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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末年立志传全文阅读

作者:贱宗首席弟子     东汉末年立志传txt下载     东汉末年立志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局势

    当陈蓦再次醒过来时,已经是次日的晌午前后。

    从他一醒来便下意识摸向腰后的动作便可以看出,董卓给予了他的十分强烈的压迫力,对于陈蓦而言,对面董卓时的无力要远远超越当初对面孙坚时的情景。

    毕竟,孙坚是一位很正统的武人,遵从武人所谓的武德,不会肆意地玩弄对手,哪怕他曾经[杀]过陈蓦一次,陈蓦依然很尊敬他,孙坚,那是一位值得令人尊敬的对手!

    而相对于孙坚而言,董卓的行为便显得极其恶劣,性情乖僻、暴虐,又喜欢玩弄对手,在昨日的刺杀中屡屡给予陈蓦希望,却又无情地将那份希望摧毁,借此取乐,陈蓦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武人。

    但是正因为董卓的出现,让陈蓦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弱了,盛名雒阳的刺客颍川黄巾陈蓦,当遇到那些真正的武人时,却如同当初面对三河骑兵时的情景。

    毫无还手余地!

    “小蓦!”伴随着一声轻唤,一个柔软的身躯扑到陈蓦怀中,轻声哭泣着。

    是唐馨儿。

    “……看到你浑身鲜血,妾身真的好害怕……”

    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哭声,陈蓦心中不由地生起几分歉意,因为在此之前,他从未见过她哭地如此伤心。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柔柔将她拥在怀中,陈蓦轻轻拍着她的背部,安慰着她,直到经历过昨日那生死存亡的一刻,陈蓦这才真正意识到,他已经彻底爱上了眼前这个温柔而知书达理的女人,因为在那频临死亡的一刻,陈蓦脑海中浮现的,是他与唐馨儿的点点滴滴。

    “嗯!”唐馨儿乖顺地点了点头,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随即压低声音悄然说道,“昨日将小蓦带回来的,是你的熟人么?”

    “带回来?谁?”陈蓦这才意识到,竟然回到了唐馨儿的寝宫,记得昨日失去知觉前,自己不是在皇宫西苑董卓的卧居么?

    “就是那位手持长戟的将军啊,昨日是他将浑身鲜血的小蓦背了回来,那时妾身真的吓坏了……”说到这里,唐馨儿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随即好似想到什么,说道,“哦,对了,他还没走,至昨日将小蓦带回来后,便一直坐在殿中前厅独自饮酒,还让妾身转告小蓦,叫你醒来后出去见他。”

    “……”回想起昨日的那一幕幕,陈蓦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吕布!

    日后的温侯,吕布!

    是他救了自己?

    陈蓦心中感到十分疑惑。

    见陈蓦从下了床榻,唐馨儿便将刷洗好的甲胄拿了过来递给陈蓦,帮助他穿戴整齐,直到打理好一切时,她才长长地松了口气,这一松气,却使得整宿未睡的疲倦一时都涌了上来。

    毕竟她是彻底照料着陈蓦。

    望着眼中流露浓浓情意的唐馨儿,陈蓦不知怎么感到十分内疚。

    “你先歇息一会,我出去见他……”

    “嗯!”唐馨儿乖巧地点了点头,聪慧过人的她渐渐意识到,或许在殿内独自饮酒的那位将军,并不是自己心慕的男人的熟人,但是她并没有多问。

    让唐馨儿在榻上歇息,帮她盖上被褥,陈蓦深深吸了口气,朝着前厅走去。

    果然,当陈蓦来到前厅时,吕布正坐在殿内一低案前饮酒,看着案上摆满了酒壶,很显然,这家伙几乎是从夜里一直喝到现在。

    吕布不愧是吕布,陈蓦出现的刹那,他便有所发现,只见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陈蓦,默默将手中酒盏中的酒水一饮而尽,随即将酒盏放下,淡淡说道,“比吕某预计的还早了几个时辰,看来吕某确实没有看错人!”

    “是你救了我?”陈蓦一脸疑惑地走了过去。

    “坐!”吕布抬手指了指低案的另外一边,仿佛是看穿了陈蓦心中的想法,淡淡笑道,“你是想问,吕某为什么要救你?”

    “是!”陈蓦点了点头。

    “吕某之所以会救你,那是因为你有被吕某救的价值!”说着,吕布拿起酒壶替自己以及陈蓦倒了一杯,淡淡说道,“吕某并不是圣人君子,救你自然会有利用你的地方,好好记住,你欠吕某一条命!”说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眼陈蓦,问道,“伤势如何?痊愈了么?”

    陈蓦听罢活动了一下手臂,点点头说道,“并无什么大碍!”话是这么说,但是他自己也感到十分疑惑,毕竟昨夜他可是被董卓折磨地很惨。

    似乎是瞧出了陈蓦眼中的诧异,吕布端起酒盏一饮而尽,淡淡说道,“这就是吕布之所以会救你的原因之一,董卓的血有迅速愈合伤口的作用,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吸收他那几滴妖血,普通人喝了虽说伤口能够愈合,但是会失去理智而发狂,变成一头只懂得杀戮的野兽,不再有任何人性,昨日董卓将自己的血灌给你,借此继续玩乐,没想到你喝了之后竟然觉醒了命格……”

    “命格?”

    “唔,命格也就是本命妖兽,世上每一个人能有着自己的本命,但是并不是所有人能有将其激发出来,董卓之所以如此强大,无非是他九婴的命格太过于强大,只要未能被人发现他九处要害命门所在,那么便永远杀不死他……”

    “无论怎样会杀不死?头颅被砍下呢?”陈蓦好奇问道。

    吕布张了张嘴,愕然地望了一眼陈蓦,嘲讽说道,“没有人在头颅被砍下后还能活着的,董卓也一样,如果他当真会那么傻站着让你将他头颅砍下来,那么吕某又何必救你?”

    陈蓦哑口无言,尴尬地咳嗽一声,犹豫问道,“他最后一处要害连你都没有找到么?”

    “唔!”吕布微微叹了口气,皱眉说道,“这数个月中,我日日监视着他,偶尔也会借着切磋的机会试探,但是……你昨夜不是也试过了么?”

    陈蓦默默地点了点头,回想起昨日的情景,他几乎将董卓全身上下皮肉都刺了一边,但是董卓却显然毫无异样。

    想了想,陈蓦好奇问道,“你想杀他?是为了替丁刺史报仇么?”

    吕布的眼中流露出几丝复杂的神色,一闪而逝,随即冷笑说道,“丁建阳会死那是自己蠢,不懂得量力而为,我会为他报仇?别说这种可笑的话!我之所以要杀董卓,那只是为了试试我吕奉先的器量,就和董卓那厮会将我收为义子一样,都是为了挑战自身的器量!董卓他很清楚我日夜寻找着机会想杀他,但是他没有任何阻止我的意思,因为他要借我变得更强,平淡的生活会磨灭一个武人的意志,只有时刻处在危机之中,才能令武人变得更强……我打听过你的事迹,你是经历过长社之战的颍川黄巾吧?那么这种道理你不会不明白。”

    陈蓦沉默不语,虽然那不是出自自己的本意,但是正如吕布所言,从长社之战到如今刺杀董卓,他前后也是经历了无数危及,除外那身惊人的戾气不说,光是击杀之技就要比当初纯熟许多。

    吕布默默喝了一盏酒水,沉声说道,“但是要杀董卓,十分不易,或许对你而言昨夜是生死存亡,但是对董卓而言,那不过只是玩乐,西凉人自古以来桀骜难驯,但是为何会对董卓言听计从?因为董卓强,强地匪夷所思!”

    “比你还强?”

    “……”吕布的表情微微一滞,带着几分不情愿的神色点了点头,沉声说道,“至少我无法做到全身而退,所以,我需要一个帮手,而你,就是我看中的帮手!”

    “我?”陈蓦满脸诧异。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确实你现在十分弱小,弱小到吕某平日里对你这样的武人不屑一顾,但是你的命格与能力却十分少见!”

    “命格?我的?”

    “唔,凶兽【贪狼】,又称天狼,即便是在凶兽中也是极其凶狠的的一类,猛如虎、狠如羊、贪如狼,古人曾用它命名星司,司祸福生死,只要勤加磨练,日后必有一番作为!”说着,吕布顿了顿,转头望了一眼陈蓦,沉声说道,“从今日起,由我来教你武艺,等到你有吕某八分本领,便是董卓授命之时……”

    听吕布亲自教自己武艺,陈蓦显然是愣住了,倒不是说那不好,毕竟吕布是何等人物?再说了,即便陈蓦本意不想杀人,但是那并不代表他不想变得更强,无论是为了唐馨儿还是为了自己,他都迫切希望自己能够变得更加强大,如此一来,至少不会再感受到昨夜那番无力与绝望。

    但是话说回来……

    “我助你杀董卓?”陈蓦一脸诧异。

    “怎么?畏惧了?”吕布显然是会错了意,轻蔑地望了一眼陈蓦,嘲讽说道,“凡夫俗子在见识过董卓力量后而产生绝望,吕某可以理解,难道命格为贪狼的你,竟然也不敢再次面对董卓?”

    “那倒不是,”陈蓦摇了摇头,诧异说道,“我只是感到奇怪,你不是说为了挑战自己器量而想杀董卓么?如果我助你,那不是……”

    吕布万万没有想到陈蓦竟然想的是这个问题,张了张嘴,哑口无言,在沉默了片刻后,他狠狠瞪了一眼陈蓦,站起身来,低声喝道,“闭嘴,跟我出来!”

    望着吕布转身走向殿外,陈蓦心中恍然大悟,或许,这位日后的温侯想杀董卓的原因,并不是为了那什么武人的器量。

    陈蓦跟着吕布来到了殿外,却见吕布走到苑内花园中,转身望了一眼陈蓦,忽然右手握拳,朝着假山旁一块大石打了过去,那看似不轻不重拳头,没想到那块大石在挨上吕布拳头后竟然布满了裂痕,哗啦啦一声碎了一地。

    “【碎岩】!”陈蓦显然是这个武人的基本招式。

    “很好!”吕布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又朝着另外一块大石打了一拳,同样的手法,但是那块大石却是整个炸裂,变作了漫天的石屑。

    望着那些细如米粉的石屑,陈蓦心中很是震惊,喃喃说道,“【崩劲】!”

    “对,虽然看上去类似,但确实这是两种不同的招数,力量的运用也大不相同,碎岩是刚劲,力道由外到内,而崩劲其实是一股柔劲,力道由内到外,所以【崩劲】有着克制【刚体】的效用,这是碎岩不具备的。”

    陈蓦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虽说这些以前他也听孙坚提起过,但是孙坚哪会将吕布这样讲地透彻,毕竟当时两人是作为敌人的,只是出于武德,孙坚才会将这些招数简单地对丝毫不懂武艺的陈蓦解释一遍。

    随后,吕布又给着重给陈蓦介绍了【刚体】和【斩铁】,因为这两个招数是武人最注重的招式,运用范围尤其广泛。

    【刚体】的刚,便是指不受侵犯,强大的武人不但可以借此挡住敌人的兵器,甚至能在箭雨之中进退自如。

    而【斩铁】并不是单指能够斩断钢铁,这个铁,只是泛指一切坚硬的物体,换句话说,无论什么东西都能斩断,这就是这个招数的精粹所在。

    而除了这两个之外,吕布又着重解释了一番【附武】。

    附武,便是战气附武,将戾气灌注到兵刃之上,使得兵刃更加锋利,简单地说,要有效地使用斩铁,就必须掌握战气附武。

    记得当初孙坚也曾说过,哪怕一块废铁,在他手中也是无上神兵,原因就在于此。

    所以说,在战气附武的基础上施展斩铁,也是能够克制刚体的方法之一,虽然效果显然不如崩劲,但却是世上武人最常用的办法。

    毕竟崩劲需要将自己的气打入对方体内,这个条件在战场上尤其显得苛刻,因为没有哪个人会那么傻让你接近。

    所以崩劲更多地只是用在武器失去时的肉搏中,非常时刻。

    在随后的几天中,吕布又教了陈蓦戟法,这正是陈蓦所欠缺的,因为墨子剑法更多地时候只能运用在一对一的战斗中,要将贯彻[善守]、[非攻]思想的墨子剑法运用在击杀上,这显然不是很合适,尤其是上战场杀人。

    什么?上战场杀人?

    对,你没有看错,毕竟董卓不会平白无故养着陈蓦这么一个刺客,就像他姑息吕布一样,除了借吕布的窥视磨练自己外,同样是希望借助吕布的力量帮助他解决另外一些事,比如说,征战杀敌!

    换句话说,陈蓦只有尽可能地让董卓觉得他有利用价值,这样一来,他和唐馨儿才能安安稳稳地呆在皇宫内,否则,若是陈蓦依然如此弱小,即便是董卓不杀他,吕布或许也会将他抛弃,因为吕布所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够和他一起击杀董卓的强者!

    很幸运地,或许是陈蓦资质与天赋果真是习武的材料,亦或是吕布的教导,以至于陈蓦的进步十分迅速,看得出来,当看到吕布与陈蓦同时出现时,就连董卓的眼神中也偶尔稍稍露出几许不安,正所谓养虎为患,姑息一头猛虎的下场已经是可见一斑,姑息两头猛虎……别的不说,至少董卓在器量上无人能比,因为他自信自己能够震慑住这两头猛虎!

    转眼到了初平元年十月,陈蓦依然是作为吕布的护卫,时常和吕布出入董卓身前身后,时刻窥视着董卓的一举一动,从而寻找他最后一个要害所在。

    虽说是寄人篱下、如履薄冰,但是陈蓦现在的处境,却显然要比当初藏在唐馨儿寝宫时安全地多,至少他可以自由地出入皇宫。

    当然了,唐馨儿不行,虽然董卓前后赐了不少宫女,但是谁都明白,那多半是一种监视,因为董卓和吕布都知道,唐馨儿那是陈蓦的命门。

    但是不管怎么样,两人总归暂时是安全了,期间陈蓦也曾通知了张素素自己的状况,毕竟,他对张素素仍然有一份放不开的情絮。

    原以为这份并不安稳的安稳日子能够持续一段时间,却没想到,逃离了雒阳的曹操却在父亲曹嵩、以及曹家、夏侯家的支持下,公然在陈留发布檄文,邀天下各地刺史州牧抵制董卓把持朝政。

    此檄文一出,渤海太守袁绍首先响应,引兵三万离开渤海到陈留与曹操汇合,随后南阳太守袁术、兖州刺史刘岱、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纷纷响应曹操号召,说实话,最初响应曹操、袁绍的,都是他二人亲朋好友,董卓最初并不在意,但是陆陆续续地,徐州刺史陶谦、冀州刺史韩馥、北海太守孔融等大汉德高望重的士人代表也看不惯董卓,公然响应曹操、袁绍,这才让董卓意识到不妙。

    没过半月,天下各路诸侯纷纷引兵马投雒阳而来,粗粗一算,竟不下于二、三十万,显然,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第一章 突如其来的任命

    初平元年十一月十六日,陈蓦早早地便起床在苑中习武,在练习吕布所教的戟法的同时,巩固一下自己对于墨子剑法的纯熟。

    这是他自从来到雒阳后便养成的习惯,不同的是,以往只是为了发泄自己杀人后那挥之不去暴戾情绪,而现在,则是纯粹地为了习武而习武。

    【发劲·虎炮】!

