她还是不信任对方,她不想将自己的赌注压在一群缺少了某个男性部位的家伙身上。

    想了想去,张素素挑出了百余名身强力壮的心腹黄巾信徒,将他们分别送到河北各地,待他们熟悉了当地的情况后,又派人到各地替他们伪造祖籍,简单地说,就是要让他们成为[普通百姓],以免在皇宫内露出马脚。

    宦官,对于一个男人来说那是极其屈辱的事,在宫内普通宦官的地位甚至比婢女还要低下,其中道理不言而喻,但是对于那些狂热的黄巾信徒来说,那显然算不上什么。

    终于,在一轮又一轮的审查过后,百余黄巾中被剔除了八十余人,有十余人成功混入了皇宫,成为了一名小小的宦官。

    或许有人会想,既然张素素打着刺杀皇帝的目的,那么必然会驱使那些十余名黄巾接近皇帝刘宏,但是事实上,她并没有那么做。

    因为她很聪明,很明白皇帝身边乃是是非之地,争宠、争权尤为激烈,她可不愿意好不容易才混入皇宫的内线成为别人争权夺利的牺牲品,因此,她选择了御膳监。

    也就是给宫内做菜的小宦官,如果没有什么机遇的话,那些宦官很有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皇帝刘宏的面。

    但是,也只有御膳监的宦官,才能借着送菜的名义自由地行走在宫内,将宫内建筑分布,天子落榻之所一一查明。

    张素素之所以准备刺杀皇帝,无非是因为她已经成功得到了宫内的建筑分布图,是由宫内的内线宦官假借采集的名义从皇宫内带出,再由接头的黄巾几经转折送到张素素手中。

    望着摊开在桌案上的丝绢,望着丝绢上绘地清清楚楚的建筑、通道、内门、驻哨,陈蓦忽然发现,眼前的她,似乎早已不再是半年前无助的小女人了……

    “这里是东宫,是太子刘辨的寝宫,从这里转北,经过三道内城门,就是刘宏寝宫!”指着图纸中的建筑分布,张素素对陈蓦细心解释,“这里、这里、这里……都设有驻哨,守卫的禁卫人数在十人与二十人之间,每隔四个时辰都有禁卫过来换防,分别在子时、寅时、辰时、午时、申时、戌时,除此之外,宫内还有巡逻的禁卫,日程与路线基本不变,两拨巡逻禁卫出现时间间隔大致在半个时辰左右,按理来说几乎没有任何潜入的机会,但是,禁卫的巡逻却有一个漏洞,那就是,这些禁卫绝对不会进入这几座宫殿!”

    “为什么?”顺着张素素的手指望去,陈蓦一脸疑惑。

    “因为这几座宫殿是女眷的住所,就算小蓦一时不慎被禁卫发现,只要能躲入这几座宫殿中,谅那些禁卫没有那个胆子搜查禁围,只会将此事禀上,而在这段时间,小蓦便可以全身而退。”

    “唔!”陈蓦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却又见张素素从一旁的箱子中取一套半新的铠甲,疑惑问道,“这是……”

    “这是宫内禁卫的铠甲,还有腰牌,等你宫内时换上,虽然可能不太有作用,但是至少比你那件黑衣掩人耳目!

    今夜子时,我会叫人以小蓦你的名义袭击皇甫老贼的府邸,假作刺杀他,我料定朝廷必然是早有准备,等着你出现好将你擒获,我们就将计就计,闹地满城风雨,这样一来,其他人便不会注意皇宫内的情况……哼!皇甫老贼我张素素确实要杀他,不过不急在这一时!”

    望着张素素眼中的恨意,回想起刚才她那冷静到位的分析,陈蓦不知怎么心中有种莫名的失落感。

    或许自己能帮她的只有杀人了吧?

    陈蓦默默地点了点头。

    似乎是察觉到了陈蓦眼中的那份疲倦与失落,张素素轻轻搂着她,靠在他肩膀上,轻声说道,“大将军何进与十常侍矛盾日渐加深,为何堂堂大将军却拿几个宦官没有办法?无非是因为皇帝刘宏宠信张让、赵忠,只要刘宏一死,何进与张让二人必然会起激烈冲突,再者,刘宏之子刘辨虽然是东宫太子,却做地不甚安稳,要不是因为何进等外戚的干涉,刘宏必然会立次子刘协,听说董太后一支疼爱刘协,一旦皇帝驾崩,外戚间必然也有一场恶斗。

    皇宫乱,则雒阳乱;雒阳乱,则天下乱!

    一旦朝廷失去威望,我天下黄巾信徒便可蜂拥起兵,恢复一年前鼎盛声势,就算我黄巾无缘坐拥天下,我也要炎刘皇室帝位旁落!

    我不管日后究竟是何人做吕后、何人当王莽,我便要葬送炎刘皇室四百年河山,断了他四百年皇室血脉,以报我父亲、大伯、二伯,并诸多战死沙场的黄巾将士在天之灵!”

    说着说着,张素素忽然注意到陈蓦用一种莫名的眼神望着自己,那种仿佛有些陌生的眼神,令她感到有些难受。

    不知怎么,张素素只感觉心中有种莫名的紧张与拘束,咬着嘴唇微微撇开视线。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素素的耳边传来了陈蓦那略显疲倦的话音。

    “我知道了,我会帮你的!”

    听着他疲倦的声音,张素素不知怎么心中有种莫名的恐慌,连忙说道,“我答应你,待覆灭炎刘汉室,待我取回父亲、大伯、二伯首级葬归钜鹿,我便将黄巾之事托付师兄,从此不再过问,好么?”

    望着她满含期盼的目光,陈蓦重重点了点头。

    “好,一言为定!”

    是夜子时时分,陈蓦在张素素以及几名黄巾的指引下,避开来回巡逻的卫士,穿过昏暗的雒阳街道,来到了皇宫外墙,换上了深宫禁卫的那一套甲胄。

    但是怎么进去呢?

    要知道外墙宫门处,可是把守着数十名禁卫,虽然这些普通禁卫对于现在的陈蓦来说算不上什么麻烦,但是要知道一旦在这里闹出了动静,那么整个计划便要泡汤了。

    翻墙,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毕竟皇宫外墙高度不下于雒阳城墙,有整整十余丈高,而陈蓦又不会什么小说中所谓的轻功,哪里翻得过去?

    陈蓦正想着,忽然外墙宫门打开了,一群小宦官拉着几辆装满屙物的木车从宫内走来出来,这例行的时间与张素素得到的讯息丝毫不差。

    就在这时,张素素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咬破食指用鲜血在符纸上画了几个诡异复杂的符号,随即轻轻吹干,交给陈蓦,低声说道,“小蓦,此乃《天》卷玄篇隐人符,也就是障眼法的一种,这道符咒可以暂时消除你的气息,只要握着这道符咒,普通人就算站在你跟前也发现不了你,但是要记住,若是有人稍懂道术,他便能看破此术,还有,尽量收敛你身上戾气,若是宫内有人戾气如小蓦你这般浓厚,他便能凭借戾气找到你的方位,要记住这仅仅是障眼法!

    还有,我学《天》卷还不到一年,这道符咒只能维持半个时辰,待半个时辰后符咒上血迹变淡退去,便再没有消除气息的功效,在这半个时辰内,你要尽量靠近皇宫深处……”

    望着张素素眼中担忧的神色,望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陈蓦点了点头,接过她手中符咒握在掌间,深深吸了口气,朝着外墙宫门走去。

    在走向那数十名禁卫的时候,说实话陈蓦心中还是有些紧张,但是事实证明,他的紧张是多余的。

    他可以说是当着那数十名禁卫的面昂首大步地走入了皇宫,距离最近处,离一名禁卫只隔着两个身位,然而那些禁卫却仿佛没有看到他,只顾着搜查那辆外运屙物的木车和盘问那些个小宦官。

    顺利进入了皇宫,陈蓦尽自己全力朝深处疾奔,毕竟那道符咒只有半个时辰的功效,只有在临近驻哨时,他才放缓脚步,无声地悄然闯过。

    而与此同时,因为皇帝刘宏抽调了一部分禁卫去保护老将皇甫嵩,以至于守卫两宫的武官不足,以至于骑都尉曹操与虎贲侍郎袁绍临时被大将军何进召见,授命暂时兼着皇宫禁卫统领一职。

    将近半个时辰,陈蓦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到了内宫深处,然而,他却在这条道上迎面撞上了曹操、袁绍二人。

    而这时,符咒上的血迹已渐渐褪色,快要消失不见……

第三十四章 弑君?!(二)

    陈蓦眼力过人,很远便瞧见曹操、袁绍二人领着几十宫中禁卫朝此处走来,为了谨慎起见,躲在旁边一棵树后,注意着二人的举动。

    他并不认识袁绍,但是他认识曹操,毕竟早在长社一战时,陈蓦见过了这位未来的中原霸主。

    比起袁绍那英俊的外表,曹操看上去要逊色许多,身高仅七尺,皮肤略显黝黑,别说比不过袁绍,甚至还不如身后的几名禁卫。

    说到曹操的容貌,历史中有个叫【捉刀】的典故,那时曹操效仿汉武帝北平匈奴,匈奴王屡战屡败,只好派遣使者来拜见曹操,希望两国暂停征戈,永结友好,而这时曹操仍未统一天下,见匈奴王对自己俯首称臣,心中认为这也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从北方抽出一些兵力来对付西蜀、东吴。

    但是想着想着,问题来了,因为曹操自认为自己相貌不好看,不能用威仪震服匈奴,于是,他就让崔琰代替他接见,他自己则握刀站在坐榻旁边做侍从。

    待接见完了,曹操就派人去问匈奴使者,问[魏王如何],没想到那匈奴使者评价道,[魏王气质高雅,不同寻常,然榻旁捉刀之人,方是真正英雄]。

    曹操听后一惊,连夜派人追赶这名使者,将他杀于半途。

    或许有人会认为曹操这是妒忌才能,其实不然,要知道古人也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匈奴王麾下多一位才能之士,曹汉一方便多一分危机,有些时候,但凡有才之士不为我所用,当杀便杀,绝不留情!

    言归正传,躲在一棵树后的陈蓦心中焦急地希望曹操等人离开,却没想到事与愿违,曹操与袁绍竟然停下脚步闲聊起来。

    在巡逻之时闲聊,那可是渎职的罪过,尤其是在皇宫内执勤,换成其他人都不敢,也就是曹操有个胆量。

    听着曹操话语中那诸多抱怨之词,眼瞅着符咒上的血迹越来越淡,陈蓦心急如焚,一不留神,竟然渗出了几分气息。

    这下可麻烦大了,曹操何许人物,他也是从战场上厮杀得胜的将军,对于杀气更是警觉地很,当即下意识地抽出了宝剑,喝道,“树后何人?出来!”

    而袁绍对于气的把握显然不如曹操,见他握剑走向树背后心中还有些纳闷。

    其实在气息渗透的那一刹那,陈蓦便知道情况不妙,这会眼见曹操提着宝剑离自己越来越近,陈蓦心中暗恨,暗暗责怪自己刚才的失误。

    难道真的要硬闯么?

    陈蓦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宝剑,这一摸,他摸到了怀中的黑衣,那是陈蓦为了预防所准备的,毕竟他不认为自己能够不出差错地假扮禁卫,一旦暴露,便只能换上这件衣服,免得叫别人认出他就是雒阳剑师王越。

    更不想让人知道,雒阳剑师王越与颍川黄巾陈蓦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陈蓦不管自己的本名背上多少杀孽,但是唯独王越这个名字,他不想蒙上哪怕一丝一毫的恶名。

    望着手中的黑衣,陈蓦心中忽然闪过一个极为大胆的念头,毕竟张素素也预料不到会出这样的意外。

    而这时,曹操正提着剑死死盯着那棵树,他可以肯定,刚才那里确实传来一股杀气,虽然很微薄,但是充满杀机。

    见曹操一副疑神疑鬼的模样,袁绍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指眼前不远处那棵树,说道,“去几个人查看一下!”

    话音刚落,几名禁卫按令向那棵树走去,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树上突然寒光一闪,射出几柄短剑,一时间那几名禁卫纷纷中剑,倒在在地上哀嚎不已。

    “何人?!”袁绍又气又怒,大声喝道。

    只见树上枝头一摇曳,传来一个声音。

    “颍川黄巾,陈蓦!”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从树上跃起,翻过旁边那道高墙。

    刺客?!

    别说袁绍面色大变,就连曹操也是心中一惊,眼睁睁看着那道黑影翻墙而过,急切说道,“去个人向蹇校尉禀告此事,其余人跟我追!”

    “诺!”话音刚落,就听有个略微稚嫩的声音当即领命,朝着西园疾奔而去。

    因为满脑子都是那句[颍川黄巾陈蓦],当时曹操也没在意,留下几个人照顾那几名受伤的禁卫,与袁绍领着剩下的人折道迂回,赶到墙的另外一头。

    望着高墙的另一头,曹操忽然望见地上有一件黑衣,捡起来一看,细细一琢磨,脸上露出了几分怀疑之色,回头对身后禁卫问道,“方才去报信那人,是何人?”

    身后众禁卫一听面面相觑,愣了半天答不上话来。

    曹操心中咯噔一下,脸上闪过一阵青白,忽然哈哈一笑,赞道,“好胆量!”说罢,他重重将那件黑衣丢掷在地,沉声说道,“速去人向蹇校尉禀告此事,颍川黄巾陈蓦假扮禁卫混入皇宫,欲谋不轨之事,速去!”

    “诺!”

    这话音刚落,忽然皇宫内各处喊声大作。

    “有刺客!有刺客!”

    “颍川黄巾陈蓦混入了皇宫!”

    曹操听地心中一愣,一转念间,面色大变,急声说道,“不好!”

    曹操想得没错,那是陈蓦故意放出的喊声。

    原来,那时陈蓦趁着符咒还有些许功效之时,在树上射出短剑故意吸引曹操以及其他禁卫注意,然后当着他们的面将自己的黑衣裹成一团,丢到墙的另外一边,随后极快地混入曹操身后禁卫之中。

    因为正是丑时前后,天色昏暗,根本看不真切,曹操众人只看到一道黑影越墙而过,也不及细想,就绕过高墙追赶。

    正如曹操所言,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的办法,幸亏那些禁卫早已六神无主,否则,必然不会让陈蓦如此轻易蒙骗过关。

    陈蓦知道,既然已经被曹操发现,那么再隐藏踪迹也不会起到任何作用,索性不如反道而行,搅地宫内混乱一团。

    [滴水隐于江湖,单木藏于山林],在张素素所给符咒已经失效的情况下,即便是陈蓦穿着禁卫的甲胄,也不可能任意行走皇宫,于是他故意放出风声,令整个皇宫乱成一团,到处是来回奔走的禁卫,这样一来,他便能不惹眼地渐渐靠近刘宏所在。

    那么如何通过哨卫呢?

    这也难不倒陈蓦!

    “不好了,不好了,[颍川黄巾陈蓦]混入宫中,曹骑都令我向蹇校尉禀告此事!”

    那些驻哨的禁卫早就听到了满皇宫的呼喊声,毕竟那[颍川黄巾陈蓦]的名号大地吓人,也没细细注意眼前那压低头盔的禁卫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同泽,仅粗粗一看腰牌,就放陈蓦通过。

    陈蓦很清楚,曹操一旦看到那件黑衣,就会明白自己使用的小伎俩,那么自己要做的,就是趁曹操将自己假扮禁卫的事告诉其他人前,找到刘宏所在,将其刺杀!

    要知道曹操可是剿黄巾有功的功臣之一,又是前太尉曹嵩之子,除了习惯消遣、挖苦别人作为玩笑外,性格随和,没有什么架子,皇宫内的禁卫几乎都和他喝过酒,人缘很广。

    听陈蓦这么喊,那些禁卫还以为眼前压低头盔的禁卫是曹操心腹,自然不敢得罪,以至于陈蓦一路上所行顺通无阻。

    但是渐渐靠近刘宏所在,曹操的名头便起不到作用了,毕竟他只是一个骑都尉,哪里有资格主动面呈天子刘宏?

    不得不说陈蓦胆大包天,他仅仅那那句话改动了几字,便用在了守卫深宫的禁卫身上。

    “不好了,不好了,[颍川黄巾陈蓦]混入宫中,蹇校尉令我向陛下禀告此事!”

    蹇校尉是何许人物陈蓦并不清楚,但是宫内的禁卫没有一个不认识的。

    蹇校尉指的便是蹇硕,是皇宫内的一名有权有势的宦官,壮健而有武略,深受刘宏宠信,替刘宏把持西园禁军,历史上刘宏曾重组西园,分上、中、下、典、护五军,以及三支助军,令蹇硕为上军校尉,又命曹操、袁绍等七人分别执掌其余七支禁卫,作为蹇硕的副手。

    就连势力庞大的大将军何进也对蹇硕颇为顾忌,多次想将此人除掉,但是一直未能得逞。

    到了眼下这种情况,张素素早前计划好的路线都成了空话,陈蓦只有凭借着自己的急智一步一步接近刘宏。

    但是这个办法到了刘宏所在寝宫时却行不通了,因为把守在那里的禁卫,都是蹇硕麾下心腹禁卫,对蹇硕以及同泽极为熟悉,一眼就瞧出陈蓦并非他们同营禁卫。

    再说了,宫内出了那么大事,蹇硕必然是亲自来面见天子,如何会派一名不知官职的禁卫小卒来向天子禀告此事?

    眼看着刘宏寝宫近在咫尺却无法再前进一步,陈蓦心中焦急万分,他知道曹操此刻必然是紧紧追赶在身后,一旦曹操或是蹇硕赶来,那么自己别说失去了刺杀刘宏的机会,更会叫宫内提高戒备。

    想到这里,陈蓦心中暗暗下了狠心,当即拔剑大开杀戒,硬生生在数百禁卫中杀入刘宏寝宫。

    要知道皇宫禁卫是保护天子刘宏、维持皇宫治安的军队,禁卫中的士卒各个都是从各地军队抽调上来的精锐,要强闯,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是事到如今,脑中回想起张素素对他的承诺,陈蓦只有硬起头皮强闯进去。

    途中,陈蓦也记不清那些禁卫究竟在自己身上留下了多少创痕,他只知道,刘宏必须死!

    终于,陈蓦硬是在数百深宫禁卫的阻截下冲入了刘宏的寝宫,冲到了当今天下龙榻之下。

    而此时刘宏正与何美人在榻上缠绵,忽然宫外喧哗之声,起身下榻,忽然见到有一名禁卫满身鲜血闯入深宫,面上一愣,勃然大怒,只要出言呵斥,忽然见到那名禁卫眼中凶光一闪,刘宏心中咯噔一下。

    但是在一惊之后,他竟然莫名地冷静下来,好似是有恃无恐。

    不知怎么,陈蓦忽然感觉到一股极其强大的压迫力,那是比孙坚还要剧烈的压迫力,仿佛整片天都压了下来。

    市井传闻,天子是紫微星下凡,有真龙帝气护身,此事不假,毕竟当朝天子是享天运之人,统帅万千文武群臣,汉朝大半气运都在刘宏身上。

    刘宏身上那淡淡金光的气息,便是真龙帝气,也就是龙气,换句话说,当朝天子是千千万万【命格】中最受上天宠爱的人,寻常人根本无法近身,就算是孙坚这样的万人敌,也只能对刘宏俯首叩拜,因为孙坚的命格是【白虎】,是主西方的神兽,但是命格仍然不如刘宏尊贵,刘宏是真龙天子,他的命格是主宰天下的真龙。

    别说市井小民,就算是波才站在刘宏面前,在刘宏真龙帝气的震慑下,波才也生不起丝毫反抗之心,毕竟波才的命格是【蛟蟒】,遇到真龙也只有俯首称臣。

    眼看着刘宏就站在自己面前,自己竟然无法生起丝毫杀他的心,陈蓦心中惊怒不已,因为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

    确实,这种秘闻别说他不知道,就连张素素恐怕也不会了解。

    在大汉朝,人有三六九等,【气】也分上下之别,最上层的气,便是天子的【帝气】,其次才是武将的【将气】,从古到今有几个皇帝是武艺盖世的?很少!但是又有几个皇帝是被刺客刺杀而死的?鲜有听闻!

    只有面怀真龙命格的人,才能杀死前者取而代之,这才是天道世袭罔替、周而复始的大义。

    商灭夏、汉诛秦,总要有人代前者统御天下。

    匪夷所思,在刘宏真龙帝气面前,陈蓦身上的戾气剧烈翻滚起来,渐渐凝聚成型。

    似狮、似虎、似狼,通体雪白,皮毛中隐藏着淡青色的神秘花纹,头上一对硕大犄角,两角间更是有隐隐电光闪动,一双充满智慧的眼眸深邃而清透。

    看得刘宏露出一脸惊讶、动容的神情。

    神兽白泽?

    眼前这个刺客,他的命格竟然是神兽白泽?

    传闻中上知天文地理,下知鸡毛蒜皮;晓过去,知未来,清楚天下所有鬼怪名字、形貌和驱除方术的神兽白泽?

    要知道皇甫嵩与朱儁之所以看重孙坚,不单因为孙坚本身武艺高强外,还因为他的命格是神兽中战神白虎,是难得一见的命格,只要不中途夭折,日后必成大器。

    而如今,在刘宏帝气的影响下,陈蓦终于显出了他的本命命格,神兽白泽!

