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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末年立志传全文阅读

作者:贱宗首席弟子     东汉末年立志传txt下载     东汉末年立志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东汉末年立志传全文阅读

第一章 魂回千年

    人,有轮回么?

    有时候,陈蓦常常会这样胡思乱想。

    十几年的知识教育告诉他,人是不存在灵魂的,当生命结束的那一刹那,所有的一切都会结束,当然也不存在所谓的轮回。

    人生,并不是可以存档、读取的游戏,一旦做出了错误的决定,便无法再挽回。

    人的一生,要怎样渡过才会有意义?

    大多数的人会说,追逐梦想、追寻理想,并且为了这个梦想与理想而奋斗,但是,有些时候,事情往往没有那么简单。

    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在这个世界上,也存在着一些没有理想、没有梦想的人。

    没有理想、没有梦想,就意味着失去了未来的方向,失去了拼搏的动力,在残酷的现实世界中,这类人注定会成为社会的基石,只能随波逐流,迷惘地渡过这一生。

    陈蓦,便是其中的一个。

    但是啊,他从前也是一个具有梦想与追求的人,或者说,直到昨天,他还是。

    直到收到了她的请帖,结婚请帖,一个从小就喜欢、喜欢了整整十几年的女人……

    “唰啦!”

    陈蓦拉开了窗帘,天空很晴朗,今天多半会是一个好天气。

    望了眼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陈蓦走到桌子旁,伸手拿起一枚飞镖,撇头望了一眼挂在另外一边墙上的靶子,似乎根本就不需要标准,右手一甩,飞镖在跨越了大半个房间,正中靶心。

    这,或许是陈蓦唯一拿得出手的技术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陈蓦一感到苦闷,就会在自己的房间里玩飞镖,从满壁的坑坑洼洼到现在不需要刻意瞄准也可以凭借手感正中靶心,一直持续了相近十年。

    因为性格的原因,他不太习惯去热闹的场所,也不擅长与人交际,这导致他的朋友很少,当然,能够谈心的朋友,更是少之又少。

    因为几乎没有可以商量事物的朋友,陈蓦遇到难题的时候,总是一个人思考,他不习惯将自己的苦恼告诉别人,从小时候起就是这样。

    瞥了一眼摆在桌上的请帖,陈蓦握着飞镖的右手一甩。

    “笃!”

    并不是飞镖正中靶心的声音,而是误射射中了墙壁,完全不上靶,这在近几年中是极其少见的情况。

    “笃笃!”

    又连续两次的失误,洁白的墙壁上那明晃晃的三支飞镖格外地刺眼。

    “呼!”又瞥了那张请帖,陈蓦深深吸了口气,凝神望着那挂在墙上的靶子。

    “嗒!”终于,在连接三次失误后,第五枚飞镖终于正中了靶心,飞镖的金属箭头深深没在靶子中,可想而知,以前那些位房东愤怒的理由。

    去,还是不去呢?

    陈蓦拿起桌上的请帖坐在床边,凝神望着请帖上新娘的名字。

    【应该去!】

    陈蓦的心底仿佛出现了一个声音。

    “去了又能怎么样呢?”

    【告诉她你的心意,你埋藏了十几年的心意!】

    那个声音仿佛用近乎呐喊的语调说道。

    “说了又能怎么样呢?”

    【如果你说了,至少能让她知道你的心意,但是不说,她永远不会知道!】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职员,我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

    【愚蠢,你的失败,就是因为你这份不思进取的思想,这个世界的一切,都需要用自己的双手来争取,如果不想着往上爬,就注定会成为别人的踏脚石,一切你所想要的东西,你永远都无法得到……】心底的声音突然变得激烈起来。

    “不要再说了!”

    【……嘁,懦夫!】那个声音不再做声了。

    是啊,我只是一个懦夫而已……

    披上外套,陈蓦步出了自己的住所,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插在口袋中的右手,一直拽着那张请帖。

    现实的世界,不是奇妙的童话,即便是纯净到不掺杂丝毫金钱的的爱情,也需要面包来支撑。

    这个道理自己很早就懂,但是到真正明白的时候,太晚了……

    陈蓦一直走着,漫步目的地走着,一直走到了傍晚。

    抬头望着那渐渐落下的夕阳,陈蓦伸手拿出了那张一直被拽在手中的请帖。

    “过时间了呢……”

    陈蓦用复杂的眼神望着那张请帖,忽然右手一捏,将它捏成了一团。

    【哼!】隐隐地,仿佛心底传来一声充满嘲讽的冷笑。

    这样就可以了……

    “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但是别人可以,只要她过得好,就可以了……”陈蓦喃喃说着,也不知是想说服自己,还是想说服心底的那个声音。

    回去吧……

    白白浪费了一天的时间,陈蓦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去……

    “小伙子!”忽然,路边有一个看卦的老头喊住了陈蓦,用浑浊的眼睛望着他,说道,“看个卦吧,小伙子!”

    看卦?

    陈蓦愣了愣,若是在平时,他根本不会去相信这种迷信的卦象,但是今天,或许是为了平息自己的内心吧,他走到了老头身前,蹲了下来。

    只见老头盯着陈蓦看了半天,掐指一算,忽然眼中露出一种惊讶的神色,皱眉说道,说道,“小伙子,你命犯桃花……”

    “桃花?”就算是心情极度失落的陈蓦听到这句话也乐了,自己?命犯桃花?二十多年没有一个女朋友的自己,竟然命犯桃花?

    也许是看出了陈蓦的想法,老头摇了摇头,表情十分严肃,用惋惜的口吻说道,“小伙子,我说的是劫数,刚才我就看你印堂发黑,这个可不是吉兆啊,近期你有血光之灾……”

    一张口就什么血光之灾,然后再告诉你怎么怎么化解劫难,没想到这种骗术还有人用啊?呵!

    陈蓦感到可笑地摇摇头,站起来从钱包里抽出两张十元放在老头的卦摊上,正想转身离开,却见老头一把抓住了陈蓦的衣服,凝重说道,“今天十二点一过,就是你二十四岁生日,对不对?”

    “唔?”陈蓦愣住了,惊讶地望着老头说道,“你……这又是什么骗术?”

    “骗术?”老头气乐了,胡须颤颤盯着陈蓦看了半天,忽然摇头说道,“小伙子,实话告诉你,你是天生短命之相,每一世都只能活二十四年,具体为什么老头子也不清楚,可能是你前世杀戮过多,折损了阳寿,我教你一个解劫数的办法,你赶紧回家,路上无论碰到什么人都不要去理睬,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去管,一定要在十二点前回到家里,然后关紧门窗,把房间电灯全部打开,哪也不要去,到明天早上,也许就可以没事了!”

    “……”望着老头凝重的表情,陈蓦哭笑不得,敷衍似地点点头,“好好好,我知道了,多少钱?”

    老头盯着陈蓦看了半天,忽然摇头叹了口气,说道,“你身上所有的钱!”

    陈蓦愣住了,皱了皱眉,心中有些生气,转而一想这老头穿着单薄的衣服在这大冷天摆摊怪可怜的,想了想便拿出钱包将里面三百多块钱全部拿出来给了老头,反正银行卡里还有几百块,足够支撑到发工资了。

    “给你,全部了,行了吧?老头你也早点回去吧,现在的人不信这个!”抖了抖空钱包,陈蓦转身离开了。

    望着陈蓦离开的背影,算卦老头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说实话,陈蓦并没有将那个算卦老头的话放在心里。

    虽说老头算到今天十二点一过就是陈蓦的生日,这叫陈蓦有点吃惊,但什么劫数啊,血光之灾啊什么的,确实有点玄乎了,陈蓦会将钱包里的钱全部给了那个老头,不过是看他蛮可怜罢了。

    确实,如果衣食无忧的话,那个老头又怎么会在大冷天在路上摆摊看卦呢?况且天色渐渐深了,那条路上的行人又那么少。

    “血光之灾……”一想到老头说这句话时的认真表情,陈蓦就感觉有点好笑,也算是稍稍让他那颗失落的心好受了点。

    现在还有这玩意么?

    站在路口,陈蓦微微叹了口气。

    正想打车回家,一摸口袋才想起来,自己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那个老头。

    没办法,陈蓦只有步行回自己的住处。

    但是,他并没有听老头的话马上回家,而是继续在路上逛着,漫无目的地逛着。

    因为就算回去也只是一个人,不如在外面吹吹风,也许心情会变得稍稍好受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转眼间就快到子夜十二点了,正走在一条偏僻道路上的陈蓦忽然发现道路两旁的路灯有些不对劲,一下熄灭、一下又亮起,一闪一闪地叫人有点毛骨悚然。

    回头看了几眼,陈蓦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条路上连一个行人都没有了,也没有了往来的车辆,寂静地可怕。

    “唰!”

    突然,道路两旁的路灯全部熄灭了。

    在那一片漆黑的远处,渐渐响起了“咔嚓、咔嚓”的声音,伴随着“踏踏”的脚步声。

    冥冥地,陈蓦好似感觉背上泛起一阵凉意,不由自主地裹了裹外套,眯着眼睛望向那传来古怪声音的地方。

    那是什么?

    陈蓦隐隐好似看到一群朦胧的身影,他们穿着古代士兵的铠甲,手中握着长矛……

    就在陈蓦一脸惊讶想要再看得仔细点时,忽然身旁传来了一个声音。

    “将军!”

    陈蓦下意识地一转头,却看到一个无头的士兵正站在自己身边,再一看,自己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满了密密麻麻的无头士兵。

    “将军!”

    这骇人的场面,让陈蓦整个人都不由颤了颤,吓地脸色惨白。

    然而当他回过神来时,他却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灯火通明的路口,路上行人、车辆来来往往,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

    幻觉?

    陈蓦莫名其妙地望了望左右,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感觉有些可笑,正要过路口,却发现现在是红灯。

    就在这时,身旁走过一抹白色的身影,穿过人行道径直朝对面走去,

    “喂!”不知道为什么,陈蓦的身体下意识地行动了,只见他跑过去一把抓住了对方。

    那个白色的身影转过头来,望了陈蓦一眼,那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年轻女人,白皙的肤色,精致的五官,直看得陈蓦一愣。

    这张脸,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

    不知为什么,一看到她,陈蓦的心中莫名地涌起阵阵古怪的情绪。

    就在这时,陈蓦的脸上闪过一道灯光,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却看到一辆卡车正冲着二人驶来……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蓦做出了一个令自己也感到惊讶的举动,他一把将那个女人推了出去,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做。

    “砰!”

    陈蓦只感觉自己的身体一震,随即失去了知觉。

    在失去知觉的一刹那,陈蓦不经意间看到了路旁高楼上的大荧幕,荧幕上注明的时间,正是十二点,一秒不差……

    “撞死人了,撞死人了!”路人纷纷聚了过来,连肇事的司机也下了车,惊慌失措地跑向陈蓦。

    望着倒在不远处满身鲜血的陈蓦,那个美丽的女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仿佛是掺杂着恨意的爱恋,但是一秒钟后,她眼中复杂的神色退地一干二净,一脸地诧异地望着四周,喃喃说道,“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说完,她注意到了倒在地上的陈蓦,急忙跑了过去,用手推了推陈蓦的身体,惊慌失措地喊道,“喂喂,你没事吧?你说话呀!”

    半个小时后,救护车来了,将早已没有了呼吸的陈蓦带到医院急救,连带着那个受了轻伤的美丽女人。

    路上围观的行人也渐渐散开了,这时,路口走过来一个看卦的老头,正是陈蓦先前遇到的那一位。

    只见老头默默地望着地上的鲜血,摇头说道,“老头子我已经警告过你了,唉!”说着,他从背囊中抽出一本古书,一边翻着书页一边说道,“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听话乖乖回去……别以为老头子贪财,你那点钱,老头子还真看不上眼,要你身上所有的钱,是为了让你和老头子我有点干系,我好救你……念你心肠不错,年纪轻轻死了确实怪可惜的……”

    说着,老头蹲下身,用手蘸着地上的鲜血,在路口画了一些古怪的符号。

    “哧!”一辆卡车在老头面前停下了,鸣响着喇叭,车窗里探出一个脑袋,没好气地喊道,“大半夜的找死啊,老头子!”

    算卦的老头淡淡瞥了一眼那个司机,画好了符号站了起来,默念了几句咒语,手指一指地上鲜血,沉声喝道,“魂归魄所,迷途孤魂,回去你该去的地方!咄!”

    话音刚落,地上的鲜血突然间化作一道红光,冲天而起,让那个司机看傻了眼。

    “我眼花了?”司机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却发现那个算卦的老头早已消失在街道上了。

    而与此同时,算卦的老头背着行囊走在另外一条街道上,摇颤着头轻叹着。

    “唉,小子,为了拿你那么点钱,老头子我可不知道要折寿多少年……”

    说着,老头好似感觉到了什么,浑身一震,忽然停下了脚步,掐指一算,脸上露出了惊骇的表情。

    “怎……怎么可能?那个小子的魂魄竟然消失了?!”

    第二天,报纸上发布了一条新闻,某街道一青年男子见义勇为,为救一女子,不幸当场被卡车撞倒,经抢救无效,身亡。

第二章 惊愕

    嘶!

    当然陈蓦意识恢复的那一刹那,他就感觉到了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剧痛,那股子痛意,让他连喊的力气也没有。

    怎么回事?

    唔,对了,自己好像是救了一个人……

    嘶……

    耳边,尽是来回奔走的脚步声。

    难道是在医院么?自己是在病床上?可是为什么,那么挤呢……

    陈蓦努力地睁开眼睛,这一睁不要紧,差点没把他吓晕过去,他竟然看到一个死相恐怖的死人,那狰狞的面孔就就正对着陈蓦。

    “啊!”

    惊喊一声,陈蓦顾不上满身的剧痛,猛地坐了起来,他这才发现,他竟然躺在一堆尸体中。

    那可是遍地的尸体啊,一眼望不到边的尸体,有的身穿皮甲,有的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服,有的尸体健全,有的缺胳膊少腿。

    鲜红的血液,染红了整片大地。

    “唔?还有活着的?”

    “是官军么?”

    忽然,陈蓦的身后传来了几个声音,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却见到两个头裹黄巾的壮汉正用凌厉的目光望着自己,他们的手中拎着几副皮甲,似乎是从死人身上拨下来的。

    望着这两个壮汉拎着明晃晃的大刀,离这里越来越近,陈蓦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他搞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你们想做什么?”强忍着全身的剧痛,陈蓦惊慌失措地说道。

    出乎陈蓦的意料,那三个壮汉并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其中一个甚至还拍了拍陈蓦的肩膀,笑着说道,“不错,小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见对方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陈蓦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说话间,另一个壮汉也笑呵呵地说道,“我刚才已查过一次,正要把你们都埋了,还好你一口气喘上来了,要不连你小子一道埋了!”说着,他也拍了拍陈蓦的肩膀。

    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陈蓦勉强挤出几分笑容,望向远处,只见远处也有不少头裹黄巾的壮汉,他们握着长刀,挨个地检查尸体,凡是头裹黄巾的尸体,他们会小心翼翼地背起,背到一个深坑中,轻轻地放下去,有时还会发出一声叹息;而如果是身穿皮甲的尸体,这些壮汉就会用手中的战刀再在那具尸体的致命处戳上一刀,然后拖着尸体到另外一个深坑丢下去,全然没有刚才的小心谨慎。

    望着那些满身污血的壮汉脸上恶狠狠的模样,陈蓦咽了咽唾沫,不自觉地摸了摸脑袋,这才发现自己的头上似乎也裹着什么。

    微微松了口气,陈蓦望着在自己面前翻着尸体的两个壮汉,谨慎地问道,“这个……这是哪?”

    只见那两个壮汉抬头望了一眼陈蓦,好笑地说道,“伤到脑袋了?此处乃颍川,我军大胜朱儁老贼!”说着,他舔舔嘴唇,眼中露出期望的神色,欣喜地说道,“今日可是一场大胜啊,想必大帅要犒赏三军!”

    望着那两个壮汉喜滋滋的表情,陈蓦一脸惊骇地望向四周。

    尸体,那真的是尸体啊,有的连头都被砍下来了,血肉模糊,这可绝对假不了……

    这里,是战场啊!

    问题是,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时候,自己为了救一个女的,然后被卡车撞到,然后……

    然后就到了这里?

    自己,穿越了?

    这……这怎么可能?!

    陈蓦的思绪混乱了。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的尸体都被那些头裹黄巾的壮汉埋了,刚才与陈蓦说话的两个壮汉走到了陈蓦面前,说道,“小子,还能走么?”

    陈蓦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正要站起来,却只感觉全身一阵剧痛,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在地,幸好被其中一个壮汉一手扶住。

    这站起来之后,陈蓦才发现,这两个壮汉可真壮实啊,自己竟然只到他们的腰部……

    等等!

    腰部?

    陈蓦下意识地望向自己的右手,他这才发现,那竟然是十四、五岁孩子的手。

    “这样就不行了?真没出息!”揶揄了一句,扶着陈蓦的壮汉一用力,就将陈蓦抗在肩膀上,一手提着几具皮甲,一手扛着陈蓦,朝着远处走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扛着陈蓦的壮汉说了一声“到了”。

    陈蓦费力地抬起头,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

    他看到了什么?他看到了一座极其雄伟的木质营寨,占地之大,一眼望不到边。

    走进营寨后,一路上尽是一顶顶巨大的帐篷,成千上万头裹黄巾的人在营内来来回回,有的担水做饭,有的运送伤员,场面极其状况。

    “小子,你是那个伍的?”扛着陈蓦的壮汉问道。

    陈蓦哪里答地出来,含糊地哼了两声。

    那壮汉见陈蓦满头鲜血,又见他刚才行为古怪,以为是伤到了脑袋,也不在意,耸耸肩说道,“罢了,反正这两日大帅想必会令我等休整一番,我且将你安置到我帐内,可好?”

    陈蓦只得点了点头。

    于是,那两个壮汉便将陈蓦抗到了自己的帐篷,将他放在帐内一处用干草铺好的铺位,又对陈蓦说道,“小子,我二人要去赵伯长处复命,你且在此好生安歇,晚间饭食,我会替你送来!”说话间,另外一个壮汉端了一个装满水陶碗过来递给陈蓦。

    陈蓦接过陶碗,由衷地感激道,“感谢两位大哥!”

    “谢什么,都是自家兄弟!等你养好伤,我等一同杀敌!”

    望着那壮汉憨厚的面容,陈蓦心情稍稍平静了些,问道,“两位大哥怎么称呼?”

    “我叫周仓,那厮叫裴元绍!”说着,两个壮汉撩起帐幕离开了。

    周仓?

    怎么有些耳熟……咦,周仓不是替关羽扛刀的武将么?

    望着周仓与裴元绍离开的背影,陈蓦暗暗诧异。

    关羽是东汉三国年间的人物啊,难道自己穿越到东汉末年了?

    陈蓦望着陶碗中的清水苦笑着,他从小就对历史方面不感兴趣,只知道几个有名的人物,其他的一概不知,真没想到……

    如果真的是历史中为关羽扛刀的周仓,那么现在就是东汉末年了,黄巾起义,唔,刚才见到的人个个头裹黄巾,应该错不了了……

    唉,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呢?

    或许是因为太劳累,或许是因为失血,陈蓦想着想着,渐渐睡了过去。

第三章 妙用

    等到陈蓦再睁开眼的时候,帐内的铺位上已经坐满了人,他粗粗一数,两排铺位,每排十个左右,差不多有二十个。

    只见在两排铺位的过道中,刚才将陈蓦送到帐篷的两个壮汉之一、裴元绍正一手握着一个咬了大半的馍馍,一手胡乱比划着,口中津津有味地说道,“就在那时候,马明将军策马冲上前去,大喝一声,‘敌将,纳命来!’继而手起刀落,将敌将斩于马下!”

    话音刚落,帐内的人纷纷喝彩。

    “好,好!”

    “然后是于苗将军,”裴元绍踱了几步,一转身刚比划了几个手势,正巧看到了苏醒的陈蓦,遂笑着说道,“醒了,小子?你的饭食在那,快吃吧,一边吃一边好好听着……且说于苗将军孤身一人闯入敌军阵中……”

    顺着裴元绍的手指一望,陈蓦看到草铺旁摆放着一只瓷碗,盛着微黄色的谷食,看上去不像是米饭。

    不过陈蓦现在正是饥肠辘辘,也管不了那么多,端起来正要吃,忽然又愣住了。

    没有筷子……

    陈蓦抬头望了一眼帐内其他人,却见他们竟是用手扒着谷饭,想了想,他望了一眼自己脏乎乎的右手,无奈地叹了口气。

    使劲在衣服上蹭了蹭,陈蓦抓着饭吃了起来。

    这不知名的谷饭,果然不如大米醇香柔软,不但粗糙地难以下咽,而且不时地会吃到碎糠和细石子,更别提那味道,那股子酸霉味,反正陈蓦是强忍着才没吐出来。

    不管怎么样,至少比饿着肚子要强。

    当裴元绍说到第三段的时候,周仓一手提着一坛酒,一手拎着一只烧熟的鸡,风尘仆仆地从帐外跑了进来,爽朗地说道,“弟兄们,大帅犒赏三军,每帐一坛酒,一只鸡!”

    不知为什么,帐内突然安静了下来,其中一个黄巾士卒望着周仓手中的鸡,失望地说道,“今日我军大胜官军,没想到就得一坛酒,一只鸡,这些东西就一个人吃也吃不饱,何况我们这里二十个弟兄?”

    话音刚落,在靠帐角的地方,一名脖子处、头部、右臂处缠着布条的黄巾士卒叹息说道,“看来传闻是真的了,军中粮草将尽,食物不足……”

    “住口!”一名年长些的士卒沉声说道,“要是被人听到,少不了治你个扰乱军心之罪!”

    整整一炷香的时间,一大帮人围着那坛酒、那只鸡长吁短叹着,正如刚才那个士卒所说,这些东西,哪里够二十人吃呢?

    就在这时,裴元绍站了起来,说道,“与其人人都吃不饱,我等不如来赌一赌运气!”

    “怎么个赌法?”其他人纷纷问道。

    只见裴元绍左右一望,忽然走到帐篷角落拿起一只陶罐,摆在帐篷最深处,随即从地上拿起一枚石子,走到帐篷口,对帐内诸人说道,“我等帐内,如今刚好有四伍共计二十人,以一伍为一队,我等每人取三枚石子在手,如有人侥幸将石子丢入瓦罐者,这坛酒、这只鸡就归那五人所有,你等意下如何?”

    其他人听了,点了点头,也是,五个人分着吃,总比二十个人分着吃要强吧?

    忽然,一个士卒指着陈蓦说道,“等等,我可不记得这小子乃我帐中弟兄……”

    话音刚落,周仓瞪着眼睛说道,“张拐角,皆是我黄巾兄弟,何分彼此?我知你心意,既然那小子是我带来,就归我伍内,我伍内今日折损一位弟兄,正好拿他补全,如何?”