    “轰!”一道黑红色的气息洪流,瞬间将苑内一座高达三、四丈的假山轰地面目全非,这似乎是陈蓦每日必修的课程,以至于那些打理皇苑设施的宦官们一看到陈蓦就恨地牙痒痒。

    虎炮,是陈蓦最先掌握的绝招,也是他如今唯一掌握的远距离攻击招数。

    记得,虎炮那是他模仿孙坚曾经过的【崩劲·虎咆】而逐渐演变成的招数,但是,或许是看地不真切,或许是因为观念的不同,以至于陈蓦的【虎炮】与孙坚的【虎咆】相比似乎变得不伦不类,简直就是单纯的发劲。

    因为他始终无法像孙坚那样将崩劲带入虎咆之中,他的力道,仅仅是灌注一线,无法做到像孙坚那样直接打入对方体内。

    画虎不成反类犬,但是不管怎么说,错有错着,【虎炮】对于陈蓦的帮助显得尤其巨大,毕竟他曾经是一个刺客,而且不是一个擅长近身的刺客,所以,用虎炮逼对手远离、让自己能够重新找到有利地形,这个招数对于擅长远程打击的陈蓦来说简直就是绝配。

    如果说虎炮的虎字是为了尊重这一招数的创造着孙坚,那么炮字便是直接点名了这一招数的重点,犹如重炮一般的发劲,虽说在力量的控制上远远不如孙坚,但是单纯以破坏力来说,却丝毫不逊色前者。

    当然了,如今的陈蓦已经不再是只能生活在黑暗下的刺客,在吕布的教导下,他逐渐朝着武人的方向迈进,虽说期间的过程十分坎坷。

    吕布是一个好老师,但绝不是一个好的老师,当他对陈蓦的进步感到不满意时,亦或是陈蓦的动作出现偏差时,他从来都只会用自己的画戟来提醒陈蓦,当然了,是用戟刃的另外一面,毕竟他还是很看好陈蓦的。

    就这样一直到了辰时,有一名禁卫匆匆来到了东苑,见到陈蓦,抱拳说道,“陈校尉,吕将军让校尉即刻到相国府上议事!”

    “即刻?”陈蓦问道。

    “是!”

    “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诺!”

    望了一眼转身离开的禁卫背影,陈蓦转身走向殿内,一来是换上甲胄,二来是告诉一声唐馨儿,免得她心生顾虑。

    毕竟唐馨儿是一位心思缜密、多愁善感的女人,对于如今她与陈蓦二人寄董卓篱下的处境时而感到十分困扰与担忧,生怕陈蓦有个什么闪失。

    幸运的是,如今的董卓似乎并没有任何对陈蓦不利的意思,相反地,他对陈蓦越来越有兴致,甚至还破格升陈蓦为奋威校尉,让他在吕布麾下当差,就连商议重大事务的时候,也允许吕布将陈蓦带在身旁,有时候,陈蓦真想不通那个疯狂、暴虐的家伙究竟在想些什么东西。

    和唐馨儿说了一声,陈蓦便离开皇宫,朝着雒阳大街走去,因为有着奋威校尉的腰牌,守卫皇宫的禁卫自然不敢拦他。

    当然陈蓦是尽量低调行事,倒不是怕被人唾骂他[依附]董卓,而是怕被人认出身份,毕竟除了颍川黄巾陈蓦外,他在雒阳还有一个身份,剑师王越。

    在向吕布学习武艺的同时,因为有了自由出入皇宫的权利,陈蓦也曾经用王越的身份再次挑战雒阳大小行馆,已渐渐领悟到以巧御力的他,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单纯使用蛮力的他,以至于有时单凭一柄无锋钝剑,陈蓦依然能打败行馆中的用剑好手。

    陈蓦便是王越的事,除了张素素、唐馨儿两个女人知道外,吕布也知道,毕竟这段时间陈蓦几乎都跟在吕布身旁,吕布不可能不清楚,而对于陈蓦与那些行馆中的武人交手借此累积经验的举动,在吕布看来,无疑是浪费时间,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吕布对于陈蓦这种[自觉]的态度十分满意。

    董卓在雒阳大街最繁华的地段有一座极其宏伟华丽的相国府邸,虽然他平时有大半时间都居住在皇宫内苑。

    陈蓦径直走到了府门处,早有十几名西凉士卒将他拦了下来,倒不是那些士卒不认识陈蓦,毕竟如今陈蓦也算几度出入相国府邸,也算是个熟面孔,只是发生了曹操献刀行刺一事,给这些作为董卓心腹护卫的西凉士卒心中敲响了警钟。

    不过说句实话,有没有这些护卫对于董卓来说,显然没有太大差异。

    进入府邸之后,陈蓦径直朝着前厅走去,一路上看到不少府内有莺莺燕燕,见到陈蓦匆匆低头避开,眉宇间带着诸多无奈、悲叹之色,因为她们中有大半是董卓从皇宫内用强虏来的宫女,仍未从心里的阴霾中走出来。

    对于她们,陈蓦只能暗暗叹一口气,他,只是一个小人物。

    到了前厅,陈蓦才发现吕布早已到了,将画戟依在一旁,独自坐在矮案前饮酒,见到陈蓦,微微点了点头作为招呼,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身旁下首的席位,让陈蓦入座。

    区区一个奋威校尉竟然能够坐在虎贲中郎将的下首,而且是在董卓相国府邸,任谁看到都会感到纳闷。

    “杀意,又重了不少,你杀人了?”在饮了一杯酒水后,吕布淡淡说道,显然,吕布似乎知道不少关于陈蓦的事,知道在他杀人后情绪会变得十分暴戾、充满杀意。

    “呃?”陈蓦愣了愣,连忙摇头说道,“没有!”他说的是实话,自从行刺董卓失败的那日起,陈蓦便没有杀过一个人。

    默默望了一眼陈蓦,见他一脸坦诚,吕布稍稍一思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淡淡说道,“不管是作为一名刺客还是作为一位武人,首先要做到的是调整自己的情绪,控制好自己的杀意!像你这样整日杀意沉沉,竟然还能成功刺杀那些雒阳的有功之士,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陈蓦明白吕布说的没错,但问题是,自从被董卓灌下九婴妖血、觉醒贪狼命格后,他突然发现自己心中厮杀的情绪被扩大了好几倍,以至于如今他浑身上下都隐隐带着慑人杀气,甚至连瞳孔都仿佛渗透淡淡的血色光芒,这也是那些桀骜难驯的西凉士卒之所以不敢挑衅陈蓦这年仅十六岁的校尉的原因所在。

    陈蓦坐下不久,便有府内侍女奉上酒水,虽说陈蓦并不喜欢饮酒,但是不得不说,酒确实有着压制杀意的功效。

    没过多久,前厅陆陆续续来了不少武将,有的陈蓦认识,有的不认识,大多是董卓从西凉带来的武将,当然,那位远远坐在吕布对面,时而对吕布露出挑衅目光的武将,陈蓦还是知道的。

    华雄!

    董卓在西凉时麾下骁将,华雄!

    听说他曾经是董卓麾下第一猛将,为何要说曾经呢,因为如今董卓麾下有了吕布,凡是有资格坐在这个厅内的武人都知道,吕布唯一是敢独自与董卓较量并且几乎能够全身而退的人,除此之外,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那位曾经的西凉第一猛将似乎处心积虑想和吕布分个高下,奈何吕布总是对他不理不睬,也难怪,毕竟吕布心里只有董卓,杀死董卓才是吕布待在这里的唯一目的。

    无知者无畏,有些时候,陈蓦真的为华雄感到庆幸,庆幸吕布对他丝毫不感兴趣,因为吕布的强大陈蓦太了解了,如果说董卓是一座挡在陈蓦面前无法跨越的山峰,那么吕布便是另外一座。

    看着华雄不时用那挑衅目光看着吕布,陈蓦不由地想到了曾经独自面对猛虎孙坚的自己,那何尝不是自寻死路?

    人呐,有些时候要懂得量力而行,轰轰烈烈死去固然精彩,但是换来自己两情相悦的女人为自己伤心落泪,这显然很划不来,至少陈蓦并不想看到唐馨儿为自己难过。

    西凉地处西北,与匈奴、鲜卑等游牧民族接壤,在长期的对立、接触下,西凉与外族之间的文化习惯也有了一些沟通,至少,常年屯兵驻扎在西凉的董卓,便染上了匈奴在会餐时商议要事的习惯,这对于陈蓦来说倒是一件好事,可以埋头吃酒水肉食,省得没事可做。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董卓挺着他那硕大的肚子摇摇晃晃地从内堂转了出来,但是陈蓦却很清楚那并不是董卓真正的模样,他那看似臃肿的身躯,其实是惊人的戾气,比陈蓦、甚至比吕布还要浓重。

    每次想到这里,陈蓦都会那些敢于在朝上刺杀董卓的朝官感到不值,尤其是文官。

    “见过相国!”满堂的武将都起身朝董卓抱拳一礼,吕布与董卓也不是例外。

    “好好!”董卓笑呵呵地点了点头,这时的他,丝毫没有那夜的暴戾,但是谁能想到,这个外貌不扬的家伙,竟然连日后天下无双的吕布都无法单独应付。

    “诸位且坐!”董卓抬了抬手,让众人坐下,随即视线瞥了一眼吕布和陈蓦,吕布那平静如死水般的气息以及陈蓦那一身匪夷所思的惊人杀意与戾气,似乎让董卓感到了几分不安。

    “我儿气息更显悠长啊,想必武艺太有精进……”

    “义父过奖了!”吕布淡淡回道。

    “呵呵,我儿如此雄伟,为父甚是欣慰……唔,陈校尉的杀意,依然是这般令人震撼呐,他日若上的沙场,必是一员悍将!”

    “相国过奖,卑职愧不敢当!”与吕布的态度相同,陈蓦回覆地不亢不卑,让人挑不出丝毫语病。

    从一个月前的不以为意,到如今几乎每次见到二人时都会下意识注意他们,看得出来,董卓的心中渐渐也有诸多不安。

    因为他越来越瞧不出吕布的深浅,更要命的是,另一头幼虎正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虽说离那头幼虎长成还有诸多时日,但是每当看到对方眼中那份沉重的杀意,董卓心中依然会感到诸多不安。

    当然了,董卓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借吕布和陈蓦的成长来激励自己,迈向武道的更高层次。

    随后,董卓又与厅内诸将寒暄了几句,便吩咐府内下人重新奉上酒水肉食。

    待酒过三旬之后,董卓一抹嘴角酒渍,说道,“诸位想必也听说了,曹操、袁绍这两个小儿在陈留发檄号召天下各地刺史、太守发兵攻我,本相原以为不过是小疾耳,不想徐州陶谦、冀州韩馥、北海孔融竟也响应曹阿瞒号召,起兵讨我,如今这帮叛臣逆子正屯兵于中牟、酸枣一带,徐荣为防汜水关被破,连夜派人向本相请援……”说着,董卓的目光缓缓地落在吕布身上,毕竟在他看来,吕布无疑是最好的支援人选。

    但是还没等董卓开口,华雄却站了起来,他似乎是瞧见了董卓望向吕布的那一幕,心中愤愤不平,起身抱拳说道,“杀鸡焉用牛刀?不劳温侯亲往,我斩那众叛臣逆子头颅,如探囊取物,愿提虎狼之师,尽斩其首,悬于都门!”

    话音刚落,其余李肃、胡轸、赵岑等将也纷纷起身请命,唯独吕布闷声饮酒,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董卓的话,而陈蓦则对着满案肉食一顿猛吃,看他们二人作态,哪里像是在相国府邸商议军情,倒像是在路旁酒馆索食物果腹。

    见华雄主动请命,董卓也不好驳了他脸面,毕竟华雄跟随董卓已经有好些年,想了想,董卓说道,“好,既然如此,本相便拨给你五万精兵,让李肃、胡轸、赵岑做你副将,日夜兼程赶往汜水关支援徐荣,莫要叫本相失望!”

    见董卓应允,华雄心中大喜,抱拳重重说道,“多谢相国!相国且安心,末将此去若不胜,便斩我头颅!”说到这里,他话音一顿,望了一眼闷不吭声的吕布,对董卓说道,“相国明鉴,末将若是日夜兼程赶往汜水关,军中干粮必定携带不足,是故末将恳请相国派一将护送粮草徐徐在后!”

    “这是必然!”董卓最初也没明白华雄心意,直到他看到华雄用挑衅的眼神不时望向吕布时,这才哑然失笑。

    让吕奉先为你护送军粮?

    在华雄颇为不解的目光中,董卓拍案大笑,期间陈蓦分明见到一直闷不吭声的吕布眼中露出了几分怒容。

    也难怪,对于武人而言,平生夙愿无非是沙场立功、风光无限,而运粮官虽说对于战局至关重要,但是却不免被人看轻、低人一等,尤其是对于心高气傲的吕布来说,这是何等的屈辱?!

    真是不知死活啊!

    陈蓦在心中暗暗对华雄道了一声珍重。

    直到此刻起,陈蓦还认为这一切都与自己毫无关系,直到吕布站了起来,在华雄暗藏警惕的目光中脸色铁青地对董卓说道,“义父,运粮官一事,孩儿有更好的人选!”

    “咳,”董卓连连咳嗽了几声才止住笑,抬手说道,“但说无妨!”

    只见吕布转手一直陈蓦,说道,“他!”

    满厅武将尽皆一愣,唯独董卓眼睛一眯,似乎若有所得,在足足望了一眼陈蓦半响后,董卓猛地一点头,说道,“好!陈蓦听令!”

    “……”陈蓦满脸惊愕地望了一眼吕布,见他用眼神示意自己,犹豫着出列,抱拳说道,“卑职在!”

    “本相拨给你五千兵,命你押运粮草赶赴汜水关,助徐荣、华雄应战关东逆臣!”

    “……诺!”

    在离开相国府的时候,陈蓦仍然有点恍恍惚惚,因为在此之前他根本没有料到,这件事竟然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他原以为自己的任务仅仅是在吕布的教导下苦学武艺,助他铲除董卓。

    为此,陈蓦向吕布询问了原因,毕竟他不认为吕布会平白无故地害自己。

    “沙场,生死存亡之地,最能磨练武人意志,你虽说曾经经历过沙场,但是那时,你终究只是一小卒,只会白白送死,而如今,你已逐渐有自保能力,征战杀敌,见识一下关东豪杰武艺,对你而言颇有助益!”

    “这……我从来没有领过兵,别说助华将军杀敌,万一坏了华将军好事,这……”

    陈蓦话还没说完,就听吕布一声轻哼,冷冷说道,“那个匹夫,死了就死了,管他做什么?你要做的,便是助徐荣保住汜水关,其余一切你都不必管,哪怕你手下五千士卒全部丧尽,我依然可以保你安然无恙!”说着,他顿了顿,回头望了一眼相国府邸,低声说道,“你以为董卓是期望你助他击退关东诸军?记住他给你的命令,他只要你把粮草运到汜水关,除此之外,只要你在战场上获得几分经验,就算你将那五千士卒全部葬送,他也不会杀你!”