    那一刹那,刘宏有些哭笑不得,要知道神兽白泽可是护卫真龙皇室的神兽之一,没想到竟然来刺杀他,摇头间,刘宏倒是暗暗放松了几分,毕竟他不认为拥有白泽命格的陈蓦能杀得了他。

    这话不错,陈蓦也不知怎么了,紧紧握着宝剑,却鬼使神差地丝毫生不起杀死刘宏的念头,哪怕他使劲全力,也无法将手中的宝剑刺向刘宏,哪怕丝毫。

    猝然间,刘宏面上一愣,因为他看到那通体雪白的异兽气息一变,身上皮毛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黑色,连带着那淡青色的神秘花纹也变成了暗金色的花纹,头上一对犄角间闪着黑色电光,原本充满的眼眸布满了浓浓杀气,直看着刘宏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

    还没等刘宏明白过来,陈蓦忽然感觉到自己被限制的手脚竟然恢复了自由,刘宏的真龙帝气再也无法影响到他,听着脑后那些来自禁卫的喊声越来越近,陈蓦一发狠,只见他手起剑落,登时,龙血四溅,刘宏瞪大着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地倒在血泊中。

    当了一辈子皇帝的他,竟然会有一日死在一名刺客手中?而且还是一名拥有白泽命格的刺客?

    或许刘宏也并不清楚,在天下所有命格中,除了同样是真龙命格的人之外,只有一类命格可以不受帝气影响,那就是【凶兽】,董卓、吕布等等,都归于此类。这里暂时不提。

    而陈蓦本身的命格确实是瑞兽白泽不假,但是因为受了张宝所制丹药影响,却出现了几丝偏差。这里暂时不提。

    “呀!”见刘宏遇害,何美人一声尖叫,昏迷于榻上。

    而与此同时,眼看着无数禁卫涌入寝宫,陈蓦几步奔向窗户,一头窜出窗外。

    中平二年三月六日寅时时分,大汉天子刘宏遇害,被刺客所杀,得讯而来的大将军何进当即率禁军半夜赶来,一面紧闭皇宫大小宫门,秘不发丧,一面在皇宫中大肆搜查陈蓦踪迹,而陈蓦此时正是心力交瘁,又兼受了重伤,命垂一线……

第三十五章 弑君?!(三)

    “追,刺客往西去了!”

    “在这里,找到了,杀!”

    “蹇校尉有令,格杀勿论!”

    “放箭!放箭!”

    中平二年三月六日凌晨光景,雒阳皇宫一片混乱,整整五千禁卫将整座皇宫围地水泄不通,大张旗鼓地捉拿一名叫做陈蓦的刺客。

    颍川黄巾陈蓦,在雒阳百姓口中又被称为鬼将,便是此人,非但杀死了众多剿黄巾有功的功臣,而且甚至将刺杀的对象放在当朝天子身上,实在是胆大包天,人神共愤!

    后半夜的时候,几乎整座雒阳城的百姓都能听到皇宫方向传来厮杀喊声,或有人了解一些内情,但是对于那名刺客是否得逞,他们却不得而知,因为得讯而来的大将军何进见局势不妙,当即令人封锁宫门,而蹇硕更是将所有知情的禁卫除心腹以外全部灭口,杜绝消息传向宫外。

    毕竟一朝天子遇刺,这是千百年来未曾发生过的事,可想而知会对整个大汉朝造成多么严重的影响。

    但是正如张素素所料,皇帝刘宏一旦驾崩,宫内一些隐藏的矛盾顿时激化起来,首先是大将军何进听了何颙建议,大张旗鼓地派了整整五千禁卫堵住皇宫各个门户,捉拿一名刺客需要五千禁卫么?

    答案显而易见,大将军何进分明是想借此良机除去蹇硕、以及把持深宫大权的十常侍,他一方面派人闯入天子寝宫,保护妹妹何美人和刘宏遗体,一方面假借搜查刺客的名义,闯入了张让等人的住处。

    没想到张让、赵总等人也不是蠢蛋,一见皇宫内大乱,心中便意识到不妙,急忙起身躲到了蹇硕的住处,要知道蹇硕可是西园禁军的统领,手中握着不少禁卫,如果没有必要,何进也不想招惹此人。

    在曹操与袁绍等军官风风火火抽查陈蓦的同时,何进和何美人,以及董太后、蹇硕这几个举足轻重的人在天子寝宫汇聚一堂,商议应对之策。

    也许有人难以理解,难道现在还有比捉拿刺客更加重要的事么?

    答案是肯定的,那就是天子驾崩后的权利分配!

    不用怀疑,自古深宫内院最多骨肉相残、同室操戈,在这里,权利凌驾于亲情之上,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

    别看皇宫内院乱成一片,天子寝宫却也是气氛异常,何进与蹇硕各执一词,丝毫不让步。

    尤其是立嗣之事!

    正如张素素所言,刘宏生前有二子,长子名辨,次子名协,在两个儿子中,刘宏偏爱幼子刘协,因为刘协是刘宏爱妾王美人所生,又兼自由聪慧过人,深地刘宏宠爱,屡次想立刘协为太子,但终究作罢,原因便在于长子刘辨。

    长子刘辨如今年方十三,才能一般、资质平平,然而他却是大将军何进之妹何美人所生,碍于何进位高权重、手握重兵,刘宏无奈之下只能将刘辨立为太子,以换来王美人骨肉刘协平安一生。

    而如今刘宏一死,何进更是迫不及待想将刘辨推上帝位,如此一来,他便可位极人臣,光耀何家门楣,然而蹇硕却显然不想叫他如意。

    宦官蹇硕是刘宏近侍心腹,不知多少见到过刘宏当提起立嗣之事时长吁短叹,而且他十分看不起何进的市井屠夫的出身,更何况刘协生母王美人在世之时对他不薄,因此,在立嗣之时上,蹇硕丝毫不退步。

    当日起东海、天际蒙蒙亮的时候,何进与蹇硕在于立嗣之上仍然无法得到统一,无奈之下,只好暂时将此事搁浅,联手布出刘宏健在的假象,毕竟堂堂一朝天子遇刺之事一旦传开,整个大汉朝还有多少威信?

    因此,何进与蹇硕商议得罢,假借刘宏名义做出天子震怒、重组西园禁军的假象,蹇硕为西园禁军之首,把持皇宫内院安危,但是作为代价,蹇硕必须承认何进的大将军的职位,以及对雒阳京郊十万禁军的统帅权。

    要知道在此之前,大将军只是一个暂时的职位,一旦剿灭乱党,交回虎符,那位担任过大将军职位的武官,也就是失去了调令天下兵马的职权。

    简单地说,何进用雒阳皇宫的控制权换来了整个天下兵马的控制权,而蹇硕虽说势力远远不如何进,但是出于对刘宏以及王美人的忠诚,死死持住了皇宫内院这最后一道门户,不叫何进染指其中。

    此后的两个月中,宫内渐渐传出[刘宏]宠信妖道、炼丹修仙的谣言,日日不朝,令朝中群臣议论纷纷,他们哪里知道,此时刘宏早已被害身亡,只是由蹇硕身旁一位心腹禁卫假扮而已。

    在两个月后,当颍川黄巾陈蓦刺杀天子的谣言平息之后,何进与蹇硕便向外放出刘宏驾崩消息,却引出了又一场风波,这是后话。

    言归正传,当何进与蹇硕在天子寝宫对持的时候,陈蓦仍然拼了命地在皇宫内窜逃,毕竟闹出了如此皇室丑闻,不管是何进还是蹇硕,哪怕二人对外不会明言,却要将所有知情之人一一诛杀,免得皇帝遇刺的丑恶传入民间。

    首当其冲,作为罪魁祸首的陈蓦被冠上了叛国逆党的罪名,成为皇宫内无数禁卫格杀的对象。

    虎贲侍郎袁绍、屯骑校尉鲍鸿、议郎曹操、还有助军校尉赵融、冯芳,左校尉夏牟、右校尉淳于琼,各率禁军在皇宫内此处搜捕陈蓦。

    以一人对整整数千精锐禁卫,更何况其中还有曹操、袁绍这样的习武之人,要想从中脱身,谈何容易!

    与崇尚武德的孙坚作战时不同,这次再也没有人和陈蓦将武德,什么明箭、暗箭都朝陈蓦身上招呼,一旦发现他的踪迹,那么片刻之后便是一场箭雨降临,就算陈蓦有戾气护身,在短短一盏茶功夫内也是身中数十箭,其中有三枚铁箭更是钉入骨髓。

    古人言,[困兽之斗,犹显凶性],此刻的陈蓦就好比是被关在雒阳皇宫这座牢笼内的困兽,眼望着四面八方涌来的禁卫,他内心深处一直压抑着的暴戾情绪终于完全释放出来,左手长剑、右手短剑,一步杀一人,硬是从无数禁卫的阻截中杀出一条血路。

    别说其他人,就连曹操也是看的目瞪口呆,露出一副动容神色。

    “我乃前校尉赵鸿!”

    “驻军校尉钱明在此!”

    “我乃射声校尉李阳,贼子受死!”

    “仆射王章……”

    “城门校尉……”

    “屯骑……”

    “中垒……”

    “长水……”

    守卫雒阳治安的大小校尉相继赶到,加入战局,但是在短短一炷香时间内,竟然有大半武官被陈蓦所杀,尤其是陈蓦那手短剑掷人无有不中的绝技,在如今密集的人海中更是百发百中。

    “挡我者,死!”站在众多尸骸之中的陈蓦大吼一声,一时间竟然震慑住了四周无数禁卫,比较孙坚在长社城下那一声怒吼的豪情丝毫不逊半分。

    持续的杀戮之后,是无尽的杀戮,当将近凌晨时,整座皇宫竟是尸骸遍地,哪里还有天子脚下洛阳皇宫的半分肃穆威严?

    然而,人的体力终究有极限,陈蓦也是如此,原本就心力憔悴的他被数千禁卫死死纠缠住,体力的消耗太多严重,以至于他的动作越来越沉重。

    过量的失血加重了陈蓦的伤势,但是那些禁卫却如同潮水般前赴后继,杀之不绝。

    趁着黎明前那最后一丝黑暗,陈蓦终于逃到张素素口中那数座宫内女眷居住的宫殿,而这时,他几乎是油尽灯枯,摇摇欲坠。

    听着脑后近在咫尺的喊杀声,由于失血过多而神智恍惚的陈蓦哪里还顾得上眼前的宫殿究竟是何人居住,一头闯了进去,拄着长剑躲在门后,一面倾听着外面的喧哗,一面大口喘着粗气,借以恢复几丝气力。

    因为天色昏暗,追赶在陈蓦的禁卫似乎没有发现陈蓦躲入了这座宫殿之中,迈门而过,这令陈蓦暗暗松了口气。

    这一松气,全身的疲倦便涌了上来,一时间,他只感觉全身酸麻无力,差点连手中的长剑也握不住。

    就在这时,宫殿深处传来两个女子的声音。

    “小红,外边何事喧哗,你去瞧瞧发生何事?”

    “奴婢这就去!”

    话音刚落,陈蓦一转身,正好看到一名宫女掌灯向这里走来,在看到自己时表情一愣,随即露出了惊恐的表情,毕竟陈蓦此刻全身鲜血淋漓,就算是男人看到恐怕也要心惊,更何况一个小小宫女。

    不好!

    陈蓦很清楚,一旦让这个宫女发出了尖叫,那么外边当即会涌入无数禁卫将他撕碎,情急之下,他几步跑上前,在那宫女惊恐的眼神中,一掌将她劈晕在地。

    “啪嗒!”宫女手中的灯台掉落在地,引起了宫内深处那位女主人的诧异。

    “小红?小红?”

    陈蓦依稀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下意识俯身捏灭了灯台那几丝光亮。

    就着宫内昏暗的光线,陈蓦隐约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徐徐朝这里走来,是一个女人。

    似乎是发觉了这里的情况,女人屏着呼吸轻声喊道,“谁?谁在哪里?小红?小红?”

    为了不让她的声音被外面四处搜捕他的禁卫发觉,陈蓦毫无声息地走了过去,绕到那个女人身后,一把捂住她的嘴,将手中的长剑抵住她的脖子,低声说道,“我不会伤害你,但是,请你别让我为难!”

    陈蓦的声音很轻很温柔,没有任何恐吓的意思,甚至还带着几分恳求的语气,就算他用来抵住女人脖子的长剑,用的也仅仅剑面,而不是剑刃,毕竟,虽说他如今双手染满鲜血,但是他从来没有杀过哪怕一名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更别说女人。

    似乎是听出了陈蓦话语中的恳求意味,女人在一惊之后稍稍平静下来,点了点头,稍稍挣扎了一下示意陈蓦将她放开。

    说实话,陈蓦确实有些迟疑,毕竟他并不信任眼前的女人,若是她得到自由后大声呼救,吸引外面禁卫注意,陈蓦又有什么办法?

    杀了她泄愤?

    这种事陈蓦可做不出来。

    就在陈蓦迟疑的同时,女人抬起手轻轻扳开了陈蓦捂着她嘴的左手,用带着几分异样羞涩的语气说道,“我答应你绝对不叫,但是请你放开我,好么?”

    陈蓦这才忽然注意到,眼前的女人似乎是刚刚从榻上起身,仅仅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衫,依稀透出几分肤色,更令陈蓦尴尬的是,他刚才为了捂住女人的嘴,以至于一条左臂几乎是紧紧贴在她柔软的胸部上。

    “抱歉!”陈蓦赶紧放开了眼前的女人,低声道了一声歉。

    只见那个女人在得到自由后连连退后三步,双手扯着那件单薄的衣衫紧紧护住了胸前,神色莫名地望着陈蓦。

    “你是何人?”女人用冷静的语气问道,听得出来,她的声音中仍然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尴尬与羞涩。

    陈蓦犹豫了一下,如实说道,“刺客!”虽说他不想威胁眼前的女人,但是这种时候,他还是想给她几分压力,免得她大声呼救吸引外边的禁卫。

    女人的眼中露出几分惊愕,正要说话却忽然听到外面喧哗吵闹,其中隐隐有[颍川黄巾陈蓦]字样。

    “你……你便是陈蓦?刺杀了雒阳数百名功臣的陈蓦?”

    陈蓦也不答话,算是默认了,警惕的目光一直盯着那女人的一举一动。

    似乎是发觉了陈蓦的警惕,女人点起一盏灯台,望着陈蓦说道,“妾身既然应允,自当信守承诺!”

    被对方说中心事,陈蓦有点尴尬,走到殿内一根廊柱旁坐下,咬紧牙关将身上的箭矢一根一根拔了出来,每拔一箭就带出一分鲜血,看地那个女人面露不忍之色。

    然而,背后的箭矢陈蓦却是够不到了,只见他犹豫了一下,抬头对女人说道,“可以帮我将背后的箭矢拔出来么?”

    “咦?”女人愣了愣,点点头,将灯台放在一旁,颤抖的双手缓缓握住深深刺入陈蓦背后的箭矢,一咬牙,在陈蓦一声闷声中拔了出来,温热的鲜血溅了她一脸,令她浑身一震。

    或许因为是女人,见不得鲜血,女人花了整整半柱香的时间才将陈蓦背后的箭矢一一拔除,而这时,陈蓦疼地满头冷汗,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以免被宫殿外的禁卫发觉。

    陈蓦知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毕竟他一路逃来时留下了不少血迹,待天色放亮,那些血迹根本无法逃过宫中禁卫的眼睛,只要沿着那条血迹,对方很容易就能找到陈蓦。

    为此,陈蓦迫切需要时间恢复体力。

    而至于身上的伤口,陈蓦也没时间细细打理包扎,在女人惊疑莫名的目光中拔出腰间的短剑,在灯台上将剑身烧地通红,然后直直朝着伤口处贴去。

    “嘶!”

    伴随着几丝肉香,伤口冒出了一丝青烟,那灼烧皮肉的剧痛,疼地陈蓦面色铁青,咬紧牙关哼哼不已。

    而女人则是紧紧捂住了嘴,难以置信地望着陈蓦竟然用这种办法愈合伤口。

    在几次疼地死去活来的剧痛中,陈蓦总算是勉强将身上比较严重的伤口[打理]了一番,尤其是四肢的伤势,毕竟待天一亮,他便要再次应付宫中禁卫的纠缠。

    而其余一些小伤他却是照顾不到了,毕竟此时的他实在是太疲倦了,甚至无法再继续维持意志,终究,在处理完这些事之后,他昏昏睡了过去,哪里顾得到眼前的女人是否会去向那些禁卫通风报信。

    而与此同时,曹操正率领一些禁卫来到了宫殿之外,或许是看到了发现了宫殿内那几丝若隐若现的灯火,正要入内搜查,却被袁绍一把拉住。

    “孟德,宫内不比其他地方,万万不可胡来,此苑乃东宫,乃是皇室女眷下榻之所,眼前这座,是朝中元老唐濂遗女唐氏寝宫,被何美人看中收在身旁,我等万万不可冲撞于她!”

    见曹操还是一副疑惑模样,袁绍望了望左右,压低声音说道,“唐氏,便是何美人内定的太子妃!”

第三十六章 藏匿

    唐氏,是朝中老臣唐濂的遗女。

    幼年丧母的她在八岁时,因为朝中清流无法坐视宦官干预朝政,联名上书,遭到以十常侍为首的宦官反击,遂再次引发[党锢]事件,父亲唐濂以及众多朝中忠臣被革职查办,关入天牢。

    怀着一颗忠君爱国的赤子之心,没想到却锒铛入狱,唐濂与众多被关入天牢的朝臣心中气怒难平,纷纷在牢中绝食以表心意。

    没想到此举却激怒了皇帝刘宏,于是党锢事件愈演愈烈,最终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期间饱受牵连的大小官员竟有数千之多。

    此后,大汉朝纲一蹶不振,朝中宦官小人当道,朝廷日渐昏暗**,最终酿成黄巾之祸。

    自汉朝立国以来,朝中势力无外乎清流、宦官、外戚三者,鼎足而立,自何进成为大将军之后,外戚一党声势最为浩大,宦官次之,可怜那些朝中忠诚之士,怀着一颗忠君爱国的赤子之心,便不被刘宏所信任。

    而唐氏的父亲,便是一名在党锢中被害的清流党人,那时她年仅八岁,何进的妹妹何美人为了拉拢朝中清流一党,便将她收入宫中,教她琴棋书画、礼仪学识,以待日后嫁给自己的幼子刘辨。

    毕竟,何美人并非名门之后,只是市井屠夫子女,出身贫贱,屡次被朝臣所诟病,为此,她迫切需要为自己的儿子提早铺路,虽说她的兄长何进是国舅、是大将军,但是时而传开的风言风语,却是屡次让何美人极其难堪,要知道汉朝本就是注重门第、讲究出身的朝代。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仅仅只是一句空话,古人云,[窃钩者诛,窃国者侯],除非你能效仿汉高祖刘邦白手起家,打下偌大河山,否则,仅仅门第二字,便足以将许多人拦在官门之外。

    寒门子弟若要登上朝堂为官,依靠的绝对不是学识,而是机遇与人缘,若是没有人缘,寒门子弟甚至连为官最基本的【孝廉】都无法顺利通过,又谈何其他?

    或许是因为父母早丧,再者自幼被何美人接入皇宫后,接触宫内的种种勾心斗角,耳闻目濡间,她要比同龄的女儿家聪慧地多,懂事得多。

    她很清楚,何美人之所以宠爱她,不单单只是她的懂事、她的优秀,还有她父亲党人的威望,说得难听些,她不过是何美人为了拉拢朝中清流朝臣的工具。

    但是就算心中明明白白,她又能怎么样呢?

    她的命运已经被安排好了,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按着何美人的吩咐,每日学习琴棋书画、礼仪学识,待太子刘辨成年,与他完婚,成为东宫太子妃,若是幸运为刘辨生下一儿半女,那么日后或许有机会成为皇后、甚至是皇太后。

    她的人生,仅此而已。

    然而,就在她十七岁那年,皇宫内却发生了一场巨变,一名叫做陈蓦的颍川黄巾,竟然深夜混入皇宫,效仿荆轲企图刺杀当今天子,实在是胆大妄为,骇人听闻!

    而更令唐氏感到羞愤难堪的是,这名刺客竟然闯入了自己寝室,擒住了仅仅穿着一身单薄衣服的她,甚至还……还……

    一想到当时的情景,唐氏就感觉脸上滚烫一片,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与任何男人有过任何的亲密接触。

    怎么办?

    望着昏睡在殿内廊柱下的刺客,她心中十分挣扎。

    就在她挣扎的同时,被陈蓦打晕的宫女翠红醒了,一见陈蓦浑身鲜血的模样,面色大变,指着他结结巴巴说道,“他……他……他……”

    “嘘,”唐氏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将刚才发生的事与自己的心腹侍女说了一遍,听地翠红一脸惊恐。

    “刺……刺客?这……不如告诉那些禁卫吧?”她注意到宫殿外仍然有众多禁卫来回奔走搜查着。

    “这……”唐氏犹豫了,按理来说,现在是最好机会,只要趁着这名刺客昏迷不醒的时候向殿外禁卫呼救,自然会有人将他擒获,但是,自己方才却应承了此人,而且,对方刚才并没有伤害自己,一旦自己将此事告诉那些禁卫,眼前的这人肯定是死路一条。

    “咦?”