    那名士卒顿时面色羞红,讪讪说道,“周伍长都这么说了,小弟哪敢有半点不满……”

    话音刚落,陈蓦邻铺的士卒轻哼一声,低声对陈蓦说道,“这个家伙叫张琅,说话最喜拐弯抹角,是故我等都叫他张拐角,也是个伍长,不过没我等周伍长厉害……我叫韩然,你旁边那个叫王卓,小兄弟怎么称呼?”

    “陈蓦。”

    “沉默?还有这个姓?”那士卒愣了愣,听陈蓦解释了半天,也不知明白没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道,“能叫唤就行了,周仓大哥是我等伍长,裴元绍裴大哥你应该也认识,他们两个,再加上我们三个,从今天开始就是一伍的弟兄了!”说着,他顿了顿,舔舔嘴唇压低声音说道,“放心吧,裴大哥眼力不错。”

    “呃……”陈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在士卒韩然的介绍下,陈蓦也算是粗略了解了这个帐内的情况,整个帐内共计二十人,分四个伍,伍长除了周仓和张琅外,第三个就是前面出言表示不满的伤患,名叫陶志,原先是个猎户,最后一个,就是刚才提醒陶志的年长士卒,叫范立,原先是一个小县的老兵,犯了罪才投的黄巾。

    商议之后,最终决定由帐内陶志一伍的人先试,然后是范立,再然后是张琅,最后才是提出这个建议的周仓、裴元绍等人。

    裴元绍最初也没将陈蓦算在自己人当中,见周仓那么说,脸上的表情一直有些犹豫。

    陈蓦看出了这一点,想了想对周仓说道,“周大哥,你和裴大哥把我救回来,我已经感激不尽,这个……说实话,我也不算你们伍内的人,也不好……”

    话还没说完,周仓一瞪眼,说道,“你这是打我脸啊,小子?”说着,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继续说道,“我既然这么说了,从今日起,你就是我们的弟兄,我们吃肉,少不了你一份!对吧,老裴?”

    裴元绍也是个重义气的人,见周仓这么说,一点头,说道,“对!从今日起,我等共同进退!”说着,歉意地望了一眼陈蓦,他也意识到了陈蓦为什么会那么说。

    就在说话的时候,陶志一伍的五个人都尝试过了,但是一个也没中。

    别看那瓦罐口不小,有碗口大,但是距离远啊,从帐门到账底,整整有三丈多,换句话说,至少在十米以上,普通人要想丢进去,确实只能凭运气。

    果然,范立一伍的五个士卒也失败了,直到尝试张琅时,也不知是他今日运气特别好还是怎么着,只听当啷一声,竟然投中了。

    “中了!中了!”张琅喜地眉开眼笑,他伍内的士卒也是笑容满面。

    “嘁!”周仓暗暗撇了撇嘴,看得出来,性格爽朗的他对那个张拐角没有半点好感。

    “放心,看我的!”拍了拍周仓肩膀,裴元绍站了起来,冲着喜滋滋的张琅没好气说道,“瞎乐和什么?我等还没试呢!”

    “那你来啊!”张琅嘿嘿笑着退到了一旁。

    只见裴元绍从地上拿起三枚石子,凝神望着那只瓦罐,深深吸了口气,随即右手一挥。

    “铛!”石子径直砸了罐沿弹开了。

    “嘿!”张琅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着。

    “笑什么笑!”裴元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犹豫一下,又丢出一枚石子,没想到第二枚的准头更差,只是堪堪插过瓦罐的边缘。

    “可恶!”裴元绍暗骂一句,聚精会神瞄准了半天,又丢了一次,只听“啪”地一声,石子竟然将瓦罐的柄打碎了。

    三枚,都没有中。

    “该死!”裴元绍懊恼地回到了自己一伍的草铺,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看周仓等几位兄弟的脸。

    “我来!”周仓站了起来,从地上挑了三枚石子,对着瓦罐瞄准了半天,结果一枚都没中,别说没中,连续三次连瓦罐的边都没擦到,还不如裴元绍呢。

    最终,周仓黑着脸回到了自己的草铺闷闷不乐。

    韩然说的没错,裴元绍的眼力确实不错,因为只有他连续三次都擦到了瓦罐,其他人,除了张琅是侥幸投中外,没有一个人能像他那样。

    继周仓之后,韩然和王卓也失败了,只剩下了陈蓦。

    看不惯张琅那急不可耐地想要拍开酒坛的模样,裴元绍恨恨说道,“你想做什么?我等还有个兄弟没试呢!”

    望了一眼陈蓦,张琅轻蔑地说道,“就凭他?比不比都一样。”

    “你!”裴元绍气地满脸涨红,想要说却又说不出什么,憋在心里好不难受。

    “小人得志的模样!”周仓低声骂了一句,回头望了一眼陈蓦,见他满身创伤,犹豫了一下,叹息说道,“算了,别试了,你有伤在身,万一伤上加伤,那就糟糕了,不就是一坛酒,一只鸡么,日后有的是!”

    望着周仓憨厚的表情,陈蓦微微一笑,说道,“让我试试吧!”

    “这……”见陈蓦坚持,周仓犹豫了一下,点头说道,“也罢,你就去试试吧,输了也不需在意!”

    “嗯!”陈蓦点了点头,挣扎着从草铺上站了起来。

    望着陈蓦摇摇晃晃走到帐口,张琅眼中的轻蔑之色更浓。

    从地上拾了三枚石子,陈蓦拈起一枚放在右手,望着远处的瓦罐,虽说这段距离要比他射飞镖的距离远上一米多,但是要知道,飞镖的靶心那才多大?

    唯一的障碍,只不过高度的差距而已。

    “希望手感还在……”嘀咕了一句,陈蓦望了一眼那瓦罐,右手一挥。

    这才甩出石子,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偏左了……

    果然,只听叮地一声,瓦罐丢中了口的边缘,弹开了。

    “可惜!”裴元绍狠狠地用拳头砸着地面,身旁周仓也是一脸的遗憾之色。

    深深吸了口气,陈蓦又丢出一枚,而这一次,竟然砸中罐口另外一边的边沿。

    这回是偏右了……

    陈蓦嘀咕了一句。

    到陈蓦第三次尝试的时候,其实周仓与裴元绍等人已经不抱希望了。

    但是谁也没想到,只听“当啷”一声,这枚石子竟然中了。

    “中……中了?”周仓瞪大眼睛望着那瓦罐,身旁裴元绍更是连忙跑过去查看,蹲在瓦罐旁欣喜地喊道,“中了,中了!”

    “真中了?”张琅有些傻眼,灵机一动指着裴元绍说道,“不对,刚才那声音分明是没中,是你偷偷放进去的!”

    “你!”裴元绍气地一句话说不出来,另外一边周仓更是勃然大怒,猛地站起身来,怒声喝道,“张琅,你这厮是什么意思?!”

    见周仓喊自己名字而不是别称,张琅就意识到周仓当真愤怒了,心下有些畏惧,畏畏缩缩地说道,“不然你叫那小子再投一次?”

    别说周仓与裴元绍二人,就连陶志和范立两个伍长都看不过去了,他们刚才看得清清楚楚,裴元绍可不是那种会使下三滥手段的人,再说了,本来就是凭运气的玩意,怎么再试一次?

    见周仓气地已经撩起袖子了,陈蓦又从地上拾起三枚石子,说道,“再试就再试,裴大哥,你让开一点!”

    “真……真要试?”裴元绍有些犹豫,不过见陈蓦这么说,他也只好让开,毕竟是陈蓦投中了。

    在所有人聚精会神的注视下,已经估算好力道的陈蓦甚至连瞄准都省略了,只听“铛铛铛”三声脆响,三枚石子应声丢入瓦罐之中。

    别说张琅、周仓、裴元绍,整个帐内除陈蓦外十九名黄巾士卒都傻眼了。

    “怎……怎么可能?!”

第四章 异于常人的士卒

    最终,陈蓦得到了一只鸡腿,连带着很大一块肉的鸡腿,毕竟这是陈蓦赢来的奖励,而且他重伤在身,需要肉食补补身体。

    韩然和王卓两人各分到了一只带着皮肉的鸡翅,因为他们也受了不轻的伤;周仓拿了另外一只鸡腿,但是要比陈蓦的小上很多,至于裴元绍,则只要了众人剩下的鸡壳,别看分量挺重,其实全是骨头,已经没多少肉了。

    但是裴元绍似乎并不在意,这家伙虽然外表看上去挺凶悍,其实却是一个很重义气的汉子。

    至于那坛酒,在陈蓦的建议下,周仓还是选择和帐内的弟兄们分了见周仓一伍人如此义气、豪爽,陶志和范立两个伍长也不再推辞,道了声谢,便与周仓等人一同喝了起来。

    虽说一坛酒实在是少得可怜,还没等众人喝出点味道便没了,但是帐内众人的关系却一下子拉近了。

    当然,其中并不包括张琅的那一伍人。

    接下来的两日,就像周仓所说的,黄巾军大帅波才整编军队,毕竟这场大战后,许多编制都被打散了,像伍长、什长等低级军官战死了不少,军队需要休整,于是,陈蓦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周仓伍内的士卒。

    或许黄巾军中确实粮草将尽,食物不足,大帅波才所谓的犒赏全军三日,也不过是每日多了一坛酒、一只鸡。

    不说陈蓦,但是营内其他黄巾士卒却隐隐有了不满的声音。

    “军心浮动啊……”虽说陈蓦对古代的战事并不了解,但他至少也看得出当前的状况。

    “嘶……”在陈蓦左手边的草铺上,韩然正在自己换着绑在伤口上的布条,虽说血已结痂,但是被他一撕,鲜血顿时又流了出来。

    只见他望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沉默了半响后,忽然低声说道,“大帅也太不把我等当人看了,我等衷心为他效命,奋勇杀敌,奖赏却仅是一坛酒、一只鸡!”

    当时帐内有许多人,除了与周仓等人关系不好的张琅等人出帐站岗,其他人都在,听到韩然不满的话,表情都变了一变。

    或许是那坛酒起了作用,伍长范立咳嗽一声,提醒说道,“嘘!禁声!此等妄逆之言若是被人听到,轻则四十军棍,重则斩首示众,你想死啊?!”

    其实韩然刚说完,周仓已经意识到了,只不过来不及阻止,见范立似乎没有上报的意思,心下松了口气,感激地望了一眼范立,随即抬起右手狠狠一拍韩然的后脑,低声骂道,“胡说什么!”

    韩然吓了一跳,缩了缩脑袋不敢做声。

    但是他的话却激起了其他士卒久久压在心中的不满,比如伍长陶志。

    “哼,我陶某倒是和韩然兄弟一个意思,”用湿布擦拭着手中的砍刀,陶志愤愤不平地说道,“大帅要我等为他卖命,陶某没有半点怨言,但饿着肚子如何与官军厮杀?自举兵起,我等伙食一日比一日差,直到昨日,竟然只是一碗馊谷……”

    “陶伍长!”范立压低声音打断了陶志的话。

    “怕什么,”陶志一扯身上单薄衣服,狠声说道,“在座的都不是外人,倘若真有人起异心,为图功劳将我上报,陶某也不吝啬这条命,要拿便拿去,也省得日日憋着这口恶气!”

    “这……唉,陶伍长言重了!”范立无奈地叹了口气。

    “范伍长不是那意思,我等三伍兄弟,依周某看来,都是重义气的兄弟,岂会有人做出这不义之事?”周仓也出声劝道。

    “不过换成张拐角那小子就不好说了!”裴元绍吐了一口唾沫,不屑地说道。

    帐内其他人会意一笑,自昨日投壶之事后,他与陶志两位伍长也很看不起张琅。

    “确实,张琅此人,功利之心过重!”范立轻笑着摇了摇头,望向陈蓦转移话题说道,“万万不曾想到,小兄弟竟有如此绝技,不知小兄弟何方人士?”

    “呃……”陈蓦张了张嘴,一脸犹豫,欲言又止。

    周仓一见,会错了意,拍着陈蓦肩膀笑着说道,“老范别在意,我们这位小兄弟多半是在厮杀中伤到了头,许多事浑浑噩噩。”

    见陈蓦满身伤痕,头上也是裹着布带,明显是受了重伤,范立恍然大悟,也不在意,点头说道,“怕是老人们所言失魂之症,此事可大可小,小兄弟需谨慎,不过捡回一条命已属万幸,再要多求,恐怕上天要发怒哇!”

    “哈哈!”见范立说的有趣,其他人微微一笑,压抑的气氛稍稍有些回升。

    随后,帐内众人闲聊了几句,之后,话题便扯到了日后的战斗中,他们认为,一旦打败了官军,推翻了暴汉,大帅一定会重赏麾下士卒。

    或许真的是太闲了,众人说着说着,便就着赏赐的问题争论上了,而且数目越吹越大,最后甚至说到了黄金百两、赐封将军什么的。

    一群人说说笑笑,连带着陶志伍长心中的郁闷之气也消了几分。

    因为先前官军的抵御实在是太过疲弱,众人都坚信大贤良师张角能够带领他们推翻暴汉,以至于他们甚至开始议论战后的事。

    “若是得了赏赐,我便回家乡娶一房妻室!”陶志伍内一个看似比较腼腆的士卒不好意思地说道。

    “哈哈!”帐内众人皆笑了,其中裴元绍更是揶揄道,“若是大帅赏你黄金百两,别说一房妻室,再添一妾又何妨?”

    众人哄堂大笑,那个士卒被说地面色通红。

    或许是为了打发时间吧,众人轮流说了一通,不过大多是领了赏赐回家乡娶妻生子,购田买地,或许,这便是黄巾底层士卒的共同心声吧。

    要不是因为活不下去,有几个会投身战场、过着有一天没一天的生活呢?

    他们的理想,无非是一份少得可怜的军饷,或是为了家乡饥肠辘辘的亲人,或是为了攒钱娶妻生子,至于什么光耀门楣、加封将军,那些殊荣离他们实在太远了。

    终于,轮到陈蓦了。

    理想么?

    陈蓦沉默了。

    莫名其妙地来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世界,自己想要什么呢?

    他不知道。

    回去?回去属于自己的世界?

    呵,别说回不去,就算回去又能怎么样呢?

    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一次又一次让别人失望,让自己失望,让父母失望。

    没有几个朋友的自己,或许只有父母才会因为儿子的消失而感到伤心吧,也许,如果没有这个儿子,父母会过得更好,至少不必再为了自己儿子的事操心、烦恼……

    有人说,一个人的价值,体现在他是否被别人所需要。

    但是,谁需要我呢?没有人……

    也许,我的存在没有任何必要……

    在大军准备开拔的几天中,陈蓦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

    因为他发现,帐内其他人都有着自己为之奋斗的目标,有的是为了钱,有的是为了家中的妻儿,有的是为了努力爬上去、混个一官半职,这些都是他们活着的价值,只有自己没有,没有所谓奋斗的目标,也没有依靠自己、需要自己的人。

    这样的自己,就算能在这个乱世活下去,又能做什么呢?

    人呐,就是一种依靠[需要]与[被需要]能继续前进、奋发进取的生物,其中[需要]包括金钱、权利等**,而[被需要]则泛指依靠自己的人,这些都是人前进、拼搏的动力。

    只不过因为性格的关系,有的人侧重于自己的[需要],而有的人则别人的需要,即[被需要],陈蓦属于后者。

    但是,对于孤身一人来到了这个乱世的陈蓦来说,又会有谁需要他呢?

    未穿越前,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职员,穿越后,也只是一个不懂丝毫武艺的底层黄巾士卒,保不定哪一天就会死在敌军手上,这样的自己,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或许是大帅波才发现了底层士卒的不满情绪,终于,在大军开拔的前一天,发下了一笔军饷。

    不多,像陈蓦这样的士卒,只有半贯。

    望着帐内其他黄巾士卒喜滋滋地将铜钱用布小心地包起来,准备托人送到自己家乡的亲人手中,陈蓦就感觉自己的心空荡荡的,十分压抑。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陈蓦躺在草铺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望着摆放在眼前地上的那半贯铜钱,陈蓦微微叹了口气。

第五章 赶赴长社

    陈蓦来到这个乱世已经六天了,从帐内一些士卒的口中,逐渐了解到了一些有用的讯息,比如说他所在的朝代。

    大汉!

    古代历史中赫赫有名的大汉朝!

    虽说陈蓦对于历史一窍不通,但不至于连大汉朝都不知道,再加上裴元绍等人的解释与述说,陈蓦渐渐清楚了自己所在的年代。

    大汉朝,自汉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诛灭暴秦一统天下,后至有光武帝刘秀,再至如今,已有四百年,期间有太平治世,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也有天灾**,饿殍遍野、易子相食。

    传至当今陛下刘宏时,正值时运将尽,朝上有外戚宦官当权,贪赃枉法、横征暴敛,朝下有盗贼、强人蜂起,人心思乱,再加上皇帝昏昧,宠信小人、卖官粥爵,使得朝堂一片昏暗,民不聊生。

    陈蓦所在的年代,正是大汉朝皇帝刘宏年间,建宁六年。

    建宁六年,钜鹿人张角举兵造反,自号天公将军,其弟张宝、张梁自号地公将军、人公将军,讹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期间因事迹败漏而仓促起兵。

    随后,张角又私设黄旗,一面上书【均天下之不匀】,一面上书【代天除恶】,一时间,四方百姓云从,裹黄巾而从张角者数十万。

    一个月内,全国七州二十八郡战事频发,黄巾军势如破竹,声势浩大,官军望风而靡,州郡失守、吏士逃亡,震动京都。

    为此,朝中外戚何进启奏皇帝刘宏火速降下诏书,一面令各处各地招兵备战,讨贼立功,一面又遣中郎将卢植、皇甫嵩、朱儁三人,各引本部精兵,分三路讨贼。

    三月初,皇帝命大将军何进率左右羽林五营士屯于都亭,整点武器,镇守京师;又自函谷关、大谷、广城、伊阙、轘辕、旋门、孟津、小平津等各京都关口,设置都尉驻防;下诏各地严防,命各州郡准备作战、训练士兵、整点武器、召集义军。

    此时,黄巾主力分三部,其一部,为张角兄弟三人所率冀州黄巾主力,转战于钜鹿、广宗一带;其二部,乃波才所率颍川黄巾,转战于颍川一带;其三部,便是张曼成所率南阳黄巾。

    黄巾三大主力遥相呼应,隐隐有汇军之势。

    面对黄巾军凶猛攻势,北中郎将卢植领副将宗员率北军五校士进驻冀州,与张角的主力军周旋;左中郎将皇甫嵩及右中郎将朱儁各领一军,控制五校、三河骑军及初募精兵勇士共四万多人,讨伐波才所率颖川黄巾。

    又有汝南黄巾军在邵陵打败太守赵谦,广阳黄巾军杀死幽州刺史郭勋及太守刘卫,一时间,黄巾之势犹如燎原之火,一发不可收拾。

    四月初,右中郎将朱儁与黄巾渠帅波才交战于颍川一带,朱儁损兵折将,大败而退。

    而陈蓦,便是在这个时候,阴差阳错变成了波才八万颍川黄巾中的一名普普通通的士卒,一个在其他人眼中行为古怪的士卒……

    陈蓦的话很少,别说其他人,就连与自己帐内其他士卒对话的次数也非常少,没事的时候总是靠着帐内的柱子躺在草铺上,不知在想些什么事。

    陈蓦不喝酒,倒不是因为酒醉伤身什么的,而是因为营内的酒实在是非常珍贵,而陈蓦个人对此并没有特别的爱好,便将自己那一份让给了周仓和裴元绍,也算是报答他们把重伤的自己带回营中。

    而最令其他人惊愕的是,陈蓦并不看重钱财,前两日发下的军饷,他交给了周仓,让他从军需处换了一些酒食,叫上陶志、范立两伍的士卒一同饱吃了一顿。

    因为是犒军期间,黄巾军营内还没有下达禁酒令,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却可以看出,士卒的军饷是多么地微薄,半年的军饷,只够十五个人饱吃一顿酒肉。

    别说周仓和裴元绍,就连陶志和范立两位伍长都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但是陈蓦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

    钱,对于孤身一人的他来说有什么意义呢?

    不过正因为这样,陈蓦与周仓、陶志、范立三伍士卒的关系变得十分融洽。

    “小蓦,今日我等厚颜,他日可莫要那般奢侈了,叫我等过意不去!”在饱餐之后,周仓犹豫着摸出二十个铜钱。

    陈蓦正枕头躺在草铺上,脸上一愣,疑惑问道,“这是做什么?”

    周仓挠了挠头,憨厚地说道,“这二十枚铜钱,乃是我和老裴,小王、小韩几个兄弟凑的钱,哪能叫你一个人出啊,拿着,好生攒着,日后回乡用得着,娶妻也好,买田也罢,总归是个盼头!”

    陈蓦微微摇了摇头。

    周仓有些为难地挠挠头,在几天的接触中,他渐渐了解到,自己这个小兄弟其实是一个很顽固的人,一旦他做出了决定,别人很难去改变他,想了想,周仓说道,“那,这样吧,我先替你收着,以后用的时候找我要!”

    说着,他小心地将二十枚铜钱用一块布包起来,塞到草铺底下,一转身,见陈蓦望着帐顶发呆,好奇问道,“这几日,我见你每日在帐内沉思,也不到营内走走,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蓦摇了摇头。

    周仓心中一愣,诧异说道,“你自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蓦点了点头。

    望了望陈蓦,见他表情不像是说笑,周仓挠挠头,憨憨说道,“那就莫要胡思乱想了,早早歇息,今日大帅已传下命令,明日我等要赶赴长社,路途甚是辛苦,好生歇息吧!”

    “嗯!”

    正如周仓所说,次日清晨,波才下令麾下八万黄巾拔营启程,赶赴长社,其中自然包括陈蓦。

    从早晨到晌午,途中没有停歇一刻,虽说四月的天气并不是那么炎热,但是陈蓦还是走地双腿发麻,浑身冒汗。

    手中提着铁枪,身上穿着皮甲,陈蓦一直走地口干舌燥,眼冒金星。

    虽说手中的铁枪和身上的皮甲是周仓好意给他的,毕竟军中还有不少的士卒只拿着竹枪作战呢,也没有什么皮甲作为防具,但是这会儿,却是加重了陈蓦的负担。

    陈蓦从来都没有走过那么长的路,虽说其他负重已经由周仓、裴元绍已经其他关系好的士卒背负了,但是手中的铁枪与身上的皮甲,仍然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而这一点,别说周仓和裴元绍,任何一个士卒都帮不了他,毕竟作为一个士卒,怎么可能连自己作战的武器都交给别人?

    当然,也不能将手中的兵器丢了,因为军规明确规定:凡营内将士无故弃手中兵刃,皆视作逃兵,斩!