    陈蓦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时候董卓露出了犹豫的表情呢,原来是在犹豫是否应该让自己上战场磨练,或是自己能够活着回来,亦或是假设自己活着回来,他又是否能像眼下这样震慑地住自己与吕布二人。

    战场……

    在回皇宫东苑的路上,陈蓦不时喃喃自语着,今夜的他,注定彻夜难眠。

    而与此同期,曹操与袁绍等各路诸侯也在酸枣会师完毕,诸人一致推举袁绍为盟主、曹操为副盟主,以及,江东猛虎、长沙太守孙坚为先锋官,进发汜水关!

第二章 突如其来的任命(二)

    “运粮?”

    当听说陈蓦要作为援军赶赴汜水关后,唐馨儿这一天始终显得唉声叹气、提心吊胆,或许她有许多心里话要对陈蓦述说,但是出于种种顾虑,她最终没能开得了口。

    直到陈蓦反复向她解释自己仅仅是作为运粮的押解官赶赴汜水关,唐馨儿那颦紧是双眉这才稍稍舒展开来。

    到了军队开拔的那一日,陈蓦衣甲穿戴整齐,与唐馨儿告辞,却见她朝着自己盈盈一拜,低下头咬着嘴唇轻声说道,“妾身恭祝我郎旗开得胜,安然凯旋!”

    “唔?”陈蓦惊讶地抬头望着她,却见她眼神流露出几丝惊慌,随即脸颊唰地羞地通红。

    望着她时不时用目光偷偷看向自己,陈蓦的心中涌出一种无法言语的美好,点点头,重重一握拳。

    “嗯!那我走了,等我回来……馨儿!”说着,陈蓦转身走出了大殿,没有再回头。

    或许,他是不好意思再回头。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唐馨儿显然被陈蓦一句[馨儿]的称呼惊住了,等她回过神来时,虽说陈蓦早已消失了皇宫东苑,但是她脸上的灼热却丝毫未退。

    “咯咯,”掩嘴含羞轻笑一声,唐馨儿朝着陈蓦离开的地方盈盈一拜,带着满腔情絮轻声说道,“妾身候着……”

    陈蓦这支运粮军的开拔,比较华雄那五万精兵显然是简单许多,没有过多的言语激励,也没有选择在人山人海的场所,仅仅是在城南一处不起眼的地方,或许城内的百姓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支军队也前往了汜水关。

    而想而知,运粮军的待遇果真是比不上那些前往沙场冲锋陷阵的精兵。

    期间,在陈蓦经过南城门的时候,他看到吕布正拥着画戟依在城门旁,令城门旁那些守城的士卒战战兢兢,不明白这位相国身旁的爱将为何会站在这里。

    来给自己送行么?

    陈蓦心中隐隐有几分感激,毕竟除了吕布之外,整个雒阳几乎不会有其他武将来为他送行,当然了,要怪就怪他自己不懂得交际。

    两人都没有说话,有些时候,男人之间可以不必言语便是明白对方的意思。

    到了城南不远,陈蓦便瞧见那里停留着一支数千人的军队,那是董卓拨给他的运粮军。

    说真的,当看到那支兵马时,陈蓦险些惊住了,因为他太熟悉眼前这支兵马了。

    三河骑兵!

    董卓拨给自己护运粮草的兵马,竟然清一色的三河骑兵?竟然是当初令自己无比恐惧的精锐之骑!

    整整五千三河骑兵啊!

    要知道当初孙坚单凭三千三河骑兵便追地张宝弃城弃军,从颍川一直逃到芒砀山,虽说其中张宝对于孙坚的畏惧占了大部分,但是不得不说,三河骑兵那是少有精锐骑兵。

    然而,这支内地的精锐骑兵在董卓把持雒阳后便变得风光不再,毕竟董卓麾下有更加精锐的西凉铁骑,但是当日颍川战场上的主角竟然沦落为押运粮草的军队,这是陈蓦万万想不到的。

    当陈蓦走近的时候,他看得出来,眼前这支军队中的副将、都伯一类武官,他们的表情显得十分难看,因为他们也万万没有想到,还有比沦落为运粮军更加耻辱的事,那就是自己的一军主帅竟然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黄毛小子!

    见陈蓦掏出的腰牌上分明写着[奋威校尉陈]五个字,一名长着大胡子的中年副将疾步走了过来,低头抱拳,说道,“末将王思,在此等候将军多时了!”说着,他回头冲着军中几名武将喝道,“还不速速过来拜见将军?!”

    陈蓦如今只是一个奋威校尉,与牙门将同阶,根本当不起将军这个称呼,但是因为董卓的任命,使陈蓦执掌五千三河骑兵,所以称呼陈蓦为将军,也无不可。

    在听到副将王思的话音后,才有几位军中偏将姗姗来迟,与陈蓦见礼。

    “末将王充……”

    “末将李扬……”

    “末将吴昭……”

    看他们的表情,显然不是很情愿对陈蓦低头,也难怪,毕竟陈蓦那略微稚嫩的外表实在很难让人感到心悦诚服。

    三河骑兵,是一支精锐,但凡精锐之师中新任主将,都会有这么一个情节。

    下马威!

    这不,陈蓦也尝到其中滋味了。

    见陈蓦没有战马,那几名偏将对视了一眼,其中名叫王充的武将面带不善地说道,“将军竟然无战马代步,这如何使得?正巧军中尚有一匹良马,可作为将军代步!”说着,他便牵过一匹黑色的战马来,通体乌黑皮毛,身上有诸多创痕,这显然是一匹久经沙场的战马。

    副将王思皱眉望了一眼那几名武将,转头低声对陈蓦说道,“此乃我军中逝去大将李佑战马,除大将之外无人能将它骑乘,是一匹性子极为烈的烈马……若是将军当真无战马代步,那么末将愿意将我那匹驽马暂借将军……”说着,他指了指不远处一匹正低头啃草的白色战马。

    王思说着不错,在陈蓦面前的那匹黑马,确实是一匹少有的烈马,只见他四蹄乱踏,以至于三名三河骑兵竟然拉扯住它。

    “将军,这可是上好的战马啊!”那名叫王充的武将用挑衅的语气说道,其余几名武将纷纷用不屑的目光望着陈蓦。

    在他们看来,区区一个十五、六岁的小毛孩能有什么能耐?只要在这里将陈蓦羞辱一番,那么日后便无颜再对驱使他们。

    倒不是他们刻意针对陈蓦,不得不说,天下骁勇军队中都发生过类似的事。

    “将军,将……”

    在副将王思的劝声中,陈蓦径直走到了那匹黑马跟前,与它的目光对视着,以至于那些武将们尽皆露出了看好戏的目光,毕竟要驯服一匹烈马十分不易,要驯服一匹有主的烈马,那显然是更加不易。

    就在这时,陈蓦身上爆发出一股无比强烈的杀意,惊地四周的战马一阵嘶叫,别说那些负责推运粮车的民夫,就连久经沙场的三河骑兵都惊惧于陈蓦那股无法言喻的强烈杀意。

    尤其是站在陈蓦身后不远处的副将王思,更是首当其冲受到那股强烈杀意影响,背后升起一阵凉意。

    这是何等沉重的杀意!

    副将王思心中惊骇不已,在他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那匹难以驯服狂的黑色烈马,望向陈蓦的眼眸中露出浓浓惊慌与恐惧,随即竟然极为乖顺地低下了头颅,在陈蓦伸出右手去抚摸它马鬃同时,它也亲昵地用头颅触碰陈蓦,还伸出舌头去舔他的脸。

    单凭气势便驯服了一匹烈马?

    四下鸦雀无声,直到陈蓦翻身上了马背,虽说他的动作并不是很利索,但是这会儿显然不会有人去在意。

    跨坐在战马之上,陈蓦转头望了一眼王充,沉声说道,“你叫王充是吧?这匹马,我收下了!”

    如今的陈蓦哪里还是方才那副无害模样,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杀意,以至于那名叫做王充的副将根本就不敢抬头望向陈蓦,低着头连连说是。

    “是……是!”

    环首望了一眼四周,陈蓦沉声说道,“还有其他事么?”

    四周五千三河骑兵鸦雀无声。

    “那么……全军开拔!”

    “诺!”包括副将王思在内,全军上下武将应声而喝,全身上马,再无任何轻视陈蓦的意思,毕竟陈蓦已经向他们证明,他有足够的能力作为一军统帅。

    在全军向汜水关赶路的期间,副将王思脑海中仍然残留着对陈蓦那股杀意的畏惧,他无法想象,一个看似只有十五、六岁的孩童,怎么会有如此强烈的杀意?

    抱着诸多疑问,王思稍稍加快胯下战马的行程,赶上陈蓦,恭敬问道,“方才那几个匹夫惹怒将军,末将在此代他几人向将军恕罪!”

    军队中的事就是这么简单,只要你有实力,便能得到他人的尊重,若是说这位副将之前好声好气那是因为陈蓦的官位,那么现在,他是折服于陈蓦个人的实力,毕竟单凭气势便将一匹烈马驯服,这不是普通人能够办到的。

    “无妨!”陈蓦摇了摇头,显然不是很在意,毕竟他军中的规矩,他多少也知道一些,所以也不怪那些武将借此试探自己能耐。

    见陈蓦语气冷淡,王思最初还有几分担忧,但是细细一瞧后,见陈蓦眼中并无任何恼怒之意,他心中这才松了口气。

    “方才将军虎威,当真是惊煞我等,但不知将军如何称呼?”

    转头望了一眼王思,陈蓦沉声说道,“陈蓦!”

    人的名,树的影,自从陈蓦将自己的真名说出之后,五千三河骑兵更是无一人胆敢放肆,那几名先前还挑衅陈蓦的武将,更是逐一来向陈蓦告罪。

    单提陈蓦或许有人并不清楚,但若是加上颍川黄巾四个字,偌大雒阳,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王思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位新任的主将竟然是数月前盛名雒阳的刺客!

    但是在心惊畏惧的同时,也有不少军中武将对陈蓦很难产生好感,倒不是陈蓦以前黄巾的身份,而是他曾经刺杀过不少讨黄巾有功的武人。

    按理说,只要陈蓦别道出自己的真名,那么全军上下都会对他心悦诚服,或许,陈蓦自己也清楚这一点。

    毕竟刺客的身份并不是那么光彩。

    或许是对此事同样抱有疑问,副将王思也询问过陈蓦原因,但是所得到的回答,却令他惊讶之余,倍感敬佩。

    “因为我就叫陈蓦!”

    或许,这就是陈蓦的器量!

    在诸多人畏惧、咒骂、佩服等目光的注视下,陈蓦终究将粮草安然无恙运至了汜水关,期间别不曾见过任何强盗山贼。

    也难怪,毕竟没有那支山贼强盗会傻到抢掠一支拥有五千三河骑兵护送的粮草。

    汜水关的守将是董卓麾下大将徐荣,虽说并非是一员猛将,但确实是一位极其善于御兵的统帅,若不是信任他的能力,董卓如何会让他负责汜水关所有事宜?

    曹操、袁绍的关东联军自从酸枣会盟后攻打汜水关已经有数日了,双方的折损情况都很严重。

    汜水关有六万兵马驻守,而曹操、袁绍等一方有不下于二、三十万的联军,所以在兵力上徐荣显得非常被动。

    幸运的是,在徐荣看来,关东诸路兵马中,擅长用兵的并没有几个人,算来算去,也只有曹操、袁绍、袁术、孙坚等寥寥几路,而其余像徐州的陶谦,冀州的韩馥,北海的孔融,虽说他们是大汉朝有名的士人,但是对于领兵作战,实在是强差人意。

    为此,徐荣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虽说在兵力上远远不如对方,但是徐荣此刻最欠缺的,却并非是兵力,而是善于战场厮杀的武将。

    是故,他连夜向董卓请援,希望董卓能派遣能征善战的武将到汜水关助他一臂之力。

    两日前,董卓派华雄来到了汜水关。

    对于华雄,徐荣也算是熟悉,毕竟华雄曾经是董卓麾下少有的猛将,华雄这一来,徐荣心中便稍稍安心了一些。

    但问题是,华雄那个莽夫自认为是董卓麾下第一猛将,自从来到汜水关后,屡次不听自己将令,这令徐荣感到非常恼怒。

    这不,那个匹夫竟然带着五万精兵到汜水关外驻扎,还说什么这是犄角之势、两头兼顾,徐荣真恨不得将这个匹夫赶回雒阳,叫他多去翻翻兵法,究竟哪本兵法中记载着这么一项。

    “真是愚蠢!”

    在汜水关中官邸内,年过四旬的徐荣在房内来回踱步。

    或许华雄的想法也有几分道理,分兵两处,若是关东诸路兵马攻击其中一处,那么另外一处便可以过来支援,两面夹击,但问题是,关东诸军无论是在兵力还是武将都要远远超过汜水关,若是对方同时对华雄以及自己进行攻击,那么两面夹击便成了一句空话,非但华雄那个匹夫自己自身难保,还要牵累汜水关身处险境。

    “匹夫无谋!无谋匹夫!”

    徐荣恨恨地痛骂几句,算是小小出了口气,就在他气闷之时,忽然有士卒来报,说是从雒阳而来的粮草运到。

    一句话令徐荣脸上的神色好看了许多,毕竟华雄离关前带走了不少粮草,使得此刻汜水关内粮草紧缺。

    或许,这是徐荣这些天来唯一得到的好消息。

    抖索一下精神,徐荣披上战袍,到关后交割粮草,然而到了关后,待他望见那五千三河骑兵时,他脸上愣了一下。

    相国竟然用三河精锐押运粮草?

    不知其中究竟的徐荣隐隐有些纳闷,就在这时,他看到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策马来到自己身前,下马抱拳说道,“末将奋威校尉陈蓦,遵从相国命令,押运此些粮草到汜水关交割,敢问徐荣将军何在?”

    看得徐荣面露惊讶之色。

    此子年纪尚未弱冠,竟然已是奋威将军?执掌五千三河精骑?

    难道是相国族中子侄?

    可是这也不对,对方明明姓陈……

    难道是远亲?

    徐荣心中十分纳闷。

    见眼前这人闷不吭声,一个劲地打量自己,陈蓦皱了皱眉,再次问道,“敢问阁下,徐荣将军何在?”

    徐荣脸上一愣,这才回过神来,咳嗽一声,说道,“我便是徐荣……一路辛苦,有劳陈校尉!但不知粮草交割完毕后,陈校尉何去何从?”他是想问陈蓦这支兵马在粮草交割完毕后是回雒阳,还是继续留在汜水关,毕竟汜水关内如今很缺兵马,一支五千人的三河骑兵,这可是一股了不得的战力。

    他就是徐荣?

    陈蓦眼中露出小小惊讶,抱了抱拳,沉声说道,“但听徐将军差遣!”

    徐荣心中大定,虽说对于华雄率领离关一事耿耿于帅,不过多了一支五千人的三河骑兵,倒也是寥解他心中郁闷。

    “敢问陈校尉可是相国族中子侄?”徐荣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然而话音刚落,徐荣便震惊地发现眼前的少年气势一变,浑身上下那难以掩饰的戾气登时就涌了出来,连带着对方眼神中也隐隐透露出几分淡淡的血芒,抱拳不满说道,“徐将军误会了,末将与董相国无半点干系!”

    隐隐地,徐荣感到自己浑身泛起一股凉意,心中大震。

    这是何等的杀气!