    忽然,唐氏注意到了那名刺客用黑布蒙着的脸,心中有些好奇,跪坐在他身前,一手举着灯台,一手缓缓地伸向那片黑布。

    她很好奇,好奇连续刺杀了数百名朝廷功臣、搅地雒阳满城风雨的刺客,颍川黄巾陈蓦,究竟长什么模样?

    然而一揭开那片黑布,她愣住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令整个雒阳风声鹤唳的颍川黄巾陈蓦,竟然只是一个年仅十五、六岁的孩童,甚至比自己还要年幼一、两岁。

    侍女翠红也愣住了,主仆二人面面相觑。

    这……

    他就是颍川黄巾陈蓦?

    望着对方那张略显稚嫩的脸,唐氏惊地无以复加,她简直不敢相信,从数千禁卫手中杀出一条血路闯到这里的他,竟然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童。

    正想着,她忽然注意到了对方手臂上的一片片灼伤痕迹,她记得,他刚才就是用烧地通红的短剑替自己止血。

    迟疑了一下,唐氏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触碰了一下烛火,瞬间的灼热让她下意识地缩回了手指,随即难以置信地望着昏迷中刺客。

    那究竟该多疼啊……

    为什么?

    究竟是什么让他做到这种地步?

    独自一人混入皇宫行刺,这几乎是十死无生的事呀!

    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抚摸着刺客的脸庞,忽然间,她注意到对方好似不停地哆嗦着。

    她细细一看,这才发现眼前的刺客面色苍白、嘴唇发紫,显然是失血过多,无法抵抗三月的寒冷。

    想了想,唐氏与侍女翠红低语几句,只见翠红露出了一脸为难的表情,在迟疑了半响后,这才微微点了点头。

    随即,主仆二人抓住陈蓦的两条胳膊,吃力地拖到宫殿深处,又费了好大力才将他拖入了唐氏平时洗浴的巨木盆中,随后用火舌点燃了木盆下的柴火。

    唐氏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过了一会,由于底下柴火的加热,木盆中的水隐隐有了几分温热,随即渐渐冒起热气,那名刺客这才止住了哆嗦,但是盆中的水却变成了红色。

    哎呀!

    唐氏这才想起对方是身受重伤,怎么能随意下水呢?

    暗暗责怪自己几句,她几步奔到榻旁,翻出一袭白绢,用牙齿咬着将其撕成一条条的布条,随后又好似想起什么,与翠红低语两句,两人各自拿起一大块白布跑到殿门处,借着烛火的几丝光亮,仔仔细细将地上以及殿内的血迹全部擦掉。

    至于外边,唐氏不敢去,也不知是怕那些禁卫发觉殿内的情况还是怎么着。

    在忙活的好一阵后,主仆二人又将浸泡在浴盆热水中的陈蓦又费力地拖了出来,拖到唐氏榻上,不但替他擦干了身体,又里里外外替他包扎了一番。

    待所有事情处理完毕,主仆二人早已是面红耳赤,羞涩难当,其中道理可想而知。

    望着躺在榻上的刺客,侍女翠红静了静神,低声说道,“小姐,奴婢有句不知当说不当说。”

    “但说无妨!”

    “他可是刺客啊,想来行刺陛下的刺客啊,小姐这么包庇他,万一被东宫知晓,那可如何是好?”她口中的东宫,指的是何美人,毕竟何美人受皇帝刘宏宠爱,又有一位当大将军的兄长,谁都知道,何美人日后成为太后那是迟早的事。

    唐氏默然不语,似乎是在犹豫,过了一小会后,她低声说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不去告密,谁会知道?”

    侍女翠红一听,急忙说道,“奴婢怎么敢害小姐……”说罢,她见唐氏似乎拿定主意要包庇那名刺客,犹豫一下,说道,“小姐既然拿定主意,奴婢也不好多嘴,不过,奴婢觉得这样放任这名刺客实在不妥,万一他醒来挟持小姐……奴婢觉得,还是要将他绑起来,否则奴婢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呆在殿内!”

    “这……”唐氏想了想,点点头,毕竟她对眼前的这名刺客也并不熟悉,只是出于一时不忍将他救下,保险起见,将对方绑住也没什么不妥。

    就这样,主仆二人又拿来一条麻绳绑住了陈蓦手脚,又将他身上的长剑、短剑藏在壁橱,待所有事都做完之后,唐氏让侍女翠红去准备一些食物,而自己则坐在榻旁看着躺在上面的陈蓦胡思乱想。

    而陈蓦这一昏迷,到在晌午时分才醒过来,一恢复意识,一睁开眼睛,他就感觉情况有点不对劲,他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绑着死死的。

    “你醒了?”这时,旁边传来一个女人清脆的声音。

    陈蓦转头看去,愕然看到旁边坐着一位淡妆薄粉的女人,年纪大致在十七八岁上下,曳丹罗轻裳,戴金翠华钿,眉如弯月、眼似星辰,肤色白皙、口唇嫣红,一袭长发直至腰间,比较张素素虽说少了几分妖媚,却多了几分矜持,举手投足间都透露出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宛如空谷幽兰,既清且艳。

    不过陈蓦此刻可顾不上欣赏眼前的美人,抬起被绑住的双手,望了手上绑地死死的粗绳,皱眉望了一眼唐氏,沉声说道,“这是做什么?”

    见陈蓦这么说,唐氏噗嗤一笑,说道,“足下深夜闯入妾身寝宫,此乃歹人行径,妾身弱质女流,自然要小心提防!”

    “是么?”陈蓦轻哼一声,他双手用力一挣,手上粗绳顿时应声断裂,惊地唐氏下意识站起,连连退后几步。

    随手又扯断了脚上的粗绳,陈蓦这才惊愕发现自己竟然是**着身体躺在榻上,而且,全身上下伤口竟然用白色绸布包扎好了,他疑惑地望了一眼唐氏,脑海中隐约浮现几个断断续续的记忆。

    “为什么要救我?”陈蓦皱眉问道。

    唐氏愣住了,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救一名刺客,在想了许久后,她忽然岔开话题问道,“为何要到皇宫行刺?”

    陈蓦也不答话,望着唐氏问道,“我身上铠甲,手中兵器在哪?”

    明明是自己救了他,他却没有任何好言好语,唐氏不知怎么隐隐有些生气,走到一旁将案上早已洗净血迹的铠甲捧过来丢在榻上。

    陈蓦愣了愣,随即迅速将铠甲穿在身上,因为身上的伤势仍未痊愈,期间几次触碰到伤口,疼地他倒抽一口冷气。

    待穿着完毕,陈蓦对着唐氏伸出手,说道,“剑!”

    唐氏有些生气地望着陈蓦,抬手一指壁橱,陈蓦一见,朝着壁橱方向走去,从里面找到了自己的长剑与短剑。

    见陈蓦如此无礼,唐氏暗暗有些后悔自己救了他,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感谢。

    “多谢!”短短两字,但是却饱含感激之意。

    “咦?”唐氏愣了愣。

    见对方一脸疑惑表情,陈蓦犹豫一下,抱拳说道,“若是我能活着离开这里,那么有朝一日,必定报偿今日救命之恩,告辞!”说罢,他头也不回地朝着殿外走去。

    “你……你要去哪?”唐氏惊声喊住陈蓦,她很清楚殿外仍然有无数禁卫四处搜查着眼前这名刺客的踪影。

    “你身上还有伤,外边禁卫……”

    陈蓦诧异地回头望了一眼唐氏。

    似乎是发觉了自己的失态,唐氏定了定神,说道,“妾身可以留你在殿内疗伤,等到外边禁卫撤走了你再离开……只要你答应妾身,从今以后不再杀人!”说着说着,她的眼中露出了不忍的眼神,她很难想象,一个年纪比她还小一两岁的孩子,竟然能提着利刃杀死一条又一条的人命。

    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不是应该在父母身旁享受至亲亲情么?

    “你应该知道,此刻你深受重伤,一旦离开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只要你答应妾身,从此不再滥杀无辜……”

    望着唐氏诚恳的目标,陈蓦自嘲一笑。

    自己何曾想杀人?何曾想过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

    但是……

    自己已经答应了她,只要自己还活着,便要保护她,便要帮她,哪怕是刺杀皇帝,哪怕是颠覆汉室,只要自己还活着……

    陈蓦微微点了点头,感激地望着唐氏,随即重重一抱拳。

    “我无法保证我今后不再杀人,但是,我从未滥杀无辜,以往如此,以后也如此……告辞!”

第三十七章 藏匿(二)

    终究,唐氏还是让陈蓦留在了寝宫之内,她也不知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是看到眼前的刺客年纪尚幼,不想他白白丧命吧。

    而陈蓦虽说对唐氏的举动颇为不解,但是也没傻到拒绝对方的好意出去送死,毕竟他现在身体状况尚未痊愈,面对皇宫众多禁卫无疑是死路一条。

    唐氏的寝宫,这绝对是一个藏身的好地方,因为皇宫内的禁卫根本不敢踏足这里,因为唐氏是何美人内定的太子妃,没有谁傻到去冲撞人家。

    哪怕有几名领军的校尉过来询问情况,也只是站在殿外,唐氏三言两句便将其打发了,毕竟那些校尉并没有搜查殿内的权利。

    期间何美人倒是也来过一次,别看这个女人失去了丈夫,但是在唐氏面前仍然保持着端庄的仪态,这让躲在廊柱后的陈蓦还以为自己失手。

    然而聪慧过人的唐氏却能从何美人的言行举止中看出一些端倪,当今皇帝陛下,或许当真遇害了。

    说实话,唐氏对皇帝刘宏没有丝毫好感,因为刘宏是个昏君,昏庸无能,眼浊、耳浊、心浊,从而导致朝纲败坏、小人当道,以至于导致唐氏的父亲死于党锢之祸。

    何为党人?

    所谓的党人,并不是犯上谋反的罪徒,虽然有时向皇帝进谏的手段较为激进,但他们却是汉王朝更具热情与才能的忠实拥护者,比起一些庸庸碌碌、尸位素餐的高官不知要好上多少。

    肯定地说,若是没有那几次党锢之祸,大汉必定不是眼下这副**模样,也不会因此引出黄巾之祸。

    虽说对当朝皇帝并无好感,但是对于陈蓦刺杀皇帝的举动,唐氏也觉得无法理解,毕竟她自幼学习四书五经,[忠君爱国]、[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等信念早已刻在她的心中,她无法理解陈蓦究竟是为什么做出如此天下皆惊的事。

    对于这个年仅十五、六岁便令整个雒阳风声鹤唳的刺客,唐氏感到十分好奇。

    “你,真的是黄巾么?”

    “唔,波才麾下颍川黄巾!”陈蓦点了点头,如实地将自己颍川黄巾的事简单说了一遍,毕竟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再说了,黄巾的身份,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听陈蓦说他曾经经历过长社战役,唐氏大为震惊,她依稀听说过,在那一场战役中,颍川黄巾近十万黄巾士卒全军覆没,就连俘虏也被皇甫嵩尽数坑杀,没留下一个活口,鲜有能从中逃生者,没想到在这里却碰上一位。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他对于人命如此看轻,原来是见惯了生生死死……

    不由地,唐氏的眼中流露出几分不忍,红唇轻启,幽幽说道,“你……杀过多少人?”

    “几百人?上千人?记不清了……”

    唐氏无法接受对方在说起这个数字时的漠然,神情略微有些激动地说道,“为什么要杀人?!”

    “为什么?”见唐氏语气稍稍拔高了些,陈蓦愣了愣,回忆了一番,自嘲说道,“是啊,为什么呢……”

    望着对方眼中的茫然,唐氏忽然感觉自己心中想说的话悄然消逝。

    “素素是何人?”

    “唔?”陈蓦愣住了,抬起头惊愕地望着唐氏。

    “在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曾经念叨过,是你的亲人?还是……还是你的妻子?”唐氏在说这句话时显得有些尴尬,毕竟大汉朝男子十三岁成婚生子的不在少数,远的不说,要是陈蓦没有刺杀皇帝,那么几个月后,唐氏便会按着何美人的安排嫁给刘辨,这种事世人早已习以为常。

    “妻子?”陈蓦愕然地望了眼唐氏,随即笑着摇了摇头,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她姓张!”

    唐氏是何等聪慧的女人,顿时恍然大悟,震惊说道,“便……便是张素素?!张梁之女张素素?!”

    说罢,见陈蓦点头,唐氏感觉心中的疑窦仿佛解开了一些,望着陈蓦皱眉说道,“是她叫你刺杀雒阳有功之士?”

    陈蓦莫名地望了唐氏一眼,默然不语。

    见对方沉默不语,唐氏便知道自己说中了,不知怎么,她心中暗暗滋生几分愤怒,不但是对那名素不相识的女子,还有眼前这个年纪比她还小的刺客。

    “你为什么要助她杀人?”

    “为什么?”陈蓦愣住了,低头思忖了半响,喃喃说道,“因为,她说[需要]我……”

    唐氏惊呆了,她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理由,愣了半响,愤慨说道,“仅为那妖女一句话,你便刺杀了雒阳数百功臣?便刺杀了当今天子?”

    “是!”陈蓦斩钉截铁地说道。

    唐氏那愤慨的声音戛然而止,神色复杂地望着陈蓦,她忽然间仿佛明白了一件事,眼前这位令整个雒阳风声鹤唳的刺客,也不过是个被人驱使的木偶,按着别人的安排生活,和自己没有任何区别……

    “唉,”唐氏幽幽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你可曾想过,那些被你杀死的人,家中亦上有双亲、下有儿女,家中男人被杀,你要那些老弱妇孺何以为生?”

    陈蓦摇了摇头。

    “你从来不去想么?”唐氏忽然隐隐对眼前的男人有些失望,但是对方一句话,却让她感到心中升起无比的刺痛。

    “嗯,因为会影响到第二天的安排……”

    带着几分怒意,唐氏直直望着陈蓦问道,“安排?是杀人么?!继续刺杀雒阳的有功之士?”

    陈蓦沉默了。

    唐氏莫名地叹了口气,平静了一下心神,低声说道,“昨日妾身替你包扎,望着你身上道道伤痕,妾身在想,那些被你杀死的人,在死前究竟会想些什么?如今的朝廷并非太平盛世,朝中昏暗、小人当道,妾身也有听闻,但是,即便黄巾侥幸能击败汉室,取而代之,你有把握黄巾能做的比如今的朝廷更好么?靠杀戮得来的天下,终究坐不安稳!”

    “你想说什么?”

    “我只知道,如今黄巾已注定败局,为何还要犹做困兽之斗,牵连无数无辜之人?半年前,若那张角正如你们所言是为了推翻**的汉室而起兵,那么如今那妖女又是为了什么?为了天下?为了太平盛世?不,她仅仅是为了泄愤,向朝廷报复杀父、杀亲之仇,徒生事端……就算这样,你也要帮她?”

    “……”

    “好,退一步说,就算她这些步骤都是为了攻下雒阳。自古以来,朝代更替免不了一场厮杀,但是妾身要问,又有哪个朝代是凭借一刺客就能坐拥江山的?燕人皆对荆轲刺秦失败一事耿耿于怀,但是倘若刺客刺杀秦王成功,燕国便能不被秦国吞并?妾身倒是以为,荆轲的死,换来了燕国全境百姓的活命!而如今,大汉虽说朝内**,但也不是黄巾可以撼动,倘若是一年前,或许有些许机会,但是眼下的黄巾……”

    唐氏没有说下去,但是两人都明白,如今的黄巾,就连一支装备齐全的军队都没有,谈何取汉而自待之?

    见气氛有些僵硬,唐氏起身倒了两杯清茶,将其中一杯递给陈蓦,随即又问道,“你了解么?你所刺杀的功臣?”

    陈蓦接过茶盏后摇了摇头。

    “是不想去了解,还是不敢去了解?”似乎是看穿了陈蓦的想法,唐氏带着几分冷笑说道,“是怕一旦了解了对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会下不去手,是么?”

    陈蓦抬起头目光复杂地望着唐氏,沉声说道,“他们也曾上过战场,他们也曾手染鲜血,既然手中背负人命,便不算无辜之人,我怎么会下不了手?!”

    “[杀人者、人恒杀之],那么你有想过你自己么?有朝一日你同样会像他们一样,死在兵戈之下,退一步说……这种每日打打杀杀的日子,你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望着杯中的茶水,陈蓦沉默了半响,低声说道,“或许是明天,或许是后天……”说罢,他将茶水一饮而尽。

    唐氏默默地叹了口气,捧着茶盏幽幽说道,“这就是你的志向?为了那妖女杀人?”

    “是!因为我承诺过她!”

    “承诺?”唐氏微微一愣。

    “嗯,我承诺过她,只要我活着,谁也伤不了她!”

    “……”听着那语气平淡却令人感觉豪情万丈的话语,唐氏一脸惊讶地捂住了嘴,她简直难以置信,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男人,为了一个女人不惜与整个大汉为敌。

    但凡世间男子,不是应该以名声为重,以功名为重么?

    唐氏无法理解。

    “她是在利用你……”

    “也许吧,但是她答应过我,一旦事情结束,便从此不再过问天下之事,不再过问黄巾之事!”

    “……”唐氏微微叹了口气,她算是明白了,眼前这位年纪比自己还小的男子,他并非一个十恶不赦的歹人,他之所以四处杀人,无非是背后有人促使,一个名为张素素的妖女!

    想了想后,唐氏捧着手中茶盏,微微吐了口气,望着陈蓦说道,“你之前说,要报答妾身救命之恩,对么?”

    “嗯!”陈蓦一愣,缓缓点了点头,说道,“只要是我力所能及之事!”

    “你做地到的,”唐氏微微一笑,将手中茶盏放在案上,轻声说道,“妾身既不要你杀人,也不会令你身处险境,妾身只要你……离开那妖女,不要再被她利用,伤人性命!”

    最后一句话,铿锵有力。

第三十八章 藏匿(三)

    唐馨儿与张素素,那是两个从身份到性格都决然不同的女人。

    哦,唐馨儿便是唐氏,随父姓,单名馨,她虽说是何美人内定的太子妃,但是至今为止还未真正嫁给刘辨,所以知道她名字的,少之又少,整个皇宫,或许只有何美人一人知晓,毕竟未出阁的女儿家名讳,在这个年代可不能随便告诉别人。

    算来算去,陈蓦或许是整个皇宫内第二个知道的人。

    因为出身与遭遇都差地太远,唐馨儿与张素素在性格上有着天与地的差别。

    唐馨儿自幼便是大家闺秀,又打小被何美人收入宫中,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模样又生地清秀端庄,举止大方,当真不愧是未来的太子妃人选,而相比较她,张素素便称得上是一个胆大妄为的女人,虽说还不至于为了达到目的不折手段,不过确实很少有些事是她不敢做的,又兼长着一副妖媚惑人的脸蛋,以至于日后有不少人将她比作乱商的妖女,妲己。

    唐馨儿,是陈蓦遇到的第二个女人,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凭心而论,唐馨儿几乎是所有男人心中梦寐以求的女人,知书达理,清秀端庄,琴棋书画不一不精,在她殿内疗伤的这段时间,是陈蓦有史以来过的最轻松的日子。

    说实话,陈蓦很喜欢张素素,毕竟两人曾经同生死、共患难,而张素素也待他很好,两人间的亲密绝对超过与张素素相识数年的师兄张白骑。

    但是在张素素身边,陈蓦时而感觉非常疲倦,甚至有时候他也会胡思乱想,想自己对于她的作用,是否仅仅是在于能杀人?

    或许张素素对陈蓦也是满怀情义,但是她的感情太过于沉重,沉重到令陈蓦无法应付。

    而在唐馨儿这位未来的太子妃身边,陈蓦却感到莫名地轻松。

    比较张素素让他杀人,唐馨儿却是教他人伦纲理、四书五经,教他仁义道德、礼义廉耻,教他琴棋书画、孔孟黄老,教他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虽说语气间仿佛有种家中长姐的意思,但是陈蓦却莫名地感到几分轻松。

    因为除了她以外,在这个时代从来没有人如此关照过他,就算是张素素,也不曾这样平心静气地与他闲聊,毕竟张素素满脑子想的都是颠覆汉室、报仇雪恨,她与陈蓦的对话中,永远带着杀人字眼,而这一切的一切,令陈蓦感到无比的疲倦。

    如果说是张素素驱走了陈蓦心中对于价值追求的迷茫,那么唐馨儿便是将陈蓦从对杀人的麻木中唤醒的人。

    望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陈蓦强压在心中的抗拒心被缓缓唤醒,他很清楚自己并不想继续杀人,但是,他对张素素有过承诺。

    男人的承诺,那是一辈子的承诺,不贬值的承诺!