    这一走,整整走了三日,等赶到长社时,陈蓦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别说他现在的身体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孩童,就算是前世的他,也吃不消这种高程度的行军啊。

    更何况为了追击右中郎将朱儁,黄巾军大帅波才下令全军急行,每日只有午间、夜晚共计三个时辰歇息,其余时间都要赶路,别说陈蓦了,就连军中其他士卒也有点吃不消。

    更糟糕的是,朱儁好似是看破了黄巾军中缺粮,撤退时将沿途大小山林尽皆焚毁,令山中百姓迁往别处,叫黄巾军无从补给;又用污秽之物污染了沿途湖泊、河流,断了黄巾饮水。

    竖壁清野,朱儁不愧是久经战场的老将。

    不过却是害苦了陈蓦,在这以前,他从来没有切身体会到连续一两天没有喝水是多么地难受,就连用来充饥的米饼,也坚硬地如同石块一样,咽下去就好像吞了一块石头,半天喘不过气来,只能不停地、一点一点地咀嚼,依靠唾沫将米饼软化。

    但是,连续两天没有饮水的他,不但嘴唇开裂,就连唾液似乎也干枯了。

    终于在第三日,陈蓦好歹是支撑着赶到了长社,连他自己也有点不敢相信,这三天的经历,恐怕是他记忆中最糟糕的三天。

    “全军止步!”忽然,前方传来一声大喝,随即,各个阶层的军官将这道命令一一传开,传到每个士卒耳中。

    “到了?”仿佛丢了半条命的陈蓦吃力地拄着铁枪抬起头来,望向远处,这一望,却好似叫他添了几分精神。

    在陈蓦眼中,那是一座何等宏伟的古城。

    巨大而雄伟的城楼,蜿蜒而难望边际的城墙,高耸的箭垛,再加上城墙上密密麻麻的士卒、旗帜,澎湃的气势如同海浪般卷向陈蓦。

    “这……这就是长社……城池?”陈蓦的眼中充满了震惊,因为他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纯粹的古代城池。

    “终于到了!”在陈蓦的身旁,裴元绍望着远处宏伟的城市,舔了舔开裂的嘴唇,低声说道,“也不知大帅是否会下令攻城!”

    “应当不会!”周仓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等辛苦赶路三日,这才赶到长社,人困马乏,若是此时攻城,我等必定伤亡惨重。”

    “原来如此……”裴元绍好似恍然大悟般点点头。

    正说话间,忽然中军中有一人拨马靠近长社,大声喝道,“城内军民听着,今日我率大军至此,若要活命,便打开城门,莫要等我下令攻城,待城一破,悔之晚矣!”

    “破城!破城!破城!”由几位将军挑头,八万黄巾士卒一同大喝,直唬地长社城上官军心胆俱裂,鸦雀无声。

    他就是大帅波才?

    一边顿着手中的铁枪,陈蓦一边好奇地望着阵前骑着白马的大帅波才。

    黄巾统帅波才长得并不是十分高大,粗粗一看是八尺半[注]左右,换句话说差不多有两米,当然了,放在后世确实很高大,但是在黄巾军中便显得有些普通了,别说军中几乎有一半以上的士卒都在这个高度左右,就拿周仓与裴元绍二人来说,他们的身高便足足有九尺左右,长得十分魁梧,现在的陈蓦只能够到他们的胸腹部,算是黄巾军中身材最高大的一批士卒。

    或许,这个年代的人普遍长得高大魁梧吧,陈蓦暗暗猜测着。

    话说回来,波才刚叫阵,长社城楼上便有了反应,陈蓦隐约看到一名身披战甲的将军扶着城墙,大声喝道,“贼子莫要猖狂,我等乃大汉忠良,岂能投降你等反贼?似你等无君无父、不忠不孝之辈,倘若尚有半点良知,便放下手中兵刃,弃暗投明,我尚可为尔等上书陛下,对尔等既往不咎,倘若冥顽不灵,待援军一至,你等尽皆丧命,死于此地!”

    城上那人话音刚落,就听波才跨在战马上哈哈大笑,扬鞭遥遥指着城楼,耻笑道,“朱儁匹夫,数日前在颍川叫你侥幸逃脱,你还有脸出来见我?败军之将,尚言勇乎?”

    话刚说完,波才身后黄巾将领皆大笑嘲讽。

    原来,刚才说话的正是大汉右中郎将朱儁,波才这阵奚落,叫这位一张老脸气地面色发紫,扶着城墙不住地哆嗦。

    “我不与你废话,叫皇甫嵩出来见我!”波才冷哼说道。

    话音刚落,就见城楼上出来一个头戴金盔、身披挂甲的老将,正是老将皇甫嵩,只见他立在城上喝道,“波才,你亦我大汉子民,饱受皇恩,如今做下这不忠不孝之事,有何颜面祭家中先祖?我劝你早早疏散手下,回乡闭门思过去吧,免得日后尸骨无存不说,且要背负千古骂名!”

    “嘿!”波才不怒反笑,跨着战马在原地踱了几步,扬鞭一指城下,大声喝道,“老匹夫休要逞口舌之勇,你若有胆,便引兵出城,两军兵戎相见,一较高下,若是无胆,便早早弃了官,回家读书耕田去吧!”

    等了很久不见皇甫嵩回话,波才又叫麾下将领挨个骂阵,骂朱儁、皇甫嵩二人是缩头乌龟,骂地非常凶狠,但长社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不得不说,这两位老将确实沉得住气。

    当然了,就陈蓦看来,这种程度实在算不上什么。

    在过后的两个时辰中,黄巾军中诸位将领不停轮换骂阵,但是长社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就在这时,随着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周仓忽然发现身旁的士卒坐下了一大半,一问才知道,是大帅体恤将士,令人传令军中将士原地歇息。

    周仓一听很是纳闷,低声说道,“也不知大帅如何想的,若是城中兵马此时来攻,如何是好?”

    裴元绍摇摇头,一转头,却看到陈蓦早已坐了下去,想了想,他也坐了下来。

    没过多久,八万黄巾除了中军士卒,其他人都坐在地上歇息,但是作为一军统帅的波才却视若无睹。

    诱敌之计?

    陈蓦有些惊讶地望向波才的背影。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长社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波才皱了皱眉,拨马回头,右手一挥,喝道,“传我令,中军殿后,其余将士后撤二十里扎营!”

    唉,就知道……

    陈蓦无声地叹了口气。

    【注:汉末年间一尺=0.24米左右,文中度量都以这个为标准,一丈=2.4米,知道个大概高度就行了,反正文中武将身高都会很BUG。】

第六章 初战

    几天前,自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职员,领着微薄的薪水,每天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而现在,自己却阴差阳错地成为了一名黄巾士卒……

    望了一眼手中明晃晃的战刀,又望了一眼身旁大腿粗细的树木,陈蓦心中哭笑不得。

    “从来没听说过伐木是用砍刀的……”

    “不想吃我手中鞭子,就莫要偷懒!快,加快速度!”远处忽然传来的一声大喝打断了陈蓦的思绪,陈蓦转头望去,望见一名黄巾军伯长正举着鞭子教训着几个士卒。

    “怎么可能办得到啊……”

    连续急行军三天赶到了长社,在长社城外示威了几个小时,又后撤二十里,还没等歇口气,上面命令下达,被叫去伐木扎营,是个人都吃不消啊……

    “笃!”陈蓦抡起手中的大刀砍向树木,结果刀刃却陷入了树干中,怎么拔也拔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只黝黑而强壮的手伸了过来,接过了陈蓦手中的刀,是周仓。

    “我来!”

    周仓单手一扯,便将那把刀从树干中扯了出来,只见他手臂上肌肉一鼓,猛一用力,狠狠砍向那棵树木。

    “轰!”

    在陈蓦惊愕的目光中,那棵足足有大腿粗细的树竟然被周仓一刀砍断,倾斜倒下,被早就等在一旁的裴元绍双手托住,看似十分轻松地抗在肩上,笑嘻嘻地对陈蓦说道,“你还差得远啊,去一旁歇着吧,不过,莫要被伯长们看到!”说着,他扛着那根木头走下山去。

    陈蓦不禁有些傻眼,要知道那些树木直径都在一尺以上,算起来怕是有几百公斤,但是那些黄巾士卒却看似毫不费力地扛着木头下山。

    这个年代的人,普遍这么强壮有力么?

    果然,自己太弱了……

    倒不是因为身体缩小的关系,就算是恢复了后世成人的身体,也比不过军中普通的黄巾士卒,更别提周仓、裴元绍这类强壮的士卒。

    后世时,自己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就算是阴差阳错到了这个时代,也没能改变这种状况。

    自己,能做什么呢?

    想到这里,陈蓦的心情不由变得十分低落。

    他很清楚,这一路上如果没有周仓、裴元绍等关系好的士卒帮助,他早就死在行军的路上了,以他的体力,根本跟不上黄巾军的进程。

    “想什么呢?”又砍断了一颗树木的周仓似乎是发觉了陈蓦的不对劲,转头问道。

    陈蓦缓缓地摇了摇头。

    从他第一天来到这个时代开始,他的心中仿佛就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地他喘不过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乱世,更不知道他在这个乱世能做什么,现在的他,只不过是单纯地活着而已。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处隐隐传来一阵马蹄之声,陈蓦抬起头望去,却望见远处尘土飞扬。

    “唔?”一名黄巾士卒放下了手中的兵刃,凝神一望,随即脸上的表情大变,大声惊呼道,“敌袭!敌袭!官军杀来了!”

    其实根本不用他提醒,山上的黄巾士卒们都发现了这个情况,纷纷丢下手中的工作,拿起兵器准备作战。

    一千骑兵,两千步兵,不用说,就知道这些兵马来自于长社。

    波才率领的黄巾长途跋涉从颍川赶到长社,体力早已不支,作为大汉朝身经百战的老将,皇甫嵩与朱儁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疲惫的黄巾在自己眼皮底下扎下营寨,理所当然是趁黄巾扎营的时候派军袭击。

    “可恶!真不知军中那些斥候在做什么!”一名黄巾伯长怒骂一声,握紧手中砍刀,大声喊道,“弟兄们,叫那些官军见识见识我军厉害!杀!”

    话音刚落,漫山遍野的黄巾士卒纷纷大喝着杀下山去,而此刻的陈蓦,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浑浑噩噩地混在无数黄巾士卒之中冲下了山。

    在人数方面,这里的黄巾士卒数量明显在官军之上,怕是有近万之众,但是在体力方面,官军却是要完胜黄巾。

    首当其冲,一千长社骑兵散开阵型,充当先锋,两千步兵在后,或是手持长矛,或是手握砍刀、盾牌,向着黄巾发起冲锋。

    “杀!”

    突如其来的战斗,转眼间便展开了,还没等陈蓦回过神来,两支兵马狠狠撞在一起,刀光剑影、人喊马嘶,场面一时间变得极其混乱,根本看不清谁是谁。

    残肢断臂,鲜血四溅,那是充满无尽暴戾与肆虐气息的战场。

    望着那狰狞的面孔,望着纷乱的场面,从来没有经历战事的陈蓦呆呆站在原地,浑然不知自己究竟该做什么。

    只见士卒们奋勇冲上前去,用手中兵刃砍翻一个敌军,随即又被另外一个敌人砍倒,在这种上万人的战场上,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渺小了。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战场上已经弥漫起浓浓的血腥味道,两军的士卒都好像发了疯似的厮杀在一起,扭打在一起。

    人命,在战场上贱如草芥!

    这就是战场?

    陈蓦从灵魂深处泛起了阵阵凉意,那混乱的景象,那扑鼻的血腥味,让他从灵魂深处涌出一股名为战栗的情绪,以至于他整个身体不禁颤抖起来。

    突然,一股劲风刮到陈蓦面上,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却望见一名身穿戎装的骑兵已经冲到他面前,用冰冷的眼神瞥了他一眼,举起了手中了长枪。

    “锵!”

    陈蓦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长枪抵挡,但是下一秒,他的枪被击飞了,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残酷战事的陈蓦,如何能够抵挡精锐的长社骑兵。

    死……

    陈蓦的脑海中突然跳出一个字眼,眼睁睁望着那名骑兵的长枪离自己的胸膛越来越近。

    但是不知怎么,他的心中并没有多少恐惧,有的只是茫然,与莫名的解脱……

    “铛!”就在陈蓦以为自己的性命将要终结的时候,一把战刀递了过来,将那名骑兵的长枪荡开了。

    陈蓦愣愣地转过头去,却望见周仓与裴元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旁,在他们身后,跟着王卓与韩然。

    “在战场上发什么傻?!找死啊!”周仓瞪大眼睛冲着陈蓦吼了一句,看他表情,似乎非常的愤怒,恨恨瞪了一眼陈蓦,这才撇下他与敌军厮杀起来。

    “你小子跑哪去了,害我们找半天!”说着,裴元绍一把将陈蓦拽向身后,随即用长枪挡住了一名官军步兵的砍刀。

    陈蓦茫然朝四周望了望,竟然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容,陶志、范立,这两位伍长带着自己伍内的四名士卒,紧跟在周仓与裴元绍身后,结成阵型,将陈蓦以及几个受伤的士卒护在当中。

    虽说他们没有说什么,但从他们的善意的眼神中,却可以看到他们的心意。

    人呐,是一种需要同伴的生物!

    活下去……么?

    陈蓦的嘴角泛起几丝苦笑。

    望着冲在最面前的周仓与裴元绍,陈蓦忽然想了他们当日所说的话。

    【从今日始,我等便是一伍的兄弟,同生同死,共同进退!】

    原以为他们只是随口说说……

    望着身旁提着兵器保护着自己的王卓、韩然两人,陈蓦心中不禁萌生几分温暖。

    忽然,身旁的王卓面色大变,惊声吼道,“小心身后,周大哥!”

    陈蓦下意识地抬起头,忽然看到一名骑兵不知什么时候冲到了周仓身后,提起了手中的长枪……

    听到了王卓的提醒后,周仓抡起手中大刀下意识地回身一记重劈,只听铛地一声,他竟然被反震之力连连后退几步。

    长社骑兵,那是皇甫嵩麾下最精锐的骑兵军队。

    而周仓,虽说力气很大,但是并没有接受正规的训练,仅仅只是一个刚入伍不久的黄巾士卒。

    “锵锵锵!”

    连续三下硬拼,使尽全力的周仓只感觉双臂发麻,因为反震的力道不由自主地退后三步,而那骑兵,却仅仅只是身体一晃,便再度杀了过来,可以借助马力的他,本身就占据着优势。

    只见他双腿一夹马腹,胯下战马鼻中喷出一股白气,几步冲到了周仓面前,而它的主人,则从马背的刀鞘中抽出一把锋利的长剑,一手提着长枪、一手握着长剑,冰冷的眼神死死盯着周仓。

    “铛!”

    周仓的大刀被对方的长枪荡开了,望着那越来越近的锋利宝剑,他的双眼瞪地滚圆。

    完了!

    周仓心中暗叫不妙,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嗖”地一声,随即,他面前的骑兵不知怎么回事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下意识地用握着长剑的手捂住了眼睛。

    好机会!

    周仓大叫一声,从地上跳起来,用手中的大刀狠狠砍向那名骑兵的肩膀,只听一声惨叫,那名骑兵被砍个正着,翻身落马,正要站起身来,却被周仓一刀戳死在地上。

    “呼!”

    这狠狠戳了几下,周仓这才心有余悸地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忽然,他发现那名骑兵的眼角鲜血淋漓,仔细一看,一颗带血的石子从他头盔中掉落下来,咕噜噜地滚落在地上。

    “这是?”周仓愕然地回过头去,却见陈蓦松气般地半蹲在地上,右手握着一枚差不多大小的石子。

    这小子……

    两人对视了一眼,周仓早前眼中的愤怒之色退地一干二净,憨憨一笑,大声喝道,“跟我上,弟兄们,杀!”

    “喔!”裴元绍等人大吼一声,跟着周仓冲了上去。

    但是,黄巾一方即便有近万人,但是体力早已耗尽,而对方,虽说只有三千人马,但是胜在养精蓄锐已久,精力充沛,没过多久,近万黄巾便隐隐呈现出溃败的局面。

    乱军之中,也不知是充当了第一个逃跑的角色,以至于近万黄巾纷纷掉头,向后逃跑。

    原本冲在最前的周仓,虽说性格憨厚,但也不是傻子,一见情况不妙,当即一把拎起陈蓦抗在肩头,与裴元绍等人拼命向后跑去。

    黄巾士卒溃败逃跑,官军如何会不追,作为这支兵马的统帅,皇甫嵩副将杨茂当即下令,全军追击。

    就这样,三千长社兵马死死咬着近万黄巾不放,一直追过了山坳。

    就在这时,山后忽然窜出一支军队来,为首一员将领,正是黄巾军中大将马明,只见他扬剑一指长社军队,大声笑道,“哈哈,马某在此恭候多时了!杀!”

    “糟糕,中计了!”杨茂懊恼地一拍马脖子,当即勒马掉头,惊慌失措地喊道,“撤退,全军撤退!”

    “哪里走!”黄巾大将马明大吼一声,率领麾下士卒追了上去,连带着早前溃败逃跑的近万黄巾都纷纷停下了脚步,转过来又追击官军,就连扛着陈蓦的周仓,也掉过头和裴元绍等人追了上去。

    而与此同时,在那山顶上,黄巾军大帅波才正带着几个贴身护卫站在山顶上,冷冷望着山下。

    “不出大帅所料,皇甫老贼果然派军来袭击我军!”一名护卫带着几分恭维与讨好说道。

    “哼,”波才轻哼一声,淡淡说道,“皇甫义真善于用兵,明知我军长途跋涉赶到此处,乃是强弩之末,又岂会眼睁睁看着我军安营扎寨?”

    身旁几位护卫一听,知趣地恭维道,“大帅英明,识破皇甫老贼会派军轻袭我军,否则,我军必定是伤亡惨重!”

    “此等小伎,何足挂齿?”波才负背双手,望着夕阳叹了口气,摇头说道,“那皇甫嵩以为我不知他在想些什么,真是可笑!”说着,他抬手一指撤退的官军,冷笑说道,“你等以为那支官军是因我军伏兵而撤退?看仔细了,这支兵马撤退时旗帜不倒,阵型不乱,分明是诈败,引诱我等派军追击!”

    “啊?那马明将军岂不是……”

    “哼,放心,我早已嘱咐过他,只追十里便率军返回,若是我所料不差,刚才那支官军只不过是诱饵,不出半柱香的时辰,当会有另一支兵马来袭我军营寨……传令下去,叫于苗、祁夏、孙鼎、周光四将率本部兵马屯于此山外围,成犄角之势,我看皇甫义真如何袭我!速去!”

    “诺!”

    半个时辰后,果然是一支兵马从长社方向而来,粗粗一看数量约有四千,而且都是骑兵,为首一员大将,虎背熊腰、孔武有力,面如刀削般刚毅、眼如剑芒般冷峻,端得是一员虎将。

    只见他身披青铜虎甲,坐跨挂甲黑马,左手紧握缰绳,右手虚扣腰间战刀,遥遥望着黄巾军所占据的山,那飘扬的旗帜上,分明写着一个【孙】字。

    此人便是皇甫嵩麾下爱将,孙坚,如今担任佐军司马一职。

    只见孙坚策马上前几步,遥遥望着盘踞在山下的四支黄巾军队,皱眉说道,“早前听闻波才智计过人、善于谋划,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竟不想被他看破皇甫将军计谋,如此,我等此行徒劳无功,唯有撤军!”

    “将军,”孙坚身披副将程普抱拳说道,“贼子如今不过是强弩之末,我等有四千精锐骑兵,何惧之有?卑职不才,愿为先锋!”

    “我素知德谋勇武过人,然……”说着,孙坚摇了摇头,沉声说道,“黄巾有八万之众……敌众我寡啊,若无完全把握,不宜硬拼,今日波才想必是已有准备,若是我等硬拼,非但讨不到好处,更会将我四千精锐尽数葬送在此,此四千精锐乃保全长社之根本,不可轻易牺牲……传我令,撤军!”

    “诺!”程普抱拳领命。

第七章 邂逅

    话说孙坚撤军返回长社,将波才早有准备之事告知皇甫嵩与朱儁二人。

    皇甫嵩听罢,黯然一叹,摇头说道,“听闻贼将波才善用兵,智谋过人,果然不凡呐!”说着,他转过头,对朱儁说道,“兄与此人战过一回,可知此人底细?”

    “唔,”朱儁点点头,回忆起那一次在颍川的交锋,暗叹说道,“波才此人,深得贼首张角信任,武艺不凡,又兼善于用兵,乃难得将才,如今城内你我二人麾下仅两万余士卒,不宜硬拼,还需从长计议。”

    “不知兄有何高见?”

    朱儁沉思片刻,皱眉说道,“贼军此来,士气乃盛。我等偷袭不成,不宜再行交锋,不如暂时紧闭城门,以待其自溃!以我之见,波才举兵仓促,军中粮草必定不足,是故,我退军时曾将沿途大小山林焚毁,又令人迁走此处百姓,行竖壁清野之策,令贼军无从补给,只要我等紧守城池,闭门不出,不出一月,贼军粮草必然耗尽,军中士气必然大泄,到那时,我等再出城迎战,必获全胜!”

    “唯有如此了,”皇甫嵩深然之,抚须摇头叹道,“希望朝中莫要有小人对陛下进谗,言我二人畏敌惧战才好……唉,朝堂昏暗,贼子四起,皆因陛下宠信宦官外戚,我大汉四百年基业呐!”

    朱儁沉默不语,一抬头,却见堂中孙坚欲言又止,心中好奇,遂笑着说道,“文台莫不是有心事?”

    孙坚犹豫一下,抱拳说道,“有一事,末将不知当说不当说!”

    朱儁心中一愣,摆摆手笑着说道,“哈哈,文台何必拘束?大可说来!”

    “诺!”孙坚抱拳领命,沉声说道,“今日我奉命偷袭黄巾,见黄巾傍山设寨,结草为营……”

    “什么?”还没等孙坚说完,皇甫嵩面色一变,急切问道,“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孙坚点头说道。

    “怪哉!”皇甫嵩听罢一脸诧异,在堂中踱了几步,喃喃说道,“傍山设寨,结草为营,他波才就不怕我军一把火烧了他八万人马?”

    话音刚落,朱儁大喜说道,“此乃天赐之功呐!我思波才此人,虽善于领兵,然终究不曾细读兵法,用兵无度,毫无章法,如何会想到埋下了这天大祸根?此乃自寻死路!我们只需一把火,天赐之功便唾手可得!”

    “非也非也,”皇甫嵩不住地摇头,负手在堂中来回踱步,沉声说道,“我思忖其中必有蹊跷,传闻波才亦是山户出身,岂会不知四月夜风如火油?”

    “那他这是……”孙坚皱眉问道。

    “我思,此乃计也!”皇甫嵩眯了眯眼,负背双手望着堂外夜色,沉声说道,“乃是波才用他麾下八万黄巾为饵,故意傍山设营,为的就是引我等夜袭其营寨,倘若我等当真前去夜袭,他只需伏一军在外,前后夹击……八万黄巾,接天连地,我等区区两万余兵马如何抵挡?倘若我等落败,他便可趁势取长社,此乃诱敌之计!”

    朱儁一听,惊出一身冷汗,恍然说道,“非兄提醒,险些误了大事,我思波才亦非无谋匹夫,怎会行此自绝死路之举,其中果有蹊跷!”说着,他沉吟半响,犹豫说道,“然,即便是计,我等亦不能坐守旁观呐,再者,万一……万一是波才一时疏忽,那我等岂不是错失良机?”