    徐荣心中暗暗震惊,突然间,他想到了对方的名字。

    陈蓦……

    原来是他?!

    徐荣这才恍然大悟,对于眼前这位少年校尉年纪轻轻便一身戾气杀意有了更好的认识。

    颍川黄巾陈蓦!

    “陈校尉一路辛苦,徐荣于心不安,请陈校尉到关内官邸小酌,聊表洗尘、接风之意……请!”

    徐荣说地很客气,对于陈蓦过去的身份,他丝毫没有看轻的意思,相反的,对于能够在护卫重重中将那些武人成功刺杀,他倒是很佩服陈蓦的胆量与能耐。

    尤其是听说陈蓦如今是温侯吕布的副手,由吕布亲自教导武艺时,徐荣脸上更显惊讶。

    当日落西山,待二人酒足饭饱之时,忽然有一名斥候匆匆来报,说是关外关东诸军兵马有异常调动,其中一支兵马悄然离开大营朝北而去。

    北面?

    徐荣微微一思忖,随即恍然大悟。

    北面不就是华雄的屯兵之处么?

    “这个匹夫!”徐荣暗怒不已,拍案而起,沉声说道,“可看清是哪路兵马?”

    “启禀将军,是长沙太守孙坚!”

    “江东猛虎孙坚?”徐荣为之动容,皱眉在房内来回踱了几步,喃喃说道,“孙坚此去,分明是对华雄那匹夫用兵,我若是袖手旁观,折了那匹夫,日后相国怕是会怪罪……”

    重重叹了口气,徐荣转身冲屋外心腹侍卫喝道,“来人,叫张利速速点三千精兵,本将军要出关去救那匹夫!”

    听他话中口气,显然是对华雄的无谋深恶痛绝。

    而与此同时,陈蓦却仍然念叨着那个名字。

    孙坚……

    隐隐地,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孙坚当初傲然站在自己面前的身姿,犹如一座无法攀越的高峰。

    想到这里,也不知是为什么,陈蓦忽然站了起来,抱拳说道,“徐将军,请容末将带麾下士卒助将军一臂之力!”

    “唔?”徐荣愣了愣,回头望着陈蓦,犹豫说道,“陈校尉,孙文台可不是寻常人物啊!”毕竟陈蓦是吕布看重的副官,徐荣可不希望陈蓦有什么不测而得罪了吕布。

    陈蓦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笑容。

    “这个末将心中自然清楚!”

    是啊,自己怎么可能会不清楚孙坚的恐怖实力呢?

    也不知怎么,他十分想和孙坚再较量一次,单纯只是武人之内的较量,就如同当初在芒砀山时那样。

    不关乎杀伐、不关乎胜败,仅仅是为了想知道,自己和孙坚等万人敌等级的武人究竟有多少差距……

第三章 首战

    最后,徐荣还是决定带上五千兵马前去相助华雄,免得华雄关外被孙坚偷袭。

    其中有陈蓦麾下两千三河骑兵,毕竟汜水关的守军大多是步卒,虽说董卓派来的五万精锐中有一万是西凉铁骑,但是那些骑兵都被华雄提走了,所以徐荣将陈蓦另外三千三河骑兵安置在汜水关中,以防不测。

    按理来说,既然是长途支援,那么行军应该更为急速一些,然而陈蓦颇为不解的是,徐荣竟然是下令步卒在当中,骑兵为侧翼,全军徐徐而进,仿佛丝毫没有将华雄的安危放在心中。

    似乎是看出了陈蓦心中的纳闷之处,徐荣微笑着说道,“为将者切忌贪功冒进,须闻[欲速则不达],我等如今徐徐而进,从容进兵,如此正好。即便遭逢敌军埋伏,亦可进退自如。再者,那匹夫麾下有相国五万精兵,兵强力壮不下于汜水关,如何会在短短时间内被人击破?”

    陈蓦这才恍然大悟。

    见陈蓦年纪轻轻,为人又谦逊厚重,徐荣也乐得与他交谈,顺便传授他一些领军作战的要领,要知道那可不是兵书上所记载的东西,而是一名久经沙场的老将的经验之谈。

    徐荣,是董卓麾下少有的擅长领军作战的老将!

    “……兵事之险,在于战场厮杀,两军作战,高至上将、低至士卒,是否能活命得返,未可知也;而兵事之诡,却并非在于厮杀,两军交战,各凭本事,何诡之有?兵事之诡,多在于行军、落营,为将者切忌贪功冒进、千里追击,最忌不顾当时地形、草率落营……

    ……兵法云: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徐荣的见解,陈蓦是听着津津有味,听着听着,他发现徐荣突然间闭上了嘴。

    陈蓦不解地抬起头,却见徐荣抬起手令全军停止前进,随即用狐疑的目光眺望远处的山坳。

    “发生何事,徐将军?”陈蓦疑惑地问道,因为他没感觉出有任何的不对劲。

    徐荣面带犹豫表情地摇了摇头,凝视着周遭,忽然问道,“陈校尉,你可知我等从汜水关到此处,花费多少时辰?”

    陈蓦哪里记得这个,见徐荣相问,哑口无言。

    “两个时辰!”徐荣皱眉说出了答案,随即沉声说道,“今日风止,又兼此处人烟稀少,若是当真如斥候所言,那头江东猛虎率精兵袭华雄,那么此刻,我等应该能听到远处两军杀伐之声……”

    “呃?”陈蓦愣了愣,侧耳倾听,却未听到任何动静。

    “华雄那匹夫也并非酒囊饭袋,岂能如此轻易却被人击败?但是如今我等却未听到任何杀伐之声,想来想去,缘由无非是……”说到这里,徐荣招手唤来自己副将,下令道,“传令下去,全军将士阵型不变,徐徐迈后两百步!”说完,又对陈蓦说道,“陈校尉,请下令麾下三河骑兵,一队徐徐后退,一队作为掩护!”

    “……”陈蓦愕然地望着徐荣,见徐荣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遂点点头,将他命令告诉自己副将王思,叫他去安排一切。

    待发下命令,陈蓦小声问道,“徐将军,到底出了何事?”

    只见徐荣凝神望着远处,低声说道,“或许是我太过谨慎,只是远处地形易于伏兵,徐某心中有诸多顾虑:孙坚何许人?良将也!去年单凭三千轻骑便一路将张宝追至芒砀山,收复城池无数,如此良将,岂会不知兵贵神速?我等是听闻斥候报讯,是故才率军前来相助华雄,然而这整整三个时辰,孙坚却好似并未与华西大军碰面,陈校尉不觉得其中有些蹊跷么?”

    “这……”陈蓦想了想,神色一愣,愕然说道,“难道说……”

    “对!”徐荣点点头,眼神中闪过一道精芒,沉声说道,“那头猛虎的猎物,从一开始就不是华雄,而是我!”

    话音刚落,突然远处山坳响起一阵大喊,随即一彪兵马涌了出来,为首一员大将,身披虎甲、坐跨战马,不是孙坚又是何人?

    只见孙坚驱胯下战马跃上一坡,手握黑刀[虎啸],一指徐荣,厉声喝道,“给我杀!”说话间,一股澎湃气势从他身上爆发,隐隐好似看到戾气中有一头猛虎仰天咆哮,当真是骇人听闻。

    望着远处的徐荣从容不迫、指挥麾下士卒应战,孙坚心中暗赞。

    徐荣,不愧是董贼麾下最善用兵之将!

    徐荣猜的不错,从一开始孙坚的目标便不是华雄,而是把守汜水关的他,就连被斥候所看到的,也是孙坚故意做出的假象。

    孙坚知道,只要自己做出攻击华雄的假象,那么徐荣必定会派军前来相助,只要在他途中必经之处设下伏兵,必定能重创徐荣,若是能一举将他擒杀,那么破汜水关就如同探囊取物。

    华雄?无谋匹夫而已,不足为惧!

    因此,孙坚从两个时辰前就开始在这里埋伏,在他想来,徐荣若是听说自己率军袭华雄,那么必定会下令全军急行,如此一来,对方麾下士卒到达此地时必然是士气低丧、体力大损,到时候自己突然杀出,以逸待劳,如何不能将徐荣击杀?

    但是出乎孙坚的意料,徐荣似乎没有下令全军急行,以至于整整两个时辰后,他才见到徐荣率所率领的援军。

    看来要有一场恶战!

    见徐荣麾下士卒气力饱满,孙坚微微皱了皱眉。

    正当孙坚下令全军,待敌军经过时突然杀出时,他却万万没有想到,不远处的徐荣兵马竟然停了下来。

    被他发现了?

    孙坚心中十分诧异。

    断然不可能啊,自己早已下令全军人衔枚、马摘铃,如何会被徐荣发现?

    孙坚想来想去却怎么也想不通。

    难道仅仅看到此处便于伏兵便如此小心?

    这徐荣也太谨慎了吧?

    正想着,孙坚忽然注意到不远处的徐荣军有着后撤的迹象,他稍稍一思忖,心下有了主意。

    在他看来,虽说徐荣似乎有所发现,意图撤军试探,但是这未尝不是一个机会,只要等他下令撤退时突然杀出,或许能更加轻易地擒杀徐荣!

    但是转眼之后,孙坚便发现自己想多了,因为那徐荣竟然下令全军阵型不变,双腿迈后,徐徐而退,换句话说,那家伙竟然叫麾下士卒倒退着走。

    这厮竟然谨慎到这种地步?

    即便是对徐荣这样的良将心存敬意,然而此刻的孙坚也不由恨地牙痒痒。

    虽说早就听闻徐荣用兵注重一个[稳]字,但是孙坚万万想不到,对方竟然[稳]到这种地步。

    “怎么办?将军?”副将程普低声询问。

    孙坚皱了皱眉,他看得出来,他麾下的军官脸上都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反倒是设下伏兵的己方先显焦急?开什么玩笑!

    “传令下去,准备厮杀!”孙坚低声传下了命令,其实他很清楚,眼下并不是发动伏兵的最好时机,但是他没有办法,因为对面的徐荣实在是太谨慎了,即便是继续维持伏兵,只要对方派几个士卒过来,那么照样会被拆穿,还不如就眼下杀出,趁着对方的骑兵还没有撤出己方的攻击范围。

    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两军作战,士气尤其重要,孙坚显然明白这个道理,虽说伏兵一事功亏一篑,但如果自己能顺利击杀徐荣,别说拿下眼下这场战斗,就算是汜水关,也能轻而易举地拿下。

    诛杀徐荣!

    想到这里,孙坚独自一人杀入了敌军之中,就如同当日长社战场,要知道当初黄巾数以万计都拿他没有办法,此地区区五千士卒,何惧之有?

    孙坚当真无愧于江东猛虎的威名,杀入众敌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且不说普通士卒拦不住他,就连徐荣麾下偏将、裨将,也不是他一招之敌。

    在短短一盏茶的工夫内,孙坚竟然以一人之力杀到了徐荣面前。

    “徐荣受死!”

    即便是董卓麾下少有的善于统军作战的良将,当徐荣面对孙坚这样的绝世猛将时,仍然会感到几分惊慌与畏惧,毕竟他的强项在于领军作战,而不是冲锋陷阵。

    “锵!”

    徐荣百忙之中拔出的宝剑,却被孙坚轻易磕飞,正当徐荣认为自己难逃一死时,忽然从旁边伸过一柄剑戟来,千钧一发替他挡住了这一击,正是陈蓦。

    “且请徐将军暂避!”在挡住了孙坚一击后,陈蓦转头徐荣说道,因为他很清楚,孙坚的目的就在于这位汜水关的守将。

    “哦……”徐荣一脸诧异地点了点头,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惊险中回过神来。

    眼看着徐荣即将死于自己刀下,没想到旁边却一个穿校尉甲胄的家伙杀了出来,挡住了自己八分腕力的一劈,孙坚感到十分惊讶。

    然而当他转过头去,细细一打量那位校尉时,却惊地险些连眼珠都瞪出来。

    “你……你……你不是……”孙坚一脸惊骇地指着对方说不出话来。

    望着孙坚满脸的惊骇表情,陈蓦抱了抱拳,带着几分敬意说道,“孙将军,别来无恙!”

    “……”只见孙坚愕然盯着陈蓦敲了半天,忽然开口问道,“你……是人是鬼?”

    虽说孙家从来不信世上有鬼神一说,但眼睁睁瞧见自己杀死的对象又出现在自己跟前,即便是勇悍的孙坚也会感到毛骨悚然。

    “自然是人,”陈蓦苦笑一声,抱拳解释道,“当日侥幸尚存一口气,遇一良医搭救,休养整整半年,伤势方才痊愈……”

    听陈蓦这么一说,孙坚才暗暗松了口气,说实话,他刚才确实被陈蓦吓得不轻。

    “好小子,即便是你侥幸活下来,然而却敢再次出现在孙某面前,这份胆识,常人万万不及!”孙坚哈哈一笑,说着说着,他忽然意识到了陈蓦身上甲胄服饰,摇摇头沉声说道,“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你既脱身黄巾,却又称为董卓麾下兵士,当日你曾言,入伍黄巾并非你本意,孙某姑且信之,而今日,你又身处董逆军中,这番又有何说法?”

    陈蓦想了想,抱拳说道,“身不由己,无奈之举……也并非我本意!”

    “哦?”见陈蓦眼眸清澈、没有丝毫隐瞒之意,孙坚轻笑一声,望了一眼不远处一脸焦虑的徐荣,摇摇头说道,“也罢!当初孙某欲追击张宝,你阻孙某于芒砀山,却言并非是为张宝断后,而如今,孙某欲杀徐荣,你又阻我,这番又是为何?”

    陈蓦张了张嘴,却未做出任何辩解。

    孙坚愣了愣,眼神一冷,沉声说道,“不作任何辩解,也就是说,你确实要阻我杀徐荣?”

    陈蓦沉默片刻,忽然铿锵说道,“是!”

    “好胆量!”孙坚哈哈一笑,望着陈蓦沉声说道,“放眼天下,可阻我孙坚者,寥寥数人,你自认为你可以办到?”说着,他顿了顿,望着陈蓦诚恳说道,“董贼倒行逆施,怨声载道,人人得而诛之,你年纪轻轻,何必为他效力?若是你有意投向我军,孙某愿为你引荐袁将军……”他口中的袁将军,指的袁术,而不是袁绍。

    陈蓦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走?他如何能走?要知道唐馨儿的安危全都寄托在他手中,若是别的董卓无所谓,但若是陈蓦敢露出半点投敌的意思,那么唐馨儿的处境显然会非常糟糕。

    “是么?”见陈蓦摇头拒绝,孙坚微微有些失望,只见他深深吸了口气,再望向陈蓦时,眼中也没有了刚才的几分亲切。

    “战场厮杀,各为其主,这种道理,你应该懂的吧?”

    陈蓦点了点头,手中剑戟一转,剑锋朝着孙坚,孙坚的意思很清楚,他不会留情。

    “接招!”

    一声重喝,孙坚双腿一夹马腹,手中战刀狠狠朝着陈蓦劈去,只听铛地一声,硬生生劈在陈蓦剑戟之上,虽说接地勉强,但是陈蓦显然是挡住了孙坚这一招。

    这小子好强的腕力!