    当然,唐馨儿也会做出一些令陈蓦感到为难的事,比如说那一天,她让他离开张素素……

    说实话,那时候陈蓦在愕然之余,有些不知所措,他万万没有想到唐馨儿所说的竟然是这件事。

    “你之前说,只要是你力所之及之事,你都会答应,不是么?”唐馨儿带着几分狡黠的眼神追问道,从她的神情可以看出,这位端庄秀丽的未来太子妃,同样有着顽皮的一面。

    然而陈蓦可丝毫也笑不出来,张着嘴愣了半天。

    如果换做张素素,也许会逼着陈蓦做出表决,但是唐馨儿没有,她只是略带失望地望了一眼陈蓦,低声说道,“妾身以为,你既然有着这一身本领,何必屈身做一名人人唾骂的刺客?那个妖女分明是在利用你,如今她手下无人,一旦她得势,未必会这样看重你,古人云,大丈夫在世,当以功名为重,上报国家、下安黎民,这才是英雄所为,如专诸、聂政、豫让、荆轲等辈,虽一时为人所津津乐道,但终究遭到诟病,你们黄巾皆说大汉朝昏庸**,然而朝中亦有大贤良士,他们终生致力于改善朝纲,令黎民安居乐业……区区行刺之事,是无法改变天下大局的!——你考虑一下吧!”

    陈蓦听了默然不语。

    在随后的日子中,唐馨儿主仆二人一直包庇着陈蓦,将他藏在寝宫内,以至于宫内那些禁卫差点将皇宫翻了个遍都没找到这位行刺皇帝的胆大刺客,但是要离开皇宫却仍然十分不易。

    就这样,陈蓦便在唐馨儿寝宫之内住了整整两个月,因为见他对四书五经不感兴趣,唐馨儿便找来几卷兵书让陈蓦翻阅。

    但是问题来了,那几卷兵书上的字陈蓦大多都不认识。

    当然了,并不是说他大字不识,而是指他不太熟悉古代的文字,尤其是一些比较生僻的字眼,华佗所赠他的《人体穴位图解》和王越留下的《墨子剑法》,也是陈蓦琢磨了许多才慢慢明白的。

    听陈蓦那么说,唐馨儿是又好气又好笑。

    “那妖女叫你杀人,就没教你读书识字?”

    这种语气的句子在这两月中并不少见,很显然,唐馨儿对张素素的印象极其之差。

    见陈蓦表情尴尬,而且对自己直呼妖女隐隐有些不渝,唐馨儿暗暗叹了口气,手把手教陈蓦识字、练字,时而还教他琴棋书画,毕竟唐馨儿并不想见到陈蓦每日在殿内练剑,倒不是出于怕被殿外禁卫发觉的顾虑,而是陈蓦的剑招带着浓重杀意,令唐馨儿感到浑身不舒服。

    也难怪,毕竟陈蓦的武艺,几乎都是在实战与厮杀中领悟的,招式中难免带着几分慑人的杀意。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雒阳皇宫刺客风波渐渐平息,颍川黄巾陈蓦仿佛人间蒸发,没有丝毫音讯,而雒阳城中天子遇刺的谣言,却渐渐平息,见此,宫内传出了天子刘宏服用丹药,驾鹤西去,得道成仙的消息,换句话说,天子驾崩了。

    这下好,陈蓦更加走不了了,毕竟是国丧期间,雒阳皇宫人满为患,到处是驻守的禁卫,只要出了唐馨儿的寝宫,任凭陈蓦肋生双翅,也无法活着逃离皇宫。

    幸运的是,他的存在在人们心中渐渐销声匿迹,毕竟此时天下众人所关注的,是立嗣一事,理所当然地,大将军何进与西园禁军统领、上军校尉蹇硕之间的矛盾也越来越激烈,至于陈蓦,在如今这个时候,只要陈蓦不主动跳出来,几乎没有人会去理会他,毕竟,他只是一个小人物,哪怕他曾经刺杀了天子刘宏。

    但是从那时起,陈蓦便发觉唐馨儿脸上失去了笑容,时而对着梳妆台发呆,时而又长吁短叹,眉宇间尽是忧虑。

    而这时陈蓦正在殿内窥视殿外禁卫兵力分布,见守卫森严,没有丝毫破绽,叹了口气只好返回,回来时却见唐馨儿一副忧容满面、愁眉不展的模样,遂问道,“怎么了?”

    “咦?”失神中的唐馨儿小小一惊,一回头见是陈蓦,没好气地望了一眼他,随即微笑说道,“你去哪了?”

    陈蓦指了指殿外,唐馨儿恍然大悟,摇头说道,“国丧期间,皇宫守卫尤为森严,要想闯出去,难如登天!”说着,她好似想到了什么,咬了咬嘴唇略微一犹豫,说道,“你当真想离开皇宫?若是你答应妾身从此不与那妖女张素素有任何往来,妾身便有办法将你安然送出皇宫!”说着,她顿了顿,带着几分勉强的笑意继续说道,“你要好好考虑,如果没有妾身相助,妾身敢断言,你绝对无法顺利离开皇宫!”

    见她又提起此事,陈蓦沉默不语,见此,唐馨儿微微叹了口气,用带着几分莫名的口吻,“真不知那妖女有何本事,令你如此倾心!罢了,君子不强人所难,妾身虽弱质女流,却也明白人情世故,既然你不愿意,妾身便不再强求,过些日子,妾身会安排你混出皇宫的……”

    “你……你有办法?”

    唐馨儿微微点了点头,不过看得出来,她似乎并不想过多解释。

    就在这时,侍女翠红匆匆跑了进来,一脸焦急说道,“小姐,娘娘来了,带着好多人!”她口中娘娘,指的便是何美人。

    见翠红说带着好多人,陈蓦心中一惊,正要说话,却见唐馨儿平声静气地说道,“并非你所想的那样……你暂避一下,免得被娘娘看到。”

    陈蓦点点头,一攀廊柱,跃身上了房梁,躲在阴暗处。

    没过多久,就见殿门大开,何美人带着好些宦官宫女走入殿内,陈蓦这才明白,原来侍女翠红口中的好多人,指的只是宦官宫女而已。

    但是一琢磨,陈蓦又感到有些纳闷,毕竟在这两月中,何美人陆陆续续也曾来过许多次,但是每次仅带着两名侍女,今天这是怎么了?

    望着那些宦官宫女手中捧着的一只只红妆小盒,陈蓦心中更是惊疑。

    “奴见过东宫!”早在何美人迈入殿门之前,唐馨儿便站在殿内恭迎,一见何美人入内,盈盈一拜。

    “免礼!”何美人微笑着摆了摆手,看着她春光满面的模样,很难想象她的丈夫天子刘宏仅在两个月前才惨遭刺杀,怪不得有人说皇宫内勾心斗角多过人情亲情,那不是没有道理的。

    “几日不见,馨儿又添几分姿色……”

    “娘娘取笑奴了,馨儿几分薄姿,哪里比得过娘娘……”

    “咯咯,小妮子就是会讨本宫喜欢!”何美人咯咯一笑,风情万种地指身前,说道,“都拿上来吧!”

    那些宦官宫女一听,见将手中的红妆木盒捧上,里面尽是金银玉软,头簪、首饰一应俱全,全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忽然间,陈蓦注意到唐馨儿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却强作欢笑与何美人闲聊着,听着两人的对话,陈蓦终于明白了缘由。

    没聊多久,何美人便离开了,见唐馨儿独自坐在案前叹气,陈蓦从梁上跃了下来。

    “你要嫁给刘辨?”

    唐馨儿转过头来,带着几分苦涩,说道,“你听到了?”

    陈蓦点了点头。

    幽幽叹了口气,唐馨儿的脸上又浮现几丝微笑,不失仪态地说道,“过些日子,妾身会向娘娘恳请出宫祭拜双亲,到时候你只需藏在车内……”

    还没等她说完,陈蓦问道,“你好像不愿意嫁给刘辨?”

    唐馨儿的声音戛然而止,苦涩一笑,喃喃说道,“真是别致的说法,我愿意又如何?不愿意又如何?我不过是娘娘用来拉拢朝中贤士的筹码,自我入宫那时起,便注定要嫁给太子辨,成为太子妃……那时便早已注定……”说着,她微微叹了口气,转而望向陈蓦,静声说道,“听妾身一句话,出宫以后莫要再与那妖女有任何瓜葛,堂堂大丈夫,如何能任凭一女子驱使?若是你醒悟,欲入朝为官,上报国家、下安黎民,妾身可以帮你令人假造祖籍出身,还可帮你引荐,你尚且年幼,何必为了一个妖女自毁前程?”

    “我并非做官的料,”陈蓦微微摇摇头,问道,“你呢?”

    “我?”唐馨儿愣了愣,苦涩说道,“我还能怎么做呢?”

    犹豫了一下,陈蓦沉声说道,“若是你不愿意嫁给刘辨,我带你离开这里!”

    望着他认真的眼神,唐馨儿猛然间感觉心口狂跳不已,回想起当初遇到时的尴尬场面,连带着呼吸也微微有些急促,连连摇头说道,“不可!娘娘虽说视我为联姻手段,但终究待我不薄,我如何能一走而之,伤了娘娘的心,更败坏了家父一世清誉……”说着,她顿了顿,喃喃说道,“即便是出了皇宫又能怎样?无亲无故、天下虽大,何处是我容身之所?倒不如安分守己,相夫教子,规劝太子日后成为一位有道明君,能使天下黎民安居乐业,不至颠沛流离,背井离乡,饿死他方……”

    当夜,二人各怀心事,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然而没过几日,皇宫内却因为立嗣之事,连续闹出数次风波……

第三十九章 深宫变故

    中平二年五月间,雒阳皇宫里传出天子驾崩消息,举国哀伤。

    国丧期间,西园禁军统领、上军校尉蹇硕怀着对刘宏的忠诚,欲遵照刘宏意愿,尊刘协为帝,因此与十常侍张让、赵忠等辈合谋,欲诛杀大将军何进。

    蹇硕原本就是宦官出身,张让、赵忠等人与他也算亲近,数人谋划一番,便假借商议立嗣之事,请大将军何进入宫商议,言辞中隐隐带有屈身求之知意。

    要知道何进虽说担任大将军一职,统帅举国上下百万兵马,但是在皇宫之内,却无法调动一兵一卒,毕竟西园禁军皆是蹇硕心腹,就算是担任禁军中校尉职衔的曹操、袁绍等人,没有蹇硕手令也无法调动麾下禁卫。

    而如今何进可谓正是人生得意之处,又见蹇硕令人传来的口讯中暗指投靠于他,拥护刘辨为帝,何进更是得意,也不细想请便欲赴约。

    虽然那何进只是一个无谋的匹夫,靠着妹妹何美人受宠才坐上这大将军职位,不过他麾下文武中,却有诸多见识广远的人,他们一眼就看出这是蹇硕【欲擒故纵】之计。

    何进一听面色大骇,心生疑窦,此时,与何进素有交情的蹇硕麾下禁军司马潘隐前来报讯,说是暗暗调动禁卫埋伏于皇宫之内。

    何进听罢勃然大怒,令人连夜出城,凭大将军虎符调集京郊御林军五千,一面叫袁绍、曹操等人为将,诛杀蹇硕,一面又引荀攸、郑泰等三十余员大臣,闯入皇宫,雷厉风行决议立嗣之事,不给蹇硕任何应对时间。

    蹇硕显然没有预料到何进竟然胆大包天,撇下他在天子刘宏灵柩前立刘辨为太子,等他反应过来时,满朝文武已经承认了刘辨的太子之位。

    当第二天的太阳再次升起时,皇宫之内尸骸遍地,西园禁卫与京郊御林军,这两支原本同为护卫雒阳的军队,却在权利的促使下,不得不自相残杀。

    此时皇宫内的血腥,比起陈蓦入宫刺杀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夜里士卒们嘶声力竭的的喊杀声,令唐馨儿主仆二人彻夜难眠。

    就在这时,陈蓦点起一盏灯台,依着殿门旁一根廊柱拥剑而坐。

    不知怎么,唐馨儿的心神忽然安定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她早早便醒了,或许是因为昨夜的厮杀声吵到了她,或许是为了别的,她的脸上犹带几丝疲倦神色,颇有几分别样姿色。

    等她走到殿门前一看,却见陈蓦依旧保持着昨夜的姿势,拥剑坐在殿内,不由得,唐馨儿的心中萌生一种异样的感觉。

    忽然,她好似察觉到了什么,在陈蓦尴尬的目光中,走到他身边,俯下身细细嗅了嗅,随即皱紧了双眉,低声说道,“昨日……你杀人了?”她依稀从陈蓦身上闻到几丝血的味道。

    面对着唐馨儿清澈无瑕的眼神,陈蓦犹豫了一下,说道,“有几个家伙想闯入殿内,被我杀了……”

    侍女翠红诧异地望了一眼陈蓦,随即轻轻推开门小心翼翼地望外张望,刹那间,她的脸上露出了浓浓惊骇神色,连声说道,“小姐,小姐……”

    狐疑之下,唐馨儿顺着侍女所指望外望去,愕然看到殿外躺满了遍地尸体,西园禁卫、京郊御林军,何止上百。

    望着唐馨儿那愠怒的神色,陈蓦低声说道,“我只杀了三个,那些是他们自相残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辩解。

    唐馨儿愣了愣,用歉意地目光望了一眼陈蓦,随即低声说道,“杀人终究不好,若是早知昨日有此祸事,我等应当躲起来,那些兵士搜不着我等,自然会离去……”说罢,顿了顿,叹了口气说道,“你且洗漱一番,小红,替他准备热水,今日我便去恳请娘娘,求娘娘让我出宫拜祭双亲……”

    虽说唐馨儿很想履行承诺,将陈蓦送出宫外,但是如今光景,何美人如何会放心叫她离开?毕竟她是未来的太子妃,是自己数年前边早已内定的儿媳,更别说是在成婚前夕。

    连续过了数日,唐馨儿才得到何美人传来的口谕。

    何美人并没有应允唐馨儿出宫拜祭双亲的事,只是同意让她派心腹侍女代替出宫,待成婚之后、风波平息,再来弥补这事。

    唐馨儿明白,这是何美人的好意,她无从辩解,想来想去,她只有让侍女翠红代替她出宫祭拜双亲,代她将陈蓦送出城去。

    当一切置备妥当时,已经到了五月下旬,虽说大将军何进早已诛杀了蹇硕,然而宫内气氛却仍然那般紧张,原因无外乎张让、赵忠等辈侥幸逃过了一劫。

    倒不是何进不想诛杀这些官宦,而是张让等人见势不妙,依附了何美人。

    按理来说何美人也不会包庇这些宦官,要怪就怪如今何家在洛阳的势力太过于鼎盛,见张让等人投靠自己,意气风发的何美人便将他们从何进的手中保护了下来,毕竟宫内除了她以外,还有刘宏之母董太后,何美人需要这些宦官来时刻注意那位西宫太后,嗯,是太皇太后。

    毕竟有些时候,虽说能用权利办到一些事,但是对于名声来说终究不好,极为看重何家名声的何美人需要一些能够处理这些事人,而张让等人,便是最好的人选。

    在此后数日中,东宫何美人因为权力之事与西宫董太后相恶,董太后虽说是先帝刘宏之母,然而却无多少实权,手下又无多少能人,被大将军何进遣送河间,害死于半途。

    至此,洛阳皇宫内何家一支独大,盖过其余。

    正所谓祸起萧墙,这话丝毫不假,因为何美人的妇人之见,从而导致张让等辈侥幸逃过一劫,但是此举显然是养虎为患,要知道张让等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们只是一些无德小人。

    什么叫无德小人?

    那便是白天还对你推心置腹、表达衷心,夜里却思忖如何将你除掉的家伙!

    或许也不怪张让,毕竟,虽说何美人原因保全他们,但是大将军何进却日日思忖如何将其连根拔除,为了活命,张让等十常侍商议一番,准备抢先下手。

    那一日,唐馨儿独自一人坐在殿内望着窗外发呆,一直到了傍晚时分。

    他,走了呢……

    那个年纪比自己还小上一两岁,却胆大包天,敢于独自一人闯入皇宫刺杀当今天子的歹人……

    颍川黄巾,陈蓦!

    他现在应该已经离开皇宫了吧?

    他会去哪呢?

    难道又回去了那妖女身旁?

    一想到那名叫做张素素的妖女,唐馨儿的眼中便露出了几分厌恶之色,但是在厌恶之余,她也有几分好奇,几分羡慕……

    在遇到那名胆大妄为的刺客之前,唐馨儿无法想象堂堂男儿之身竟然会心甘情愿凭借一个女人驱使,凭对方一句话,他不惜沾满鲜血,不惜与整个大汉朝廷为敌。

    “陈……蓦……”

    如果他没有遇到那个妖女,或许他不会杀死那么多人吧,或许也不会成为人人唾骂的刺客……

    等候日落西山,侍女翠红回来了。

    “送走了么?”唐馨儿问道。

    “嗯!”侍女点点头,说道,“按着小姐的嘱咐,奴婢将那些护卫支开之后,才让他从车内出来,奴婢敢肯定绝对没有人看到。”

    “那就好……”唐馨儿幽幽叹了口气,目光不由地望向殿内其中一根廊柱,眼神中隐隐带着几分失落。

    因为在这近两个月中,他每晚都是拥剑坐在那根廊柱下歇息的……

    但是现在……

    望着唐馨儿失落的神色,侍女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小姐既不想他回到那个妖女身边,为何要助他离开皇宫?奴婢倒是以为,他的武艺不错,不如留他在宫内担任护卫,最近宫内局势不稳呢……”

    “他有心离去,妾身又何必强人所难……只希望他听得妾身一句劝,早早离开那妖女……”

    “哦!”

    说话间到了夜晚,唐馨儿简单吃了一些饭食,早早便要歇息,忽然听到宫内喊杀声大作,而且那阵厮杀声越来越近。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心神大乱的她下意识望向殿内的那一根廊柱,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不由得,她的眼中露出几分别样的失落。

    就在这时,侍女翠红匆匆从殿外跑了进来,急切说道,“不好了不好了,御林军杀进宫了,不明缘由,见人就杀,小姐快躲躲吧!”

    御林军?

    唐馨儿愣住了,那不是大将军何进麾下兵马么?

    为何要杀入宫内?而且不明缘由见人就杀?

    唐馨儿当即便想到前几日的祸事,回想起那满苑的尸骸,心中惊惧,毕竟她只是一个弱质女流,六神无主地在殿内来回走了半天,也不知究竟该躲到哪里,想来想去,她只有跑到殿门处,窥视外边动静,想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正如侍女翠红所言,片刻之后,一大批手执火把的御林军如潮水般涌入皇宫,于各处放火,又封锁门庭,闯入各处宫殿,但凡见到宦官,不问缘由,就地诛杀。

    期间又有不少西园禁卫,见御林军闯入皇宫,杀机顿生,为报数日前之仇,与御林军杀到一处。

    “杀!为大将军报仇!”

    “袁校尉有令,但凡阉官,不论大小,就地诛杀!”

    唐馨儿隐隐听到那些御林军的喊声,直听着她心神一震。

    大将军何进竟然被害了?

    在细细倾听下她才逐渐明白过来,原来张让等人为了活命,抢先下手,假借何美人口谕请何进入宫赴宴,而何进如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意气风发,见是妹妹相召,也不起疑,不听手下劝告,独自来到宫内赴宴,却不想被区区几十名西园禁卫所杀。

    刚担任司隶校尉的袁绍一听此事,暗暗恼怒何进不听自己建议、养虎为患,当即点起五千御林军杀入宫内诛杀张让,期间遇到的宦官,无论大小,尽数斩杀,从而又引发了西园禁卫与京郊御林军之间的第二次自相残杀。

    然而宫内宦官中也不乏头脑灵活者,见到这场祸事,纷纷逃入东、西苑皇室女眷寝宫,或是挟持嫔妃,或许是寻求庇佑,那些御林军一见,便四处闯入宫殿,一番屠杀下,也不知伤了多少无辜女眷,死了多少无辜宫女。

    即便是素来端庄从容的未来太子妃唐馨儿,在见到那阵响彻震天的喊杀声后却显得六神无主,露出一副惊惧神色,她原以为何美人会派人过来保护她,但是很遗憾,就连何太后如今也是自保不暇,哪里还顾得上她?

    又惊又惧之下,唐馨儿也不知从何处找来一柄短剑,握在手中,浑身颤抖地与侍女翠红躲在殿门后。

    忽然间,殿门被推开了,唐馨儿隐约见到一名禁卫踏入殿内,因为心中实在太过惊恐,又被对方身上血腥气味影响,以至于她手一哆嗦,下意识地将短剑刺了过去。

    “叮!”短剑硬生生刺在对方胸口,但是却诡异地响起一声金戈交击之声,锋利的短剑,竟然无法伤到对方分毫。

    完了!

    唐馨儿万念俱焚。

    就在这时,她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似乎眼前这人对于她的做法感到十分疑惑。

    “唔?”