    “唔,”皇甫嵩点点头,长叹说道,“兄所言也在理,波才不明究竟令全军黄巾结草为营,无论是否诡计,我等不得不尝试一番……罢了,今日夜深,兄与文台且归住所歇息,明日天明时分,我等再登楼窥视黄巾虚实!”

    “也好!”朱儁点点头,对孙坚说道,“既如此,文台且下去歇息,这几日好生休养,非你不能破黄巾!”

    “承蒙中郎将错爱,末将愧不敢当!”孙坚抱拳谦逊谢道。

    “去吧!”

    “诺!”

    连续几日,皇甫嵩与朱儁下令紧闭长社城门,每日登上城楼眺望黄巾建营进程。

    “果然如文台所言,黄巾贼傍山设寨、依草结营,不知是那波才一时疏忽,还是内有隐情……不可不妨啊!”

    “唔!”朱儁点头附和,忽然想到一事,说道,“昨日听一小校言,何进遣一军来相助我等,不知可有此事?”

    皇甫嵩点点头,手扶城墙说道,“何进虽是外戚身份,又兼昏昧重利,不过其部下中亦有诸多足智多谋之辈,早前我上疏陛下撤罢党锢之事,也多亏何进在旁美言……比起张让之辈,何进还算是有德之人!”

    “只可惜此人出身市井,贪婪重利,如今身居大将军之位,恐怕非社稷之福……”

    “唔,”皇甫嵩黯然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外戚、宦官,犹如二虎夺食,迟早有一番变故,不过如今,我等还是着眼于黄巾贼子,看波才行军路线,恐怕是想北投汇合贼首张角,此事,我等万不能坐视不理啊!若张角得波才麾下八万兵马,势必如虎添翼,再难制衡……无论如何,我们要将波才拖在此处!”

    “兄言之有理!”朱儁点头附和道,转头一望黄巾大营方向,忽然眼中露出几丝诧异,皱眉说道,“兄且看!”

    皇甫嵩抬头顺着朱儁所指方向看去,隐隐望见一支几百人的人马正朝波才黄巾大营而去。

    “这是……”

    而与此同时,在黄巾营寨之内,陈蓦与王卓等几名士卒合力将一根巨木插入地下作为营寨木墙。

    除了前几日那一场与官军的交锋外,这是黄巾士卒们眼下唯一的工作,安营扎寨。

    “歇息一会吧!”关着膀子的裴元绍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坐在一根巨木上,低着头从一旁盛满水的木桶中舀了一勺水喝着,随即将木勺递给其他人。

    周仓、陶志、范立,三伍的士卒陆续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围坐着在一块闲聊着。

    一到这时候,裴元绍的性子又发作了,这个人天性静不下来,见众人坐在一起,又开始说那些将军的事迹,只不过说着说着,他又将话题转移到了陈蓦身上,直说得口沫飞溅,手舞足蹈。

    “……就在那时,一名敌将来到老周身后,手起一刀,正要将他砍落下马,老周惨呼一声,‘我命丧于此也!’这时,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那敌将痛嚎一声,摔落马下,原来,小蓦使了他那绝技,用一颗石子打中了敌将眼眉,直打地鲜血之流……”

    正说着,周仓打那边走过来,一听到裴元绍胡说八道,翻了翻白眼,没好气说道,“我何时惨呼一声‘命丧于此’?还砍落马下,我何来战马?胡说八道!”

    “怎得是胡说八道?”裴元绍眼睛一瞪,说道,“你且说,要不是小蓦那绝技,你是不是被那敌将砍了头颅去?”说着,他冲陈蓦眨了眨眼睛,说道,“是吧,小蓦?”

    见其他人都望着自己,陈蓦微微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只是运气好,再说那也不是什么敌将,只是一员普通骑兵而已。”

    周仓生性憨厚,见陈蓦这么说,憨憨一笑,说道,“莫要这么说,那日要不是你,我恐怕早已死在那敌兵手中……长社骑兵,果然厉害!”

    陶志、范立等人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一个劲地说道,“此事当真?不是老裴信口胡言?”

    “喂喂,什么叫信口胡言?”裴元绍不满地嘀咕着,身旁王卓与韩然两个士卒都笑了。

    就在这时,刚立的营门好似有些骚乱,众人好奇地望去,却看到守营的士卒将一支几百人的兵马挡在营寨门口。

    “怎么回事?”众人诧异地挤开人群向那望去,这时,附近士卒们的议论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是地公将军……”

    “什么?地公将军?地公将军来到了我军?”

    “真的是地公将军!”

    地公将军?

    张……张宝?陈蓦隐隐记得是叫什么名字,因为身高的原因,在这一群近两米的大汉中,他怎么也看不到营门,没办法之下,他只好站到几根木头上,眯着眼睛眺望。

    地公将军张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好像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穿着华丽的铠甲与长袍,露出一脸不耐烦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有点愤怒的样子。

    没过多久,营内深处匆匆走来一行人,为首的正是黄巾大帅波才。

    “不知地公将军降尊前来,波才有失远迎,还望地公将军莫要怪罪!”

    波才率先抱拳行礼,言辞十分谦卑。

    却不想张宝冷哼一声,淡淡说道,“渠帅客气了,什么地公将军,我张宝也就是给你们这些位渠帅跑跑腿,就好比您波才渠帅……”

    一听张宝语气,波才心下咯噔一下,一望营寨门口的守门将士,心下顿时明白过来。

    想必是此些士卒尽忠职守,将这位大人挡在此书,惹着这位大人心中不满……

    想到这里,波才连忙说道,“将军说笑了,地公将军威名,天下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啊,来,请,请!”说罢,波才让开道请张宝入营。

    见波才言语谦卑,张宝脸上表情缓和许多,轻哼一声,迈步而入,他身后二十余位护卫紧跟其后。

    望着张宝离开的背影,波才微微叹了口气,忽然眼角余光瞥到了跟随张宝而来的几百名异常魁梧的士卒,脸上表情微微一变,沉声说道,“来人,将此些壮士带到中营,取些酒肉,好生安置!”

    “诺!”

    而在另一边,裴元绍似乎也听到了波才的话,心中有些愤愤不平,低声说道,“大帅也太偏心了,我等跟随他出生入死,每顿也不过一碗白饭,如今对这些家伙,却是好酒好肉……”

    “闭嘴!”周仓低声打断了裴元绍的话,随即望着那几名异常魁梧的士卒,喃喃说道,“莫不是传闻中的黄巾力士……”

    “黄巾力士?”伍长陶志诧异问道。

    还没等周仓答话,伍长范立沉声说道,“听闻地公将军麾下有一支精锐军队,唤作黄巾力士,以地公将军秘制符水、丹药为食,异常凶悍,军中士卒人人可以一当十,令官军风闻丧胆,不知是真是假……”

    “黄巾力士?”陈蓦嘀咕一句,心中也不在意,正要从木头堆上下来,却忽然望见张宝身后二十余护卫中,竟然有一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年轻女子,身穿一件素衣,好奇地张望着营内的一切。

    或许是陈蓦的注视被那女子发觉了,她转过头来,望向陈蓦的方向。

    那女子天生丽质,楚楚动人,让附近黄巾士卒心生倾慕,但是陈蓦,却是惊地浑身一震,面色惨白,险些从木头堆上跌下来,幸好被周仓一把扶住。

    似乎注意到了陈蓦的怪异举动,那女子咯咯一笑。

    这时,前面的张宝转过头来,一脸溺爱地喊道,“素素,快过来!”

    “嗯,叔父!”女子轻笑着跟了上去。

    而另外这边,周仓扶着陈蓦皱眉问道,“怎么了,小蓦?”他很奇怪陈蓦好端端的为什么会露出那种古怪的表情。

    见鬼了……

    陈蓦一脸骇然地望着那女子欢快走远的背影。

    他分明记得,这个叫做素素的女子,与他后世在那场车祸中所救的那个年轻女孩一模一样……

    对,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第八章 邂逅(二)

    她是谁?为什么和那个自己救下的女孩长的一模一样?

    难道她也从后世来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乱世?

    连续几天陈蓦都胡思乱想着,在伐木扎营的任务上也显得心不在焉,幸好身边的都是和他关系不错的黄巾士卒,见陈蓦偷懒也不是很在意。

    “怎得,小蓦,这几日见你魂不守舍的……”在午间休息的时候,周仓端着一只盛着水的陶碗递给陈蓦,坐在他身边说道,“发生了什么事?不妨与我等说说。”这个憨厚的汉子真心将陈蓦看成了自己的兄弟。

    “我没事,周大哥。”陈蓦微微摇了摇头。

    周仓暗暗叹了口气,抬起头来,正巧见到裴元绍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脸上顿时一愣,诧异说道,“老裴,你怎么这副嘴脸?”

    “呸呸!”裴元绍没好气地吐了两口唾沫,翻了翻白眼,坐在陈蓦另外一边,笑嘻嘻说道,“老周是个莽夫,如何会了解?小蓦是有心事……对吧?小蓦?”

    望着裴元绍窃笑的表情,陈蓦隐隐感到几分尴尬,讪讪说道,“什……什么啊?”

    “什么?嘿!”裴元绍作怪似地大叫一声,压低声音说道,“前日,我可是什么都看到了哟!”

    “你看到什么了?”周仓与陈蓦异口同声地说道,只不过周仓的语气是抱有疑惑,而陈蓦却显得有些着急。

    “是个漂亮的人呢!对吧?”裴元绍嘿嘿一笑,将手中碗里的水一口喝干,似笑非笑地望着陈蓦,弄地陈蓦好不尴尬。

    尽管被裴元绍取笑了一番,但是陈蓦对那个叫做素素的女孩还是抱有很大的好奇心。

    不知怎么,从那天以后,陈蓦一闭眼眼前就会浮现出那个叫做素素的女孩她那美丽的脸庞,出现的频率远远超过了以往暗恋的女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不可能长的一模一样吧?

    难道她也和我一样……

    想到这里,陈蓦不禁有些怦然心动,周仓、裴元绍等人虽说和他关系极好,但陈蓦与他们毕竟不是出身同一个时代,有些事根本无法沟通,尤其是孤身来到这个乱世的孤独感。

    想了想,陈蓦觉得有必要找个机会试探一下,结果第二天,陈蓦便遇到了她……

    那是在午间休息的时候,陈蓦正端着一只陶碗走向自己的帐篷,碗里盛放着几只干馍,那是他今天的晚饭。

    或许营内的传闻是真的,黄巾军中粮草将尽,食物越来越紧张。

    走着走着,有些心不在焉的陈蓦一头撞在一名高大的黄巾士卒身上,碗里的干馍咕噜掉出去一个,滚落在地上。

    “看着点啊,小子!”被撞到的黄巾壮汉皱眉瞪了陈蓦一眼,这才拿着自己的陶碗朝着远处的锅架走去。

    虽说营内的黄巾士卒基本长得高大魁梧、凶神恶煞,但是大多数人却出奇地好说话,都是周仓、裴元绍这类直爽的汉子,所以,营内几乎见不到强壮的人欺负弱小的人,当然了,这和营内严厉的军规也有一定关系。

    见碗里的干馍少了一个,陈蓦的目光下意识地在地上寻找着,几个转头的功夫便望见了那只沾满灰尘的干馍,换做以前,他肯定是不会去捡,但是现在……

    唉,营内粮食紧张啊。

    而就当陈蓦俯下身准备将那只干馍捡起来时,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纤纤素手,将陈蓦掉落的干馍捡了起来。

    陈蓦下意识地抬头,眼中露出几丝意外和拘谨。

    是她,竟然是那天见到的女孩……

    关于这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陈蓦在这几天也听其他士卒提醒过,然而对方的身份却叫他大吃一惊。

    原来这个女孩是人公将军张梁的女儿,唤作张素素,因为张梁身边事务过多,没有时间照顾自己的女儿,于是就将她托付给自己游手好闲的二哥张宝。

    张宝此人性格狭隘、睚眦必报,对外人很是苛刻,但是对于亲情却格外看重。

    张氏兄弟三人中,大哥张角因为浸心于推翻汉朝,十几年来都没有娶妻生子,而张宝自己又为人轻浮,虽说有不少的女人,却意外地没有一个儿女,只有三弟张梁生下了一个女儿,年仅十五岁。

    或许因为是张氏唯一的血脉,不管是张角还是张宝,都十分宠爱自己的侄女张素素,教她念书识字不说,就连记载在《遁甲天书》上的妖术,张角也毫不吝啬,只要张素素感兴趣,张角便会尽心地教她。

    当然了,张素素一个女孩又怎么会对那种妖术感兴趣呢,比起呆在繁忙的大伯身边,她更喜欢跟着二伯张宝四处跑。

    因为张宝麾下只有黄巾力士这一支精锐兵马,又不像他三弟张梁那般精通政务,所以张角派遣前往各处联系各地的黄巾军。

    对于自己三弟的女儿张素素,张宝待她胜过自己亲生儿女,不管是在钜鹿、广宗,还是前往各处黄巾军中,张宝都将她带在身边,拜他所赐,如今各地黄巾军中的大小渠帅,都知道人公将军张梁有个女儿,叫做张素素……

    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女孩在黄巾各部中的名望,一度超越张角最宠爱的弟子张白骑。这是后话。

    “呼呼,”在陈蓦复杂的目光中,张素素捡起那只干馍,呼呼吹了吹上面沾着的灰尘递给陈蓦,微笑说道,“给!”

    陈蓦犹豫着伸手接过。

    盯着陈蓦看了半天,张素素咯咯笑道,“你也是营内士卒么?我认识你,前几日你站在一堆木头上,还差点摔倒,对吧?”

    陈蓦只感觉脸上一阵灼热,无言地点点头。

    “咯咯,”张素素咯咯一笑,笑嘻嘻地望着陈蓦,见他和其他士卒那样拘束,张素素觉得很无趣,转身正要离开,却听陈蓦问道,“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咦?”张素素诧异地转过头去,微微歪着头望着陈蓦,疑惑地说道,“我跟我二伯来的呀,二伯在帐内和你们大帅商议军事呢,我觉得太无趣,就出来走走咯……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望着张素素那美丽而可爱的脸蛋,陈蓦越发肯定她就是自己在后世救下的女孩,犹豫一下,说道,“你不是……你还记得么,那天在路上,你在路上,那个……”陈蓦结结巴巴地将那天的事对张素素说了一遍,直说地张素素满脸的莫名其妙。

    “那天?路上?车?”张素素歪着脑袋看了陈蓦半天,忽然咯咯笑道,“你很有趣呢……和营内其他的士卒不一样,你叫什么?”

    她……她不是?

    陈蓦愕然地张了张嘴,见对方根本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他的心中涌起无比的失望。

    原以为孤身一人来到这个乱世的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同命相连的人,却没想到那只是自己美好的愿望……

    “喂,和你说话呢!”张素素有些气鼓鼓地瞪着陈蓦。

    “我……我叫陈蓦!”

    “沉默……嘻嘻,有趣的名字!”女孩咯咯一笑,摆摆手说道,“我记住你了,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不然二伯又要说我了……”

    望着女孩离开的背影,陈蓦也端着陶碗默默地走向了自己的营帐。

    一旦了解到张素素确实是这个时代的人后,陈蓦原本火热的心早已凉却了一半,不过对方那让人从心里感到愉悦的笑靥却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人公将军张梁的女儿,张素素……

    而与此同时,在黄巾大营帅帐之内,张宝与波才之间却爆发了意见上的冲突。

    “波才,两个月前,我兄大贤良师与你等约定期限一同举兵,叫你率军沿途北上,与他汇合,一同挥军雒阳,整整两个月,你却仍然逗留颍川……此事暂且不说。

    我不想插手你军中事务,但是我不得不说……我到你营中已有三日,对吧?在这三日中,你每日仅仅叫部下督建营寨,却没有半分取长社的意思,莫非是存心怠慢?”

    望着坐在帅座上的张宝露出严厉逼人的目光,波才抱拳恭谨地说道,“地公将军明鉴,我自从与大贤良师约定,于颍阳起事,期间攻占大小城县无数,不曾有半点怠慢之心,只是那昏君派遣了皇甫嵩与朱儁二人前来堵截,是故未能如期与大贤良师汇兵一处,皇甫嵩、朱儁二人,乃朝中老将,烂熟兵法于心,又兼行事谨慎,波才无能,为顾全部下安危,只能徐徐而进……”

    “这么说,我错怪你咯?”

    “不敢当,”见张宝眼中凶光一闪,波才皱了皱眉,抱拳说道,“听闻大贤良师在广宗与卢值交兵,形势紧迫,波才亦是心急如焚,奈何长社仍然屯有重病,若是波才挥军北上,颍川其余各地黄巾弟兄势必会受官军胁迫,再者,皇甫嵩若是趁我挥军北上之际,率军随后掩杀,只恐我军有覆灭之险……”

    “哦?是么?”张宝冷哼一声,淡淡说道,“那么依你之见呢?”

    只见波才眼中精芒一闪,沉声说道,“长社不除,我颍川黄巾如锋芒在背,依我之见,唯有拔掉皇甫嵩与朱儁这两颗朝廷爪牙!”

    张宝愣了愣,脸上表情一宽,语气也放缓了许多,点头说道,“对,言之有理,那你为何久久不见动静?我此前赶来时,曾到广宗拜访兄长,兄长近来辛苦,身体状况堪忧啊,我等不宜久拖,速速召集兵马,拿下长社,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张氏兄弟三人中,大哥张角精通内政,又掌握有《遁甲天书》上诸多妖术,只可惜从小体质虚弱,起兵之后更是久久抱病在床,三弟张梁在学习妖术上天分不足,不过却善于谋划、用兵,在黄巾各部中又有极高名望,所以一直代替张角对黄巾各部发号施令。

    而张宝,内政兵法都不甚了了,虽说从张角那学到了一些妖法,却又学不精通,只善于研制丹药,再加上他性格恶劣,所以张氏兄弟三人中,只有他威望最低。

    不过不管怎么说,张宝好歹也熟悉一些妖术,有他相助,攻下有重兵防守的长社,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只不过波才另有打算……

    “将军明鉴,长社城内仅守军两万余,此事不假,然长社城高墙固,若是强攻,我麾下将士必定伤亡惨重……不管怎样,请将军放心,半月之内,我当拿下长社!”

    波才这句话本来并没有什么不对,但是张宝忧心身在广宗的兄弟,巴不得一日赶到广宗,一听[半月之内],他的脸色当即一沉,勃然怒道,“还说不是刻意怠慢?区区长社,何须半月?波才,我以我兄大贤良师名义,令你即刻对长社用兵!”

    “将军?”波才表情微变,一脸为难地望着张宝,他身后十几位将军都用愤怒的眼神望着张宝。

    “啪!”

    张宝拍案而起,指着波才以及他麾下十几名军中大将,怒声说道,“怎地,想犯上作乱不成?”说着,他身旁二十余名护卫纷纷拔出宝剑,怒视波才,而波才麾下将领一见,以马明、于苗为首,也纷纷拔剑,帐内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见帐内诸将拔剑瞪着自己,张宝气地面色涨红,怒声吼道,“波才,你好大的胆子!”他平生最重面子,哪里容得有人对自己拔剑相向。

    波才面色一变,急忙转身将部下的剑按下,大声喊道,“住手,都住手!马明,于苗,我命你们住手!”

    马明、于苗等将领见主帅发话,唯有收剑,但是却仍然用愤怒的眼神望着张宝,以表达他们心中的不满,这让张宝更是心中恼怒。

    就在这时,忽然帐幕撩起,从帐外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声音。

    “二伯?”

    张宝瞪着眼睛望向帐门,见张素素一脸疑惑地望着帐内,脸上顿时一愣,随即,眼中的怒火退地一干二净,招招手说道,“素素啊,过来过来!”说着,他见张素素的眼睛一直望着护卫们手中的宝剑,遂咳嗽一声,说道,“还不快收起来,莫要吓坏了我的乖侄女!”

    张宝的护卫们一听,这才收剑退后,连带着波才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气,用感激地目光望着张素素,虽然后者并没有注意到。

    “二伯,你们是在商议军情么?”

    “是呀,”张宝笑呵呵地点了点头,溺爱地拍了拍张素素的头,随即眼神微微变冷,望着波才以及他麾下十几名将军,冷声说道,“波帅,方才之事,张某暂且不与你等计较,还望波帅以大局为重……明日天明时分,召集全军,由张某亲自督战,势必要拿下长社!如若不然……军法处置,两罪并罚!”

    见张宝叫自己[波帅],波才便知道此事已经没有再商议的余地,挥手将诸将退下,抱拳领命。

    “波才……谨遵地公将军之令!”

第九章 恶气

    “张宝欺人太甚!”

    “实在是欺人太甚!”

    子夜时分,在黄巾营寨内帅帐中,十几位黄巾将领一脸愤慨喋喋不休地咒骂张宝,而波才则负背双手在帐内踱来踱去,良久,怅然叹了口气。

    “坏我大计啊……”

    “大帅,”大将马明走到波才身边,气愤说道,“张宝这厮,分明不将大帅放在眼里,仗着兄长大贤良师名义,对大帅指手画脚、喝三到四,末将实在看不过眼!”

    “是啊,大帅!”其余诸将纷纷出言附和。

    “诸位心意,波某明白,”微微叹了口气,波才负背双手踱到帐门口,望着天空那轮明月,喃喃说道,“我本心不欲强攻长社,恐坏了将士性命,奈何天意如此……若是我一意孤行,恐怕张宝心中嫉恨,治我等一个犯上作乱之罪,虽说波某心中坦荡,但是此事若是传到大贤良师耳中,终究不好看,唉,也罢也罢,波某怕是对不住诸位与麾下将士了……”

    与其他诸将对视一眼,祁夏抱拳说道,“大帅言重了,只消大帅一句话,末将等即便是舍了这条性命不要,也要为大帅夺下长社,为大帅出那一口恶气!”

    说罢,其他几位将领纷纷出言附和。

    诸位将领的支持,让波才心中一宽,转身抱拳笑道,“诸位兄弟如此信任波才,波才感激不尽,既如此,我等便去会一会皇甫嵩!”

    诸将一听,纷纷抱拳说道,“大帅之令,我等岂敢不从?!”

    “好,今日夜色已晚,诸位且各自回帐,好生歇息,待明日与官军厮杀!”

    “诺!”诸位将领纷纷抱拳领命。

    麾下诸将一一离去,但是波才的心却平静不下来,站在帐门口望着天空中那轮明月暗暗叹息。

    长社城池有两万余重兵把守,又有皇甫嵩、朱儁这两员老将,又哪里是那么轻松就能拿下的?

    若当真那般轻松,自己又何须冒着这天大风险设下诱饵,期望将那两个老家伙从长社骗出来呢?

    唉!张宝目光短浅、行事愚昧,差其兄弟远矣!

    在帐内踱了几步,波才仍然感觉胸口有股恶气难以平复,于是戴上随身携带的宝剑,在营中散心。

    而与此同时,在帐中熟睡中的陈蓦却被人一脚踹醒了。

    陈蓦强忍着困意睁开眼,却看到张琅一脸得志地站在帐门口,冲着自己以及周仓等人冷笑。

    在前些日子的战斗中,这家伙也不知走了什么狗运,竟然杀死了一名长社骑兵,而且对方还是什长,拎着人头回到营内领赏。

    原本黄巾军中就编制不全,以至于这厮一下子就当上了什长,职位比周仓、陶志、范力等人还高。

    为报当日之仇,小人得志的张琅每日叫周仓、陶志、范立三伍的士卒轮回换防,而他自己却与伍内其他四名士卒呼呼大睡。

    若不是军规严明,凡重大犯罪有连坐的处罚,也就是[一人犯罪,全伍受罚],周仓、裴元绍、陶志早就一刀宰了这个混蛋了。

    “都给我起来!听到没?都给我起来!”