    孙坚心中暗暗诧异,要知道当初在芒砀山时,陈蓦如何能挡住孙坚的力劈。

    也难怪,毕竟陈蓦当初服了张宝整整七枚丹药,药力大多无法消化因为浸入骨髓,使得他的身体结构要比寻常人结实地多。

    别看陈蓦曾经当刺客时多半用短剑杀人,但是他的腕力却毫不逊色。

    若是孙坚也没想到当初在自己面前没有任何还手余地的黄巾小卒竟然有了如此迅速的成长,以至于一时间,陈蓦竟然与他打得不相上下、难舍难分,这种事别说徐荣料想不到,就连陈蓦麾下三河骑兵也料想不到。

    毕竟对方可是大名鼎鼎的江东猛虎孙坚啊!

    “锵!”

    “锵!”

    一柄黑刀,与一柄剑戟,这两柄同样缠绕着浓重戾气的兵刃就如同两道旋风般交汇在一起,一时间竟然谁也奈何不了谁。

    的确,毕竟单论戾气的量,能超过如今陈蓦的,或许只有董卓,就连吕布,他的戾气浓厚也只是与陈蓦不相伯仲。

    “喝!”

    在一声厉喝中,孙坚的黑刀竟然劈出一道黑色刀劲,但令人诧异的是,陈蓦仅仅连人带马被击退三、四步便挡了下来,要知道当初在长社战场时,谁能抵挡孙坚挥出的刀劲?

    想当初,即便是颍川黄巾中的大将,照样也被那刀劲斩成两段。

    但是如今,陈蓦却挡了下来,当初一个区区黄巾小卒!

    “刚体……”孙坚显然注意到那一刹那,陈蓦身前的戾气厚实了许多,再回想起刚才兵刃的碰撞,孙坚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小子,再不是当初那个只会以命搏命的小卒。

    深深吸了口气,孙坚变得认真起来,而一旦他开始认真,陈蓦便逐渐落于了下风。

    在一次近距离的擦肩而过中,两人不约而同地将手掌贴住了对方的身体,或许普通人看不出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但是不得不说,这次的情形要比方才刀刃相向更加凶险。

    【崩劲·虎咆】!

    【正拳·虎炮】!

    可以看到,孙坚那硕壮的身形在一时间被一道黑色劲浪席卷吞没,当他再次出现时,胸前的铠甲处显然有一处深深的拳印,而陈蓦更是在那一刹间被落马下,在滑行了整整数丈后勉强用手中剑戟止住退势,嘴角不由渗出几丝血迹。

    “竟然偷学孙某的招式?”望了一眼胸口的拳印,孙坚的眼中隐隐露出几分惊愕,然而一愣之后,他又摇摇头,低声说道,“只可惜形似神不似,未能掌握【虎咆】精髓!”

    他口中虎咆的精髓,指的就是崩劲,就如同方才,陈蓦的刚体在孙坚的虎咆前几乎就是形同虚设,起不到任何作用。

    然而在说这句的同时,孙坚心中也是暗暗诧异,诧异于陈蓦那招虎炮的破坏力。

    这小子成长地实在是太迅速了!

    若是按着这个成长速度一直放任他,一旦他日后为恶,恐怕天下间没有几个人能够制地了他……

    正当孙坚心中暗暗打定主意要将陈蓦生擒时,他忽然感觉到陈蓦的气息出现了几分变化。

    当孙坚再次抬起头望向陈蓦时,他惊愕地发现拄着剑戟半跪在地上的陈蓦,他的双目竟然渐渐泛起丝丝血芒,额头以及脸颊上竟然各自浮现出一道黑色的斑纹,整个身体渐渐被黑色的气息所笼罩,隐隐散发出一种类似野兽的狂暴气息。

    命格【贪狼】!

    “啪!”陈蓦手中剑戟那木质的戟杆仿佛无法承受主人的戾气,爆裂开来,连带这孙坚的眼神微微一变。

    望着陈蓦丢了手中断戟,双手从腰间各自摸出一柄短剑,反握剑柄,左手在前,右手在手,那如同野兽般的眼神死死盯着陈蓦,一时间,孙坚那源于武人的直觉让他嗅到了一丝危险。

    “命格……”孙坚的眼中露出了浓浓惊讶,因为眼前的这小子再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真是没想到……”孙坚微微一笑,当他再抬起头来时,脸上竟然浮现出几道黑色的猛虎斑纹,尤其那双变得不似人类的眼睛中,时而闪动着怒意,一声咆哮,竟然令徐荣一方士卒人仰马翻。

    命格【白虎】!

    握了握虎爪,孙坚微微吐出一口气,虎目凝视陈蓦,沉声说道,“自从与波才一战后,孙某至今还未用过……小子,别死啊!”

    两人间所爆发的戾气,一时间几乎将整个战场笼罩,令双方心惊胆颤不已,尤其是那些通人性的战马,早已四肢伏在地上颤抖不停,任凭主人如何拉扯也不敢起身。

    --与此同时,华雄关外大营--

    华雄站在辕门处,一脸茫然地眺望远处,口中喃喃说道,“怎么回事?敌袭?”

    说着,他来回踱了几步,忽然大手一挥,喝道,“唔,来人,传令李应,速速点五千精兵,随本将军出营探探究竟!”

    “诺!”身旁护卫应命而去。

第四章 首战(二)

    命格,它并不是多么玄妙的存在,其实可以看作是某个人注定命运的影射,即真实写照,关于它的由来,有三种说法。

    第一种是民间说法,民间流传,但凡天下豪杰皆是天上星宿下凡,只不过有的是福星,有的是煞星,虽说言辞中有过多被神话的地方,但是用这种说法来理解命格,倒不失是一个极好的解释。

    或许世上当真有命运这个说法,但凡贤臣良将,他们所显现的命格多半是能够辅佐主君的瑞兽、神兽,倘若是大奸大恶之辈,那么他们所显现的命格,便是祸国殃民的凶兽。

    当然了,这也不能一概而论,本命命格为凶兽的人若是得到极好的制约,也能造福天下,而相反的,倘若某个杀戮过重,即便是神兽命格,照样会沦为凶兽,所以说,命格,也就是一个人最真实的体现,无论是性格、野心,亦或是他那所注定的命运。

    当然,这都是建立在道家学术上所得出的结论。

    第二种说法,命格其实就是人类结束了茹毛饮血生活后所舍弃的那部分,[野性]与[本能],儒家士人甚至将命格认为是人内心说压抑的**与野心。

    而至于最后一种说法,命格其实就是隐藏在人类血脉中的一部分原本并不属于人类的力量。

    相传在夏商时期,尤其在商纣年间朝歌,国内有诸多妖兽横行,给后人留下了不少神鬼怪谈,据说那些妖兽都是汲取天地精华而蜕变成人的精怪,看上去与普通人一般无二,却拥有着普通人所无法想象的力量。

    随后商朝被西周攻灭,那些妖兽便从此销声匿迹,或许是死在战乱之中,或许是隐于山林湖泊,从此未再出现。

    然而即便如此,也有不少妖兽、精怪的妖血混入了人类血脉之中,传承至今。

    而命格,即便是人类血脉中所混淆的那几丝妖血被激发所致。

    至于命格究竟是源于那一种说法,至今未能得出一个准确的结论,毕竟关于夏商时期的记载实在是太少,无法找到确实的根据。

    但是不管怎么说,从一个人的命格上,确实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乃至命运。

    就拿孙坚来说,他的命格是【白虎】,是主杀伐的神兽,是百兽之王,由这命格便可以看出,孙坚是一员猛将,一生杀戮极多,而且是一方之主,但绝非是天下之主,毕竟天下之主,是龙!

    再看陈蓦,命格【贪狼】,乃是古时星图中北斗第一星,天枢星,陷桃花,主祸福,要知道在古时有种说法,[南斗注生、北斗注死],换句话说,北斗七星皆是凶星,而贪狼理所当然,是凶星中的凶星,一生杀伐不止,又陷情感纠纷。

    其实道家口中的面相,指的也许就是命格。

    言规正传,撇开所有玄奇怪诞的说法,命格对于武将所起到的帮助,确实是举足轻重。

    当陈蓦与孙坚相继显露本命之后,整个战场仿佛平地刮起一股寒风,叫人从心底泛起阵阵凉意。

    偌大战场,但见战马匍匐低嘶、两军士卒惶惶不知所措,即便是徐荣这样的上将,也被那两股惊涛骇浪般的气势逼地连连后退不止,尤其是孙坚所展示出的强大实力,单单看对方仅凭借一柄黑刀便能斩开地面,若是没有陈蓦,徐荣一点也不怀疑孙坚能够毫不费力地杀死自己。

    命格化的孙坚,仿佛隐隐有种虎啸山林、势如破竹的气势,他所挥出的刀劲,当真是无所匹敌的锋利,普通士卒别说被斩到,哪怕就是被稍稍擦到也会身受重伤。

    而在孙坚那强势如澎湃巨浪的攻势前,陈蓦却如同一叶摇曳不止的轻舟,虽说看上去凶险异常,但是却一次又一次地避开了孙坚致命的攻击。

    “铛!铛!”

    “铛铛!铛!”

    仅仅几个眨眼的工夫,两人身影飘忽,手中兵刃挥舞不止,犹如乱蝶飞舞,一时间,不曾见到两人兵刃相撞,却瞧见无数火星迸出。

    谁都没有料到,方才马战极为蹩脚、被孙坚三下两下就打下马的陈蓦,一旦双脚沾地,竟然有着如此凶悍的进攻能力。

    “好厉害……”徐荣副将孙祖直看得目瞪口呆,眼望着陈蓦与孙坚交战的场面,喃喃说道,“对方是江东猛虎孙坚啊,陈校尉竟然跟得上他的速度……”

    话音刚落,就见徐荣微微摇了摇头,眯着眼睛低声说道,“还不止,陈校尉的速度……要比孙文台还要快!”

    正如徐荣所言,在他与副将孙祖叹为观止的注视下,陈蓦双手反握短剑,竟然在避开孙坚攻势的同时欺身上前,一柄短剑如毒龙般直刺孙坚腰间。

    “好胆!”孙坚虎目怒睁,左手顺势抽出腰间宝剑,千钧一发之际挡下陈蓦一招,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却见陈蓦右手一抬,心中暗叫一声不妙。

    果然,就在陈蓦右手抬起的一瞬间,他手中的短剑仿佛一道寒光般直直飞向孙坚面门,幸亏孙坚及时撇开头,否则后果难以设想,毕竟如今的陈蓦,已不再是当初那弱小的黄巾的小卒了。

    然而,即便是手中短剑射偏,但是陈蓦的攻势却仍然停止,只见侧身一转,用左手的短剑卸掉孙坚黑刀,欺身埋入孙坚肋下,还没等孙坚躲避,他的拳头早已紧贴孙坚腰部。

    【正拳·虎炮!】

    “唔!”孙坚忍不住闷哼一声,身形摇晃,险些一个踉跄,看得出来,即便是他在吃了陈蓦一记蓄力已久的招数后也不好受,但是他却在身形摇晃的一瞬间回了陈蓦一拳。

    “……”被孙坚一拳击中,陈蓦一手撑着地面滑行了足足数丈远,用理所当然却又难以置信地望着孙坚,毕竟他的对手是江东猛虎孙坚,可不是一般的小角色,但是对于孙坚能够在那样的情况下反击,陈蓦仍然感到很不可思议。

    “噗!”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陈蓦胸腹间那反复的感觉才渐渐退去。

    怎么回事?

    他应该无法计算到自己真实位置的,但是为什么可以打中自己?

    陈蓦心下十分纳闷,毕竟他的命格【贪狼】有着隐藏自己真实身形、并制造假象迷惑对手的能力,若是孙坚像董卓那样用攻击范围比较广的招数反击,那么陈蓦也没有话说,但是对方刚才用的,仅仅是手肘,这……

    直觉!

    陈蓦的脑海中突然跃出一个字眼。

    武人的直觉!

    孙坚这家伙,有着不逊色野兽般的直觉!

    抹了抹嘴边的血迹,陈蓦默默从腰后又抽出一柄短剑,其实他并不知道,就在他忌惮孙坚的同时,孙坚也对他的能力感到十分头疼。

    这小子偷学自己的招数,虽然看上去怪模怪样,但是……还真疼啊!

    孙坚不经意地望了一眼腰间,因为刚才他几乎硬生生承受了陈蓦贴身的一记虎炮,即便有刚体强化身体,他仍然感到腰间隐隐作用。

    然而比起身上的痛意,孙坚显然更在意另外一件事。

    这小子的能力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明看得到他,却无法打到他……

    即便是提前预判他的位置,他仿佛也能避开……

    真是古怪的命格!

    望着陈蓦再一次从腰后抽出一柄短剑,孙坚两道虎眉不由颤了一颤。

    如果说陈蓦最忌惮的是孙坚那无比强大的腕力,那么孙坚最忌惮的,便是陈蓦那一手[飞石]绝技,毕竟当初无论是在长社战场,还是在芒砀山,他都不止一次地见过,简直就是指哪打哪,例不虚发。

    更要命的是,那小子现在用的可不是普通的石子,而是灌注了浓厚戾气的短剑,而且用的又是【斩铁】一类的招数,【横贯】,这要是被打中,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既然这小子擅长远距离击杀,那么就用近身肉搏对付他!

    想罢,孙坚猛吸一口气,手中黑刀一转,在挥出一道刀劲的同时冲向陈蓦,因为他逐渐瞧出了陈蓦的弱点。

    在方才的比拼中,孙坚瞧得真切,陈蓦几乎将所有的戾气都灌注在上半身,尤其是双手那两柄利刃中,这也是孙坚忌惮陈蓦使用投掷之技的原因所在。

    进攻有余、防守不足。

    孙坚想得不错,比起防御,陈蓦更擅长攻击,尤其是远距离的击杀,如果对手不是孙坚这样的猛将,陈蓦单凭腰后八柄短剑就能叫对方欲生欲死。

    但是孙坚显然算漏了一点,那就是陈蓦在雒阳还有一个身份,精通《墨子剑法》的雒阳剑师王越。

    “铛!”在孙坚惊惊讶的目光中,陈蓦右手短剑一转,竟然用正握的方式挡住了孙坚的黑刀,要知道在此之前,陈蓦用的都是反握的手法。

    反握是刺客惯用的手法,因为更能体现出短兵器的精巧之处,原以为陈蓦不擅长刀剑的孙坚仅一瞧陈蓦手法,便看出了几分不对。

    因为陈蓦所展示出的剑技,显然不是一个生手应有的动作。

    “锵!”

    “锵!锵!”

    左手反握、右手正握,手持两把短剑的陈蓦在孙坚猝然变得凶猛的攻势下竟然越打越稳,不但令徐荣等人看傻了眼,就连孙坚心中也是惊愕不已。

    其实也难怪,毕竟《墨子剑法》原本就是注重防守的剑法,讲究以守代攻、寻找对手破绽,用来防守显然要比刚体实用地多,毕竟孙坚是精通崩劲的对手,刚体这个招式在他面前,用与不用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原来如此,没想到你还精通剑术?呵,方才招式如此凶悍凌厉,招招置人于死地,这会儿剑招却固守不攻,怪哉怪哉……不过无论如何,你这一年还是没有荒废啊,想必是苦练许久吧?”

    “还是比不上孙将军……”

    “嘿!少来这套!”轻笑一声,孙坚表情一正,低声喝道,“接招!”