    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唐馨儿猛地抬起头来,银牙轻咬红唇,一直勉强压抑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一头扑到对方怀中,不住地哭泣着。

    这名御林军正是去而复返的陈蓦,在离开皇宫之后,他便回到了张素素身边,但是心中却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于是去而复返,到了皇宫外一打探,却发现大批御林军正杀出宫内,四处放火,偌大皇宫火光冲天,喊杀声阵阵。

    于是,他便趁乱混入了皇宫,途中有不少御林军见他一身禁卫铠甲,相继对他展开攻击,毕竟西园禁卫和京郊御林军如今可算是结下了深仇大恨。

    但是陈蓦却无暇顾及这些,一连杀了数人将对方震慑住后,便抽身脱离战局,赶在那些御林军与西园禁卫之前紧赶慢赶朝着唐馨儿寝宫赶来,却没想到刚踏入殿内,却遭到了唐馨儿的[袭击]。

    唔,姑且算是袭击吧,虽说那股力道实在是弱地吓人,又没有任何杀意,仅仅是为了自卫恐吓对方,以至于陈蓦压根就没有察觉到。

    哭了片刻之后,唐馨儿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以至于她对自己刚才的失态感到十分尴尬,面颊羞红,不敢抬头看陈蓦。

    唐馨儿又气又羞地暗暗责怪自己刚才竟然如此失态,但是不知怎么,有他在身边,她诧异地感到十分安心。

    “你不是回去了么?”

    “嗯!”

    “那……为什么又要回来?”

    “谁知道呢!”

    听着他那略带揶揄的玩笑,唐馨儿连带着耳根都羞地通红,既想狠狠瞪他一眼以表示自己的不满,却又不敢抬头望他。

    这时,陈蓦那过人的耳力注意到那阵喊杀声越来越近,遂轻轻拍了拍唐馨儿肩膀,低声说道,“我暂时不会走的,所以……可以先放开我么?”

    这句似曾相识的话,无疑让唐馨儿倍感羞涩,下意识离开陈蓦怀抱,心口一阵猛跳。

    不过陈蓦可没闲情去欣赏眼前丽人的羞涩,转身大步走向殿外,没走几步,却被唐馨儿一把拉住。

    “你……你去做什么?”

    陈蓦愣了愣,低声安慰道,“放心,我不会离开……”

    “我不是那个意思,”唐馨儿握着陈蓦的右手摇了摇头,犹豫一下,低声说道,“别……别再杀人了……杀人,终究不好……”

    望着她那恳求的目光,陈蓦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我尽量……”

    当那些举着火把的御林军杀到殿外时,他们依稀见到殿外站着一个人,身穿禁卫甲胄,拥剑而立,当即杀了过来。

    只见陈蓦眼神一凛,手中宝剑一顿,竟然连带着剑鞘顿入地面青石中,随即双手往腰间一摸,各自摸出四柄寒光四射的短剑,信手一挥,八柄短剑伴随着数声惨叫,转眼间夺走了八名御林军士卒的性命。

    这些御林军士卒何曾看到过如此绝技,呆呆站在原地,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锵!”

    在那些御林军惊骇万分的目光中,陈蓦拔出地上宝剑,信手一挥,黑色的劲气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剑痕。

    随即,只见他手握利剑,眼神冷冽地注视对面的御林军士卒,沉声说道,“此乃太子妃寝宫,谁敢放肆?!”

    说话间,他身上释放出极其强大的气势,那黑色的戾气犹如风暴般席卷庭苑,期间好似隐隐有猛兽咆哮,电光闪烁。

    “越此线者,死!”

    一时间,数百御林军士卒,无人敢动。

第四十章 深宫变故(二)

    中平二年间,天子刘宏驾崩,皇宫频频生乱,天下人屏息凝视雒阳变故,而雒阳百姓更是战战兢兢。

    当然,其中不包括张素素,相反地,她的心情十分愉悦,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她派手下刺杀朱儁不成,被对方侥幸逃脱。

    “一群酒囊饭袋!”想起此事,张素素便心有余怒。

    依靠着《天》卷下册《奇门遁甲》卦象显示,那朱儁分明会轻装赶来雒阳,护卫的人数、所行的路线张素素几乎算地丝毫不差,然而即便这样,派出去的黄巾却仍然无法成功刺杀朱儁。

    “若是小蓦……”

    望着案上的棋盘,张素素秀目中闪过几丝眷恋。

    “若是小蓦的话,肯定能轻松刺杀朱儁老贼……”

    “不过……”

    忽然,张素素好似想起了什么,眉宇间微微露出几分忧虑。

    那是在昨天,她在雒阳居所拜祭了大伯张角、二伯张宝、以及父亲张梁后,她便派人密切关注着皇宫内的变故,因为她麾下最得力的干将陈蓦此刻仍然被陷在皇宫之中。

    虽说凭借奇门遁甲的卦象,张素素知道陈蓦仍然生存,仍然躲在皇宫内某处,虽说不至性命攸关,然而怎样将他从皇宫里救出,却成为了张素素心头的烦恼。

    为此,她不惜一切代价想与躲在皇宫内的陈蓦取得联系,为此牺牲了不少黄巾细作的性命,但是却无法起到丝毫效果。

    然而就在昨天,她最信任的男人竟然丝毫无损地从皇宫内回来了,这原本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但是就在张素素欢喜无限地扑到他的小蓦怀中时,却震惊地闻到了几丝胭脂的香味。

    虽说自古以来,男人胭脂抹粉也不在少数,尤其是春秋战国年间,即便是在汉朝,也有不少书生、学士仍然保持着这个习惯与传统,但是张素素很清楚,其中绝对不包括他的小蓦。

    那是来自于其他女人身上的胭脂香味……

    登时,她的心中咯噔一下,没来由地升起几丝莫名的恐惧。

    除此之外,张素素很明显感觉到陈蓦对自己产生了些许疏远,两人间仿佛出现了某种芥蒂,不再向往常那样亲密。

    虽然心中惊疑不定,然而张素素脸上却没露出半分异样,仍然像往日那样温柔地对待陈蓦,而陈蓦则一直显得心事重重。

    没过多久,陈蓦便出去了,而他这一走,张素素那张艳丽的脸登时便沉了下来,犹如暴雨前的密布乌云,阴沉地吓人。

    她现在哪里还顾得上朱儁,那股幽香的胭脂味久久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源于女人的第六感,张素素很清楚地感觉到,她与她的小蓦之间,出现了另外一个女人……

    那一夜,张素素一宿未睡,一直在房中等待着陈蓦,然而一直到了第二天,她的小蓦还是没有回来。

    怀着满心的疑问,张素素用奇门遁甲一算,却惊讶地发现陈蓦竟然又回到了皇宫之内。

    “呵,是宫里的女人么?”

    她眼中露出的骇人目光,甚至惊住了前来报讯的黄巾细作。

    就在张素素咬牙切齿的同时,在皇宫之内,她所暗暗诅咒的对象,未来的太子妃唐馨儿正刚刚梳洗完毕,在侍女翠红的帮助下梳理着长发,期间,她一双秀目时而望向殿内那根廊柱之下,望着他拥剑席地而坐、闭目养神,目光中时而流露出几分别样的感情。

    “小姐?您看什么呢?”侍女翠红似乎是发觉了唐馨儿的古怪之处,小声揶揄道。

    “什……什么?没……没看什么呀……”在侍女作怪的目光下,唐馨儿羞愤地别开目光,胸口一阵狂跳,望着铜镜中那朦胧的人影胡思乱想。

    没想到他竟然回来了,回来救自己……

    真是一个重情……情义的人!

    年纪比自己还小,武艺却那般高强,竟然以一人之力骇住了那些京郊御林军,这是何等的气魄!

    有如此气魄的他,怎么能屈身当一名刺客呢?既然有这番能耐,便应当为国效力,上报国家、肃清朝纲,下安黎民,剿灭不臣,光耀门楣以报列祖列宗,何必屈身供那妖女驱使?

    如此岂是大丈夫所为?

    其实在昨日助他离开皇宫之后,唐馨儿心中便隐隐有些后悔,随后一听他果然是回到了那个妖女身边,她心中十分生气。

    而如今既然他又回来了,唐馨儿暗暗打定主意,要将他留在宫内,免得他再受那个妖女蛊惑,做出一些伤天害理的事,要规劝这位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刺客走向正道。

    在将近三个月的相处中,在每日的点点滴滴中,唐馨儿了解到,他并不是一个滥杀的人,相反的,他的性格很善良,很温柔,只是他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内心。

    回想起昨日皇内的祸事,回想起他站在殿门之外,提三尺挡住数百御林军的豪情,唐馨儿的心不由地砰砰直跳。

    但是,她是未来的太子妃。

    自古英雄爱美人,但是反过来说,又有哪个女儿家不希望自己心慕的对象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呢?

    但是,她是未来的太子妃。

    他为人很和善、很温柔,除了有些沉默寡言,确实是一个好男儿,若是有个安分守己的女人日日规劝他,日后必定是大有作为,唔,先托人替他假造出身、祖籍吧,否则他黄巾的身份始终是个祸患,随后再托人将他安排到军中,待过两年,再为他寻一户正经人家女儿……

    不知怎么,想到这里,唐馨儿心中隐隐有种不情愿,或许她自己也有所察觉。

    但是,他是未来的太子妃。

    察觉到自己内心的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她是太子妃,是未来的太子妃,绝对不能做出任何失德的事,败坏唐家门风,败坏了父亲一世清誉。

    在此之前,唐馨儿从未如此痛恨自己这[显赫]的身份。

    “怎么了?”

    忽然,她的耳边传来一句问话。

    唐馨儿下意识地转过头去,见他一脸疑惑地望着自己,心口一阵狂跳,头不自觉地低了下来,吞吞吐吐说道,“没、没什么……”

    “唔?”

    “你……”望着对方疑惑的目光,唐馨儿只感觉自己羞涩不已,岔开话题说道,“这样好么?你好不容易才离开皇宫……这次再想离开,可不会那么轻易了……”

    她说地不错,平息了祸事的皇宫,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守备森严,想要出去,难如登天。

    “后悔么?”她幽幽问道。

    “呵,”陈蓦淡然一笑,略带几分轻松地说道,“你曾经救过我一命,于我有恩,如今我这算是报答你吧……”

    他的本意是好的,但是他所说的话,在唐馨儿耳中却是另外一种意思。

    “妾身可没让你回来搭救妾身……”

    “唔?”

    “妾身希望的,只是让你离开那妖女,但是你辜负了妾身的期望,还是回到了那妖女身边,所以,你还是欠妾身一个人情!”

    “呃……”陈蓦愣了愣,望着唐馨儿略带几分气愤的表情有些转不过弯来,愣了半响喃喃说道,“但……但我不是也救了你么?”

    “哼,别想蒙骗过关,今早妾身托人问过了,昨日那些御林军,搜查的宫内的宦官,妾身又不是那些宦官,他们如何会害妾身,所以,不算救妾身一命!”

    “这……”

    望着陈蓦满脸愕然,唐馨儿心中暗暗一乐,强忍着笑说道,“所以,妾身还是你救命恩人,对吧?”

    陈蓦想了半天,缓缓点了点头。

    “既然你欠妾身一个人情,那么妾身所说的话,你是不是应当听从?你可以安心,妾身绝不会让你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

    “那……好吧!”

    “真的?”

    “嗯!只要我力所能及之事……”

    “当真?”

    “当真!”

    “那么,妾身说的话你会听从咯?”

    “嗯!”陈蓦点点头。

    “不会有怨言么?”

    “嗯!”陈蓦再次点头。

    “不会不情愿么?”

    “嗯!”陈蓦再一次地点了点头。

    “会离开那个妖女么?”

    “嗯……唔?”陈蓦的声音戛然而止,连带着晃动的脑袋也僵在那里,随即无奈地望了一眼唐馨儿。

    嘁,可惜!

    唐馨儿暗暗有些泄气,随即仿佛带着几分赌气的神情,问道,“妾身当真有些好奇,那妖女为何能叫你如此倾心,她长地很好看么?”

    “是吧!”陈蓦点了点头。

    “比起妾身呢?”微微有些脸红的唐馨儿带着几分赌气的意思问道,从某个角度可以看出,或许她对于自己的相貌十分自信。

    “这……”望着唐馨儿那期待的目光,陈蓦挠挠头,尴尬说道,“差……差不多吧!”

    “耶?”唐馨儿瞪大着明亮的眼睛望着陈蓦,心中隐隐有些失望,难以置信地问道,“真的?”

    “嗯,是吧……”

    唐馨儿愣了半天,这才释然地点了点头,带着几分揶揄说道,“怪不得你如此倾心于她……”说着,她顿了顿,语重心长说道,“大丈夫何患无妻?似那样心狠的女人,妾身劝你还是莫要过于靠近……”

    从她的语气中,陈蓦听的出来,她对于张素素没有丝毫好感,苦笑地摇了摇头,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她以前不是那样的,我最初遇到她时,我还是波帅麾下一小卒,她随她二伯张宝到颍川黄巾营寨视察,督促波帅早日北上与大贤良师汇合,一同攻打汜水关……那时的她,清纯、温柔,待人和善,没有丝毫功利之心……”说着,陈蓦便将当时的情况简单与唐馨儿说了一遍,当听到陈蓦独自一人为张素素断后时,唐馨儿屏着呼吸,露出一脸的惊骇神色。

    “后来呢?”她焦急地问道。

    “后来我在陈留养伤,素素在周大哥和裴大哥的护送下到了广宗,眼睁睁看着亲人相继死去,愤恨之下萌生报复之心,也是人之常情……”

    “原来如此……”听了陈蓦的话,唐馨儿心中感慨万分,暗暗对于自己之前不明究竟就骂对方妖女之事十分羞愧,但即便如此,对于张素素的做法,她还是无法接受,尤其是蛊惑陈蓦刺杀雒阳有功之士一事。

    “我会帮她,并不完全是因为那个承诺,她只不过还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却经历了重重坎坷……”

    “你自己不也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年纪不大,口气倒是大得很……”

    “呵,”陈蓦微微一笑,也不辩解,回忆着当初的日子,低声说道,“我之所以会回到她身边,是因为她需要我……”

    “那如果某一天她不再需要你了呢?”唐馨儿带着几分莫名语气,意有所指地说道。

    “那么,我对她的承诺,便算是履行完毕了!”

    听着他的话,唐馨儿为之动容,她简直无法相信,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人。

    “所以,在她[弃]你之前,你绝不会[弃]她不顾,是么?”

    “是!所以,请别让我为难……”

    望着他带着几分请求的目光,唐馨儿幽幽叹了口气,点点头说道,“妾身明白了,日后再不会说出让你离开她的话。再者,妾身即便同情她的坎坷,但是她的做法,妾身始终无法认同!”

    当夜,唐馨儿在榻上辗转反侧,脑中凭着陈蓦的描述,猜测着那名素未谋面的妖女张素素的模样。

    说实话,唐馨儿很同情张素素,毕竟两人身世大致相似,都是父母逝世、至亲不再,而自己很幸运地得到了何美人青睐,收入宫中,虽说人生从此充满无奈,但至少是衣食无忧,不必受那饥寒交迫,而张素素显然没有自己好运,父亲、大伯、二伯皆是[犯上逆党],人人得而诛之,而她自己又被仇恨冲昏头脑,妄图推翻汉室为至亲报仇雪恨,可想而知,她所选择的道路,是何等的艰辛。

    因此,唐馨儿同情她,却丝毫不可怜她!

    此后十余日,皇宫种种祸事告一段落,因为大将军何进被十常侍说杀,司隶校尉袁绍率御林军杀入皇宫,一番血洗之后,宫内两千余宦官十死**,鲜有能逃生者。

    期间,张让与段珪竟然趁乱挟持天子刘宏两位幼子北逃,一直逃到北邙山角,却不想被司徒王允、太尉杨彪等朝中忠臣率家丁仆人追上。

    张让见大势已去,投河自尽,段珪妄图反抗,被河南中部掾吏闵贡所杀。

    当日起东海,天蒙蒙亮时,司徒王允等朝中元老这才觅着少帝刘辨与陈留王刘协,君臣痛哭一番后,返回皇宫。

    原以为一切祸事到此为止,却不想这仅仅只是乱世开端……

    就在王允、杨彪等人外出洛阳寻觅少帝并陈留王时,就在陈蓦在洛阳皇宫震慑数百御林军,保护唐馨儿主仆二人周全时,有一支兵马悄然来到了雒阳城外,与王允等人撞了个正着。

    当时天色蒙蒙亮,远远就见道上尘土飞扬,旗帜蔽日,一会儿工夫,一支精骑挡住了王允等人去路,为首一员大将,虎背熊腰、络腮胡子、模样粗狂,身上披精铁虎甲,头系虎簇之冠,眼神凌厉,正是西凉刺史董卓。

    当时人人震惊,不知那董卓究竟怀着什么心思,而太子刘辨更是惶惶而不能言,唯有陈留王敢于上前质问。

    没想到陈留王那一番话,却叫那董卓乖乖下马叩拜,口称前来护驾。

    王允等人当时都以为董卓口中的护驾指着的年幼的少帝刘辨,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其实董卓所指的,是陈留王刘协!

    说到董卓,或许人人都会认为他是把持朝堂、祸患宫廷的乱臣逆子,但是这样一个人物,为什么要废了懦弱的少帝,而拥立年幼有主见的陈留王刘协为天子呢?

    原因很简单,董太后姓董,董卓也姓董,两者虽然不是同出一支,但却有旁亲之情,当时大将军何进把持洛阳,以至于何美人在皇宫之中一人独大,不将刘宏之母董太后放在眼里,而那时唯一站在董太后一方的西园禁卫统领蹇硕已死,以至于董太后在雒阳无人能用,为了避免爱孙刘协像他母亲王美人那样被何美人所迫害,董太后便秘密令人传书于西凉,召西凉刺史董卓入京,与何进分庭抗衡。

    董卓率八千西凉铁骑一路赶来,紧赶慢赶,却不想竟然晚到了几日,董太后早已被何进害死于河间,也因此,他这才恰巧遇到了少帝、陈留王并王允、杨彪一行人。

    在此之前,董卓从未见过陈留王刘协,见他厉声喝问在先,言语抚慰在后,从始至终,未出差错,董卓心中暗暗惊讶,又兼陈留王刘协自由丧母,由董太后抚养长大,比较之下,与董卓较为亲近。

    至此,董卓心中便暗生废帝之心,但是因为来地匆忙,他麾下仅有八千西凉铁骑,因此,他便将废帝之心深藏心中,一面在谋士李儒的建议下,令麾下西凉铁骑白日入城,夜晚偷遁于外,每日反复,叫满朝文武看不清他麾下军队数目,不敢妄动,另一方面则极力拉拢雒阳原有兵马,比如被暂时搁置的蹇硕生前麾下两万西园禁卫、以及已逝的大将军何进麾下八万京郊御林军。

    在李儒经过了十几日的交涉下,这两支兵马皆投向董卓,换句话说,如今的董卓,便如同当初的大将军何进。

    俗话说得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刘辨、刘协两兄弟的遭遇也是如此,大将军何进在时,刘辨是朝中当仁不让的皇帝人选,但是如今把持的朝政的,是董太后旁亲一支,西凉刺史董卓!

    当真是八千西军入宫廷,从此雒阳不姓何,果然,中平二年六月中旬,董卓见一切准备就绪,遂大排宴会,邀请朝中百官,述说废帝一事。

    满朝文武没人敢说一个不字,唯独并州刺史丁原!

    丁原是外臣,怎么会在洛阳?

    原来,见董卓大肆收编何进兵马,势力愈加庞大,司徒王允心道不妙,连夜下书至并州刺史丁原手中,叫他日夜兼程率军赶来制衡董卓,以免董卓效仿前大将军何进,把持朝纲。

    或许是命运使然,丁原终究无法抗衡董卓,兵败被杀,以至于董卓声威更盛,于第二日在宫廷再次邀请朝中百官,叫麾下刀斧手立于庭院两旁,自己则一手手执丁原首级,一手手执利剑,当真满朝文武,废少帝刘辨,拥立刘协为帝。

    期间袁绍倒是不满董卓所作所为,然而他手中兵权早已被董卓架空,无奈之下,只有弃官离京。

    区区一个袁绍,董卓倒是不惧,只是袁绍背后袁家有些麻烦,因此,董卓便授了袁绍渤海太守一职,也算是给了袁家一个面子。

    对于陈蓦来说,这些事显然与他离地太远,不过并不是与他丝毫无关,因为没过多久,出身西凉、做事狠辣的董卓一不做、二不休,竟然鸠杀了少帝刘辨与何太后,算是报了董太后被何进所杀一仇。

    而刘辨,那是唐馨儿未来的夫婿,换句话说,唐馨儿未来太子妃的名号,已经形同空中楼阁,不足以吓唬住任何人!

第四十一章 暗流

    董卓,字仲颖,陇西临洮人,原本屯兵于西凉,为凉州刺史,在宫廷发生巨变时率军抵达雒阳,继而掌握了朝中大权,废少帝刘辨,拥立刘协为帝,改年号为初平元年。

    要知道董卓可不比前大将军何进那样昏昧无能,他也称得上是赫赫有名的武人,有主见、有权谋,统帅数万西凉兵马,对待政敌,董卓显然要比何进心狠地多,他从来不和他与他建议冲突的人废话,一个字,杀!

    只要杀光了与他意见相左的人,那么剩下的自然会与他一条心,这是这位多年屯守在西凉的武人的思维方式。

    作为武人,如今董卓担任相国一职,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威福莫比,显然是位极人臣,世人皆以为他会将幼帝刘协当成自己的傀儡,但是事实上,董卓并没有做出任何逼迫刘协的事。

    相反的,他确实是在教刘协帝王之道。

    为何大汉皇室频频生乱?为何外戚宦官横行朝廷有恃无恐?