    “又是我们?”裴元绍气愤地说道,“为何每日都是我等?却不见你?”

    张琅冷笑一声,说道,“我乃什长,如今军中编制不全,这个帐篷所有人都归我调遣,我叫你们去,你们就得去!都给我利索点,否则我上报李伯长,叫你们好看!”

    “嘁!”周仓不屑地吐了口唾沫,却被张琅看到。

    “周仓,你什么意思?莫不是想违抗命令?”

    还没等周仓说话,老兵范立连忙挡在他面前,息事宁人地说道,“没事没事,我等哪敢抗命啊!”说着,他暗暗对恼怒不已的周仓与陶志二人使了个眼色。

    其实张琅心中也有点畏惧,怕周仓一时火起不顾一切杀了他,也就不再追问,瞥了一眼陈蓦,冷声说道,“哼,知道就好,还有你,给我利索点!”

    就这样,周仓、陈蓦一行十五人,无可奈何地到辕门处换防去了。

    四月的深夜十分地寒冷,虽说辕门两旁燃着一堆堆的篝火,但却起不到任何的取暖作用,而且此事营内又下了禁酒令,大半夜抱着一杆冰凉的铁枪站在寒风中,这滋味可不好受。

    在辕门处守夜的士卒并不是只有周仓他们,还有其他好些士卒,粗粗一看,光是辕门处就恐怕有上百名,还不包括在营内巡夜的,但是不得不说,周仓他们的位置是最差的,其他士卒好歹还能靠着篝火取取暖,但是周仓他们却在辕门两旁的一处箭垛附近,就算是最近的篝火也隔着好十几丈,那真是半点的暖意也没有。

    “他娘的!”周仓、裴元绍、陶志三人异口同声地骂了一句,众人一听笑了,也算是稍稍缓解了一下低沉气氛。

    “真冷啊!”伍长范立缩着身体蹲在辕门一根木头后使劲地搓着双手,随即又站了起来,摇头说道,“不行了,得活动活动,我去营内巡夜,有谁想去的?”他这话不光是对自己伍内的士卒所说的,其中也包括另外两伍的士卒,毕竟除了张琅那一伍外,其他三伍的关系都很亲密。

    “我去!”裴元绍率先开了口,他本来就不是静得下来的人。

    最终,范立带着裴元绍等人到营内巡夜去了,只剩下周仓、陶志、陈蓦三人蹲在箭垛下躲风。

    这三个都不是喜欢说话的人,但是因为吹着寒风实在是太冷了,他们只好找话题闲聊几句,让自己忘却那份寒冷。

    “家里还有人么?”最先开口的是陶志,个子不高,要比周仓、裴元绍矮上一个脑袋,但是身上的肌肉却毫不逊色,再加上脸上那道骇人的刀疤,看上去叫人从内心深处感到恐惧。

    这个有些沉默、又有些冲动的男人,是新晋的什长张琅除周仓外最畏惧的人。

    “全死光了,大旱时饿死了!”周仓带着几分悲凉低声说道。

    “哦,”陶志应了一声,转头望向陈蓦,却见他也摇了摇头,遂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我有个儿子,我婆娘带着呢,在谯郡,前几年交不上赋税,我就叫婆娘把家里的田卖了,投奔她老舅,虽然遭人白眼,不过好歹还能凑合着过,正巧波帅在颍阳举兵,所以我就和三个当地的弟兄投奔了波帅,颍川一战,那三个兄弟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侥幸捡回条命……一贯的军饷,他娘俩就指望这个呢……”说着,他自嘲地抓了抓头发。

    望着陶志,周仓微微叹了口气,拍拍他肩膀说道,“希望大贤良师能够推翻那昏君,到时候日子就好过了!”

    “啊!”陶志勉强挤出几分笑容,点了点头,随即对陈蓦说道,“小蓦呢?年纪轻轻,做什么不好,非要干这行短命的买卖?”

    我也不想啊,陈蓦苦笑不已。

    说了一会,三人便没了声音,因为实在是太冷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正搓着手哈气的陶志忽然眼神一变,一手抓过地上的铁枪站起来,用凌厉的目光盯着不远处的那块阴影,低沉说道,“谁?”而周仓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抓起了地上的砍刀。

    陈蓦抬起头,隐隐望见阴影中好似有些人影正走朝自己三人走来。

    “谁?站住!”陶志与周仓又喊了一遍,却不见对方答话。

    难道是奸细?陈蓦脑海中跳出一个念头,拾起地上一枚石子,嗖地一声丢向走在最前面的那个黑影的面门。

    “啪!”

    出乎陈蓦的意料,那个黑影猛地抬起手,竟然将那枚石子抓在手中。

    就着昏暗的篝火仔细一瞧,周仓与陶志二人惊地面色一变,叩地唤道,“我等见过大帅!”说着,周仓还拉了拉发愣的陈蓦,低声说道,“小蓦!还啥站着?”

    原来,那个黑影正是心烦在营内散步的黄巾军主帅波才,而其他黑影,不用说就知道波才的心腹护卫。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我只是想试探你们是否警觉……”说着,波才放了一眼自己抓在手中的石子,有些惊讶地望着陈蓦,轻笑说道,“好本事!”

    周仓一见,急忙说道,“请波帅恕罪,他并非有意冒犯波帅……”

    还没等周仓说完,波帅笑呵呵地摆了摆手,走到三人面前,盯着陈蓦看了半响,见他一脸的吃惊表情,遂摊开手掌笑着说道,“是你丢的?眼力、准头都不错,只可惜力道太弱!你叫什么?”

    “陈……陈蓦。”陈蓦有些结巴地说到,直到现在他还有些难以置信,在那么昏暗的地方,波才竟然一把就抓住了自己丢出去的石子,这是人办得到的事么?

    至少周仓与裴元绍二人就办不到。

    “多大了?”

    “呃,”陈蓦犹豫了一下,有些脸红地说道,“十……十五……”

    “十五啊,”波才还道是陈蓦过于拘束,也不在意,望着手中的石子微笑着摇了摇头,将它放在陈蓦手上,随即望着陈蓦那稚嫩的外貌叹了口气。

    “仅仅十五……”

    波才不由地想到了明日的战斗,一想到自己麾下士卒会在明日的攻城战中伤亡惨重,他的心情不禁变得更加沉重。

    “叫人开营门,我要去营外散散心!”波才转头对自己的护卫说道。

    “这……”一名护卫犹豫一下,抱拳劝道,“大帅,深夜出营恐怕有危险……”

    “速去!”

    “诺!”

    没过多久,寨门便打开了,波才正要朝外面走去,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对自己的护卫说道,“不需跟着,回去吧!”

    “这如何使得?”那些护卫一听,纷纷劝道,“岂能叫大帅一人前去?好歹叫我兄弟几个跟随,好歹有个使唤……”

    “行了,回去吧!”波才心烦地摆了摆手。

    那些护卫对视一眼,谁也没有离开。

    波才原本心中就烦,见那些护卫抗命,心下有些不喜,皱眉说道,“既然你等不想回去,就代替这里的将士守门吧!”

    那些护卫见波才发怒,不敢再回话,只好领命。

    “诺!”

    “那我们怎么办?”周仓与陶志两人一句,声音不大,却被波才听到,挥手说道,“你们回去歇息吧,他们会代替你们守夜!”

    周仓与陶志对视一眼,见那些位护卫表情古怪,也不敢多嘴,拉着陈蓦正要回帐,却又被波才叫住。

    “等等!”

    “不知道波帅还有何吩咐?”周仓硬着头皮问道。

    只见波才望着陈蓦看了半天,忽然说道,“小子,随我去营外走走!”

    周仓与陶志二人一听,便知道陈蓦刚才那一手给大帅波才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心中替他高兴,也不多嘴,给陈蓦使了个眼色,便拎着武器回帐篷歇息去了,只留下那些位哭笑不得的护卫。

    半个时辰后,捧着一杆铁枪的陈蓦跟着波才登上了山顶,望着波才站在山岗上黯然长叹,一直没有说话,陈蓦便找了一棵树挡风。

    也不知过了多久,波才幽幽说道,“小子,你惧死否?”

    正裹着衣衫的陈蓦愣了愣,好似没听清,下意识说道,“啊?什……什么?”

    波才转过身来,一脸没好气地望着陈蓦说道,“我问你,你怕死么?”

    陈蓦恍然大悟,想了想,摇头说道,“不怕!”

    “唔?”波才一愣,眼神顿时变得凌厉起来,盯着陈蓦说道,“当真?”

    陈蓦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强大压力,点点头说道,“嗯!”

    波才的目光软了下来,微微叹了口气,望着远处的景致说道,“人皆惧死……咳,是人都怕死,我尚且如此,你还年幼,为何不怕?”

    陈蓦想了想,认真说道,“不知道,可能是没有牵挂吧……”

    波才一听,一脸吃惊地回头望着陈蓦,见他眼神清澈,不像是说谎,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孑然一身,是故无有牵挂?”

    “唔?”

    “我问你家里是不是只剩下你一个人,是故没有牵挂!”波才无奈,唯有再次解释。

    “是、是啊!”陈蓦不禁感觉有些尴尬。

    波才无语地摇了摇头,再次说道,“是故,连死也不怕?”

    “啊!”

    “何等可悲,何等可叹,”波才叹了口气,望着天上的明月,喃喃说道,“大丈夫不求马革裹尸,但求死得其所……死,也要死得有意义啊!”说着,他顿了顿,长叹道,“明日攻城,不知我麾下八万将士死伤几何,我身为一军主帅,却不能保全我麾下将士性命,思及此事,不觉胸中愤恨……张宝,你何其愚蠢,坏我大计!”

    “张宝?地公将军张宝?”陈蓦愣了愣。

    波才这才醒悟身旁还有个人,一回头,却见陈蓦莫名其妙地望着自己,遂问道,“你也知晓?”

    见陈蓦点点头,波才冷哼一声,借着胸中恶气,骂道,“张宝此人,鼠目寸光,妄自尊大,他以为长社是那么好拿的?他以为我不欲早日攻下长社?真是蠢材!”

    “波……波帅对那个张宝不满?”陈蓦好奇地问道。

    “那个张宝?”波才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似笑非笑地说道,“是啊,深恨此人,坏我谋划!你可知道,他一句话,明日将丧送我军中多少将士?未可知也!”

    原来是他们两人的意见起冲突了,陈蓦总算弄明白了,好奇说道,“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大帅还要听他的?”

    波才沉吟半响,黯然叹道,“只因适才我曾细细想过,张宝所言,也在常理,听闻大贤良师病重,广宗黄巾军心动荡,若是我能及时和良师汇合,当可平息军中不稳,此事也无不妥……只是张宝太过于激进,竟妄想在数日拿下长社,如此势必会坏我军中诸多将士性命……我胸中这口恶气难消,然此人乃良师兄弟,我是不得不忍呐……”

    陈蓦歪着头听了半天,似懂非懂说道,“想要消气,我倒是有个好办法……”

    “哦?”

    与此同时,周仓与陶志二人找到了范立一行人,将波才的话一说,众人心中惊讶之余正要回帐歇息,忽然陶志一脸疑惑地望了望左右,诧异说道,“好像有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

    众人凭着呼吸细细听去,却隐隐听到山那头好似传来一个带着愤怒的吼声。

    “大半夜的,谁的声音?”王卓一脸茫然地说道。

    周仓、陶志二人对视一眼,表情顿时变得十分古怪,因为他们听出,那是军中主帅波才的声音,正从山那头隐隐传来……

    “张宝,你个蠢货!”

第十章 长社之战,攻城

    次日天明时分,待黄巾营内埋锅造饭之后,主帅波才令孙鼎、周光两位将军各率一万兵马把守营寨,自己则亲自率六万兵马赶赴长社,做出攻城架势。

    听闻报讯,皇甫嵩与朱儁急忙登上城楼,观望城外的黄巾军,只见六万黄巾军队,接天连地、浩浩荡荡,一眼望去,如波涛般汹涌。

    望着黄巾那迎风飘扬的【波】字帅旗,皇甫嵩手扶城墙,怅然说道,“波才最终还是等不及了……”

    话音刚落,身旁朱儁皱眉说道,“我看未必!”说罢,他抬手一指黄巾阵中,只见他【波】字帅旗旁,还有一杆大旗,上书【地公将军】四个字。

    “原来如此,”皇甫嵩释然地点点头,抚摸着胡须轻笑说道,“恐怕是贼首张角在广宗对阵卢中郎形式不妙,是故派他兄弟前来此处叫波才率军与他汇合,怪不得波才如此着急想要攻克长社,免得我等断他后路,使他腹背受敌……”

    “怕是如此了!”朱儁点头附和,随即望着城外黄巾黯然叹道,“今日恐怕免不了一场恶战!”

    “唔!”

    在这两位老将说话的工夫,长社城上已站满了守城的将士,一个个手持弓弩,蓄势待发。

    而另外一边,波才策马走上阵前,望着长社那高耸而坚固的城墙,又回头望了一眼自己麾下将士,眼中微微流露出几分黯然。

    “大帅,一切准备就绪,请大帅下令!”大将马明策马到波才身旁,抱拳说道。

    “唔!”

    波才点了点头,缓缓举起握着马鞭的右手,随即向下重重一挥,厉声喝道,“全军听令,攻城!”

    话音刚落,号角吹响,鼓声阵阵。

    作为先锋的三千名黄巾士卒率性扛着云梯向长社冲了过去,因为缺少攻城器械,云梯几乎是黄巾军用来攻城的唯一手段。

    “放箭!放箭!”城上守军将领大喝道。

    几千名守城将士一同拉弓,对准了城下的黄巾一同乱射,可怜那些黄巾士卒因为扛着云梯,根本无从躲避。

    一时间,城上箭如雨下,城下黄巾中箭者无数,哀嚎声阵阵。

    “第二队!上!”黄巾大将于苗跨坐在马上,挥剑朝前一指。

    后续的黄巾士卒从倒下的同胞手中接过云梯,抗在肩上,大吼着再度冲向长社城墙。

    “放箭!放箭!”长社城上守军将领嘶声力竭地喊着。

    在黄巾军阵中,望着麾下将士一波又一波地倒在官军的箭矢下,波才紧咬着牙齿,死死捏着手中的马鞭。

    攻城战,是波才极力想避免的战事,因为黄巾军大多是由走投无路的百姓所组成,根本没有官军训练有素,更糟糕的是,黄巾军备严重不足,不但缺乏大型攻城器械,就连最基本的弓弩也十分欠缺,[十万黄巾十万步卒],这足以说明黄巾在军备方面的窘迫。

    就好比现在,虽说黄巾乃是攻城一方,但却被长社的弓弩手死死压制,黄巾士卒前进的道路,几乎完完全全是由人命铺成的,这就是军备上的差距。

    虽说早已预料到,但是波才还是不免暗暗叹了口气。

    “若是我有三千弓手……三千……不,哪怕是两千……”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黄巾军已经损失了将近四千多人,而长社城上,却几乎没有任何损失,军备上的差距,导致了无数黄巾士卒白白牺牲。

    但即便如此,黄巾士卒的攻城之势却没有半分减弱,同泽的战死,反而激发了他们的血性,怒吼着,冒着扑面的箭雨冲到长社城下。

    “通通通!”几架云梯已经搭上城墙。

    面对着官军精良的装备,黄巾士卒所凭借的只有那一腔的热血。

    “推下去,推下去!”

    “淋火油!淋火油!”城上的将领喊地嘶声力竭。

    “呼!呼!”

    眨眼功夫,十几架云梯剧烈燃烧,一眼望去,尽是一身火焰的黄巾士卒跌下城楼,亦或是被活活烧死,亦或是被乱军践踏至死,惨不忍睹。

    然而,黄巾的攻势却是越来越凶猛,甚至有几人已经强行登上城楼,与守城官军混战厮杀。

    没有精良的装备、也没有充足的食物,但是他们却有着对大贤良师张角的绝对忠诚,以及对未来太平盛世的美好期望,以至于这些纯朴的人愿意放下耕犁、拿起武器,心甘情愿地以付出自己性命为代价的热衷去开创大贤良师张角口中的太平盛世,便是这股狂热,令各地训练有素官军望风而靡、心惊胆寒。

    这就是[黄巾],几乎压倒当今天下各地兵马的军队!

    “如狼似虎、如狼似虎啊!”望着黄巾不畏生死地冲向长社,皇甫嵩不禁为之动容,手扶城墙狠声说道,“张角不除,天下难安、社稷难安!”

    “咚咚!”

    黄巾阵中第二通鼓响起,黄巾士卒的攻势也愈加凶猛,一个个忘死厮杀,而反观守城将士,却是面如土色,节节败退。

    堂堂大汉官军竟不敌区区反贼?!

    皇甫嵩勃然大怒,疾步走到城上军鼓旁,一把夺过擂鼓将士手中鼓槌,厉声喊道,“诸军奋战,杀贼者重赏!杀贼卒者,赏钱一贯;杀头目者,赏钱十贯;杀贼将者,赏钱百贯;杀波才、杀张宝者,赏千金,官升校尉!”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听皇甫嵩这么一喊,又见身为主帅亲自擂鼓助威,守城将士胆气倍增、士气大振,竟然将黄巾军已经攻上城墙的战线又推了下去。

    一时间,城墙成为了两军厮杀的主战场,你争我夺,各不退让,短短一炷香时辰内,城墙上已经堆满了尸骸。

    远远望去己方将士已经攻上城墙,张宝面色喜悦,不住畅笑,而反观波才却是挤不出半点笑容。

    充当先锋的前营两万士卒,早已伤亡殆尽,就连前去支援的左、右营两士卒,如今也是折损过半,除了还没有调动过的后营与中军外,黄巾在这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已经整整损失了两万多人,其中有将近一万的士卒是死在弓弩、滚石、檑木、火油之下……

    “如此重大伤亡……”死死捏着手中马鞭,波才面色铁青。

    张宝似乎没有注意到波才的表情,大笑地望着远处长社城池,忽然,他好似注意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逐渐收起,在他身旁,波才猛地抬起头,望向长社的眼神充满了凌厉的神色……

    而与此同时,作为后军士卒的一员,陈蓦正握着铁枪望着远处的激烈的战场。

    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惊心动魄战场的他,亲眼见到数万人的厮杀,这让他内心充满了震撼。

    望着己方将士不畏生死地攻上长社城墙,就算是没有丝毫干劲的他,也不禁因为那股疯狂的狂热而心潮澎湃。

    “这就是战场……”

    虽说前几日已经见识过所谓的战场,但是比起眼下激烈的攻城战,前几日的那场战斗根本就不算什么,那弥漫在整个战场上的、窒息般的血腥味,仿佛引燃了人内心最深沉、最原始的**。

    杀戮……

    陈蓦不由咽了口唾沫,因为他感觉自己的全身好似火烧般地发热着,不知怎么,他忽然感觉有些恐惧。

    倒不是因为死亡而恐惧,而是因为弥漫在整个战场上的那令人疯狂的气息。

    杀,杀!

    陈蓦的耳边仿佛响起了无数个声音。

    那是什么?幻听么?

    陈蓦下意识地甩了甩脑袋,但是那个奇怪的声音却挥之不去。

    仿佛整个战场都充斥着这个声音。

    陈蓦隐隐感觉自己身旁的黄巾士卒好似变得奇怪起来,露着狼一样凶狠的眼神,仿佛被战场上那股疯狂的气氛所吞噬了,就连自己也……

    忽然,陈蓦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小蓦!”

    陈蓦猛地一震,猛地抬头,却见周仓一脸疑惑地望着自己,再看看其他士卒,哪里有刚才自己看到的凶恶眼神。

    幻觉么?战场上压抑的气氛令自己产生了幻觉呢……

    不,并非是战场的压抑气氛,而是己方那些黄巾士卒的疯狂,是他们坚信大贤良师能够带领他们攻克雒阳、覆灭大汉王朝的坚定信念,以及他们就算是为此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的狂热!

    这就是黄巾?

    历史教科书中一笔带过的黄巾?!

    最初进入黄巾军营的时候,陈蓦十分的拘谨,毕竟在教科书上,黄巾军是一群如同盗贼般的团伙,但是在了解之后,陈蓦却发现完全不是那样。

    现在的黄巾,不,应该说是由主帅波才所率领的颍川黄巾,这是一支即使军中缺粮也绝对不会去抢夺百姓粮食的军队,而相反的有关汉朝的事迹,却尽是一些负面的讯息。

    官逼民反,只有这个解释。

    黄巾,只不过是一些社会底层小人物所组成的军队,虽说冠着【贼子】的恶名,但是在陈蓦看来,却要比一无所知、没有任何感情纽带的汉朝军队亲切许多,虽说军中也存在着一些投机的小人,但是陈蓦却更期望黄巾能够在这场战役中取胜。

    现在的大汉是一个腐朽的王朝,如果能推翻它……

    不,可以的!

    贯彻着为了覆灭暴汉、开创新王朝的大义,已经有无数的黄巾士卒倒在了冲向敌军的途中,然而,就算是如此巨大的伤亡,后续的将士们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迟疑,踏过同泽的尸体、拿起同泽的武器,义无反顾地冲入那片如同暴雨般的箭矢中,这样的军队,怎么可能会被打败?

    无法独挡,这场战争赢定了,黄巾会攻下长社!

    听营内的士卒们说,攻下了长社,汉朝保卫雒阳腹地的唯一屏障就只有虎牢关,一旦虎牢关沦陷,单单一个雒阳城根本无法阻挡各地黄巾百万大军!

    但是……

    为什么,历史中黄巾战败了?不但没有覆灭汉王朝,就连长社也没有攻下来。

    不可能啊,这样的军队不可能会输啊!

    突然,陈蓦的心中仿佛窜过一道电流,刺激地他全身一震。

    那是什么?

    刚才那种感觉究竟是什么?

    那种仿佛有什么事即将发生的预感,不详的预感……

    凝神望着长社城的方向,陈蓦全身没来由地战栗起来。

    不知怎么,他心中涌出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潜意识告诉他,眼前即将发生的一切,便是历史转折点,是黄巾由盛转衰的开始……

    “攻上去了!攻上去了!”

    “官军退缩了,弟兄们,杀啊!”

    战场,就如同一架绞肉机,在长达相近时辰的割据战、在牺牲了两万以上的黄巾士卒后,长社城上汉朝官军的防线,不出意外地崩溃了……

    也难怪,长社城中只有两万余守军,就算黄巾军单攻南门,长社方面也不会单单在这一面投入所有的守军而调走另外三门的士卒,换句话说,长社南面城墙,最多只有一万左右,以一万长社军应战近四万黄巾先锋部队,哪怕长社士卒素质再高、作战能力再强悍,也无法支撑多长时间,毕竟,双方的兵力太过悬殊。

    会赢……吗?