    “唔……”硬挡一招,陈蓦闷哼一声,抽身退后,勉强卸开孙坚刀劲。

    陈蓦从来没有见过孙坚这样的武人,几乎不注重防守,以攻击为主,哪怕受伤流血也是毫不在意,或许对孙坚来说伤痕即是武人的荣耀吧。

    然而这样一来,陈蓦的压力便显得更加沉重,尤其是孙坚的重劈,当真是气势十足,黑刀尚未至,强烈的刀劲却让陈蓦仿佛感觉整个身体都变重了许多,难以迈开脚步,只能提剑硬抗。

    “铛!”火星迸射间,硬生生挡下这一击的陈蓦就仿佛被人敲了一闷棍,只感觉眼冒金星,胸口沉闷难以呼吸,不但双手虎口麻木,就连双腿颤抖不已。

    “好小子,竟然有此等腕力!”孙坚哈哈一笑,又增添了几分力,他也没有料到,天赋异禀的自己,没想到有一天竟然在腕力上无法彻底压制对方,而且对方还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鬼。

    说实话,全身骨头重新长成的陈蓦在腕力方面确实不弱,然而还是不如天赋异禀的孙坚,毕竟孙坚此刻还能开口说话,但是陈蓦显然是在咬牙苦撑,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毕竟他所擅长的,并不在于力气的比拼。

    “铛!”

    陈蓦用尽自己全身力气弹开了孙坚死死压制的黑刀,向后跃了一步,与孙坚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因为随着交手的时间,陈蓦越来越感觉到,眼前的对手是那样的难以应付。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后,陈蓦陆陆续续也见过不少武人,但是孙坚在他心中却仍然是所有见过的武人中最强大的几位之一,与董卓、吕布同列。

    甚至,陈蓦隐约认为孙坚要比现在的吕布更强,当然了,这是他的猜测,毕竟陈蓦还未真正见识过吕布的实力。

    孙坚的强大,并不是体现在命格上,就拿董卓来说,董卓的强势几乎完全体现在命格上,如果不是他的九婴命格太过于玄奇、太过于诡异,或许他早已被吕布杀死,但是孙坚不同,即便是命格化后的孙家,一样会受伤,一样的流血,但问题是,你根本无法抵挡他一波又一波的攻势,他回气所需要的时间与陈蓦相比完全就不在一个档次,简直就是一个不知疲倦的怪物!

    就拿陈蓦来说,最初好似能和孙坚打个不相上下,但是打了一段时间后,陈蓦累地不行,而孙坚却如同一开始那样精神奕奕,越打越勇,这你受得了么?

    更要命的是,那根本就不是白虎命格的能力,而是因为孙坚自幼习武、二十多年不曾拉下一日所得到了强健体魄,毕竟白虎的能力是[锐金],能让孙坚的攻势更加凶猛、能让他挥出的刀劲更有杀伤力,在此刻的孙坚面前,所谓的刚体不过是形同虚设,只要被他的黑刀或刀劲斩到,即便是陈蓦,照样一刀两断。

    很显然,孙坚手下留情了,虽然他同样施展出了本命命格,但是他却并没有依靠白虎命格那[锐金]的能力来对付陈蓦,或许是因为他对陈蓦这个小辈很有好感,或许是因为他认为那样胜之不武。

    打不过!

    真心打不过!

    舔了舔嘴唇,陈蓦心中泛起阵阵无力感。

    或许在徐荣等人眼中,他俨然与孙坚打得十分激烈,虽说小小落于下风,但至少是有惊无险、不相上下。

    但是身为当事人的陈蓦却很清楚,孙坚分明和自己喂招。

    何为喂招?

    古时师傅教授徒弟时,为了能让徒弟更好地理解,师傅选择性地陪徒弟练习,并使出一些简单的招式让徒弟破解,这就叫喂招!

    孙坚的刻意放水,让陈蓦沮丧之余感到有些难堪。

    当然,孙坚其实并没有任何看不起陈蓦的意思,相反的,他对这个年仅十六岁左右的小子颇有好感,尤其是看到陈蓦仅仅凭借一年的时间便有如此巨大的成长,孙坚惊讶之余,心中更加喜欢。

    因此,孙坚多次透露出让陈蓦弃暗投明的心意,即便是陈蓦一口拒绝,他也没有狠下杀手,就仿佛当初在芒砀山,说到底,还是陈蓦力尽而死……唔,是力尽倒地。

    或许是因为陈蓦与孙坚长子孙策年纪相仿吧,以至于孙坚下意识地手下留情。

    短短年余就想挑战万人敌的孙坚,自己还真是狂妄!

    自嘲一笑,陈蓦转头望了一眼徐荣,因为他已经彻底了解到了他与孙坚的差距,再打下去也无非是打击自己的信心,除此之外,不会有任何帮助。

    而至于要走脱的话,陈蓦还是有这个自信的,毕竟他眼下伤势不重,凭借贪狼命格的[魅影]能力,如果他想要走,即便是孙坚,也拦不住他。

    其实早在陈蓦示意之前,徐荣已经做好了撤退的准备,别看他在单打独斗上还不如陈蓦,但是在统军方面,他却是陈蓦万万不及的,在短短的时间内,他已经将涣散的士卒组织起来,重新阵型。

    “撤!”徐荣高喝一声,将五千士卒分为两队,一队撤离、一队殿后,循环往复,带着战死的将士尸骸,谨慎撤退。

    转头复杂地望了一眼孙坚,陈蓦跃上战马,随着徐荣撤回汜水关。

    “将军!”程普策马来到孙坚身旁抱了抱拳,方才便是他率领着麾下士卒与徐荣交战,只可惜徐荣用兵太过于谨慎,只叫麾下士卒龟缩防守,待陈蓦抽身后退便下令撤退,使得程普没能捞到半点好处。

    “别追了!”孙坚摆了摆手。

    程普点点头,其实他也没有追的意思,毕竟前方不远处就是华雄的营寨,即便能将徐荣五千兵马留在这里又能怎样?倘若被华雄察觉,反而是孙坚一方有麻烦,毕竟华雄麾下有五万精兵,而孙坚此刻麾下,仅仅两、三千人罢了,而且方才还折了数百。

    说实话,假如没有陈蓦的出现,或许孙坚便能够将徐荣强杀,虽说在方才的交手中,孙坚显然是对陈蓦手下留情,但是归根到底,如果陈蓦一味与孙坚游斗,凭借他命格的能力,即便无法取胜,至少走是没有问题的,即便是孤身一人,陈蓦照样能从孙坚麾下三千士卒中安然逃离。

    来去自如,这便是贪狼的强势之处!

    “将军好似对此子颇为照顾?”显然程普也看出了。

    “呵,”孙坚微微一笑,摇头叹道,“此子虽年幼,却不失是一位豪杰,只可惜明珠暗投……方才我本有心将他擒获,却没想到他竟然已经掌握命格显现之术,而且能力诸多诡异之处,罢了罢了,今日时辰不多,且放他归去!”说着,他顿了顿,摸了摸下巴,轻笑说道,“孙某有预感,或许日后还会碰到此子……到时候,定要将其擒获!”

    “嘿!”程普无奈一笑。

    “走吧,德谋,华雄那厮想必已发现此处不对,用不了多久便会率军赶来,久战无益,更兼我等兵少,暂且退去,以待来日!”

    “唔!”程普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毕竟他这点兵马只适合伏击,哪里有资格与华雄五万精兵正面冲突。

    正说着,忽然远处有数名斥候快马赶来,其中一名双手抱拳厉声说道,“启禀将军,西北七里处发现敌军踪迹,人数量约有五千上下……”

    “来的还挺快啊!”孙坚嗤笑一声,随即表情一正,大声喊道,“全军听令,携上战死同泽之尸骸,撤军!”

    “诺!”

    一盏茶工夫,当华雄率五千精兵赶到时,孙坚早已撤军。

    望着地上的旗帜、血迹,华雄哪里还会不明白,尤其是一想到有一支敌军在自己眼皮底下活动,而自己却丝毫未曾发觉,这无疑令他倍感羞愤。

    因此,华雄带着那五千士卒急追了十余里,而孙坚显然也没料到华雄竟然穷追不舍,只好仓促应战,虽说在武艺上孙坚胜华雄一筹,但即便如此,短时间内孙坚也无法拿下华雄,又兼兵力相差一倍,无奈之下,孙坚只好撤回梁东,以免麾下士卒损失过重。

    孙坚这一败,不但给华雄挽回了不少面子,还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毕竟孙坚是何等人物?是盛名已久的猛将!

    尤其是得到了董卓的嘉奖后,华雄更是得意,丝毫不理徐荣善意叮嘱,时而到关东联军大营挑衅,言语张狂,诸多奚落、嘲讽之词,令各路诸侯心怒不已。

    尤其是曹操与袁绍,杀徐荣攻取汜水关已是其次,为了联军的士气着想,他们迫切要除掉华雄,以振士气……

    “誓杀此獠!”

    Ps:真是一天到晚的鞭炮啊,唉!

    言归正传,祝大家新年新气象,身体健康、工作顺利、万事如意!

第五章 骄兵

    --初平元年十一月末,汜水关--

    作为汜水关守将,徐荣每日很早便起身,因为此刻汜水关外有近三十万诸侯联军虎视眈眈,容不得他有半点疏忽。

    就在徐荣对照行军图琢磨对付关外大军的对策时,有一名士卒匆匆跑了进来,单膝叩地,口述捷报。

    “报,华将军处发来捷报……”

    “……”徐荣默然地望了一眼那报讯的士卒,虽说捷报二字他听得清清楚楚,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显得十分难以琢磨。

    稍稍停顿了片刻,徐荣犹豫问道,“今日?”

    “启禀将军,是昨日之事!”

    “昨日?”徐荣愣了愣,随即眼中隐隐露出几分怒容,挥了挥手,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诺!”将手中捷报恭敬放在徐荣文案之上,那士卒躬身而退。

    而这时,门外却走出一位身穿铠甲的将领,正是徐荣副将,牙门将军孙祖。

    望了一眼那士卒离开的背影,以及徐荣那满脸的愁容,孙祖好奇问道,“将军,难道是关外敌军有何异动?”

    徐荣摇了摇头,叹息说道,“关外大军倒是无任何异动,只是……”说着,他指了指着摆在文案上的捷报。

    孙祖顿时会意,拿起案上那卷竹策粗粗一看,随即面露喜色说道,“华将军又添胜迹?唔唔,大破敌军,令贼子丧胆……龟缩而不敢出……这是喜事啊,为何将军如此闷闷不乐!”

    “你可知此事发生在何时?”

    “唔?”

    “乃是昨日!身为此地主将,本将军却未曾得到半点消息!”徐荣强忍着怒气拍了拍桌子。

    “这……”孙祖不知所措地望着徐荣,悄悄将那卷捷报放置桌上,几次欲言又止,看上去似乎顾虑着什么。

    似乎是瞧出了孙祖的心思,徐荣平静了一下心神,轻哼说道,“你莫非是认为徐某妒忌他功劳?”

    见徐荣仿佛有些生气,孙祖连忙告罪。

    “末将不敢!”

    “唉,”徐荣重重叹了口气,来回踱步在房中,摇头说道,“徐某不过是中人之资,然而相国却将汜水关大小事物皆托付于我,如此信任,徐荣倍感涕零,即便是粉身碎骨,也要报答相国知遇之恩……如今华雄身为援军,却目中无人,本将军也不与他一般见识,他若要功劳,本将军即便将大小功劳都予了他也无妨,他若要对关外大军用兵,本将军便为他造势、善后,若袁绍、曹操等辈强攻于他,本将军便出兵支援,徐某只求合二人之力,保汜水关之周全……他华雄即便获再多功劳,徐某不会有丁点嫉妒之心,但是,那匹夫竟然不通报于我,擅自与关外大军开战,胜则罢了,倘若万一败阵,本将军即便有心支援也赶不及啊!”

    孙祖为之动容,重重一抱拳,恭敬说道,“将军高义,末将心中惭愧!”

    徐荣摆了摆手,摇头叹息说道,“徐某并没有要与他抢功的意思,盼望那华雄能够明白才好!”说着,他又忍不住叹了口气,随即好似想到什么,抬头说道,“罢了,不提此事,你且替我将陈校尉请来!”

    “是!”孙祖愣了愣,随即转身走向屋外去请陈蓦,按理来说,他的官职与陈蓦平级,一个牙门将军,一个奋威校尉,根本不需要屈身亲自前去,但是看他表情,却没有任何不满的意思。

    论其缘由,无非是前日陈蓦与孙坚的那一战。

    但是没过多久,孙祖却又一个人回来了……

    “陈校尉不曾起身?”徐荣皱了皱眉。

    “呃……”孙祖犹豫一下,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到底怎么回事!”徐荣有些不耐烦了。

    “这……将军您亲自去一趟便明白了!”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孙祖满脸的古怪神色,令徐荣感到莫名其妙。

    徐荣对陈蓦的印象非常好,更别说陈蓦在前几日曾救了他一命,以至于孙祖这么一说,徐荣便立马放下手中的一切事务,想去探个究竟。

    陈蓦居住的武邸离徐荣并不远,不到半柱香工夫徐荣便到了,然而还没等他踏入庭院,他却猛然感觉到一股铺天盖地的杀意如潮水般向他涌来,惊得徐荣后背出了一阵冷汗。

    “这……”徐荣神魂不定地瞧了瞧左右。

    没有什么不对劲啊……

    想了想,徐荣看到门外站着几名士卒,随手唤来一名,问道,“陈校尉可在?”

    那几名士卒正是陈蓦麾下五千三河骑兵其中之一,因为陈蓦没有侍卫,便暂时作为守门的护卫,瞧见徐荣招呼,连忙走了过去,抱拳说道,“启禀将军,我家校尉在呢,在院内练武……”

    “练武?”徐荣满脸诧异之色。

    练武那么重杀意?

    回头一看副将孙祖,见他表情尴尬,徐荣登时就明白了,这家伙分明是不敢进去。

    倒不是徐荣的副将孙祖胆小,毕竟他也是久经沙场的人物,区区杀意岂能吓地住他?要怪就怪此刻院内的杀意实在是太过沉重。

    深深吸了口气,徐荣大步迈了进去。

    而与此同时,陈蓦正如那名三河骑兵所言,在院内练武,因为汜水关这两日十分平静,以至于陈蓦将所有的时间就投入在武艺上。

    虽说与孙坚交手已是前日之事,但是那交手时的一幕幕却始终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凭心而论,在向徐荣邀命之时,陈蓦心中是信心十足,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年前在孙坚面前没有任何还手余地的他,在一年后,仍然是这样一番情景。

    对,陈蓦确实是全身而退,但是要知道,他那是依靠了贪狼命格的能力,而孙坚,则从未对陈蓦动用过白虎的能力,其中差距,可想而知。

    一个人苦思冥想的时候,很容易就钻入牛角尖,陈蓦也是如此,孙坚的强劲实力,极大地打击了陈蓦的自信心,使得他对自己这一年来的成就产生了质疑。

    即便明白孙坚似乎对自己颇有好感,想说降自己,故而刻意放水,但是陈蓦心中却很不是滋味。

    因为在去之前,他满心想和孙坚来一次堂堂正正的较量,但是结果……

    【正拳·虎炮!】

    “轰!”院内偌大的石柱,竟然被陈蓦一拳打地粉碎,但是当事人却似乎显得十分不满意,望着地上那堆大小不一的碎石皱了皱眉。

    就在这时,不远的远门处响起一阵掌声。

    “好!”