    董卓以为,这是皇权威仪已丧的体现!

    毕竟眼下大汉,早已不复往日平静,天下盗贼多发,朝中祸事频频,已不再是太平盛世年间,作为一国之君,当是要有气吞山河、睥睨天下的魄力。

    正所谓[乱世需用重典],董卓想教给刘协的,便是先秦嬴政的【霸道】,即便是王霸之道,但凡不服者,杀!

    倘若唯唯诺诺,自身毫无主见,如何能治理这偌大山河?

    为此,董卓将教授刘协孔孟黄老之道的学士尽数赶出宫外,亦尝自称太师,辅佐刘协治理大汉偌大天下。

    而他的教育方式,与别人大不相同,毕竟董卓是个武人,并未读过多少书,他仅仅是想将自己多年的经验传授给刘协。

    董卓认为,自古以来,那位明君不是手染鲜血,秦王嬴政、汉高祖刘邦,比起用德操拉拢人心,最过便捷的方式,不外乎杀人立威。

    而如今汉室正值飘零、人心思乱,当用重典震慑天下宵小,重震皇室威信!

    从某些角度说,董卓说的并没有错,但问题是,大汉受孔孟黄老学说影响甚深,别说满朝文武无法认同,就连刘协一时之间也难以接受。

    或许董卓真的怀着一颗辅佐皇室的心,但是他的所作所为却大有问题。

    首先,他派人鸠杀了何美人与少帝刘辨。

    因为朝中多有不忿他废刘辨立刘协为帝的官员,为了断了这些人的想念,出身西凉的董卓一招釜底抽薪,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何美人与刘辨鸠杀,这样一来,不管那些朝官愿意是否,只要还想在朝中为官,便只能辅佐刘协。

    要是惹得那些朝官不快,弃官而去,董卓也无所谓,毕竟偌大天下,有才能何止万万千千,倘若那些朝官心中愤恨,聚众闹事,那么董卓便可以以叛逆之罪将他们尽早除去,免得日后生出祸端。

    董卓教授刘协的为君之道,那是彻彻底底、非常极端的王霸之道。

    或许有人认为董卓自称太师,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这些都是他威逼刘协的表现,其实不然,要知道董卓是个武人,而且是一个久经沙场、多少次浴血奋战的武人,但凡这类人,其实对掌握朝政并不多少兴趣,仅仅只是为个虚荣罢了,人活一世,哪个不是为了光宗耀祖、光耀门楣而奋斗一生?

    至少,董卓并没有逼迫刘协,但凡国家大事,他仍然还是叫刘协自己做主,他只是看不惯朝中有些老臣倚老卖老,以此干涉刘协。

    当然了,也不怪朝中官员痛恨董卓,因为董卓在有些方面确实是欠缺道德。

    别的不说,董卓曾多次夜宿皇宫,**宫女,见到貌美者,甚至不过问宫内管事便将其带到自家府邸玩乐。

    而且,董卓麾下西凉士卒也曾经假冒剿灭事宜,抢掠百姓,掠妇女财物、装载于车,还归洛阳,而对于此种恶行,董卓却视若无睹、包庇麾下西凉士卒。

    朝中清流党人,尤其看不惯董卓与他手下如此恶行,其实也难怪,要知道董卓与他麾下兵马久屯西凉,谁都知道西凉是个什么地方,百里无人烟、鸟不拉屎,荒凉至极,而平日里营中士卒用来取乐的方式,便只有饮酒与斗殴,久而久之,世人便道西凉军最过悍勇、却也最无人性,其实那都是与环境有关。

    酒水、武艺、女人,这三样不光是董卓最喜爱的,也是西凉士卒最喜爱的,其实那都不难理解,要怪就怪董卓如今太过强势,惹地其他人心中不快,又见太过张扬、肆意妄为,如此才惹得朝中文武大臣心中愤慨。

    初平元年七月,因为挚友袁绍惹怒了董卓,如今在渤海为太守,骁骑校尉曹操在结束了早朝之后,也没有了去其他地方玩乐的兴致,准备回自家府邸。

    走着走着,曹操回想起了刚才早朝上的一幕,越骑校尉伍孚在朝服内暗藏短刀,于朝上刺杀董卓,却不想反被董卓制服,最终落地个目无天子、以下犯上、行刺朝中大臣三大罪状,施以剖剐之刑。

    唉!伍孚确实是个豪杰,只可惜行事太过莽撞,竟然想在朝上当着吕布的面刺杀董卓,这不是找死么?

    曹操暗暗叹了口气,他依稀听说吕布的事迹,原本是并州刺史丁原的义子,一身武艺无人能及,也不知董卓究竟使了什么法子,竟然让吕布弃丁原而投他。

    想到这里,曹操暗暗有些惊疑,因为对吕布行事的不解,以至于他在朝上时一直关注着吕布的一举一动,方才伍孚从朝服内取出短剑时,曹操注意到吕布眼神微微一凝,他显然是看到了,但是却诡异地任何行动。

    究竟是为什么呢?

    难道吕布与董卓间并不向外界所传闻的那样?亦或是吕布不认为董卓会这么轻易地被伍孚用短剑伤到?

    唔,百思不得其解呐!

    微微叹了口气,曹操摇摇头朝着宫外走去,对于越骑校尉伍孚行刺董卓的勇气,曹操感到十分钦佩,但是钦佩之余,曹操只想说两个字,愚蠢!

    明明是行刺,却当着吕布并诸多禁卫的面行刺董卓,这不是找死么?要知道如今的西园禁卫早已投靠了董卓,只要董卓一声令下,片刻之下便会涌出无数人将你砍成肉泥。

    愚蠢!

    当真愚蠢!

    若是伍孚有那名刺客一半本事,或许能……

    唔?

    忽然,曹操停下了脚步,脸上浮现出几丝若有所思的神色,随即,只见他眼睛一眯,朝着左右望了望,趁着附近并无禁卫巡逻,径直走向了东苑。

    要知道皇宫东苑是皇室女眷居住之所,曹操在这里做什么呢?

    因为曹操想起了一件事,他要去确认一下。

    终于,在走了足足一盏茶功夫后,曹操终于来到了目的地,抬头一看眼前的宫殿,脸上浮现出几抹难以捉摸的笑意。

    眼前的这座宫殿曹操太熟悉了,那是前太子、少帝刘辨未曾迎娶的太子妃唐妃的宫殿。

    曹操依稀记起宫廷事变后他带人在皇宫内料理善后之事,期间听闻东苑其他宫殿都曾发生过御林军闯入殿内,不慎杀死皇室女眷并宫女的事,但是唯独那唐妃,竟然丝毫无损、安然无恙。

    曹操曾经打听过,眼前这座宫殿内只有太子妃唐氏与她贴身侍女两人居住,而那时何美人犹自身难保,又如何能有空闲派人保护这主仆二人?

    由此见得,唐妃身旁并无护卫,然而单凭她们两个主仆二人,却能将数百御林军挡在门外?

    显然并非如此!

    看来自己当时的猜测是正确的,那名胆大包天的刺客确实是躲入了唐妃的寝宫,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唐妃竟然包庇了他……

    “笃笃笃!”曹操径直走到殿外叩了叩门。

    而与此同时,唐馨儿正在殿内与陈蓦谈论着最近发生的事,尤其是董卓加害了何美人与少帝刘辨一事。

    毕竟,唐馨儿是因为被何美人看中才入的宫,成为何美人内定的太子妃,若不是杀出个颍川黄巾陈蓦刺杀了先帝刘宏,她或许早已嫁给了刘辨,如历史那样,被董卓一杯毒酒害死。

    当然了,这一切唐馨儿也许永远不会知道,她所为难的,是她如今的身份,毕竟何美人与刘辨一死,她的处境便变地十分尴尬。

    虽说与刘辨有媒妁之约,但终究未曾拜堂成亲,而如今皇宫频频事变,何美人与刘辨皆被董卓害死,说实话,她心中也是十分畏惧,六神无主之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陈蓦极力想带她出宫,唐馨儿在一番犹豫之下,倒也隐隐有些意动,毕竟当初是何美人对她有恩,是故她才不愿意跟陈蓦离开皇宫,而如今何美人被董卓害死,她在宫内已是举目无亲,就算是继续留在皇宫,又能如何呢?

    再说了,现在的皇宫,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唐馨儿不止一次地听说董卓夜宿皇宫、**宫女一事。

    就在唐馨儿答应陈蓦的那会,她忽然听到殿外响起了一阵叩门声,惊地她浑身一震。

    而曹操那会正在殿外等待,见久久不曾有人开门,心中有些纳闷,忽然隐隐感觉到殿内传来一丝杀气,那一丝的杀气犹如腊月的寒风令他背后泛起一阵凉意,依稀间,曹操还听到殿内传来几句细不可闻的话语声。

    就在曹操琢磨的时候,殿门吱嘎一声打开了,是一个女人开的门,淡胭薄脂,端庄秀丽,当真是生地国色天香、美轮美奂。

    曹操一愣,随即连忙见礼,低头抱拳说道,“骁骑校尉曹操,见过唐妃!”他并没有见过眼前这座宫殿的主人,但是他足以猜到,眼前这个清秀艳丽的女人,便是刘辨未过门的太子妃唐氏。

    曹操猜得不错,为他开门的,便是这座寝室的主人唐馨儿,看得出来,她的眼中带着几分惊慌,毕竟她之前正在与陈蓦商议如何逃离皇宫,忽然见有人叩门,心中有鬼之下哪里还能做到向平日那样端庄从容。

    曹操瞧出了唐馨儿眼中的局促不安,不过他显然是会错了意,微微一笑,和和气气地说道,“若是卑职有不慎冲撞太子妃的地方,还请唐妃见谅!”

    “曹校尉言重了,再者,妾身已不是什么太子妃了,只是宫内一妇道人家,当不起曹校尉如此大礼……”在说这句话时,唐馨儿的表情显得十分难以捉摸,或许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究竟该怎么看待这件事。

    说实话,虽说唐馨儿心中对嫁给刘辨一事小小有些抵触,但是凭着何美人对她的恩情,让她嫁给刘辨也算是心甘情愿,然而天意使然,她竟然不知怎么爱上了一个行刺当朝天子的刺客。

    那几个月,是她生平最开心也是最痛苦的日子,她每时每刻提醒自己,提醒自己是未来的太子妃,却不能做出任何有败门风的事,然而万万没有想到,就在她即将要嫁给刘辨的前夕,皇宫内却发成了一场惊天剧变,随后,她未来的夫婿竟然被把持朝政的董卓害死了。

    按理说刘辨一死,唐馨儿便成了自由身,不必再受那诸多折磨,但是想起平日何美人对自己的好,她却不忍心就此离开皇宫,这一拖,便足足拖了将近半个月,直到如今,抵不过陈蓦相劝的她这才下定决心,要和他一起逃离皇宫,但是很遗憾,最好的时机却早已过去。

    而如今,见董卓麾下西园骁骑校尉曹操不请自来,不怪唐馨儿心中胡思乱想,疑心重重,没见到藏在梁上的陈蓦早已拔出了腰间的短剑么?

    一旦见到曹操取出毒酒,那么陈蓦也顾不得什么了,只能先杀了他,然后带着唐馨儿主仆二人闯入皇宫。

    成与不成另说,陈蓦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唐馨儿死在一杯毒酒之下吧?

    显然,曹操是受了无妄之灾,或许他此刻心中还在疑惑那股挥之不去的杀意的缘由所在呢!

    不过正是因为那股杀意,让曹操再一次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在告了一声罪后,留下满脸疑惑的唐馨儿与陈蓦二人,曹操便离开了,因为他晚上还要去参加司徒王允的寿宴。

    当然了,司徒王允并没有邀请曹操,曹操这算是不请自去,因为他很清楚,今日根本就不是王允的寿辰!

    既然不是寿辰,王允为何要邀请朝中大臣到他府内赴宴呢?

    显而易见!

第四十二章 暗流(二)

    且不说曹操不请自去、去赶赴那朝中元老司徒王允的寿宴,且来说唐馨儿与陈蓦二人。

    其实曹操前来拜见唐馨儿的举动并不几分深意,他只是从越骑校尉伍孚刺杀董卓当朝行刺董卓一事联想起了那位曾经在数月前搅地雒阳风声鹤唳的胆大刺客,期间又回想起当时的种种线索,从而来到唐馨儿寝宫探个究竟。

    毕竟那时候陈蓦一身重伤,他逃走时沿途留下的血迹分明指向唐馨儿寝宫,但是当时这位未来的太子妃却一口咬定从未见过任何刺客,将曹操与袁绍打发了。

    而当时大将军何进仍在,何美人在宫内声势无以复加,即便是曹操这位未来的中原霸主,也不敢冒着得罪何美人的危险,强行搜查唐馨儿的寝宫。

    反过来说,他对那位机智过人的刺客相当敢兴趣,从来都只有他曹操戏耍别人,但是那一次,他曹操却被一名刺客耍了。

    倘若是心胸狭隘者,必定是深记心中,为此愤愤不平,显然曹操并不在前者,如今因为越骑校尉伍孚行刺董卓一事这才回想起来。

    俗话说,[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曹操自问并没有任何歹意,但是唐馨儿与陈蓦想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毕竟唐馨儿曾经差点便成为的少帝刘辨的太子妃,而如今董卓竟然有胆量鸠杀何美人与刘辨,那么毒杀唐馨儿,显然不是什么大事。

    曹操这次拜访,算是给陈蓦与唐馨儿提了个醒。

    虽说唐馨儿要年长陈蓦两岁,正值十七、八芳龄,然终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当真遇到了生死存亡之事,她区区一个弱质女流也想不出任何对策来。

    也是,倘若董卓真想杀她,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其实早在何美人与刘辨被害的那几日,唐馨儿终日里也是愁眉不展、叹息连连,然而她没想到的是,董卓似乎根本就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也是,因为陈蓦的出现,她如今还不是刘辨正式的太子妃,董卓又如何会将举目无亲的她计算在内?

    那时,陈蓦便劝过唐馨儿,让她跟自己离开皇宫。

    “跟我走吧!”

    那时候唐馨儿一听,脸颊登时就红了,胸口一阵起伏,低着头不敢看陈蓦,唯唯诺诺了半响,这才小声问道,“去……去哪?”

    “离开皇宫!”

    唐馨儿偷偷抬起头望了一眼陈蓦,见他直直望着自己,等待着自己的答复,她心中一阵狂跳,脸上更是羞红不已,因为她如今正是情窦初开之龄,而且对眼前这位此刻也有诸多好感,然而碍着何美人对她的情谊,以及与刘辨之间的媒妁之约,还有那少女的矜持,都让她心中十分为难。

    说实话,近三个月的相处,让唐馨儿渐渐了解了眼前这名胆大包天的刺客,也渐渐爱上了他,只是碍于诸多限制,无法让她顺从自己的心意,而如今这诸多限制一旦除去,她却反而犹豫起来。

    跟他走?

    他倒是说得简单,但是自己又如何能轻易地跟他离开?

    唐馨儿很清楚,在这时一旦答应了他,这意味着什么,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平白无故跟一个男人离开,若是传出去,这如何是好?

    就算稍稍能明白对方对自己的心意,但是这种事……

    为此,唐馨儿也曾试探过陈蓦。

    “即便离开皇宫,妾身举目无亲,天大地大,何处是妾身容身之所?”

    而从陈蓦处得到的回覆让她很满意,很欣慰,当然,期间自然免不了些许尴尬与羞涩。

    思前顾后整整十余日,抵不住陈蓦一番劝说,唐馨儿总算是打定主意要跟着眼前的男人逃离皇宫,只是苦于期间皇宫守卫森严,没有丝毫机会。

    而这时曹操却突然过来拜访,这如何不叫唐馨儿与陈蓦心中起疑。

    当然,那终究只是一个有惊无险的误会,不过陈蓦与唐馨儿万万没有料到的是,第二天早朝罢了,曹操竟然又来了……

    “曹校尉请入坐!”

    唐馨儿将曹操请入了殿中,让侍女翠红上了茶,期间陈蓦一直藏在梁上注视,一旦曹操有任何歹意,他也只好先下手为强。

    “多谢!”曹操躬身道了一声谢,临末却意有所指地说道,“昨日险些惊吓了唐妃,曹某万感内疚,今日特地前来赔罪……”

    “曹校尉言重了!”

    “哪里哪里,这是应当的,不过除此之外,卑职还有一件要事需要商议……”

    “哦?”或许是会错了意,唐馨儿心中一惊,勉强笑道,“不知曹校尉有何要事要与妾身商议?”

    没想到曹操一听哈哈一笑,让唐馨儿满脸疑惑。

    见唐馨儿一脸惊疑,曹操摆摆手,笑着说道,“得罪得罪,曹某确实有一件要事,不过却不是要与唐妃商议!”说着,他抬头望向梁上,神色玩味地说道,“且要与梁上这位兄弟商议!”

    话音刚落,曹操突然瞥见梁上泛过一丝寒光,随即,一柄短剑如银龙穿梭般,在他转头的刹那钉入地面,力道之大,剑柄犹颤抖不已。

    继而,曹操只见到一名穿禁卫甲胄的少年从梁下跃下,双目满含杀意,手握长剑,不由分说便向他刺去。

    望着对方那略显稚嫩的脸庞,曹操心中一愣,他万万没有想到,躲在梁上的竟然只是一个年仅十五、六的孩童,然而对方身旁那浓重的戾气却是让曹操心中震惊。

    “住手,住手!”

    曹操翻身站起,一连退了几步,连连摆手说道,“曹某此来并无歹意,还请足下放下兵刃,且听曹某一言。”

    而这时,唐馨儿也劝住了陈蓦,毕竟她也不认为曹操会加害于她,毕竟曹操身上并无任何兵器。

    “呼,区区一玩笑,险些令我深陷险境!”见唐馨儿没收了陈蓦手中兵器,曹操这才暗暗松了口气,静下心来打量着眼前这名刺客,临末拱手笑道,“足下便是[颍川黄巾陈蓦]?”

    “是!”

    见对方对自己仍然保持着诸多警惕,曹操微微一笑,说道,“数月前,你我二人初次会面,只不过当时天色昏暗,以至于曹某不曾注意,不慎被足下说骗,不过曹某万万没有想到,盛名雒阳、比肩荆叔的刺客,竟然……竟然如此年幼!”

    见唐馨儿将自己身上所有兵刃都收了去,陈蓦有些无奈,又见曹操这么说,遂淡淡说道,“不,那次并非我们初次相见,早在长社我便见过曹都尉!”

    “唔?”曹操脸上一惊,他原以为[颍川黄巾陈蓦]那只是对波才的一个纪念,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是从长社之战中活下来的黄巾老卒。

    怪不得对自己诸多敌意……

    曹操这才恍然大悟,想了想,他缓和着紧张的气氛。

    “战场厮杀,各为其主,对于颍川黄巾渠帅波才,曹某亦是心中钦佩,只是碍于皇命难违……”说着,他顿了顿,指着桌案道,“足下稍安勿躁,我等坐下细说可好?”

    见曹操似乎不是受了董卓命令来杀害唐馨儿,陈蓦自然也不想与他结下仇恨,虽说他对于历史并不是十分了解,不过对于曹操这个未来中原霸主的名字,他还是记得住的。

    期间,曹操静静看着唐馨儿亲自为陈蓦上了一杯茶,而且美目中隐隐带着浓浓情意,心中顿时恍然大悟,不过他此时心中有要事,也没空管别人卿卿我我,再者,即便是有这个闲情逸致调侃,也得看人不是?

    比如眼前这位,虽说年幼却满身戾气,眼中杀机沉沉,显然不是一个调侃的好对象。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曹操可不想自己因为几句玩笑而被对方嫉恨,毕竟对方可是曾经刺杀了当朝天子、并且从无数西园禁卫中浴血杀出一条血路的刺客,堪称是比肩荆轲。

    见陈蓦一声不吭,默默盯着自己一举一动,即便是未来中原霸主的曹操也感觉到有些不自在,咳嗽一声,说道,“近来皇宫祸事频发,足下想来也听说过吧?”

    陈蓦缓缓点了点头。

    见对方似乎并没有搭话的兴致,曹操微微皱了皱眉,想了想,一语惊人地说道,“曹某愿以千金为资,请阁下刺杀逆臣董卓,不论成败,敢问足下意下如何?”

    千金,千两黄金,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抵地过某些城池一年的赋税,虽说市井百姓间并不流通黄金,仅以铜钱为货币,但是这并不代表黄金白银不值钱,至少在大批物资的买卖中,商贾富豪们还是习惯用黄金交割。

    所以值钱与否,与它是否便于流通那是两码事。

    而那千两黄金更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拿得出来的,即便是朝廷当初通缉张氏兄弟,也不过是区区百两黄金,要知道那可是偌大朝廷。

    想来也只有富可敌国的前太尉曹嵩之子曹操能够夸下这番海口。

    千两黄金是什么概念,陈蓦并不了解,他也没有那个兴趣去了解,转了转手中茶碗,淡淡说道,“我并不是因为钱才去杀人!”