    望着己方的士卒前赴后涌地攻上城楼,陈蓦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长社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惨叫,随即,有一段城墙上竟然翻落大批的黄巾将士,惊呼着摔下城墙。

    怎么回事?

    陈蓦眯着眼凝神望向长社方向,他这才惊愕发现,长社城墙上不知什么时候刮起了一阵充斥着诡异气息的黑色飓风,强大的气流将无数登上城墙的黄巾士卒都刮了下来。

    那是什么?

    陈蓦微微皱了皱眉,心中不知为什么涌出强烈的恐惧。

    那股诡异的黑色飓风唰地向四周迸散,随即,在陈蓦震惊的眼神中,黑色飓风中竟然露出一只黑色猛虎的身影。

    差不多有四丈多巨大,通体浅灰色,身腹纹有黑色斑纹,虎踞在城墙之上,那巨大的前爪一只支撑着城墙,一只则隐隐指着城下的黄巾士卒,龇牙咧嘴,一副择人欲噬的模样。

    老……老虎?

    陈蓦难以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双眼,惊地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然而等下再仔细望去时,那是斑斓黑虎却消失地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穿黑色青铜虎甲、体魄魁梧的武将,扛着一柄足足有六尺长的黑色战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城下的黄巾士卒。

    是人……难道刚才是幻觉?

    抱着内心的种种疑惑,陈蓦凝神眺望着远处站在长社城墙上的男人。

    就在陈蓦细想的同时,那名身穿青铜虎甲的武将竟然从城墙上一跃而下,轰然一声落地,在无数黄巾士卒之中,扬起了一阵尘土。

    “跳……跳下来了?”陈蓦傻眼了,在他看来,那城墙整整有十丈多高啊,换句话说,至少在二十米以上。

    在陈蓦震惊的目光中,远处城下的尘埃渐渐落下,只见那名武将扛着那把足足有一人长的大刀,冷冷地望着围着他的黄巾士卒。

    他……他想做什么?

    陈蓦不禁有些诧异,忽然,他的眼神微微一愣,因为他注意到那名武将的身上,好似缠绕着一股诡异的黑色气息。

    那是一股沉重而不详的气息,死寂的颜色,压抑的感觉,犹如一头潜伏在黑暗中的猛兽,注视着自己的猎物。

    陈蓦下意识地甩了甩脑袋,望着缠绕在那人身上的黑色气息,他仿佛有种连灵魂都会被吞噬的错觉。

    “喂,都给我滚开……”说话间,那人猛地一挥手中的战刀,重重一劈。

    那一瞬间,仿佛平地刮起一阵飓风,将四周的黄巾士卒全部卷上天去,随即重重砸在地上。

    待飓风平息之后,地上竟然出现了一道长达十几丈的刀痕。

    “啪啪!”

    望着一众摔落在地上的黄巾士卒,那人又将那把漆黑的战刀抗在肩上,表情冷淡,继续说道,“……我要找的对手,可不是你们这些小卒啊!”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奇怪的是,他的声音就连身在远处的陈蓦也听得清清楚楚,更令人震惊的是,就在对方说话的同时,他身上的浓郁黑气不时地扑腾着,随即缓缓凝聚成形,在那名武将魁梧的身体表面浮现出一个虚幻的影子,正是刚才陈蓦在城墙上看到的黑色巨虎,不过只维持了一眨眼的工夫,又散开变成了令人惊疑的黑色气息。

    那也是幻觉么?

    陈蓦不禁甩了甩脑袋,望着地上那道巨大的刀痕咽了咽唾沫。

    那样的破坏力,那真的是人能够做到的么?

    难以置信。

    看着对方的铠甲,陈蓦知道那是一名武将,古代率领麾下士卒作战的军事将领,是整支军队的灵魂人物。

    简单地说,武将的力量要比士卒能力出众得多,是万里挑一的豪杰,实力出众的武将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人物。

    但不管怎么说,武将也是人,而刚才对方展露出来的力量,已经完完全全超脱了人类的范畴!

    仅仅是挥舞冷兵器,却在地上留下一道长达十几丈的刀痕,真的是人能够办到的么?!

    陈蓦惊呆了,他惊愕地发现,此刻所见到的情景完全颠覆了自己以往的认识。

    “停……停下来了,我军的攻势……”裴元绍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经裴元绍这么一提醒,陈蓦这才发现,己方悍不畏死的黄巾士卒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攻击,那份如同狂热信徒般、为了各自心中的大义就算与敌军同归于尽在所不惜的疯狂,竟然被区区一个人遏制住了。

    就好比是螳臂挡车,那只螳螂不但没有被压死,反而将那辆车拦下了,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

    太可笑了!

    难道对方区区一个人,竟然比一万多训练有素的长社精兵还要有震慑力么?

    震慑力……

    陈蓦不禁咽了咽唾沫,不知怎么,虽然那武将只是孤身一人,但是却给他千军万马的沉重压力。

    记得有句话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难道对方就是这种等级的武将么?

    与此同时……

    “左右战场的力量与气魄……”

    黄巾主帅波才也发现了这一状况,右手不觉地捏紧了缰绳,露出一副凝重的表情,喃喃说道,“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无外乎都是传闻中万中无一的豪杰……嘁,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一个……”

    传闻中的【万人敌】!

    “啪!”波才手中的马鞭折断了。

    “万人敌?”张宝嘀咕一句,皱眉望向远处。

    就在这时,有一骑急速上前,挥舞着手中长枪,直指那名武将,口中大笑道,“竟然跳下城楼,这是你自寻死路!”

    众黄巾转头一看,竟然是黄巾大将马明,惊恐的眼中露出几分神采。

    “马将军,是马将军!”

    “踏踏踏!”

    在众黄巾的欢呼声的中,黄巾大将马明驾驭着胯下战马从那敌将身旁疾驰而过,在奔跑了一小段路程后慢慢停了下来,回过头望了眼手中只剩下半截的长枪,难以置信地望着那敌将。

    还没等众黄巾反应过来,马明身上的铠甲突然踉跄一声掉落在地上,随即,伴随着汹涌而出的鲜血,他的上半截身躯竟然缓缓倒下,落在地上,连同他胯下马匹战马的头颅。

    他竟然被那敌将一刀砍成了两截?!

    “噗!”嘴里吐出一口鲜血,马明无比恐惧地望着那个屹立在自己面前的敌将,艰难说道,“你……你是何……人……”话音刚落,他的眼睛便失去了最初的神采。

    撇头望了一眼地上那半截死尸,那名敌将地“砰”一声将手中黑刀插在地上,右手扶着刀柄,用如同虎目般威严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黄巾士卒。

    “大汉佐军司马、下邳县丞,孙坚!”

第十一章 被颠覆的认识

    “下邳丞孙坚……”远远望着傲然立在无数黄巾士卒当中的孙坚,黄巾军主帅波才眉头紧紧皱起,喃喃说道,“糟糕,来了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啊!”

    “大帅,”波才身旁贴身心腹护卫李阳疑惑问道,“那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历,我见大帅似乎对他颇为忌惮……”

    “当然会忌惮了,”波才叹了口气,苦笑说道,“那可是弱冠之龄便得到【万人敌】称号的孙坚啊,人称江东猛虎的豪杰,十七岁那年便以一人之力击溃一支数十人的海贼,自己则分毫不伤。听闻三年前会稽人许昌在句章举兵谋反,自称阳明天子,短短两个月内,煽动、攻占附近诸县,数万人云从,当时那孙坚任郡司马,聚集乡勇并本部兵马千余人,竟将对方数万叛军尽数剿灭,此后,当地百姓便用江东猛虎称呼他,如今年仅二十九岁的万人敌,孙坚、孙文台!”

    “嘶……”听到孙坚以仅仅千余人马将数万叛军剿灭,李阳惊地倒抽一口冷气,随即好似想到了什么,轻松地说道,“依属下看来,即便那孙坚再强,也不是大帅对手!”

    “呵,”波才轻笑一声,摇摇头,怅然说道,“万人敌……[虽天下之大,亦寥寥无几],我不是他对手……”

    “这……”护卫李阳直听着心中一惊,急忙望了望左右,见附近士卒并没有注意,这才松了口气,苦笑着说道,“大……大帅,若是被底下将士听到,恐怕士气大降啊……”

    “呵呵,是呢!”波才不置褒贬地淡淡一笑,右手虚握宝剑,沉声说道,“不过传闻终究是传闻,又不是天神下凡,天下间何来能以一敌万的猛将?那不过市井之人夸大其词罢了……竟敢孤身一人闯入我大军之中,真是自寻死路!”

    说着,他抬头遥望长社城墙,见城墙上黄巾军仍然占据着优势,心中也不着急,对身旁的传令官沉声说道,“传令下去,对方不过区区一人,何惧之有?——先杀此人,再攻长社!”

    “诺!”

    没过多久,波才的将领便传到了战场到每一个黄巾士卒耳中。

    “大帅有令,对方不过区区一人,何惧之有?先杀此人,再攻长社!”

    波才的将令,终于让那些被孙坚气势震慑住的黄巾士卒从失神中醒悟过来,握着手中兵刃将孙坚团团围住。

    “只不过是一个人……”

    “竟然闯入我大军之中……”

    “找死!”

    黄巾士卒们再度露出了凶狠而疯狂的眼神,如狼似虎般扑向孙坚。

    “嘁!不知死活!”望着眼前扑向自己的黄巾士卒,孙坚冷哼一声,一把提起插在地上的漆黑战刀,向上一挑,挥出一道肉眼可见的黑色气浪,但凡那气浪经过之处,黄巾士卒们连带着身上的铠甲一同被斩断,一时间,鲜血四溅、惨叫连连。

    但是这次,黄巾士卒们并没有再退却,反而是越战越勇,渐渐地,孙坚身旁方圆数丈之内,竟然堆起一座尸山。

    “砰!”

    一名黄巾士卒的大刀狠狠砍在孙坚手臂上,令人震惊的人,非但没伤到孙坚,反而连他手中的大刀都迸裂了。

    “太轻了!”还没等那名黄巾士卒回过神来,孙坚大吼一声,回手一记手肘打在那名士卒腹部,只听一阵咔嚓的声音,那名士卒的胸腔被打地粉碎,倒飞几丈,砸到了两名黄巾士卒。

    “锵!”

    “锵!”

    “锵!”

    “砰!”

    虽然黄巾士卒们奋力地将手中的兵刃砍向孙坚,但是结果不过是反复刚才的景象,用刀砍则刀身迸裂,用枪刺则枪杆断折,精铁打造的兵器,竟然伤不到对方分毫?

    “吼!”

    一声大吼,孙坚手中黑刀重重插在地上,猛然间,一股无形的气浪从他身体爆发出来,只听“轰”地一声巨响,数丈之内的黄巾士卒竟然全部被震飞,重重摔在地上,生死不明,再看孙坚所站的地面,竟然诡异地形成一个极其深的环形凹陷。

    就算隔得很远,陈蓦也仿佛感觉一阵劲风刮过脸庞。

    “怎么可能?!”

    刀枪不入……

    用仿佛科幻般的力量将四周的人震退……

    还有那地上的痕迹……

    这真的是人能够办到的么?

    “好强的【气】……”周仓一脸震撼喃喃说道。

    “气?”陈蓦愣了愣,诧异问道,“那是什么?”

    没想到周仓惊愕地望了眼陈蓦,说道,“小蓦,你连气都不知道么?”

    陈蓦傻傻地摇了摇头,他越来越感觉自己似乎来到了一个非常糟糕的地方。

    见陈蓦摇头,周仓指着远处缠绕在孙坚身体四周的黑色气息说道,“看到吗,那敌将身体四周黑色的像火焰又像雾气的东西,那就是【气】,那是通过长年的磨练与杀戮才能拥有的,【戾气】……”

    “戾气?”

    “唔,”周仓迟疑了一下,挠挠头说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大概是吧,我听人说,习武多年的武人能够将这种无形的气运用自如,强大的【气】如果依附在身体表面,就可以达到刀枪不入的效果,除此之外还可以灌注到兵刃内,使兵刃变成无坚不摧的神兵……”说着,他抬起手,望着远处如入无人之境的孙坚喃喃说道,“完全不是对手,那个家伙太强了,不管上去多少人都没有用……”

    “无论多少人?”陈蓦愕然地说道。

    周仓默默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在对方体力耗尽之前,无论去多少人,都不过是单方面的屠杀……”

    “可恶!”裴元绍咬了咬牙,带着几分嫉妒低声说道,“在他们这些掌握气的武人面前,我们这些小卒只有上去送死的份!该死!”

    陈蓦无言地望了一眼裴元绍,转头望向孙坚。

    果然,正如周仓所说的,虽然己方的黄巾士卒们前赴后涌地冲上前去,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给对方造成任何伤害,除了能够消耗对方一些体力外,简直就只有送死的份。

    气……

    世间真的有这种玄幻的东西么?那不是只有小说故事中才会出现的么?

    自己到底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啊?!

    陈蓦茫然地望着远处的孙坚,望着他身上浓郁的黑色气息,仿佛燃烧着的黑色火焰。

    就在战场上大多数人将注意力集中在孤身一人的孙坚身上时,长社的城门突然吱一声打开了,从里面冲出一支全副武装的骑兵。

    这支骑兵,正是前几天让黄巾们吃了大亏的长社骑兵,而且数量整整有近三千,如同潮水一般,城外的黄巾士卒们哪里预料得到城内还有这样一支伏兵,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整条战线险些崩溃。

    而冲在最面前的,竟然是一匹无人的披甲黑马,朝着孙坚疾奔而去。

    “唔?”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马蹄声,孙坚一回头,嘴角露出几分轻笑,轻身一跃,翻身上马,抚摸着爱马的马鬃。

    “将军!”随着骑兵一同杀出来的副将程普死命杀到孙坚身旁,抱拳说道,“恕末将来迟!”

    “德谋不必如此!”孙坚微微一笑,随即回头望了一眼长社城上,皱眉说道,“比预计的时辰提早了一点啊……”

    “呃,”程普愣了愣,随即笑着说道,“两位中郎大人见将军孤身一人应战无数贼兵,怕将军有什么闪失,所以下令提早了骑兵出城的时辰……”

    “呵,两位大人实在太小看孙某了,”孙坚苦笑着摇摇头,随即深深吸了口气,沉声说道,“不过这份善意,孙坚收下了……德谋,随我杀敌!”

    “诺!”

    而与此同时……

    “哦?出来了嘛,长社城内最后的伏兵……”冷眼望着那支突然从城内窜出来的骑兵,黄巾主帅波才重哼一声,嘲讽说道,“还以为那两个老家伙能忍耐多久呢!哼哼,看来是怕自己麾下的猛将因此丧身呢!”说着,他转过头对张宝抱拳说道,“恕末将无礼了,请地公将军代波某领中军坐镇此处!”

    张宝点了点头,淡淡说道,“波帅自便就是!”

    “诺!”波才抱拳一礼,随即从身旁护卫手中接过一柄剑戟,高呼道,“传令后军,随我上阵杀敌!”

    这道将令一传十、十传百,短短工夫便传到了后军,留作后备的两万后军呼啦啦一声全部涌上阵前。

    [兵法云:十倍于敌,可围城;五倍于敌,可攻城。]

    刚才波才用前、左、右三营共计三万余黄巾士卒强行攻城,对抗长社南面城墙一万余守军,其实是冒了很大的风险,毕竟在军备与士卒的素质上,官军都要远远胜过黄巾,但是不管麾下的士卒处于怎样的恶战与胶持阶段,波才都没有动用其他军队。

    因为他很知道长社城内还有一支数千人的骑兵,这些长社骑兵大多都是从三河、河内等地调过来的老兵,经验丰富、训练有素,若不预先留下一支兵马,那么等这支骑兵突然杀出的时候,可想而知会是怎样的景象。

    而眼下这支骑兵已经出现,长社城内已经没有后备兵马,只要能击溃这支骑兵,那么长社城池便唾手可得。

    换句话说,现在正是总攻的时候!

    “呜呜呜……”

    伴随着咚咚的鼓声,黄巾军中号角声再度吹响,两万后营黄巾如同脱缰的野马般冲向长社,而波才更是身先士卒地冲在军队的最前方。

    他的目标,正是孙坚!

    短短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埋伏于长社城内的数千骑兵一度冲散了黄巾的阵线,若不是波才第一时间率领后军前来支援,恐怕城下的近万黄巾早就已经溃散。

    四千长社骑兵,对阵两万黄巾后营将士,一方胜在军备优良,又是骑兵;一方胜在众多,又在城下这不利于骑兵作战的场所,究竟鹿死谁手、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远远地,孙坚便望见了黄巾军中阵的那杆波字帅旗,那是他的目标:阵斩张宝、波才二人!

    但是目光一转,他却忽然望见黄巾主帅波才手持一柄剑戟正冲向自己,心中一愣,随即嘴角露出几分笑意。

    自己送上门来?嘿!有意思!孙坚心中冷笑不已。

    数十丈的距离,对于有战马代步的两人来说,不过是瞬息之间。

    “锵!”

    孙坚手中的黑色战刀与波才手中的剑戟重重击在一起,只听一声巨响,两人竟然都连人带马倒退三步。

    “有意思……”勉强驾驭住胯下黑马,孙坚用惊讶的目光望向波才,笑着说道,“听闻黄巾颍川渠帅波才文武兼备,孙某以往倒还不信,如今一见,呵呵……不愧是反贼张角最信任的部将!”

    “孙将军也丝毫不差啊!”一手握着马缰,一手握着剑戟,波才凝重说道,话音刚落,他的身体四周也弥漫起浓重黑色气息。

    “将军!”

    “主帅!”

    孙坚副将程普与波才麾下大将于苗一见,脸上大变,当即赶来相助。

    “哈哈哈!”望着波才体外那浓厚的气,孙坚畅笑一声,随即转头对程普说道,“德谋,你率领众将士去袭击敌军中阵,这个家伙……交给我!”

    望着孙坚眼中的战意,程普无奈叹了口气,抱拳领命。

    “诺!”

    而波才也对赶来相助的于妙说道,“于将军,趁后营将士拦住敌方骑兵之时,速速重组阵势,将这支骑兵围而杀之!”

    望了一眼波才,又望了一眼孙坚,于妙犹豫一下,点头领命。

    “末将遵命!”

    望着于妙驾驭战马离开的背影,孙坚冷哼一声,嘲讽说道,“围而杀之,好大的口气!”

    “城下兵马拥挤,不利于骑兵奔驰,一旦被围,有死无生!”一震手中剑戟,波才淡淡说道,“波某要做的,只不过是在此之前拖住你,免得我麾下将士再遭你屠杀!”

    “嘿,说的是啊,倚强凌弱,有违武德,并非我习武之人所为,对手要旗鼓相当那才有趣啊!”说着,孙坚眼神一变,一夹马腹冲向波才,手中战刀猛地劈出,口中喝道,“小心了!”

    而同时,波才也提剑戟迎上,两人两骑战成一团,只听一阵阵嗤嗤的声响,两人身上那黑色的气剧烈碰撞着。

    两人身边方圆十余丈内就好似变成了禁区,但凡有士卒踏入其中,无一例外都便被气浪撕碎。忽然,一声轰然巨响,孙坚、波才二人各自被震退,两人身上那浓厚的气,在各自主人身上隐隐浮现出一只虚幻的猛兽,在孙坚身上浮现是一只黑纹灰虎,而波才的身上,则是一条长达二十余丈的三爪蛟蟒,通体漆黑、泛着磷光,一副不怒而威的模样。

    再看两人身上铠甲,早已支离破碎。

    “痛快,痛快!”畅笑一声,孙坚抬眼望着波才,脸上带着几分遇到劲敌般的喜悦,兴致勃勃地说道,“不愧是颍川黄巾的渠帅,果然不是一般的家伙!既然这样,再用这种无聊的招数那就太没意思了……”说着,他脸色一沉,嘴里吐出一口浓浓的白气,用莫名的口吻沉声喝道,“白虎!”

    话音刚落,孙坚身上隐约浮现的黑纹灰虎如云烟一般消失,随即,他裸露在铠甲之外的皮肤迅速变成灰色,随即出现一条条诡异的黑纹,尤其是脸颊两侧。

    一时间,孙坚身上的气暴涨,而且隐隐带着几分君临天下的霸气,那仿佛百兽之王一般强烈的震慑力,叫波才跨下战马一阵慌乱,四蹄乱踏,不受控制。

    波才皱了皱眉,左手一按胯下战马的脑袋,重重喝道,“栖风!”

    话音落下,他身上浮现的三爪蛟蟒也如烟一般消失,随即,他脸颊右侧连带着脖子处,渐渐浮现出一只蛟头的图案,一直延续到被铠甲包裹的全身,而他手中的剑戟柄上处,更是出现了一条绘声绘色的蛟龙,咬口为蛟头,戟柄为蛟躯,末端为蛟尾。

    此时此刻的波才,竟然散发出比起孙坚毫不逊色的霸气。

    “呵,没想到我们都是五行金的命格,怪不得会成为对手在战场上相见呢!”孙坚哈哈一笑,大声喝道,“真是难得的敌手啊,可别叫孙某失望了!”说罢,他猛地一挥手中黑刀,仿佛平地刮起一股旋风,强劲的气浪将地上的一切都吹向远处。

    “锵!”

    “锵!”

    在两人激烈交锋的同时,四周竟然出现了一道道小型的飓风,缓缓移动着,将所有碰到的东西,无论是活着的士卒还是死去的尸骸,亦或是兵器、铠甲,全部卷到飓风之内绞地粉碎。

    而与此同时,作为黄巾后营士卒的一员,陈蓦拽着手中铁枪瞪大眼睛傻傻地望着出现在战场上的那些如同龙卷风般的玩意……

    “那……那到底是什么啊?”

    周仓与裴元绍二人失神地那些诡异的飓风,傻站过了一会后,周仓缓缓摇了摇头,叹气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别管那些了,在这场厮杀中活下来才是眼下最重要的!”

    望着那骇然的景象咽了咽唾沫,裴元绍低声骂道,“说到底,我们这些小卒就是送死的份!”说着,他压低声音说道,“都聪明点,跟着大伙冲,看到敌军将军都躲开……真该死!”

    跟着周仓、裴元绍二人,陈蓦混在后营无数黄巾士卒中冲向敌军,没跑几步,他的目光又忍不住望向那传来巨响的地方……

    气……

    虚幻的怪物……

    超越人所能达到的破坏力……

    这个世间的武将,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啊?!