    “唔?”陈蓦懵然抬头,意外地看到徐荣与副将孙祖正翘首站在那里,几步走了过去,抱拳见礼。

    “徐将军,孙副将!”

    “不必多礼,”徐荣笑着挥了挥手,打量着那块被一圈打碎的石柱,眼中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抚掌赞道,“好劲道,当真是好劲道,徐某统兵十余年,从未见过陈校尉这样的少年英杰……”

    “徐将军过奖了……”

    “岂是过奖,”徐荣微微一笑,随即好似想到什么,皱眉说道,“只是……不知陈校尉有否发现,你身上杀意……”

    “杀意?”陈蓦满脸疑惑地望着徐荣,因为他并非感觉到自己透露出多少杀意。

    徐荣与副将孙祖对视了一眼,因为他们发现,虽然此刻陈蓦身上杀意仍然很沉,但是比起方才,显然是无法相提并论。

    更令徐荣感到有些疑惑不解的是,就在他方才喊陈蓦的一刹那,那股简直能吓死人的杀意竟然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而陈蓦自己却仿佛茫然不知。

    当然了,不解归不解,既然陈蓦自己没有察觉,徐荣也不好细细追问,和陈蓦一道进了屋内,道出了此行目的。

    “陈校尉想必也听说了,这几日华雄每日前去关东联军大营之外搦战,斩杀敌将,小胜得返……”

    陈蓦点了点头,说道,“粗知大概,徐将军为何提起此事?”

    “徐某是心有顾虑,按理说来,偌大天下,人才济济,尤其是中原、冀北二地,盛行侠士、豪杰,如今关东诸军聚兵三十万,岂会没有比肩华雄的猛将?”

    “将军的意思是……”

    “我恐此事乃叛军骄兵之计,屡次诈败蒙蔽华雄,以骄其心,待他松懈之时,猝然用兵……”

    陈蓦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是故,徐某有意让陈校尉前往华雄北营,替徐某多多提醒他,叫他小心谨慎,免得中叛军诡计!若是关外叛军有任何风吹草动,还请陈校尉派人火速通知徐某,徐某当派援军相助,不知陈校尉意下如何?”

    陈蓦犹豫了片刻,抱拳领命,说实话,他对华雄也没有多少好感,尤其是到了汜水关后,每日看到他下捷报到徐荣处炫耀,但是既然徐荣都这么说了,陈蓦也只有接令,一来徐荣是此地主将,二来,徐荣这些日子确实待他不薄,客客气气,没有任何指派,有时连陈蓦自己有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商议完毕之后,陈蓦便立即动身,麾下五千三河骑兵,有三千留在汜水关以防不测,只带着两千兵马前往华雄北营,毕竟北营屯有五万精兵,就防守而言,显然已经足够了。

    因为皆是轻骑,陈蓦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到了北营,澄明身份后进入营内,与华雄述说此事。

    派陈蓦来北营助华雄一臂之力,这本是出于徐荣好心,但是在华雄眼中却仿佛不是那么一回事。

    “哦,既然这样,留下吧,你那点兵马……就屯扎在后营吧,华某倒是还缺一些守粮的兵……还请陈校尉上点心,若是后营粮草出了什么差错,可别怪华某翻脸不认人!”或许是见陈蓦平日与吕布走的挺近,以至于华雄对陈蓦言语中诸多嘲讽、奚落之词。

    --与此同时,关东联军大营--

    偌大帅帐之内,联军盟主袁绍环视帐内诸侯,沉声说道,“骄兵之计实行已有数日,那华雄日渐张狂,不将我关东诸多豪杰放在眼里,此刻正是除掉此獠的大好时机,不知诸君谁能担当此任?”

    话音刚落,长沙太守孙坚起身抱拳说道,“前日伏击不成反被那厮掠了一阵,孙某心有不甘,愿担当此任,为诸君除掉此獠!”

    帐内众刺史一听,纷纷点头,毕竟论起勇武擅战,谁也没有孙坚有能耐。

    正当帐内众人一致认定时,曹操站了起来,笑着说道,“孙将军确实是极好人选,只是奈何将军虎威太甚,若是孙将军前去,即便华雄骄心难掩,亦会心生警惕,如此骄兵之计岂不是徒劳无功?”

    帐内众人一听,纷纷点头附和。

    “唔,”点了点头,袁绍思忖说道,“但,倘若孙将军不能去,那何人……”

    话音刚落,就听曹操微微一笑,戏谑说道,“我去!”

    “孟德?”袁绍愣了愣,摸了摸下巴胡须惊讶说道,“我知孟德武艺,如何是华雄对手?亦或是孟德麾下有能够比肩华雄的豪杰?”

    曹操神秘一笑,轻声说道,“是故,曹某需要一个帮手!”

    “谁?”袁绍下意识询问,却见曹操转头望向帐内一角。

    那人不是……

    袁绍的脸上露出几分古怪神色,指着帐角那人含糊问道,“你……可愿意?”

    见身为盟主的袁绍亲自询问,帐角那人慌忙从座位中站了起来,走到帐中,拱手大拜。

    “刘备愿意助曹将军一臂之力!”

第六章 骄兵(二)

    --华雄屯兵之处北大营,后营--

    “欺人太甚,实在是欺人太甚!”

    “竟让我三河精骑为他华雄守粮,岂有此理!”

    在一间小帐中,王思、王充、李扬、吴昭四位三河骑兵中的将领汇聚在陈蓦帐中,述说着心中对于华雄的愤慨。

    看他们怒气冲冲的模样,简直就恨不得去找华雄拼命,尤其是四人脾气最烈的王充,竟一怒之下把出宝剑将烛台拦腰砍断。

    “快住手,摆着将军在此,竟能如此放肆?”年龄最大、性子也最沉稳的副将王思一把夺过王充手中宝剑,对他使了一个眼色,要知道身为三河骑兵主将的陈蓦此刻就在帐内挑灯看书。

    被王思提醒的王充这才惊觉过来,连忙向陈蓦告罪,抱拳说道,“末将一时失态,还请将军恕罪!”

    “唔!”陈蓦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丝毫不渝表情,他也不看王充,伸手翻了一眼书卷,显得十分镇定。

    他此刻所看的书卷,乃是与他关系不错的汜水关守将徐荣赠送给他的兵书,虽说陈蓦本身对于兵法并不是很感兴趣,但是既然他如今已经是一支五千人骑兵的主将,那么自然要为部下的安危考虑。

    不得不说,颍川黄巾渠帅波才给陈蓦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都被侮辱到这份上了,将军您倒是说句话呀!”王充有些气急地说道。

    也不知道怎么着,自从那日与孙坚交手之后,陈蓦的身份仿佛一时间提升了许多,不但徐荣对他格外看重,就连他麾下的部将也对他更为尊敬,有时候就连陈蓦自己都感觉有些好笑,当初让自己吃尽苦头的三河骑兵,眼下竟然会成为自己的麾下曲部。

    “说什么呢?”陈蓦放下手中书卷,望着犹自带着几分愤愤之意的部将,轻声说道,“钱粮军饷,人家华将军未克扣我们半分,甚至将粮草辎重交予我等守卫,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王充气结,张了张嘴,哑然无语,身旁李扬抱拳说道,“话是这么说,但是将军,那华雄把将军安置在后营,未必是出于好意……”

    “唔,”陈蓦点了点头,望着案上书卷摇头说道,“徐将军曾说,华雄此人,贪功趋利,刚愎自负,但也不是个傻瓜,徐将军为何将我派来这里,我想华雄应该也清楚,所以呢,为了避免我去烦他,就将我等安置在后营……”

    “正是如此,”副将王思抱了抱拳,低头说道,“那将军您的意思是……”

    见几名部下似乎还想说什么,陈蓦摆了摆手,说道,“行了,天色不早了,你们都下去歇息吧,明日一早,随我去营中帅帐……”

    王思等部将一听,顿时意会,对视一眼,笑容满脸地抱拳而退。

    第二天,王思等将早早等便来到了陈蓦处,随陈蓦前往营内主帅之帐。

    当看到陈蓦以及麾下四将从帐外走入,不请自来时,坐在主位的华雄表情显然愣了一愣,他也没料到陈蓦竟然如此不识趣,见陈蓦一声不吭走入帐内,站到下首,帐内的气氛一时间滞住了。

    见陈蓦不顾帐外护卫阻拦,强行闯入帐内,华雄的眼中隐隐浮现出几分怒容,或许是见陈蓦年幼,亦或是此刻帐内犹有李肃、胡轸、赵岑旁观,华雄也不想和陈蓦一般见识,咳嗽一声,回顾左右说道,“那就这么办吧,有劳胡、赵两位将军随本将走一遭,灭灭叛军气焰!”说着,便开始分派任务,帐内诸将,皆有分派,唯独漏下了陈蓦。

    就当一切准备就绪,华雄准备离座时,站在陈蓦丝毫不顾帐内气氛,抱拳说道,“末将奉徐将军之令前来背影,还请华将军出营时让末将随同!”

    一句话说得帐内气氛尴尬无比,其实别说华雄,就连胡轸、李肃、赵岑心中也知道陈蓦为何会来北营,无非是受徐荣之托,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陈蓦竟然敢当着帐内十余位将军的面说出来,这不是当众打华雄脸么?

    当时,华雄的脸猛地沉了下来,死死盯着陈蓦,冷笑说道,“陈校尉,本将军出营可是上阵杀敌,沙场险地,你亦欲随同?”

    “将令所驱!”陈蓦说道。

    “你……”华雄冷哼一声,起身嘲讽说道,“陈校尉,你那区区两千轻骑守卫后营尚且不足,亦欲遂本将军一同赶赴沙场?这样吧,你且安心留在营内,待本将军大破叛军得返之际,分你一份功劳可好?”

    一句话说得陈蓦背后四将气愤不已。

    在李肃诧异的目光中,陈蓦抱了抱拳,淡淡说道,“将军好意,末将心领!末将奉徐将军之命,但凡将军出营,一要派人向徐将军通报此事,二要随同将军一同前往!”

    话音刚落,就见华雄猛地一拍桌案,隐隐带着几分怒意,沉声说道,“陈校尉可是要抗令不遵?”

    见华雄用将令威胁,王思等将也有些不知所措,却见陈蓦从容一抱拳,淡淡说道,“末将来时,相国曾言,此来汜水关,期间末将麾下大小事务,皆由末将一人处置!”言下之意,他并非徐荣麾下,更非华雄麾下。

    换句话说,徐荣与华雄的将令,陈蓦听也可,不听也可!

    “放肆!”华雄低吼一声,帐内他麾下诸将纷纷拔剑,怒视陈蓦,陈蓦身后王思、王充四将亦拔剑,一时间帐内剑拔弩张,气氛紧张。

    唯有李肃、胡轸、赵岑等董卓麾下大将不动声色,暗自观望,其实他们心中也很惊讶,很惊讶陈蓦区区一个奋威校尉竟然当众驳华雄脸面。

    “陈校尉可是摆明了要与本将军作对?”怒视陈蓦,华雄沉着脸威胁道。

    却见陈蓦双手抱拳,不亢不卑说道,“作对不敢,末将只是奉命行事!”

    “好胆!给我将这以下犯上之人拿下!”

    华雄话音刚落,帐内他麾下诸将一涌涌向陈蓦,就在这时,陈蓦身上爆发出一股无比强烈的杀意,冷眼望着那些将领,缓缓抽出了腰间的宝剑,那渗人的抽鞘声,愣地唬地那些将军不敢上前。

    毕竟眼下陈蓦与他们同帐为将,他们哪里会不清楚陈蓦的身份,颍川黄巾陈蓦,那可是一个响当当的名号,腰后八柄短剑不知杀了多少勇武之将,就连卢植的副将悍将宗员也死在陈蓦手中,能是一个好对付的人物么?

    “住手,都住手!”见情况似乎有些一发不可收拾,李肃赶紧站出来打了个圆场,毕竟他很清楚,陈蓦可不是一般的奋威校尉,他可是吕布的副将,别说伤不到此人,就算伤到了他,一旦吕布日后问起,就连他也要受到牵连,要知道吕布何许人?

    再说了,李肃可是不止一次地见到董卓亲自与陈蓦问话,说一些外人听不懂的话,即便是不明白内中缘由,但是善于察言观色的李肃也看得出来其中蹊跷之处,至少董卓任命陈蓦时的那番话,李肃是听得清清楚楚,就像陈蓦所说的,他前来汜水关,并非徐荣麾下,更非华雄麾下,乃是独自领兵。

    不过,这小子确实好胆气啊!

    望了一眼华雄,又望了一眼陈蓦,李肃心中倍感惊讶,挥挥手将帐内那些站在陈蓦面前进退两难的诸将将宝剑收了回去,一转身对陈蓦抱了抱拳,指着陈蓦身后王思等将手中的宝剑,微笑说道,“皆是为相国效力,何必大动干戈呢?陈校尉,你看这……”

    见李肃笑脸待人,陈蓦也不好落人家面子,回头望了一眼王思等人,低声说道,“收回去!”

    “诺!”副将王思等人当即收剑入鞘,别看帐内气氛犹是紧张不已,但是四将心中却隐隐有几分骄傲,在来之前,他们也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的主将竟然是这般的硬气,即便是面对西凉悍将华雄,亦不落下半分气势。

    毕竟当部将的最怕自己主将窝囊,正所谓同在一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是主将窝囊,连带着他们三河骑兵也是丢尽脸面。

    虽说前些日子他们与主将陈蓦之间还有些许摩擦,但是此时此刻,他们对自己的主将相当满意,满意之极!

    想了想,李肃劝道,“陈校尉勇武过人,沙场厮杀,岂可将他落下?只是陈校尉来北营时兵少,仅有两千之众,又有把守后营粮草职务……这样吧,且委屈陈校尉为胡将军侧翼副将,可好?”说着,他对胡轸使了一个眼色。

    胡轸与李肃关系不错,当即心领神会,笑着说道,“能与陈校尉一同战场杀敌,胡某是荣幸之至啊!”

    要知道胡轸也是董卓麾下大将之一,见他对自己如此客气,陈蓦也不好过多冒犯,抱拳说道,“胡将军抬爱,陈蓦愧不敢当!”

    “哪里哪里,陈老弟客气了!”都是有资格进董卓居所内厅的大将,胡轸哪里会不清楚陈蓦的底蕴。

    好歹是一场风波平息,见胡轸与李肃都那么说,华雄也没好再说什么,黑着脸走出了帅帐。

    期间,陈蓦低声问胡轸道,“敢问胡将军,不知今日与哪路刺史诸侯交战?”

    只见胡轸神色古怪地瞧了一眼陈蓦,摸了摸下巴胡须,低声说道,“曹阿瞒!”