    一句话说得曹操脸上一愣,而唐馨儿秀目中更是流露出浓浓欣赏之色,不过在片刻之后,她暗暗叹了口气。

    确实,他并不是为了钱才去杀人,而是为了一个妖女……

    “咳,”回过神的曹操感到十分尴尬,咳嗽一声,抱拳说道,“足下误会了,曹某并没有丝毫看轻、取笑足下的意思,曹某的意思是,只要足下能替我大汉除去董卓那逆臣,曹某愿倾尽家财!”

    听曹操这么说,唐馨儿心中升起几分疑惑,因为曹操如今在董卓麾下为官,而且深受董卓信任,他有什么理由要除掉董卓?

    不怪唐馨儿,毕竟她在宫内看到过诸多勾心斗角,但是这一次,她显然是多心了,眼下的曹操,他确实是想要除掉董卓,因为他不赞同董卓种种措施。

    在他看来,董卓的施政,那是暴政,苛刻甚于先秦。

    如果硬要说究竟是为可什么,那就是如今的曹操他平生志向仍然还是大汉征西将军,且不是日后挟天子令诸侯的枭雄。

    曹操很清楚陈蓦的身份,也知道他曾经刺杀天子刘宏,但是正所谓[同欲相驱],也只有曹操有这个魄力敢与陈蓦这个[乱臣逆子]商议清君侧的事宜。

    说实话,陈蓦并不想横生枝节去招惹那董卓,毕竟董卓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他多少也知道一些,尤其是对方如今权势滔天甚于前大将军何进。

    但是转念一想,陈蓦却又犹豫起来,因为他忽然想到,这或许是一个机会,毕竟如今曹操深得董卓信任,担任西园骁骑校尉一职,若是能托他将唐馨儿主仆二人偷偷送至宫外……

    陈蓦正要开口,忽然感觉有一只素手在肩膀上一搭,下意识地回头,却见唐馨儿用恳求的目光望着自己,微微摇了摇头,望着她那期盼的目光,陈蓦一时间竟然说不出任何话来。

    曹操好歹是个知趣人,见气氛有些尴尬,便见机离开了,毕竟刺董一事关联重大,他也不急在一时。

    期间,侍女翠红也借着收拾茶盏的空挡离开了,只留下陈蓦与唐馨儿二人。

    在沉默了足足半柱香时间后,陈蓦低声说道,“这是一个机会!”

    果然,唐馨儿猜到了陈蓦的想法,低声说道,“董卓何许人?不说身旁护卫,他自己也是久经沙场的战将,若是如此轻易便遭人刺杀,倘若当真如此,那曹操如何会来请你相助?再者,妾身之前说过,若是能侥幸能逃离皇宫,只要你善待妾身,妾身便至此跟随于你,无论天涯海角,无论富贵贫贱,但是倘若妾身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妾身也不希望将你牵连在内……若是要你豁出性命、冒着九死一生之险换得妾身安然逃离皇宫,妾身于心何忍?”说着,她轻轻偎依在陈蓦肩头,幽幽说道,“答应妾身,莫要轻身犯险……”

    陈蓦没有言语。

    因为他认为,这或许是最好的机会!

第四十三章 刺董!

    在几天后的某一日,曹操与陈蓦在一番君子协定后,终于开始实施刺杀董卓的计划。

    相比曹操对于自己的优厚条件,陈蓦只要他将唐馨儿与贴身侍女翠红安然无恙送至宫外。

    曹操反复琢磨了一会,认为自己可以办到,毕竟他如今是皇宫内西园禁卫的校尉之一,要让唐馨儿主仆二人扮成禁卫混出宫外,这实在是一件非常轻松的事。

    本来,唐馨儿主仆二人会在陈蓦行刺董卓的前一夜离开,毕竟行刺是否能够成功,陈蓦没有多少把握,留她在宫内,陈蓦心中显然不会放心。

    但是唐馨儿却说什么也不愿意丢下陈蓦一人独自离开,就算是陈蓦反复相劝,她仍然没有改变主意。

    为此,陈蓦只好让曹操将侍女翠红悄悄送至宫外,让她先到宫外打点一切,最好能联系到张素素,毕竟唐馨儿在宫外举目无亲,要找一个合适的地方落脚,并不是那么容易。

    然而唐馨儿这份源于女人的固执,却给陈蓦带来了几分压力,因为他与曹操两人早已决定,无论行刺是否成功,都会趁乱远离皇宫、甚至是雒阳,而要带着唐馨儿趁夜逃走,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陈蓦显然也能理解唐馨儿的感受,虽然他反复相劝,但是不得不说,唐馨儿对他的情谊让他感到心中阵阵暖意。

    “今夜在皇宫内值守的是曹某同僚,屯骑校尉鲍鸿、右校尉淳于琼,我昨日已暗暗托付过他们,叫他们放你与唐妃二人离开皇宫……”

    “可靠么?”

    “放心,皆是曹某信任的弟兄,都是重情义的好男儿,他二人也对董卓把持朝政一事格外不忿,迫于只身势孤这才勉强虚与委蛇,对了,这个拿着!”说着,曹操从怀中取出一块腰牌递给陈蓦。

    “这是?”

    “此乃曹某典军校尉贴身腰牌,我那两个弟兄并不认识你,也不曾见过唐妃,如此曹某与他们约定,只要你与唐妃手持这块腰牌,他二人便会放你们离开!”说着,曹操顿了顿,带着几分尴尬说道,“曹某能替你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嗯!”陈蓦点了点头,将手中腰牌藏在怀中,他助曹操诛杀董卓,曹操助他与唐馨儿悄然逃离皇宫,无论成败,从此各走一方,谁也不欠谁的,这便是他与曹操的君子之约!

    当日落西山前后,曹操与陈蓦来到了皇宫西苑。

    那本是当朝天子居住的地方,但是如今董卓却明目张胆地住在西苑一处殿中,一方面便于亲近他与天子刘协的关系,便于教导他,另一方面,董卓显然是十分垂涎宫内那些貌美的宫女。

    “来者何人?站住!”在西苑董卓居住的某处别院前,曹操与陈蓦被值守的西凉士卒叫住了。

    陈蓦下意识地低了低头,尽可能用头盔遮挡住脸,而曹操则是面不改色,笑意连连地走上前去,笑着说道,“莫要大惊小怪,是我!”

    那些西凉士卒皆是董卓心腹护卫,多少见过曹操出入其中,也不在意,纷纷抱拳向曹操见礼,毕竟董卓十分看重曹操,这些护卫显然是看在眼中,自然不敢多加怠慢。

    “原来是曹校尉,小的多有得罪,还望恕罪,这位是……”说着,领头的护卫用略带疑惑的目光望着曹操身后的陈蓦,或许是陈蓦若隐若现的戾气使他生起了几分警惕。

    “哦,此人是曹某新招的护卫,武艺不凡……”说着,曹操话锋一转,笑呵呵说道,“当然了,比不得相国身旁的诸位!”

    那些护卫一听,下意识将身体站地笔直,脸上隐隐带着几分喜悦,就连那位护卫头领也是笑意连连,毕竟客气话谁不愿意听啊。

    “相国在苑内么?”曹操问道。

    “在呢,早时候还提起曹校尉呢,”说着,那护卫头领眨了眨眼睛,意有所指,笑嘻嘻地说道,“前个时辰卑职还瞧见相国在房内习武,这会怕是有些乏了……”看着他挤眉弄眼的模样,显然他口中的习武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再说了,有在房内习武的么?

    “那正好,曹某有事要见相国,还望这位兄弟代为通报!”

    “通报倒是不必,曹校尉何许人,哥几个都熟悉,只是……”说着说着,那名护卫头领的目光落在了曹操身后的陈蓦身上,见他低着头手捧着一柄兵刃,有些为难地说道,“曹校尉,您可是知道规矩的,这宫内……可不能携带兵器啊!”

    没想到曹操哈哈一笑,一手拿过陈蓦手中宝剑拔出,带着几分傲气说道,“这可不是寻常兵器,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其实早在曹操拔剑的刹那,那些西凉士卒早已瞪大了眼睛,显然是看傻了,只见那似剑非剑、似刀非刀的兵刃上,竟然镶嵌七宝,珠光闪烁,且不说这兵刃是否绝世,单单那些宝石,便足以令人垂涎不已。

    所谓的七宝,指的便是紫金、白银、琉璃、水精、砗磲、珊瑚、琥珀七样。

    金、银、琉璃或许大多数人都知道,而水精便是指水晶,古人曾赞它为[水之精魄所在],所以又叫水精;而砗磲便是指一种深海中极为罕见的贝壳;其余珊瑚玛瑙,与后世大致类似。

    而曹操如今手中的这把宝刀,便是历史中赫赫有名的七宝刀,也是司徒王允的珍贵收藏。

    名副其实,七宝刀,七宝之刀!

    “这……这……”见曹操将宝刀入了刀鞘,那些护卫却仍然是一脸意犹未尽之色,喉咙处上下鼓动不已。

    “这是曹某欲献给相国的宝物!”曹操略带几分得意地说道。

    那些护卫这才恍然大悟,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他们还是打算搜身。

    “抱歉了,曹校尉!”

    先被搜身的是陈蓦,从头到脚,未带任何兵刃,而正当那些护卫打算搜查曹操时,却见曹操主动说了一句话,足以显示这位未来中原霸主的机谋与胆识。

    “呵,诸位这是尽忠职守,曹某如何会见怪,即便曹某与相国私交再过亲密,也始终是外人,而诸位与相国即便疏远,也始终是值守近侍,正所谓亲疏有别么!”

    若是曹操没有说这句话,那些个西凉士卒真敢搜查曹操身上是否带着兵刃,但是曹操这一说,他们反而有些为难了。

    也是,曹操如今深得董卓信任,却仍然对他们这些护卫客客气气,但是如今却反过来要搜他的身,这不是明摆着打别人脸么?

    万一这位心中不忿在相国面前说几句闲话……

    想到这里,那位护卫头领皱了皱眉,为难地望了一眼曹操,随即释然说道,“罢了罢了,曹校尉何许人物?乃是相国心腹,我等岂有这个胆子冒犯曹校尉?”在他想来,曹操几乎每日都要到西苑拜见董卓,每日搜身也没从他身上搜出什么来呀。

    想了想,他便放曹操与陈蓦入了西苑,但是他万万也想不到,曹操先前诸多的拜见,都是为了今日的方面,这就是这位未来中原霸主的机谋所在!

    他更想不到的是,曹操一入西苑,见四下无人,便从怀中取出数柄短剑递给陈蓦。

    什么叫胆识,这就叫胆识!

    接过短剑,陈蓦顺手插在腰后的剑套中。

    毕竟他刺杀最惯用的手法便是投掷短剑,凭借着后世无聊时近十年的练习,再加上如今的眼力,很少有人能躲开他的短剑,被他所刺杀的那数百雒阳武人,几乎都是死在他这手绝技之下。

    正如日后世上武人谈起他时说的那样,只要他手中还有一柄短剑,那么,他要谁死,谁就必须得死,即便是在千军万马护卫之下!

    当然了,那是数年后的陈蓦,且还不是如今的他!

    现在的他,就连武人一些最起码的知识都十分缺乏,以至于曹操说起命格一事时,陈蓦满脸疑惑。

    “听说董卓在西凉时是一位罕见的悍将,我等要谨慎从事!唉,若是能见到董卓命格就好了……”

    “命格?那是什么?”

    “唔?”曹操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满脸诧异地望着陈蓦,“你……你不知道?”

    陈蓦摇了摇头。

    曹操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愣地说不出来,半响之后,一脸急切说道,“你当真不知道?”

    陈蓦再一次地摇了摇头。

    曹操似乎有些急了,望着陈蓦一脸难以置信地说道,“你既然不知道命格,如何能刺杀了我雒阳诸多有功之士?”

    一句话说地陈蓦有些难以理解。

    “杀……还能怎么杀?用武器啊……”

    “你!”曹操哑口无言,见陈蓦似乎当真对此事一无所知,眉宇间竟然露出几分焦急之色,但是转念之后,他看向陈蓦的目光,却又充满了震惊。

    在稍稍一想后,曹操将陈蓦拉到无人的偏僻之处,小声说道,“所谓的【元】、【精】、【气】、【力】,你应当了解吧?”

    陈蓦点了点头,因为这些他听孙坚以及华佗说起过,分别指武人的阳寿、精血、战气以及体力,是衡量一个武人资质与能耐的直接体现。

    但是对于命格,陈蓦并不是很熟悉,不清楚那究竟是做什么的。

    毕竟陈蓦早前也瞧见过孙坚的那头黑纹灰虎,除了用来震慑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啊,但是看曹操那焦急的眼神,显然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命格,究竟是什么呢?它又用什么用呢?

    在陈蓦诧异的目光中,曹操压低声音说道,“【元】、【精】、【气】、【力】能让一位武人施展出他作为人世最强的力量,而武人的本命命格,却可以让他获得一种更特殊的能力……”

    “比那些招式还强?”

    “招式?”曹操哭笑不得,摇摇头说道,“那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说完,他不安地叹了口气,对于此行刺杀董卓,还未施行便早已丧失几分对于成功的自信。

第四十四章 刺董!(二)

    命格,那究竟是什么,在遇到遇到董卓之前,陈蓦并没有一个确切的概念。

    因为在他印象中,孙坚的命格是一头叫做【白虎】的黑纹灰虎,而他所敬佩的颍川黄巾渠帅波才,他的命格则是一条三爪蛟蟒,叫做【栖风】。

    说实话,陈蓦也曾见过两人在战场上厮杀,但是从未觉得那两只如同幻影一般的恶兽除了能震慑一下普通士卒外,到底还有什么作用。

    直到,他遇上了董卓……

    “滴答!”一滴鲜血滴落在殿内的青砖上,发出一声细微的动静。

    那是陈蓦身上的血,此刻的他正紧贴着殿内廊柱躲在昏暗处,用眼角的余光望着殿内那个身材略显肥胖的男人,董卓。

    董卓,那是陈蓦的刺杀对象,但是看如今殿内的情景,猎人与猎物之间却仿佛是调换了一个角色。

    “小子,你不是要刺杀董某么?董某可是好端端站在这里等你杀我啊!”站在殿中的董卓哈哈大笑着。

    望着他轻松的的神色,陈蓦心中惊骇万分。

    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借着喘息恢复力气的空挡,陈蓦尽可能地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事……

    那时,他与曹操二人顺利来到了董卓歇息的卧室,而那时董卓正在榻上小憩,身旁站着那位陈蓦耳闻目濡的绝世豪杰,吕布。

    在与董卓笑谈了一会后,曹操将七宝刀献给董卓,博得了他欢心后,便借机使了一个法子将吕布骗了出去,以至于卧室内只剩下陈蓦与董卓二人。

    要知道陈蓦那时一声护卫打扮,董卓如何会在意他,见曹操暂时离去,董卓便又在榻上躺了下来,背对着陈蓦继续小憩。

    这是一个绝好的刺杀机会!

    当时的陈蓦这么告诉自己。

    于是,他悄悄抽出了腰后的短剑,杀死了董卓……

    对,他杀死了董卓!

    很轻易、很轻易地,他用他的短剑刺入了董卓的心脏,彻彻底底了杀死了他!

    连他自己也感到十分意外。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死去的董卓又活了过来?

    不,应该是被杀死的董卓又活了过来?

    不对……

    陈蓦的思绪一片混乱,他无法理解自己所看到的事物。

    在短短一炷香的工夫内,他[杀死]了董卓好几次,而且每一次都是拿短剑刺入要害,脖子、心脏、腰部,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无法杀死他?!

    “哦?躲在柱子后面么?”站在殿内的董卓哈哈一笑,只见他随手一扬,也不知用了什么招式,陈蓦藏身的柱子瞬间如劲风催枯般被击碎。

    在一片木屑飞扬中,陈蓦只感觉腹部承受了一股巨力,砰地一声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墙上,随即跌落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为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

    在此之前,他一直认为武人间的强弱与否,一是看戾气是否浓厚,一是看招式是否精炼,凭借着牺牲元阳所换来的惊人戾气,以及一手飞刀取人性命的绝技,陈蓦曾经搅地雒阳满城风雨。

    但是眼前的董卓,却让陈蓦手足无措……

    他是不死之身么?

    怎么可能?!

    陈蓦心中犹如惊涛骇浪一般。

    望着不远处勉强支撑着身体口吐鲜血的陈蓦,董卓轻哼一声,哈哈大笑说道,“敢刺杀董某的刺客,近些年可不多见啊!”

    “……”强忍着不时涌上喉咙的鲜血,陈蓦勉强站了起来,用手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迹。

    “哦?还站得起来么?不错不错,”望着陈蓦哈哈一笑,董卓竟然摊开双手,笑着说道,“你不是要刺杀董某么?别说董某不给你机会,这样吧,你杀我一次,我打你一拳,看看究竟是你先死董某,还是董某先打死你,有意思吧?”

    话音刚落,就见陈蓦眼中凶光一闪,一柄短剑在飞过大半个卧室时后,应声刺入了董卓的脖子,然而诡异的是,董卓竟然不闪不避,硬生生受了陈蓦那一柄短剑。

    “哗!”一束鲜血从董卓脖子出迸射出来,然而他却丝毫不当一回事,随手将那柄短剑从脖子处拔了下来,捏着剑尖掂量了一下,望着陈蓦惊讶说道,“掷短剑杀人的刺客董某也曾见过许多,不过像阁下这样例不虚发的,还真是少见……”说着,他皱眉一想,抚掌笑道,“董某知道了,想必你就是搅地雒阳满城风雨的刺客,颍川黄巾陈蓦,对么?”

    “是!”

    此时陈蓦正死死盯着董卓脖子处,他分明见到对方脖子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惊人速度愈合,转眼间消失不见,仿佛从来就没有受过伤一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家伙真的是不死之身?

    “真没想到,盛名雒阳的刺客,竟然只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小子,哼,可笑那些关东的匹夫,竟然连一个稚气未脱的小毛孩都对付不了,竟然还有脸在雒阳为官,杀得好!”

    陈蓦显然是没心情顾及对方的话,因为此刻他心中仍然是惊骇万分。

    这家伙真的是人么?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自己始终无法杀死他?

    难道他真的是不死之身?

    如果说当初陈蓦面对着孙坚时还有几分勇气,那么现在,面对着董卓的他,连一丝一毫的勇气也没有了,因为他根本无法理解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撤?

    陈蓦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毕竟他只是答应曹操前来刺杀董卓,但是并未答应曹操一定要杀死对方。

    与数月前刺杀天子刘宏不同,此次陈蓦向唐馨儿发了誓会回去,会回去带着她一起离开皇宫。

    他必须活着,因为唐馨儿在他来此之前对他说过,若是他不在了,她会下去陪他……

    我会活着!

    【崩劲·虎咆!】

    “轰!”一道如同冲击般的黑色气浪在刹那间吞没了董卓那略显肥胖的身躯,轰击地整个卧室一片狼藉。

    而趁此机会,陈蓦返身跑向殿门,没跑几步,他忽然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分明看到吕布正拥着一柄画戟依在殿门处,用意义不明的目光望着他。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曹操的拖延失败了么?

    不由得,陈蓦嘴角泛起几分苦笑,因为在曹操与他的约定中,曹操会尽可能地拖住这位历史中极其有名的悍将吕布,但倘若当真是力不从心,那么只能看陈蓦自己的造化了,毕竟曹操与陈蓦的关系并不是那么亲密,他也犯不上为了陈蓦与吕布发生冲突。

    完了!

    前有吕布,后有董卓……

    陈蓦心中万念俱焚。

    “咔嚓咔嚓!”

    就在这时,陈蓦的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下意识转过头去,却见董卓丝毫无损地从废墟中走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木屑尘土,对依在殿门处的吕布说道,“曹阿瞒呢?”

    “跑了!”吕布淡淡说了一句。

    “枉我好心好意待他,他却如此负我,所谓关东武人,皆是宵小之辈!”董卓冷哼一声,随即又皱眉问道,“奉先不曾将他曹阿瞒抓回来?”

    只见吕布耸了耸肩,淡淡说道,“因为义父不曾下令!”

    “嘿!”董卓不知怎么乐了,将目光转向进退两难的陈蓦,摇头说道,“方才那招并非普通的崩劲吧?没想到区区一刺客,竟然也掌握着如此高深的技艺,好些时候不曾活动了,竟然被一个刺客搅地灰头土脸,这成何体统!”说着,他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转头对吕布说道,“我儿不试试么?或许能伤到为父也说不定!”

    在陈蓦愕然的目光中,吕布瞥了一眼陈蓦,淡淡说道,“虽说戾气惊人,但不过一个只懂得蛮力的莽夫,若是他有我八分本事,或许我会试试也说不定!不过眼下,还是算了吧,没有丝毫胜算!”

    “哈哈哈!”面对着吕布那几句违逆的话,董卓不单不怒反笑,竟然还用赞赏的目光望着吕布,笑着说道,“我儿的意思是,只要有两个我儿,便能杀死为父?”

    “至少进退自如!”

    “哈哈哈哈,好好!董某要的便是我儿这份志气!我儿可是一头猛虎啊,有你在为父身旁,日夜窥视,为父便不得不精修武技,免得日后遭你反噬,长此以往,为父武艺便能更进一分,皆是我儿功劳啊!”

    “哼!”吕布轻哼一声。

    怎……怎么回事?

    听着两人的对话,陈蓦一时间惊地说不出来,别的暂且不提,董卓竟然比吕布还要强?