    那两股强大到渗入灵魂的震慑力让陈蓦明白了一件事。

    在这个既陌生又仿佛有点熟悉的乱世,如果自己还抱着以往的认识观念去看待眼前人和事物,那么迟早有一天,自己会因为判断的失误而死去,而且这一天绝对不会太远,尤其是求生欲并不强的自己……

    不过对于这一点,陈蓦并不关心,他一直望着缠绕在孙坚与波才身体四周的气息,如同黑色火焰一般的气息。

    “气……”

第十二章 黄巾力士

    因为数千长社骑兵的出现,两军的战线变得十分混乱,三万余黄巾士卒的阵型被彻底打乱,由单一的攻城战演变为拉锯战,主要集中在城墙的争夺、城下的混战以及孙坚与波才的较量、还有就是黄巾军的中阵这三个点上。

    虽说黄巾军一度因为突然从城内杀出的长社伏兵而吃了大亏,但是总归在人数上远胜对方,在慌乱了一阵后,总算是稳住了阵脚,就像波才所说的,只要黄巾军能够歼灭那数千长社骑兵,那么此战的胜利,不出意外会属于他们。

    然而要做到这一点却十分的不易,因为那数千长社骑兵根本就不理会城下的胶持战场,而是直直朝着黄巾军中阵的帅旗杀去,要知道中阵帅旗是一支军队的灵魂所在,一旦旗帜倒下,那么军中的士气必定大跌,除非军中的主帅拥有着无人能敌的威望,否则,单靠平时的统率也无法力挽败局的狂澜。

    骑兵,这是一支很特殊的兵种,不同于无论在时候、什么地点都能作战的步兵,骑兵的战斗会受到环境因素的影响,当环境有利时,以一敌十也并非神话,当环境不利时,就算是同等数量的步兵,也不见得会赢。

    但是不管怎么说,当数千骑兵全速奔驰时的冲击力,那是相当强劲的,强劲到人数占据优势的黄巾军后营将士根本抵挡不住地方,在短短一盏茶的工夫内,就被长社骑兵切入了阵中,搅地阵型大乱。

    “废物!”望着两万黄巾后营将士被对方区区三四千人轻而易举地搅乱了阵型,张宝皱了皱眉,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一面青色小旗朝前一指,随即,从中军阵型中迈出一支人数仅仅只有五百人左右的军队,个个体格健壮、孔武有力,一字排开挡在中军之前。

    “杀!”张宝重重一挥手中青色小旗。

    话刚落下,那五百士卒几乎同时迈开了步伐,朝着迎面而来的数千长社骑兵冲去。

    在平坦的地方,以五百步兵应战数千骑兵,难道张宝疯了?

    当然不是,要知道那可不是普通的士卒,那是张宝麾下、也是整个黄巾中最精锐的军队,【黄巾力士】。

    “唔?”作为这支长社骑兵的先锋官之一,孙坚副将程普望见敌军中冲来一支人数仅仅只有五百人的步兵,一手持着长刀、一手持着盾牌,铠甲、头盔,无一不全。

    这是做什么?

    来送死?

    程普有些纳闷,一挥手中长矛,厉声喝道,“诸君,随我杀!”

    区区五百士卒而已,程普原以为凭借自己数千长社骑兵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将他们击溃,但是事实的结果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只见那五百黄巾力士在阵前蹲下身来,用左肩顶住左手的盾牌,严阵以待。

    几个呼吸后,只听此处轰然一声巨响,数千长社骑兵迎面撞在这道仅仅只有五百人的防线上,但是令人震惊的是,那五百兵士卒非但没有被巨大的冲力撞飞,反而硬生生挡住冲向自己的战马,期间,有些战马更是一头撞死在黄巾力士的盾牌上,可想而知,这股冲击力是多么地巨大。

    以人力挡住了战马的冲锋?怎么可能?!

    望着那些因为惯性摔死在地上的长社骑兵,程普下意识地一拉马缰,拉扯着胯下马儿前踢腾空,一转马头,重重踏在地上,相当精湛的骑术。

    但是他麾下的长社骑兵却没有好么好运,前赴后涌地撞在那道钢铁防线上,摔下马来,不是被活活震死,就是被乱军践踏而死,下场惨不忍睹。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竟有五六百的长社骑兵因此丧身。

    “……”

    原本程普心中成功冲散敌军的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望着那些黄巾力士惊地说不出话来。

    说实话,这个战术程普并不陌生。

    盾牌加长枪,历来就是步兵对抗骑兵冲锋的唯一手段,汉王朝最强大的兵种就是步兵,早前对付北方塞外民族的骑兵时就不时使用这一招,令塞外民族的骑兵士卒心惊胆颤。

    但是,区区五百人的盾阵竟然挡住了数千骑兵的冲锋,程普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要知道步兵使用这样的战术,依靠的是人数的优势、以及紧密的防线,哪里有像现在这样,只有五百人还做一字排开,在骑兵面前,这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程普面色铁青地望着那一排站起来的黄巾力士,因为他发现,刚才的撞击,对方竟然没有损失多少人,最多不过几十人罢了,而自己这边的骑兵,却自相践踏死了整整数百人。

    而更叫程普震惊的是,他分明见到那些黄巾力士中有不少人的左臂怪异地垂下着,那分明是被撞碎了骨头,然而,那些士卒的表情与眼神却没有因此有任何的改变,仿佛根本就察觉不到身体的痛意。

    望着那五百士卒如同死人一样的死寂眼神,程普没来由地感到一股寒意。

    “黄巾力士……”

    他听说过,黄巾贼首之一的地公将军张宝麾下有一支强悍的精锐,在军中选择体格健壮的勇士,饮下以张宝秘制的符水、丹药,变得力大无穷,就算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也能在下一刻变成能以一敌十的悍卒。

    平日里虽然看起来浑浑噩噩、就好像活着的死尸一样,但是只要一声令下,哪怕是叫他们冲向千军万马,他们也会照做,是黄巾军中最精锐、最强悍的士卒,黄巾军之所以叫官军闻风丧胆,有一半是因为这支精锐,黄巾力士!

    然而,张宝所炼制的秘药却有着严重的负效,会令吃下的人神智、心神大受损害,非但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而且寿命大减,长则年载,短则数月,便会吐血而死,要是那人本来就气血虚弱,那么甚至无法维持几个时辰。

    因为非战斗死亡的例子一直居高不下,所以黄巾力士的编制一直只维持在两、三千人左右,如果张宝麾下有一万黄巾力士,恐怕河北、中原等地早已沦陷。

    因为五百黄巾力士的阻挠,数千长社骑兵的冲锋一度被拦截下来,要知道骑兵一旦失去了速度,战力便大大受损,可想而知,长社骑兵的处境非常不利。

    不过幸好,他们已经冲散了黄巾军的阵型,只要在黄巾重组阵势之前击溃那五百黄巾力士,直达张宝所在中军,那么这场战争的胜负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程普振臂一呼,手中的长矛狠狠朝着一名黄巾力士挥去。

    “锵!”

    一声金戈之响,程普手中的长矛竟然被那名黄巾历史用长刀荡开了,这令程普心中大吃一惊。

    要知道他可是孙坚的副将,早前也曾经担任过一地的县丞,虽说比不过孙坚,但是在腕力上,程普也是相当自信的,但是没想到却被区区一名士卒挡住了……

    怎么可能?!

    程普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变,手中长矛一转,刺向对方无力垂下的左臂,他原以为可以逼退对方,但是令人震惊的人,那黄巾力士竟然不偏不倚,正面迎了上来。

    只听哧地一声,程普手中长矛应声刺入对方左肩,透体而过。

    “唔?”程普懵然一愣。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那名黄巾力士举起手中长刀砍向程普,望着那明晃晃的长刀,程普心中一惊,一抽长矛却震惊发现对方竟然用肩上的肌肉硬生生夹住了自己的矛杆。

    骇然听闻!

    眼看着那柄战刀正要砍到自己身上,程普一咬牙,右手嗖地一声抽出腰间的长剑,朝着对方的脖子砍去,只见一阵血光闪过,一颗头颅飞起,掉落地上。

    但是还没等程普暗自庆幸,他忽然感觉面前银光一闪,下意识地回手一挡,只听铛地一声,那名黄巾黄巾力士手中的战刀狠狠劈在程普臂甲上,震地程普右手酸麻不已。

    怎么可能?!

    程普的眼中充满了骇然的神色,眼睁睁地望着那无头的黄巾力士一下又一下地狠狠劈在自己臂甲,也不是砍了几下,那黄巾力士才缓缓瘫倒在地。

    望着倒在地上的无头尸体,程普心有余悸地摸了摸额头的冷汗,他从来没听过人被砍掉了头颅之后还能行动的,这是何等凶恶之力?

    这就是黄巾力士?

    与程普经历相似,长社骑兵根本没有料到这五百黄巾力士竟然有那样凶残的力量,吃了大亏,短短一会儿工夫便死了数百人,伤亡比例一度达到了二十比一,这是多么令人骇然的战果!

    不过长社骑兵终究是来自三河、河内等地的精兵,在一阵慌乱之后,便稳定了下来,依靠同伴的力量,借助人多的优势,将伤亡比例降到了十比一。

    这个战果放在任何一个地方都会令将军们羞恼不已,但是在程普看来,这已经是非常的不易,毕竟己军的敌人,是一些被砍了头颅还能行动的怪物。

    程普并不知道,此刻的张宝心中可是怒恨交加,毕竟黄巾力士得来非常不易,这五百黄巾力士也是张宝的心血,原以为能凭借这五百悍卒挡住数倍的骑兵,却没想到反被杀了数十人,这叫张宝如何不怒?

    “该死的匹夫,竟敢妄杀我麾下精锐!”

    说着,张宝从怀中祭出一叠符纸,只见他符纸一扬,口中默念咒语,当即从大军后方吹来一股黑风,直朝着长社方向吹去。

    一时间,整个战场飞沙走石,正对着风向的程普等人只感觉眼前黄沙滚滚,迷人眼目。

    妖术?

    听着四周来自长社骑兵们的惨叫声,程普心中咯噔一下。

    他听说贼首张氏兄弟善长驱使符咒,尤其是那张角,传说此人能行云布雨、撒豆成兵,往日程普只是一笑置之,并不相信,却不曾想世间当真有此妖术。

    这一分神,程普手臂上早已中了一刀,鲜血淋漓,痛如骨髓。

    “该死!”

    程普大骂一句,下意识想要反击,一抬眼却见四周黄沙一片,无从下手,心中更是恼怒,而其他长社骑兵也是如此,面临着如同怪物一般的对手黄巾力士,又让张宝使出了那妖术,一时间士气大丧,数千骑兵被五百黄巾力士杀地节节败退。

    站在长社城楼上督战的皇甫嵩与朱儁二人自然也看到了这个诡异景象。

    一拍墙垛,朱儁皱眉说道,“该死,那张宝竟然用妖术迷惑我军将士!”

    “唔……”皇甫嵩怅然叹了口气,下意识望向城下寻找爱将孙坚,却发现孙坚仍然被波才拖在城下,而借着长社骑兵一同反杀到城外的长社士卒,却因为张宝妖术的原因,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地睁不开眼睛,无力反击,节节败退。

    “天不佑我……”皇甫嵩黯然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朱儁忽然听到北面传来一阵喧哗时,他下意识抬起头眺望,却惊讶见到有一支兵马正迅速地杀向黄巾军中阵所在。

    “援军?”朱儁顿时心中大喜。

    皇甫嵩心下一愣,抬头遥望那支兵马,粗粗一算,差不多有四、五千左右,而军中迎风飘扬的旗帜上,则写着一个【曹】字。

    “难道是他?”皇甫嵩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朱儁愣了愣,下意识问道,“何人?”

    “宦官中常侍曹腾之孙,骑都尉、顿丘令,曹操、曹孟德!”

第十三章 转折

    就在皇甫嵩与朱儁谈话间,恰逢赶到的援军迂回插入黄巾中阵所在,领军的将军身穿黑色甲胄,左手持马缰、右手握一柄宝剑,驾驭胯下之马直直朝张宝所在而去。

    “曹孟德?”朱儁微微皱了皱眉,抚摸着胡须诧异说道,“此人不是在卢中郎帐下听用么?怎么会来这里?”看他表情,似乎对话中的人心有芥蒂。

    也难怪,毕竟皇甫嵩与朱儁是属于朝中清流一党,为人正直刚正,对曹操那宦官之后的身份很是在意,毕竟大汉历来受外戚、宦官乱政,而且曾经为此出现过数次内乱,也难怪这两位朝中老将抱有戒心。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次的援军却是帮了大忙,要知道自从波才下令总攻击之后,黄巾军的主要兵力大多集中在长社城下这块区域,而张宝寄以期望的五百黄巾又在前方阻挡长社骑兵,以至于黄巾军中阵兵力布局十分空虚,仅仅只有三、四千步卒,而这时却突然出现另外一支官军,迂回直袭黄巾中阵,对于黄巾军来说,原本的胜局顿时变成了腹背受敌的尴尬场面。

    或许真是大汉气运未尽吧,别说波才没有料到,就连皇甫嵩与朱儁也以为此战难逃一败,却没想到峰回路转,一支适机出现的援军不但完全扳回了之前的劣势,更让黄巾处于一个进退两难、腹背受敌的尴尬处境。

    但凡将领军的将领都清楚,腹背受敌是交兵大忌,哪怕夹击的兵马并不多,但是却会给人带来无法言喻的压力,不但传令无法传达,更会让士卒迷失作战的目标,这是相当致命的。

    就像现在,原本已经攻上前去的黄巾士卒们突然发现背后出现了一支军队,心里上的沉重打击且不说,作战的步骤也被彻底打乱。

    究竟是继续猛攻长社城池呢,还是回过头来迎击前来支援的敌军呢?

    但凡这种时候,便是真正考验一支军队素质的时候,经验丰富的老兵会立即停下对敌军的厮杀,和周围的同泽重组阵势,进可攻,退可守,但遗憾的是,黄巾士卒们并没有经过多么严格规范的训练,以至于一部分人继续进攻长社,一部分人回头迎击前来支援的敌军,原本就混乱的阵型变得愈加混乱,不时能看到一大簇人挤在一起,进退两难、茫然失措。

    作为援军的将领,骑都尉曹操老远地就望见了那杆波字帅旗,率领麾下一千骑兵、三千步兵径直杀到黄巾中阵。

    黄巾军腹背受敌、节节败退,这让张宝心中一慌。

    毕竟他只是寒门出身,既不像兄长张角那样的掌握着精湛的妖术,又没有弟弟张梁的统帅与威望,武艺平平,只会一些平地起风的障眼法,哪里驾驭地了这种场面?

    眼看着那数千长社援兵离自己越来越近,张宝心下更是慌张,连忙下令叫中阵黄巾士卒上前杀敌,而自己,却带着那数十护卫向后退去。

    本来,黄巾中阵还有波才麾下三千余精锐,面对曹操四千左右的军队,也未必没有一拼之力,遗憾的是张宝胆气不足,竟然带着护卫逃跑了,这叫原本就心中慌乱的中阵黄巾士卒顿时士气大丧。

    原以为会有一场恶战,却没想到轻而易举就攻破了黄巾的后防线,这让曹操心中苦笑不得。

    然而,中阵的黄巾虽然溃败了,但是长社城下仍然聚集着数万的黄巾,望了一眼被部下砍翻的黄巾帅旗,曹操沉吟一下,眼珠一转,对身旁护卫说了几句。

    而与此同时,陈蓦正跟着周仓、裴元绍等人杀到了长社城下,眼看着城池将破,忽然从后方传来一阵大喊。

    “波才死了,张宝死了!”

    “波才死了,张宝死了!”

    波帅死了?

    与陈蓦一样,正厮杀在第一线的黄巾士卒心下一愣,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却望见后方空空如也,原本伫立着的波字大旗早已不见,军心顿时大乱。

    要知道主帅是一支军队灵魂所在,一旦主帅被杀,势必军心动荡,士气大丧,就像现在,那几万黄巾一听主帅被杀,回头一看又看不到帅旗,哪里还顾得上杀敌,纷纷转身溃逃。

    长社城内皇甫嵩与朱儁黄巾军有溃败之势,机不可失,急忙下令全军出城反攻,可怜黄巾军空有两、三万之众,却被长社城内区区两、三千兵马追地狼狈逃窜。

    “都给我停下,都给我停下!”于苗等黄巾大将见全军溃散,心中大怒,连杀了几十名逃兵,却也无法阻止黄巾军全线崩溃。

    正与孙坚打地难舍难分的波才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军队的不对劲,下意识回头一望,见后方帅旗失踪,脸上表情大变,又听无数官军大喊‘波才已死,张宝已死’,心中更是惊怒不已。

    “张宝?!”

    话音刚落,波才心下一警,下意识地举起手中剑戟,只听锵地一声,他被一股巨力连人带马震退三步。

    “该死!”见己方黄巾全线崩溃,波才也顾不上再与孙坚教授,拨马便走,然而没离开多远,又被孙坚抢先一步,挡在他前面。

    望着面色焦急的波才,孙坚回头望了一眼后方,心中顿时明白过来,手持漆黑战刀遥遥指着波才,沉声说道,“是天意叫你败亡啊,波才!既然天意如此,孙某说什么也不能叫你回去!接招!”

    说着,孙坚连连强攻,根本不给波才任何逃离的机会,原本波才武艺就不及孙坚,此刻心中又着急中阵,这一分神,手臂上便挨了孙坚一刀,臂甲迸碎,鲜血直流。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吧,陈蓦是眼睁睁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剧变,看着那原本大好局面的黄巾此刻却全线崩溃,数万黄巾被区区数千长社官兵追杀。

    “小蓦,快走!”眼看着己方军队败局已经,周仓与裴元绍大吼一声,拉着陈蓦就向后方逃,但是逃着逃着,他们便被乱军冲散了。

    “兵败如山倒……”

    望着那些黄巾士卒拼命向后逃去,有时甚至是踏着同泽的身体向后逃,可怜那些还没咽气的黄巾将士,仅仅因为不慎滑倒在地,却被乱军践踏而死,而大多是自己的同泽。

    不由得,陈蓦回想起了波才那日在山顶上所说的话。

    “大丈夫不求马革裹尸,但求死得其所……”

    如果说战死沙场一名士卒的宿命,那么死在自己同泽践踏之下又算什么呢?

    波帅真的死了么?

    不知怎么,陈蓦感到十分遗憾,他原以为黄巾军的统帅只是一些粗鲁、莽撞的武夫,但是作为颍川黄巾渠帅的波才却叫他明白,黄巾之中也有熟读兵法、为人忠厚的豪杰。

    跑着跑着,陈蓦忽然望见不远处有一簇官军好似围着什么人,细细一看,竟然就是波才。

    望着波才孤身一人被无数长社官军团团包围,几次突围都不成功,胯下战马又被孙坚斩杀,显然是到了穷途末路的绝境。

    “……”

    望着波才满脸愤怒,奋力搏杀的模样,陈蓦不知怎么停下了脚步。

    救?

    陈蓦心中跳出一个念头,但是随即又被他打消。

    十个自己绑在一块都打不过周仓的自己,怎么能够将波才从几十名敌兵的包围中就出来呢?要知道那里还有孙坚这一员绝世猛将。

    回想起孙坚刚才所展示的力量,陈蓦就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就在这时,陈蓦旁边的死尸堆晃动了一下,他转头看去,却看到一匹战马被压在几具尸体下动弹不得。

    望着那匹战马半响,陈蓦深深吸了口气。

    而与此同时,正如陈蓦所看到的那样,原本打算拖住孙坚以减少己军将士伤亡的波才如今可算是作茧自缚,反被孙坚拖住,不但胯下战马被斩,又被敌方士卒团团围住,几次突围都不成功。

    就在波才心灰意冷、认为自己会死在这里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一声大喊。

    “波帅!”

    波才猛地回头,愕然望见一名小卒趴在一匹战马的马背上冲了过来,他记得,那是自己军中一个叫陈蓦的小子,一个很有意思的小子。

    “快走!别来送死!”一招将孙坚逼退,波才回头大喊一声,因为他看到那些长社士卒已经注意到了单人匹马的陈蓦。

    就连孙坚也颇为惊讶,饶有兴致地望着越来越近的黄巾小卒,轻声赞道,“好胆气!”说着,他又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副惋惜的神色。

    别说是孙坚,就连波才也认定陈蓦根本冲不到这里,但是出乎二人的意料,只见陈蓦左手抱着战马的脖子,右手乱挥,只听一声声嗖嗖的声音,也看不清究竟是什么,那些冲上前去的长社士卒竟然莫名地捂着眼睛痛苦呻吟起来。

    “唔?”孙坚眼中露出几分惊讶,皱眉望着陈蓦竟然匹马冲到自己面前不远处。

    “波帅,上马!”远远朝着波才大喊一声,陈蓦捏着一枚石子丢向站在波才不远处的孙坚。

    “啪!”

    在波才跃上马背的同时,孙坚手一抬,轻而易举地便抓住那枚丢向他眼睛的石子,摊在手心一看,脸上露出几分错愕。

    “石子?”孙坚愣了愣,望了一眼那些捂着眼睛痛苦哼哼的士卒,心下顿时明白过来,轻笑说道,“有意思!”说着,他轻轻一握拳,将那枚石子捏碎化作丝丝细沙,见波才带着陈蓦快要突围而出,脸色一沉,喝道,“给我留下!”

    说罢,他猛地一挥手中黑色战刀,挥出一道黑色刀劲,如气浪般直袭波才后背。

    听到背后一声大喝,波才反手一挥手中剑戟,只听一声轰然巨响,两股力量碰撞在一起,巨大的冲击力让本来就不怎么会骑马的陈蓦当即跌落马下,摔在地上。

    “嘁!”望着越来越远的波才背影,孙坚将手中战刀重重插在地上,露出一副懊恼的表情,皱眉说道,“该死,这样也竟然叫他跑了!”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不慎摔落马背的陈蓦身上。

    望了半响,见己方士卒已经一脸愤怒地朝那个黄巾小卒奔去,孙坚微微摇了摇头,喃喃说道,“可惜了……”说着,他拔起插在地上的战刀,一步一步朝着不远处倒在地上的爱马走去。

    走着走着,孙坚忽然听到身后隐隐传来一阵马蹄声,猛地回头,惊愕地望见逃走的波才又回来了,杀散了奔向那黄巾小卒的士卒们,一把将他提起。

    孙坚猛地站起,手握战刀冲了过去,毕竟他离波才、陈蓦二人不过二十丈左右的距离。

    但是没走几步,孙坚又停了下来,因为他愕然看到波才的胸口竟然莫名钻出一个箭头,有一支箭矢从他背心射入,透体而过。

    孙坚下意识地望向四周,却望见不远处有己方一名将领正举着弓一脸的冷笑。

    “杀,别叫波才跑了!”

    见波才身中一箭,长社士卒们纷纷围了上去,却见波才一咬牙,一把拎起陈蓦放在身前,一夹马腹,硬是从陆续前来围堵的数百士卒中突围而去。

    望着那二人一骑渐渐远离的背影,孙坚微微摇了摇头,自嘲说道,“为了一个刚才救了自己一命的士卒,真没想到你竟然还敢回来……真有你的,波才!”说着,他脸上露出了惋惜的神色。

    就在这时,副将程普策马来到孙坚身旁,面色欣喜地说道,“将军,黄巾贼子败局已定,两位中郎将下令全军掩杀……”

    “嗯!”孙坚淡淡应了一声,随即指着远处那名放冷箭的军官问道,“那人是谁?看旗号似乎是我麾下将士?”

    程普眯着眼睛望了一会,笑着说道,“此人叫梁习,是半个月前整编时编入将军麾下,在军中任小都统,武艺不错!”