    其实也难理解,毕竟如今的吕布才不过二十五、六上下,还不是日后世人口中天下无双的温侯,而董卓如今正值壮年,正是人生的巅峰期,而且,他似乎还有一种无法被人杀死的特殊能力。

    见后路被吕布截断,陈蓦只能硬着头皮与董卓纠缠,打算弄清楚他那种诡异能力的原因。

    慢慢地,他仿佛间摸到了对付董卓的窍门,毕竟董卓的身体略显肥胖,行动不便,而陈蓦则是身手敏捷,于是,他采用了游斗的办法。

    而在此期间,吕布则一直依在殿门旁注视着陈蓦与董卓的打斗,似乎根本就没有插手其中的意思,而且,比起陈蓦他似乎更关注董卓的一举一动,时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或许是董卓察觉到了陈蓦的用意,再加上他对于陈蓦的能力也有一定的了解,空有一身戾气,却只依靠蛮力,不过对方对于击杀之术的纯熟,却出乎了董卓的意料。

    也因此,董卓对于一名刺客生起了玩乐之心,而且这份玩乐之心越来越浓。

    “欺董某动作不便么?嘿!”

    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董卓周身的气剧烈翻滚起来,随即,只见他深深吐出一口气,原本略显臃肿肥胖的身躯,竟然诡异的瘪了下来,露出一副精壮肌肉,浑身下来,竟无丝毫赘肉,而同时,他身旁的戾气也浓了足足一倍,竟然充斥了偌大卧室。

    那充斥暴戾的气息犹如一阵劲风将陈蓦避退几步,随即,他惊愕发现卧室不知为何竟然诡异地泛起红、青两种光芒,犹如气雾般蔓延在卧室之中,红色的光芒滚烫、青色的光芒冰冷。

    同时,陈蓦依稀见到董卓身后那浓浓的戾气中,竟然同时睁开了九双不似人类的血红眼睛,隐约间,他还听到几声类似龙蛇的低鸣咆哮,仿佛有一头凶兽正潜伏在董卓身后的戾气当中。

    突然,吕布的眼睛眯了眯,用满含警惕的目光望着董卓,以及他身后的那头不知名的凶兽。

    “终于来了么?命格……【九婴】!”

第四十五章 异变的命格

    【九婴】,那是传说中上古时代极其凶残与可怕的凶兽,巨大龙躯上维系着九条如同蛇身般的躯体、每条蛇躯上又分别长着一颗蛟蟒脑袋的魔物,能喷水吐火,叫声如婴儿啼哭,每一头既是一条命,只有将九颗脑袋同时斩下才能将他杀死,即便是在凶兽中,也是相当难缠的角色。

    “命格九婴……”吕布的眼神比较刚才凌厉了许多,自从董卓恢复了原本硕壮的模样后,他的身上也不由自主地激荡着极其强大的戾气,但是看他表情,却仿佛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这……就是命格?”

    望着董卓背后那巨大的魔物,陈蓦不安地退后几步。

    怎么回事?

    这种从内心深处涌上来的不安与恐惧……

    那仅仅只是一个幻觉啊!

    就在陈蓦胡思乱想的同时,那只九首的魔物昂起它那九颗狰狞的头颅,朝着陈蓦咬来。

    “轰!”

    在陈蓦抽身跃后的同时,那魔物中的一颗脑袋竟然用它那无比锋利的牙齿,硬生生咬碎了地面上坚硬的青砖。

    “哗啦啦……”

    望着那颗头颅嘴里掉落的青砖碎块,陈蓦一时间看傻了眼。

    竟……竟然不是幻觉?

    早在长社之战时,陈蓦便瞧见过孙坚与波才的战斗,也瞧见过两人的命格,但是当时的他并不认为那种如同幻影般的怪物能够多少战力,但是如今,直到他如此近距离地面对董卓的命格,他才意识到,那绝对不仅仅是幻影。

    难道是气?!

    陈蓦凝神注视着那头魔物,心中暗暗猜测着。

    他猜地不错,那头名为九婴的魔物,便是由董卓身上那浓厚的戾气演化而来,因此,即便是个虚幻的影子,也并非是无害的。

    “轰!”

    “轰轰!”

    蛇躯蜿蜒,那魔物用它那九颗头颅将整间卧室搅地天翻地覆,期间,无论是木柱还是砖石,都无法抵挡它那锋利的牙齿。

    望着它其中一颗咔嚓咔嚓咀嚼木石的头颅,可想而知要是万一不慎被咬中,那究竟会是怎样的下场。

    这种怪物,究竟要怎么对付啊?!

    陈蓦的心中倍感无力,一时间落于下风,只能在那有限的空间里四处躲闪,但是他心里很清楚,这样四处逃窜终究不是一个办法。

    要反击!

    “唔?”在董卓与吕布略感惊讶的目光中,陈蓦他竟然在千钧一发间避开了一颗蛟头的撕咬,而且反手一剑将那颗头颅剁了下来,只见那颗足足有陈蓦身躯那般巨大的头颅在地上翻滚颠腾了一会,最终化作一缕黑气消失无影。

    “那是……”吕布冷眼旁观的眼神稍稍流露出几分惊讶,诧异地望着陈蓦手中的短剑,见那柄短剑上黑气缠绕,这才恍然大悟。

    “战气附武,那小子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嘛,只不过……”说着,吕布皱眉望了一眼董卓背后的魔物九婴,望着那条被斩断头颅的蛇躯一阵摇晃,转眼间竟然又长出一颗新的头颅。

    “哈哈哈哈,不错啊,小子,竟然又杀董某一次,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伴随着董卓的狂笑,那头魔物的攻击突然变得迅猛起来,九颗蛟龙的头颅贯穿了墙壁,撞塌了廊柱,一时间整个卧室内尘灰飞扬。

    “再来啊,小子,你可是令整个雒阳风声鹤唳的刺客啊,董某可是对你抱着诸多期望的,再来……对,对!逃跑那是懦夫的行为,砍,砍……哈哈哈,董某好些年没有感到如此愉悦了,再给董某一些乐趣!”

    哼!

    望着董卓脸上的狂笑,吕布心中很是鄙夷,转头望了一眼陈蓦,见他被那九颗蛟头纠缠地心神交瘁,吕布微微摇了摇头,暗忖了一下,暗带深意地说道,“九婴,是上古凶兽之一,一身九命,只要其中一颗头颅尚存一息,那么,它便永远不会死去……”

    “……”似乎是听到了吕布的声音,董卓的动作稍稍一顿,露出饶有兴致的目光望着他。

    这显然让体力消耗严重的陈蓦大大喘了口气,回头略待疑惑的望向吕布。

    但是的吕布却丝毫不看陈蓦,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那头巨大的魔物身上,拥戟而立,淡淡说道,“据说那九婴每一颗头颅上都长有一只白色的眼睛状花纹,那是它的要害所在,只有在短时间内斩下它九只头颅、或是刺中那九处白色花纹,才能将其杀死……”

    白色的眼睛状花纹?

    陈蓦愕然地望向董卓背后的魔物,但是他却并没发现那九只头颅上有任何花纹……

    等等!

    眼前的可并非是上古时期的凶兽啊!

    猛然,陈蓦的目光转向了董卓,隐约间,他忽然瞧见董卓抬起的右手手背上竟然有一处白色的眼睛状花纹,再看对方左手手背,同样纹着一只白色的眼睛。

    原来如此!

    陈蓦恍然大悟,原来董卓的要害与普通人不同,并不在心口、脖子等处,而是在他身体上印有白色眼睛状图案的九个地方。

    嘿!

    见陈蓦心领神会,吕布嘴角露出几分莫名的笑意,不过他仍然不看好陈蓦,因为,就算是他,也没有掌握董卓最后一处要害所在!

    而他之所以提示陈蓦,无非是想借他观察董卓的一举一动,从而找到董卓最后一处要害!

    但是不管怎么说,吕布的话总算是让陈蓦提起了几分应战董卓的勇气。

    毕竟,陈蓦从吕布了解到,董卓也并非是不死之生,只是他的要害与一般人不同,虽说不能借此击败董卓,但是至少可以伤到他,从而为自己逃脱增添几分胜算。

    “手背、肩窝、腰部、脚踝……”

    随后,吕布将他所知道的董卓要害所在都陆陆续续地提醒了陈蓦,他的用意陈蓦显然也猜到了。

    虽说陈蓦实在是不想和董卓这样的怪物厮杀,但是眼下,他也只能按着吕布的意思行动,毕竟若忤逆了吕布的心意,那么他就连最后一丝逃脱的机会都没有了。

    最后一处要害,最后一处命门……究竟在哪里?

    陈蓦竭尽自己所能在董卓身上寻找着。

    眼睛?不是。

    脖子?不是。

    心口?不是。

    ……

    究竟在哪?!

    而与此同时,吕布也密切关注着董卓的一举一动,但是看着他眉头紧皱的模样,显然是一无所获。

    整整一炷香的时间,陈蓦几乎将董卓全身上下都刺了一遍,却仍然没有找出对方最后一处要害,而他的体力却因此几乎耗尽。

    要知道陈蓦之前都是依靠高机动的身手躲避着董卓的攻击,可想而知体力的消耗是多么严重,而如今体力告竭,他又凭借什么来躲避对方的攻势?

    “轰!”

    终于,陈蓦支持不住了,被一只蛟头狠狠撞到了腹部,倒飞着撞塌了一整面墙壁,口吐鲜血不止。

    望着不远处挣扎着却始终无法站起来的陈蓦,吕布的眼中露出几分失望,微微摇了摇头,喃喃说道,“寄期望于一个只懂地运用蛮力的刺客找到那厮的命门,看来我也太过儿戏了,到此为止了……”

    到此为止?

    陈蓦仿佛是听到了吕布的喃喃自语,强忍着浑身的伤势挣扎着站了起来。

    到此为止?开什么玩笑,还有人期盼着自己能够活着回去啊!

    自己发过誓会回去的,会带着她一起逃离皇宫,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

    怎么能被如此戏弄地死去?!

    望着脸上仍挂着几丝玩虐笑意的董卓,陈蓦心中充斥起无尽的愤怒。

    杀了他,杀了他……

    刹那间,无穷无尽的杀意笼罩了整个卧室。

    “唔?”正要转身离开的吕布忽然听了下脚步,惊讶望着陈蓦身上那翻滚的戾气。

    好强的杀意……

    这小子究竟杀过多少人?为何杀意如此浓重?

    突然间,吕布看到那名刺客那浓厚的戾气中出现了几丝黑色电光,随即,一头似狮似狼似虎的凶兽伴随着无尽的黑暗出现了他眼中。

    命格……武人的本命魂兽!

    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在临死前觉醒了命格!

    很奇怪地,吕布发现那名刺客的本命魂兽似乎并不完全,身躯时而出现诡异的扭曲与破碎现象。

    凭借着这种不完全的命格是无法战胜董卓的……

    吕布微微摇了摇头,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发现那名刺客有点不对劲,他惊愕地发现那只似狼似虎、似狮的凶兽竟然依附在那名刺客身上。

    附魂?

    吕布愣了愣,但是随即,他摇了摇头,喃喃说道,“并不是自主意识的附魂呢,而是被遭到了妖血的反噬,但是这种……唔,是本能地感受到了危机么?兽性的本能!”

    “有意思,有意思!”董卓那渐渐失去兴趣的双目中,重新燃起了饶有兴致的火焰,欢愉地望着那不远处的刺客,狂笑着说道,“多么惊人的杀意,多么暴虐的气息,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太令董卓意外了,颍川黄巾陈蓦!”

    话音刚落,董卓的眼神突然一愣,连带着吕布也是一脸愕然,因为吕布发现,那名刺客竟然在一瞬间化作一道黑影出现在了董卓身旁,如同饥饿的野兽般一口狠狠咬在他肩膀上。

    董卓愣了愣,左手一振,却发现自己挥出的拳头竟然贯穿了对方的身躯……

    不对,那只是一个幻影?

    “轰!”

    “轰!轰!”

    九婴那九颗脑袋张开布满獠牙的嘴,追逐那道黑影的踪影,但是很奇怪的,明明是正中对方,但是结果却只咬到了一嘴的青砖碎石。

    怎……怎么回事?这种怪异的感觉?

    吕布下意识地松开了环抱着的双臂,凝神注意起那名刺客的动作。

    那小子的动作并不是那么迅速啊,但是为什么,董卓那家伙的攻击都落空了呢?

    就在吕布疑惑的同时,那道黑影因为董卓的反击而被逼退,在那一瞬间,那名刺客的身体竟然出现了数个身影重叠的诡异现象。

    吕布用自己的眼睛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一瞬间。

    自己看到的那些,竟然都是幻影?

    在黑暗中隐藏本体,在本体移动后的一瞬间才产生影像,迷惑对手,怪不得董卓那厮打不到那小子,因为那家伙的速度,比自己的影像还要快,董卓所看到的,永远是那小子本体离开后一瞬间才产生的幻象,这就是那小子命格的能力?

    吕布眼中露出几许惊讶,但是随即,又摇了摇头。

    确实是个不错的能力,但是如果对方提前判定攻击的位置,那么这种欺骗眼睛的小把戏也就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果然,就在吕布发现那名刺客能力破绽的同时,董卓也发觉了,明明那道黑影离自己还有一两丈远,但是他却已经举起拳头,朝着空无一人的地方挥去。

    “这下该结束了……”

    吕布暗暗摇了摇头,但是片刻之后,他发现自己错了,因为他惊讶地发现,董卓的脸上竟然露出了惊愕的表情,同时,他的手背上出现了一道血淋淋的抓痕。

    竟然打空了?怎么回事?不可能会打空啊!

    在瞬息之后,那名刺客的影像出现了,正如吕布与董卓所预料的那样,朝着董卓胸部而去,要知道,那时候董卓已经举起拳头了,方向、位置都丝毫不差,这怎么会打不到呢?

    就在吕布暗自惊讶的刹那,他震惊地发现那名刺客仿佛是预知到了董卓的动作,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还顺便伤到了董卓。

    凑巧?

    但是在连续几次发生了类似的事后,吕布否决了自己的看法。

    不可能的,就算是自己,也无法做到在急速向别人靠近的情况下瞬间折转方向,除非是早有准备,换句话说,他至少要在董卓挥拳之时,准确猜测到董卓的挥拳路线,从而改变方向。

    但是诡异的是,看那小子的行动,他似乎是早在董卓挥拳之前便猜出了他的动作,但是每次都能准确无误,一次两次或许是凑巧,但是连续几次不曾有半点失误,匪夷所思。

    难道说,那小子能够预测对方的动作?

    想到这里,吕布心中一惊,连续观察了那名刺客许久,从而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果然,那小子的能力不但是在本体快速移动后的一瞬间才产生影象,而且还能预测到对手下一瞬间的行动……

    忽然间,吕布萌生了一个古怪的想法,那小子的诡异能力,或许不下于董卓那个怪物啊!

    在快速移动的同时延迟了产生影像的时间,从而蒙蔽对手,即便对方发觉了这个把戏,提前预判,也能在一瞬间察觉对方的想法,从而改变攻击的方式,换句话说,在实力相差不远的情况下,对方永远捕捉不到那小子的本体。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只不过……

    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啊……

    想罢,吕布转头望向董卓,默默地望着董卓身后那魔物的九颗蛟首嘴里冒起了红色的闪光,随即,董卓手背上的白色眼状花纹也泛起了相同的光芒。

    【崩劲·九龙炙炎!】

    “轰!”

    一道炙热的炎流如同山洪般从董卓的拳劲中宣泄而出,那滚烫且如岩浆般的赤焰瞬间将沿途遇到的所有事物都吞没其中,隐约间能看到九条焰龙飞舞而出,令所有阻挡在面前的事物都熊熊燃烧起来,而且这股炎流甚至还波及到了殿外,只不过被吕布伸手挡住。

    片刻之后,待屋内火势退下,吕布便一眼瞧见那名刺客浑身上下冒着青烟倒在地上,身上甲胄破损极为严重,显然是受到了正面的冲击。

    果然!

    吕布微微叹了口气,有些攻击距离广阔的招式,就算能提前预测到,也是来不及躲避的……

    不过这小子的能力确实很有意思!

    “畅快,畅快!董某好些日子没这么畅快了!”踏着仍然燃烧着火焰的青砖,董卓哈哈大笑从火焰中走了出来,望着倒在地上的战意勃发地说道,“快起来,小子,董某此刻正是兴致高涨啊,莫要扫兴!再让董某看看你那诡异的命格能力,哈哈哈哈!”

    但是很遗憾,那名倒在地上的刺客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连带着依附在他身上那头不知名的凶兽也破碎涣散重新变成戾气。

    “嘁,这么不经打?”董卓看上去似乎十分扫兴,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在吕布极其厌恶的目光中,用右手在自己左手手腕处一划,顿时血流不止,随即,只见他一把提起了倒在地上的陈蓦,将自己的鲜血灌入陈蓦口中。

    “如此难得的乐趣,就此结束岂不是太可惜了?快喝!待伤好后继续和董某厮斗!哈哈哈哈……”

    望着董卓一脸狂笑,吕布冷声一声,他不止一次见到过这种情景,那是董卓取乐的方式,毕竟寻常武人根本耐不住董卓三下两下,而这时,董卓便将自己的血灌给他们,毕竟董卓的血液有着快速愈合伤势的能力,而待那些武人伤势愈合之后,董卓便会继续逼着他们与自己战斗,从中找寻快乐。

    或许,看对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暴戾如董卓这样的武人最大的欢乐。

    “啪!”董卓将陈蓦丢在了地上,兴致勃勃地站在一旁,等待他伤势愈合。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喝下了董卓血液的陈蓦竟然在地上翻滚惨叫起来,仿佛承受着无比巨大的痛苦。

    而对于这种事,吕布显然也是司空见惯。

    毕竟董卓是觉醒了命格的武人,他的血并不是普通人的血,带有凶兽九婴气息的妖血,但凡武人一旦觉醒命格,他的血液便会逐渐变得与常人不同,胡乱将自己的血液灌给别人,那是武人的大忌,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命格魂兽的血液气息,尤其是暴戾气息格外浓重的凶兽。

    在董卓与吕布略显疑惑的目光中,陈蓦身上的气息在一阵翻滚后,再度浮现出之前所出现过那头不知名的凶兽,更诡异的是,或许是被董卓的九婴妖血一激,使得那刺客命格魂兽比较刚才竟然变得清晰起来,再没有刚才那诡异扭曲、破碎的现象。

    但是不知怎么,如今陈蓦所呈现的命格,竟然并非先前大汉天子刘宏所见过的瑞兽【白泽】,而是换了一副模样。

    只见那头凶兽似狮、似狼、似虎、似狐,长两丈余、高一丈余,身长黑色皮毛,上面绘着金色诡异花纹以及赤红色瑞云图案,首、尾部细毛呈金黄色,尤其显长,四爪粗壮有力,爪尖锋利如刀,双目血红、隐隐泛着凶芒,背部脊椎长有一排倒刺,从脖子后一直延续到尾巴,全身上下如同电弧般闪烁黑色的电光,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重戾气与沉沉杀意。

    “有意思,有意思……”似乎是瞧出了什么,董卓的眼中散发着极其浓厚的兴致,然而正当他欣喜若狂地向那名刺客走去时,忽然旁边伸出一柄画戟挡住了他的去路。

    是吕布!

    “……”刹那间,董卓脸上取乐的笑容退的一干二净,隐隐带着几分警惕望向吕布,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儿莫不是也技痒想与为父切磋一下?”

    “切磋就算了吧,在探明义父最后一处要害所在前,我不会动手!”

    “呵!”董卓脸上露出几分戏谑笑容,随即又疑惑说道,“既然如此,那你这是?”

    只见吕布转头望了一眼地上气息逐渐变得平稳的陈蓦,带着几分深意说道,“不知义父还记得么,孩儿说过,只要这小子有孩儿八分本事,那么孩儿或许会试试义父的极限……”

    “呵呵,确实有这句,不过……这小子可没你所期望的那份实力啊!”

    “孩儿认为,那只是眼下,这小子本命之力诡异不下于义父,只需经过孩儿磨练,他日必定有一番作为,即便无法超过孩儿,至少也会有孩儿**分本事,到时候,义父便不能像如今这样逍遥自在了……”说着,吕布顿了顿,带着几分挑衅的目光望着董卓,淡淡说道,“就看义父敢是不敢?!”

    “哦?”董卓嘴角浮现出几丝难以捉摸的笑容,戏谑说道,“看来奉先似乎颇有信心啊,奉先的实力,为父是了解的,不过即便是两个奉先,恐怕未必能拿为父怎样吧?再者,奉先就这么肯定,这小子日后会如同奉先这样成为一头猛虎?”

    “啊,因为他的命格,是不下于【穷奇】的凶兽,【贪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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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末年立志传介绍:
宅在一处,静观风云
曹操、刘备、孙权、袁绍、袁术、刘表、张鲁、马腾、董卓以及等等一系列大能们,请无视我吧
活下去是我的目的,好好活下去是我的动力,我是来打酱油的
(注明:这是一个坑,无聊时写写,对更新莫要抱有期望!
Ps:文中事项内容,参照三国志,毕竟已经有一本参照三国演义了。)东汉末年立志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东汉末年立志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东汉末年立志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