    “是吗?”孙坚轻哼一声,低声说道,“此人用冷箭射中贼首波才,记上一功,待这战罢了,升他为大都统……”

    “诺!”

    “另外,下次整编时,把他给我调到别的营去!”

    “唔?”程普愣了愣,脸上露出几分不解,惊讶问道,“这是为何,将军?”

    只见孙坚眼中露出几分厌恶,冷冷说道,“习武之人,最重武德,战场厮杀,两军将士以命相搏,生死各安天命。堂堂正正,岂有暗施诡计之理?若是寻常士卒那就罢了……既然身为将官,当恪守此理,暗箭伤人,深为武人所不齿!——我麾下不需要这样的士卒!”

    “……诺!”

第十四章 沉默的小卒

    那时候的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呢?

    又不会什么武艺,连一个普通士卒都打不过,却独自一个人去救那被敌军重重包围的主帅波才,这不是明摆着去送死么?

    这么抢眼的事,根本不符合自己的性格啊……

    抬头望着夜空那轮明月,陈蓦裹了裹身上的单衣,就算是穿着一套皮甲,也无法挡住四月的夜风,那寒冷的夜风,直刮得他全身冰凉。

    长社之战,黄巾军大败,六万大军仅仅只剩下数千人逃回大营,其余的人,不是死在了攻城之时,就是在逃亡时被追兵所杀。

    就连主帅波才也是身受重伤,回到大营时当场昏厥在地,守营的将士慌忙将他送到了大帐。

    波才这一昏迷,陈蓦便遭了殃,毕竟守营的将士们根本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就将陈蓦关押在后营的木头枷笼中,等其他将军回来时问话。

    然而营内诸将都召集着主帅波才的伤势,哪里顾得上陈蓦这一个黄巾小卒啊,这不,子时时分,营内士卒大多都歇息了,而陈蓦却还被关押在后营等候发落。

    “救了一军主帅却受这份罪……”

    搓着双手哈了哈气,陈蓦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过他心中倒没有什么抱怨的意思,毕竟要不是波才,他早已死在那些长社士卒手中。

    陈蓦救了波才一命,波才也救了陈蓦一命,说到底,谁也不欠谁。

    但是陈蓦却仍然想不通当时的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做……

    虽说他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想死,独自一人从猛将孙坚以及一群长社士卒的包围中救出了主帅波才,陈蓦直到现在还有点难以置信。

    或许,是波才的那一句话触动了自己吧,陈蓦暗暗想道。

    “大丈夫不求马革裹尸,但求死得其所……”

    波才的那句话,仿佛是说到了陈蓦的心坎上。

    陈蓦从小性格内向、沉默寡言,不做抢眼的事,也不说抢眼的话,就算是和朋友出去玩,大多时候也只是坐在角落静静地听着那几个健谈的朋友讲述一些有趣的事。

    有的人天生适合站在舞台中央,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但是这类人毕竟是少数,更多的人,只能站在舞台的角落看着别人的表演。

    陈蓦属于后者。

    或许是小时候父母的管教太过于严厉,以至于陈蓦从来不做出格的事,循规蹈矩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渐渐地,他就像是被磨光了棱角的石头一样,失去了应有的个性与激情。

    在这个世界上,从来不会缺少这类人。

    一个人的性格一旦定型,以后就算想改也很难,有的时候,陈蓦也会羡慕那些站在舞台当中的人,但是如果真要让他去做,他不敢……

    因为他从来都没有尝试过,也许是害怕失败,也许是害怕被人嘲笑,也许是没有这个热情,也许是,他已经习惯了站在灯光昏暗的角落……

    不知道为什么,当白天望着孙坚与波才在千军万马阵前厮杀的时候,陈蓦沉寂已久的心仿佛燃起了几丝火焰,尤其是孙坚俾睨天下、气吞山河的气魄。

    当孙坚独自一人从城楼上跃下,傲然望着四周无数黄巾士卒的时候,陈蓦被震慑住了,仿佛被压抑的感情被点燃,也许……

    “嗖嗖!”

    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断了陈蓦的思绪,他下意思抬起头,却愕然望见一张笑靥,是张素素。

    “你……”望着张素素站在枷笼前微微弯着腰,笑嘻嘻地望着自己,陈蓦的话音不知怎么有些结巴。

    “真的是你呀?”张素素嘻嘻一笑,藏在身后的双手伸了过来,递给陈蓦两个馍馍,说道,“听人说波帅回营的时候带着一个叫陈蓦的小卒,我还以为是谁呢……饿了吧,给!”

    “……谢谢!”望着张素素脸上的笑容,陈蓦不禁望了一眼空扁的肚子,犹豫着伸手接过,低声说道,“你怎么会过来?”

    “我来瞧瞧你咯,整个营内,就数你最有意思,”说着,张素素靠着枷笼坐了下来,好奇问道,“是你伤了波帅?”

    “咳咳,”陈蓦忍不防被她一句话噎住了,连连咳嗽两声皱眉说道,“谁说的?”

    “听营内有些士卒说的呀,”张素素俏皮地眨了眨眼,随即噗嗤一笑,咯咯笑道,“逗你玩呢,我听说一些士卒说了,是你把波帅从敌军的包围中救出来的,不过呢,波帅也是因为你受的重伤,所以那些将军都很犯难呢,也许要等波帅醒过来之后才会把你放出来……”

    “是吗?”陈蓦嚼了几口馍馍咽下,低声问道,“波帅的情况怎么样?”

    张素素摇了摇头,说道,“我偷偷去看过,营内的将军把帅帐挤得满满的,我都进不去,不过听守卫的士卒说,波帅伤地很重,到现在还没醒,一支箭矢正中气管,透体而过,那些将军都不敢替波帅拔箭,就怕……”说到这里,她吐了吐舌头。

    陈蓦沉默了,连他也没有想到波才那时候竟然会回来,至少他打定主意去帮助波才时可没想着对方能报答。

    见陈蓦神色低落,张素素迟疑说道,“要不我替你去求求二伯,先把你放出来?不过二伯刚和那些将军大吵了一架,现在正在气头上,我不保证他能同意。”

    “算了吧,”三口两口将那两只馍馍吃下肚中,陈蓦微微感觉好受了些,枕着脑袋靠在枷栏旁,喃喃说道,“真没想到,竟然会战败……”

    张素素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我听说那些将军们说了,是二伯临阵逃……逃走,使得军中士气大丧,中阵被破,帅旗被夺,连累了波帅和营内的将士们……”

    确实……

    如果没有那支援军,如果张宝没有逃走,颍川黄巾就能攻下长社,从而汇合张角所率领的冀州黄巾,合兵攻打洛阳,或许就能彻底改写历史。

    但是望着张素素那低落的表情,陈蓦只是摇了摇头,安慰道,“营内还有两万多士卒呢,不一定会输……”

    “是呢!”张素素甜甜一笑,随即望着夜空轻叹道,“以前总缠着二伯带我到各处跑,感觉特别好玩,现在才知道,这一点都不好玩……如果能战胜汉朝的军队就好了,以后就没有了那样苛重的赋税,也不会有人再饿死,更不会再将自己的孩子与别人交换……”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眼中露出浓浓悲伤,喃喃自语道,“怎么可以那样呢,自己的孩子……”

    “会好的……”

    “嗯,”甜甜一笑,张素素站了起来,嘻嘻笑道,“我该走了,不然二伯又要训我了……”

    “唔。”

    走了几步,张素素回过头来,望着被关在枷笼中的陈蓦,说道,“还是替你去求求二伯吧,夜里很冷呢!”说着,她转身急步离开了。

    对于张素素的好意,原本陈蓦并不想接受,毕竟她和陈蓦只见两三次,根本称不上熟悉,欠陌生人人情,那不符合陈蓦的性格,不过在想了想之后,他也没喊住对方,一来是张素素走得太远了,二来嘛,在几次的接触中,他对张素素这个性情平和、有些天真活泼的女孩很有好感。

    就在这时,远处又响起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回来了?”陈蓦有些纳闷,抬起头,却望见周仓与裴元绍偷偷摸摸地从远处的帐篷后钻出来,趁着附近没有巡逻的士卒,几步跑了过来。

    “周大哥?裴大哥?”

    “嘘!”周仓做了一个小声的动作,从怀里摸出两个馍馍递给陈蓦,关心地说道,“刚才我们帐外一直有士卒来回巡逻,我和老裴出不来,饿了吧,小蓦?”说着,他将那两个馍馍递给了陈蓦。

    握着手中那两个冰冷的馍馍,陈蓦心中却十分感动,毕竟自从一进黄巾军中,他就没少受到周仓与裴元绍照顾,就算是战场上厮杀的时候,他们两人也一直保护着陈蓦,说句不开玩笑的话,虽说陈蓦到现在已经经历了两场战斗,但是却还没有杀过一个敌军士卒,都由周仓、裴元绍以及其他熟悉的士卒代劳了。

    要不是他们,或许陈蓦根本就无法活到现在。

    “行啊,小蓦,听说你救了波帅?”裴元绍伸手按着陈蓦的脑袋,压低声音揶揄着。

    陈蓦一脸苦笑。

    见陈蓦表情怪异,周仓会错了意,低声安慰道,“没事,别瞎想,你这是大功啊,等波帅一醒你就能出来了……”

    “保不定波帅还会大赏你呢!”裴元绍笑嘻嘻地接了话茬。

    “但愿吧,”陈蓦苦笑一声,随即问道,“听说波帅伤势很重?”

    “嗯,”周仓点了点头,叹息说道,“我认识一个弟兄在帅帐外当差,他在帐篷缝隙瞄到的,波帅已经醒了,但是身体十分虚弱,躺在榻上动弹不得……听说大帅好像伤到了头,醒来之后的行为有点古怪。”

    “伤到头?”陈蓦愣了愣,诧异问道,“怎么个古怪法?”

    周仓想了想,用手比划着说道,“波帅被那支箭矢射中了气管,发不出声,躺在榻上挣扎着说半天也不知道说的什么,最后拽着祁夏将军的手,神色激动地抬手指着帐内的烛火,几位将军一见,就叫人把烛火弄亮点,没想到波帅眼睛一瞪,好像非常愤怒,手指一直指着那烛台,几位将军只好叫人多制备了几个烛台摆在帐内,这下倒好,波帅气地又晕过去了,到现在还没醒呢,这会儿那些位将军都在帅帐守着呢。”

    “波帅一直指着烛火?”陈蓦微微一愣。

    “是啊!”周仓点了点头。

    “烛火……烛火……”陈蓦皱眉苦苦思索着。

    忽然,他回想起那天波才带着他上山顶时所说的话……

    ‘……我已设下一良策,不信那皇甫嵩与朱儁不上钩,可惜时不与我,辛苦布局却被张宝一番话……唉,张宝,坏我大计啊……’

    良策?

    到底是什么良策让波帅那么自信?

    等等!

    陈蓦又猛地想起,前几天马明、于苗两位将军曾经带着数千士卒悄悄从寨后离开,一直都没有回来,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直到今天攻打长社时才率军返回。

    外出的军队……

    陈蓦惊异不定地望着四周,忽然,他脸上表情大变,惊声说道,“糟了!波帅是说,长社要夜袭我军、放火烧营!”

    话音刚落,忽然西边寨外喊声大作,火光冲天而起。

第十五章 夜袭

    --时间回到三个时辰前--

    黄巾军战败逃走时,孙坚并没有亲自率军追击,而是带着副将程普回到了长社城内向皇甫嵩与朱儁两位中郎将复命。

    “文台来了?哈哈,今日多亏了文台勇冠三军啊,要不是文台,恐怕长社早就落入了那波才之手!”见己方大获全胜,朱儁是满脸笑容,一见到孙坚,见不停地称赞他在战场上的威风。

    面对着朱儁的赞许,孙坚抱拳谦逊谢道,“中郎大人过奖了,孙坚愧不敢当!这场胜战来地实在侥幸,要不有支援军恰巧赶到,恐怕就算是孙坚竭尽全力,也无法力挽狂澜……”

    就在这时,皇甫嵩走了进来,听孙坚这么说,笑着说道,“话是这么说,不过文台也莫要妄自菲薄,来,我来介绍一下……”说着,他转身指着跟在身后的一名将领,笑着说道,“这位便是前太尉曹巨高爱子,在卢中郎帐下担任骑都尉一职的曹孟德,此战也是多亏了他!”

    孙坚转头看去,见皇甫嵩身后走出一将,身高七尺、细眼短须,身穿黑色甲胄,陪红色披风,右边腰间悬挂着一柄宝剑,眼神锐利如刀锋一般,虽说个子不高,但是孙坚却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力。

    “末将曹操,字孟德,见过江东猛虎孙将军!”

    很强的气……

    不对,不是指强度,而是……

    隐隐地,孙坚仿佛看到曹操身上浮现出一条张牙舞爪的黑龙,那种异样的压迫力,使得孙坚体内的气一阵翻滚。

    一时间,整个大厅内好似吹起了一阵诡异的阴风,吹地烛火“哔哔”作响,就着厅内朦胧的烛火,隐隐能看到一头猛虎与一条黑龙对持的景象。

    “文台?孟德?”皇甫嵩与朱儁有些惊讶地看着二人。

    孙坚这才惊醒过来,连忙将不慎渗出的气息收回体内,对曹操抱拳说道,“惭愧,曹将军多礼了,孙某愧不敢当!”

    说着,他皱眉望了一眼隐隐围绕在曹操身旁的气息,心下有些诧异。

    黑龙?

    竟然是龙的气息,从来没有遇到过……

    曹操这边也急忙收了气,望向孙坚的双眼也是充满了震惊。

    他刚才并没有示威的意思,只是体内的气一下子不受控制了,仿佛是碰到了什么猛兽般下意识地便做出了抵挡。

    孙坚、孙文台,这家伙的气,竟然强到令自己也产生幻觉,回忆着刚才看到的那头龇牙咧嘴的黑纹灰虎,曹操眯了眯眼,心下暗暗震惊。

    不愧是有万人敌之称的江东猛虎孙坚!

    相互望了一眼,孙坚与曹操纷纷抱拳说道,“末将一时失态,还望两位中郎大人恕罪!”

    “无妨无妨,”皇甫嵩也是习武之人,心中自然明白,也不说破,抚摸胡须笑着说道,“后生可畏啊!好了好了,你们二人先坐下!”说着,他对孙坚与曹操招了招手。

    孙坚与曹操分别在厅内两侧席中坐下,皇甫嵩叫心腹护卫奉上茶,转头对曹操说道,“孟德不是在卢中郎帐下听用么,怎么会……”

    “是这样的,”曹操坐在席中抱了抱拳,恭敬说道,“卢中郎奉陛下之命讨冀州黄巾,将那贼首张角围在广宗,那一日,我军中斥候忽然探到张角之弟张宝带着五百黄巾力士朝颍川而来,卢中郎猜测贼子技穷,想要联合波才的颍川黄巾一支,是故当即派末将赶来相助……末将星夜启程,马不停蹄,赶到此地时见贼子正全力攻城,末将见其后防空虚,是故来不及派人向两位中郎大人报讯,便率军袭他后方,僭越之处,还请两位大人恕罪!”

    “孟德过谦了,”皇甫嵩释然一笑,摆摆手说道,“为将者,当见机行事、当断则断,事事请示上司者,庸才也!孟德今日可是大功一件啊,我当为你上奏陛下!”

    “大人错爱,末将愧不敢当!”曹操谦逊谢过,随即又抱拳说道,“两位大人,如今贼军恰逢一败,我等不若乘胜追击,夜袭贼军大营,将波才一支尽数剿灭,不知两位大人意下如何?”

    “这个……”皇甫嵩一听,脸上露出几分犹豫。

    曹操见了很是惊讶,疑惑问道,“莫不是其中还有隐情?”

    还没等皇甫嵩说话,朱儁点点头,将波才傍山设寨、依草结营一事全部告诉了曹操,沉吟说道,“那波才并非是一介粗鄙武夫,此人深通谋略,最得张角信任,然而此人却傍山设寨、依草结营,此事不是极为蹊跷么?”

    曹操微微一思忖,惊讶说道,“难不成他想用其大营为诱饵,骗我等前去夜袭?”

    “是极!”皇甫嵩点了点头,抚须说道,“长社城固墙厚,攻克不易,听闻波才此人善待麾下士卒,不欲麾下士卒白白牺牲,是故设下此谋,引我等出城袭他营寨,他好将计就计……而今日他会率大军前来攻城,恐怕并非他本意,多半是张宝在旁催促……”

    “话虽如此,然黄巾贼子今日一场大败,正是千载难逢时间,末将不才,愿为两位大人夜袭黄巾大营!”

    “这……”望着曹操慷慨激昂的模样,皇甫嵩与朱儁心中不免有些惊讶,连带着对他身份的态度也改善了许多。

    见皇甫嵩与朱儁犹豫不决,孙坚起身抱拳说道,“两位大人明鉴,曹将军所言极是!”说着,他便将波才身受重伤之事简略说了一遍。

    “波才重伤?当真?”朱儁直听着面色连变。

    “末将绝不敢欺瞒!”孙坚抱拳道。

    “好、好……真乃天意,真乃天意啊!”皇甫嵩神色亢奋地在厅内来回踱着,忽然停下脚步,一咬牙,沉声说道,“且不管是否诡计……文台,孟德!”

    孙坚与曹操急忙出列,抱拳说道,“末将在!”

    “今夜子时,夜袭波才大营,文台为前部,直袭黄巾大营,孟德率军往营后而去,以防贼军伏兵,待营中火起,你等两面夹击,到时我亦会率军出城,相助你等!”

    “末将明白!”孙坚与曹操抱拳领命。

    或许真如皇甫嵩说的那样,天意这次是站在长社一方的……

    为了将死守长社的皇甫嵩与朱儁二人引出来,波才特意傍山设寨、依草结营,卖了一个天大的破绽,又曾经秘密让马明、于苗两位将军率军埋伏在山中,若是长社当真来袭营,势必落入包围、腹背受敌。

    但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张宝的出现全盘打乱了波才的计划,没办法之下,波才只好召回马明、于苗两位将军,全力攻长社,可惜天意如刀,眼看着将要攻破城池,曹操却恰巧率援军赶到,以至于张宝畏惧溃逃,从而导致黄巾军全线崩溃。

    或许真是天意要亡黄巾,设下诱敌之谋的波才身中一箭贯穿气管,昏迷在榻上,无法言语,更糟糕的是,为了机密行事,波才此前只将[诱敌]一事告诉了马明与于苗两位将军,但是在攻城战时,先是马明被孙坚斩杀,后是于苗被孙坚副将程普杀死,以至于偌大黄巾营内十余名将军中,竟没有一人知晓[诱敌]之事。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运】吧,大汉气运未尽……

    当孙坚与曹操倍加小心地靠近黄巾大营时,他们根本没有料到这一行竟然会是那样的轻松。

    因为黄巾主帅波才昏迷不醒,营内大将全部聚在帅帐商议,原本就只是猎户、侠客、平民出身的诸将哪里学过什么兵法,见主帅昏迷不醒早已方寸大乱,甚至连必要的斥候都没有安置。

    当守在寨门的黄巾士卒发出警讯时,一切都太晚了……

    作为前部的孙坚不费吹灰之力便攻入了黄巾大营,率领麾下士卒放火烧营,四月夜风如火油,风助火势,转眼的功夫便越烧越旺,一发而不可收拾。

    可怜那些从睡梦中惊醒的黄巾士卒,浑浑噩噩从帐篷中探出头来,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被砍下了头颅,更有甚者,有些士卒竟然是在睡梦中被人杀死,死地不明不白。

    因为实在太过于轻松,以至于孙坚甚者有些怀疑自己中了计,直到大半个营寨没入火海时,他绷紧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接下来的事,就只是单方面的屠杀了,当曹操率军后援军队杀入黄巾营寨时,偌大黄巾营寨两万多士卒,竟然无法组起一支可以抵抗的军队。

    偌大营寨内,只望见那些黄巾士卒惊恐奔走,四下溃逃,偶尔能看到几个营内的将领奋勇杀死几名长社士卒,却也无法力挽狂澜,不消一会便被淹没在人海之中,死在乱军之下。

    “传皇甫中郎之令,此战不需俘虏,凡从贼者,杀无赦!”

    跨刀大步走在营中,孙坚厉声转述着皇甫嵩的将令,忽然,他眼角余光瞥见帐篷中寒光一闪,转头一看,却见两名手握砍刀的黄巾正冲向自己。

    “不知死活!”冷哼一声,孙坚一挥手中黑刀,只见一道黑色刀劲袭过,令人惊讶的是,那两个黄巾士卒仅仅倒滑了一丈左右便挡在下来,要知道,就连黄巾大将也无法抵挡孙坚的刀劲啊。

    “唔?”孙坚的眼中浮现出几分诧异,望了一眼二人那如同死人般的眼神,心中顿时明白过来。

    在孙坚饶有兴致的目光中,那两名黄巾力士从怀中摸出一粒墨绿色的小药丸丢入口中,随即,他们身上的肌肉顿时暴涨起来,望着弥漫在他们身体四周浓郁的气,很难想象这只是两个士卒。

    “哦,黄巾力士啊……”孙坚轻声一哼,微微举起手中的战刀。

    短短几个呼吸后,他的脚下便又增添了两具死尸,望了脚下的死尸,孙坚一甩刀上的鲜血,冷哼说道,“旁门左道!就凭这种粗劣的气,也配当我孙坚的对手?”

    说着,抬起头正要望帅帐方向走去,忽然看到在极远的地方,有几个黄巾士卒正望向自己,其中一个他见过……

    顺着孙坚的目光,裴元绍望着孙坚体外那浓厚的气咽了咽唾沫,低声说道,“怪物啊……黄巾力士在那家伙面前就像孩童一样无力……快走,老周、小蓦!”说着,他一把拉住陈蓦的右臂,与周仓以及其他几个熟悉的黄巾士卒朝着火势稍弱的南面逃去。

    “是那个救了波才的小子……”饶有兴致地望着陈蓦一行人逃远,孙坚嘴角露出几分笑意,喃喃说道,“比起恐惧,更多的是迷茫么?呵,总之,是很不错的眼神呢!有意思……”

    隐隐地,孙坚心中浮现一种或许还会遇到的预感。

    这时,一名都伯急匆匆跑到孙坚身旁,抱拳说道,“将军,营内各处都找不到波才和张宝!恐怕是突围了……”

    孙坚皱了皱眉,微微一思忖,沉声说道,“两位中郎大人已经派兵封锁了北面,波才和张宝只有南逃一条出路,唔,看来是想回颍川了……传我令,叫程副将即刻聚拢我部士卒,随我星夜启程,轻袭颍川!”

    “那这里……”

    “这里就交给骑都尉曹将军,速去!”

    “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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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末年立志传介绍:
宅在一处,静观风云
曹操、刘备、孙权、袁绍、袁术、刘表、张鲁、马腾、董卓以及等等一系列大能们,请无视我吧
活下去是我的目的,好好活下去是我的动力,我是来打酱油的
(注明:这是一个坑,无聊时写写,对更新莫要抱有期望!
Ps:文中事项内容,参照三国志,毕竟已经有一本参照三国演义了。)东汉末年立志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东汉末年立志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东汉末年立志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