    “唔?”陈蓦登时就愣住了。

    陈蓦这一愣,胡轸会错了意,低声说道,“便是旧时骑都尉曹操、曹孟德,陈老弟应该认得此人才对!”说着,他古怪一笑。

    其实不但是他,好多董卓麾下大将都知道,陈蓦当初与曹操一同刺杀董卓,失败被擒,没想到不但没有死,反而被董卓委以重任,几乎视为心腹,这也是他们、尤其是华雄暗自忌惮陈蓦的原因所在,因为他们不清楚董卓为何要姑息陈蓦这胆大包天的家伙。

    曹操……

    陈蓦总算是明白了胡轸脸上那古怪笑容的原因所在,摇摇头叹了口气,回头对部将王充说道,“速速派人快马至汜水关,向徐将军禀告此事!”

    “诺!”王充抱拳而去。

    胡轸一直在旁瞧着,见陈蓦吩咐完毕,笑着说道,“就知道是老徐那家伙,论起用兵呐,天下间不会有谁能比他更谨慎,有老徐把守汜水关呐,别人不说,我胡轸心里就安当!”

    “徐将军善于用兵!”

    “呵呵……哦,我麾下兵马且都在左营,陈老弟且跟我来!”

    “胡将军请!”

    “请!”

    估摸一个时辰后,华雄留下李肃守卫北营,亲率两万大军赶赴曹操之约,期间,陈蓦让副将王思守卫后营粮草,自己未带一兵一卒,与部将王充、李扬、吴昭三人,策马在侧翼大将胡轸左右,徐徐而行。

    一路无事,一直到了征伐战场、两军约战之处。

    陈蓦远远便瞧见有支兵马一字摆开,估摸有万余之众,中阵为刀盾手与枪兵混编,左侧翼为骑兵,右侧翼为弓弩手,鼓声雷动,呐喊震天。

    军中竖立两杆大旗,白底金字,一面上书【讨逆】,一面上书【除奸】,正是关东诸路讨董联军兵马。

    正中央有三杆帅旗,黑底白字,写得分明。

    【曹】、【刘】、【鲍】,经过胡轸的一番解释,陈蓦这才知道,眼前万余大军,正是济南相、陈留太守曹操,兖州刺史刘岱,以及济北相鲍信的兵马,但是令陈蓦颇为疑惑的是,除了这三杆军旗外,旁边还有一面绿碎边的小旗,上面也写着一个【刘】字。

    “除了刘岱之外,叛军之中还有刘姓的刺史诸侯么?”胡轸感到有些纳闷,小声嘀咕着。

    陈蓦下意识地望了一眼远处的大军,心下一动,一个人名猛地浮现在他脑海中。

    平原令刘备!

    即便他对于这段历史不甚了了,然而刘备、关羽、张飞这三位豪杰,陈蓦显然是烂熟于心。

    确实,但凡对这段历史稍有了解的人,哪里会不了解这三位呢?

    但是话说回来,如果对面大军中当真有刘备、关羽、张飞三人,那么今日显然要有一番血战。

    谁都知道,刘备尚在其次,他那两位结义兄弟关羽、张飞,那可是丝毫不逊色孙坚的猛将,是万人敌。

    想着想着,陈蓦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因为他分明瞧见,远处的曹操身旁,有一人素服青纶,眼神炯炯、一脸正气,左手扶缰,右手虚扣腰间宝剑,嘴旁两撇细须,一副儒将模样,在他身后立着二将,有一人着绿袍,右手横握一把长柄战刀,微闭半目、赤面长髯;有一人身披铠甲,手握钢矛,长相粗犷、目光慑人,令人不敢直视。

    看到这里,陈蓦心中咯噔一下。

    “怎么了,陈老弟?”

    或许是看到了陈蓦的表情,胡轸心中有些诧异,在他看来,这显然是极为轻松的一战,毕竟在整个联盟军中,也只有孙坚能够让胡轸、华雄这些西凉大将心生忌惮,除此之外,曹操也好、袁绍也罢,何足轻重?

    当看到对面军中没有孙坚旗帜时,胡轸自认为已经胜了一半,不单是他,其余将领心中亦是如此,尤其是华雄,一副趾高气扬模样,根本就不把曹操、刘岱等人放在眼里。

    就在刘岱与华雄相互骂阵之际,曹操观望西凉大军良久,点头与身边三人赞道,“不愧是董贼麾下精锐,当真是雄伟之极!”

    正如陈蓦所料,此刻在曹操身旁三人,正是刘备、关羽、张飞。

    “曹将军何必长贼子气焰、灭我军威风,”只见关羽提刀一抚长髯,傲气说道,“待关某观来,贼军虽众,亦不过是土鸡瓦狗耳,不值一提!”

    曹操愣了愣,轻笑一声,凝声说道,“云长可莫要心存轻视,董贼麾下西凉军不比寻常兵马,悍勇异常,再者,此战首恶,华雄也!只要能诛杀此人,其余碌碌之辈不足为虑……”

    “插标卖首之辈,何劳曹将军屡次提及?待两军交锋,关某弹指间阵斩此人,如同探囊取物!”

    话音刚落,就听张飞大声说道,“何须二哥动手,老张我杀此人,如屠猪狗!”

    “云长,翼德!”见自己两位兄弟言语傲气,越说越不是那么回事,刘备急忙止住,咳嗽一声,带着几分歉意对曹操说道,“承蒙曹将军看重,邀我等一同讨贼,即便是千险万险,备兄弟三人亦要杀了那华雄,为联军叩开汜水关大门!”

    “好,好,”曹操倒是不以为意,哈哈一笑,回顾三人说道,“玄德兄,今日我等一鼓作气,待诛杀此獠之后,推兵北营!其后袁盟主、袁将军、孙将军亦会出兵,乘胜追击,擒杀徐荣,拿下汜水关……”正说着,他忽然瞧见关羽眉头一皱,心中诧异,疑惑问道,“云长,怎地?”

    只见关羽轻撩长髯,望着远处皱眉说道,“贼军之中有一贼将,自方才便一直盯着我等,不知为何!”

    “莫不是我等熟人?”曹操小小开了一个玩笑,顺着关羽视线望去,待细细一瞧之后,脸上表情登时一愣。

    一时间,曹操的目光有些复杂。

    “竟然是他?”

第七章 败!

    “曹大人认得此人?”

    见曹操目不转睛望着敌阵中一名校将,刘备心中很是诧异。

    “认得……自然是认得,”曹操点点头叹了口气,望向敌阵的眼神难以琢磨。

    旁边张飞一见曹操目光,会错了意,右手拍胸说道,“莫不是此人有些本事?曹大人莫慌,待时老张出马将他首级摘下予你便是!”

    “翼德!”刘备皱眉呵斥一声,却见曹操连连摆手,轻笑说道,“非也非也,此人并非大恶之辈,相反有情有义,敢作敢当,虽年幼却不失是一位豪杰,曹某方才失态,只是心中忽生感慨……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陷身董贼,若是较真,反倒是曹某欠他人情!”

    “这……此话怎讲?”刘备一脸诧异表情。

    曹操摇了摇头,没有再过多解释,毕竟真说起来,陈蓦已经履行了他的承诺,助曹操刺杀董卓,而曹操却未能按约定那样,将唐馨儿护送出宫。

    当然了,其实那并不怪曹操,只能说唐馨儿担忧陈蓦,不忍独自逃离皇宫,不过总的说来,曹操还是丢下了陈蓦独自逃命,这种事说出来并不光彩。

    就在曹操与刘备等人低声谈论的时候,华雄显然已经厌倦了与鲍信等人胡扯,只见他大喝一声,提刀策马来到阵前,右手一指敌阵,厉声喝道,“曹阿瞒,前些日子本将军杀地你们屁滚尿流如鼠蚁般逃窜,不想今日又来送死,莫不是嫌命长?”

    在此之前,华雄已经仔细打量过敌军阵中大小大将,见其中没有长沙太守孙坚,华雄自认为此战已经胜了一半,因为气焰更为嚣张,想来关东诸侯十余路兵马中,也只有孙坚能够让华雄暗生戒心,除此之外,华雄显然是不放在眼里。

    而对于曹操来说,华雄越是自大嚣张,他便越是高兴,毕竟华雄也是一位万人敌,要在战场上诛杀此人极为不易,而如今华雄一副不将天下人放在眼里的嚣张模样,显然是大大增加了待会阵斩此人的机会。

    为此,曹操故意装出一副愤怒难当的表情,指着华雄大骂,颇有几分被撞到丑处时恼羞成怒的意思。

    “华雄匹夫休要猖狂,数日前我军小败,只因我军中将士远来此地,水土不服,故而被你得逞,今日曹某又揽得一员虎将,定要将你斩落马下!华雄,你可敢出战?”

    曹操这边话音刚落,陈蓦分明看到曹操身旁关羽双腿一夹马腹,徐徐来到阵前。

    关羽,历史中蜀国五虎上将之首,跟随刘备南征北战十余年,立下赫赫战功,扬名天下,坐镇荆州时,曾以少敌多击溃曹魏大军,保荆州毫发无伤,即便是在万人敌中,也是首屈一指的猛将。

    但是在此时此刻,这位豪杰却仍未创出多大名头,以至于当他手握偃月刀、身披旧袍,策马徐徐来到阵前时,华雄中阵处爆发一阵哄堂大笑。

    “就凭他?!”

    华雄冷哼一声,气焰嚣张地指着关羽喝道,“咄!居何职?”

    关羽一撩长髯,淡然说道,“马弓手!”

    “马弓手?”

    华雄与麾下诸将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就连站在陈蓦身旁不远处的大将胡轸也摇头暗笑不已。

    “曹阿瞒,你麾下无人乎,竟叫一马弓手出来送死?!”

    “区区马弓手,亦配虎将之号乎?”

    此时的华雄脸上更为得意,面对曹操诸多嘲讽、奚落,一时间,西凉军士气大振,反观曹操关东联军士卒,却是一脸惶惶之色。

    然而即便如此,策马站立在阵前的关羽却无丝毫异样,一手扶缰握刀,一手轻撩长髯,半闭双目,面对着众人的嘲讽之词不为所动。

    “真是不知死活啊!”胡轸微微摇了摇头,虽说他对于华雄日益嚣张的乖张模样也是心中暗生芥蒂,不过就大局来说,他显然倾向于华雄这边。

    然而话音刚落,却听到身旁陈蓦低沉说道,“胡将军,末将以为,既然此人有此胆量,必定有所持仗,还是提醒华将军小心为好!而且,末将以为,此人不好对付……”

    胡轸诧异地望了一眼陈蓦,倘若这句话是别人说的,他想来会嗤之以鼻,但当这句话从陈蓦口中说出时,胡轸的眼中便露出了浓浓的疑惑。

    “不好对付?此人?区区一个马弓手?”

    “是!”

    “当真?”

    “当真!”

    胡轸看上去似乎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深深望了一眼陈蓦,见他眼神无丝毫玩笑之色,随点点头,唤过一心腹护卫来,细言几句,只见那名护卫愣了半响,这才点点头朝着华雄所在飞奔而去。

    区区一个马弓手会有如此能耐?

    别说胡轸不信,就连华雄也不信。

    还没等胡轸派出的护卫赶到,华雄已经提着刀徐徐上了阵前,望着不远处的关羽,心里暗暗琢磨着。

    究竟是一刀斩了此人叫关东联军仓皇逃窜好呢?还是戏弄戏弄这胆大包天的家伙,好好奚落一下那曹阿瞒,听说董相对曹阿瞒行刺他一事十分震怒……

    华雄正想着,突然听到身前传来一阵马蹄声,抬起头一看,却愕然看到一柄大刀高悬,正朝着自己急速斩下。

    要说华雄是董卓麾下西凉军第一猛将,果然不同凡响,虽说方才一时失神以至于被关羽抢先进攻,然而脸上却未有半分惊慌,双手持刀,不慌不忙地挡住了关羽的一记劈砍,随即奚落道,“呵,区区一个马弓手,倒是还有几分气力……”

    但是话还没说完,华雄胸口突然裂开一道血痕,伤口极长,从左肩一直延续到右跨,鲜血澎湃迸出。

    怎……怎么回事?!

    自己何时受的伤?

    华雄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伤口,要知道,对方的刀已经被自己架住了啊,如何能伤到自己?

    就在华雄心神大乱之际,关羽冷哼一声,反手又是一记重劈。

    这次别说华雄,西凉军中大小校官将军都看得真切,他们分明看到,关羽的偃月刀分明是被华雄挡住了,然而华雄的胸口,却仍旧出现了一道刀痕。

    “陈校尉,这……怎么会这样?”胡轸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急声说道,“明明挡住了,为何会受伤?”

    “是风……”陈蓦皱了皱眉,凝神望着远处的关羽,沉声说道,“割伤华将军的,并不是对方的刀,而是对方挥刀时劈出的破空之劲,恐怕,是命格之力……”

    “命……”胡轸整个人震了一震,下意识地回头望向关羽,却见关羽左手抚髯,右手握刀猛劈,每挥出一刀,华雄身上便多一道血痕,再看华雄,虽说每次都将关羽的刀挡下,但是身上的伤势却愈来愈多。

    终于,关羽首次双手持刀,将手中偃月刀高高举起,似乎是想给华雄最后一击。

    而这时的华雄早已心神大乱,眼看着那口明晃晃的大刀离自己越来越近,他下意识地举起了战刀……

    在包括陈蓦在内所有西凉军官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关羽的偃月刀竟然仿佛空气、仿佛幻影般,诡异地穿过了华雄的刀,狠狠一刀劈在华雄胸腹部。

    “噗!”鲜血四溅。

    “怎么……可能?”在说完这句话后,华雄砰地一声掉落马下,一动不动。

    整个战场鸦雀无声,因为无论是谁都无法理解自己方才所看到的事物。

    死了?华雄死了?

    陈蓦皱了皱眉,他分明感觉到华雄的气正在急速减弱,随即消失无影。

    要知道华雄虽说性格乖张,但好歹也是接近万人敌等级的猛将,但是在那关羽面前,却如同孩童般毫无还手余地……

    更糟糕的是,关羽所展示出的能力,让陈蓦无法理解。

    关羽的能力究竟是什么?

    如果说前几次他是破空之力割伤了华雄,那么最后一刀呢?

    那时候关羽的偃月刀仿佛是穿过了华雄的战刀,这……这到底算是什么?如果说是幻觉,那华雄分明是被这一刀劈中方才毙命,但是精铁所制的兵刃,如何能被穿过?

    陈蓦暗暗恼怒自己方才看得不够真切。

    就在这时,阵中的关羽右手一挥,将刀上鲜血震落,随即左手抚髯,望着地上华雄尸首,一脸傲然神色。

    “哼,无知莽夫!关某的刀,天下无人能挡!”

    说话间,即便是隔得老远的陈蓦,亦能感觉到关羽身上爆发出一股极其强烈大气息,只见那戾气翻滚,隐隐有一头猛兽凝聚成形,头如云雀,嘴如鸟喙,身如麋鹿,头上生角三对,身有豹纹,尾巴呈蛇状,端的气势逼人,那分明是传说中能操纵大风的上古神兽,【飞廉】!

    “将军?将军?!”足足过了半响,西凉军士卒才反应过来,惊呼着要抢回华雄尸体,而在此期间,关羽一动未动,或许是不屑与这些小兵小卒交手吧。

    “华……华雄那匹夫被斩杀?”望着那些西凉军大呼小叫的模样,胡轸咽了咽唾沫,一副惶惶不知所措。

    其实不止是他,一旦听说华雄被杀,数万西凉军的士气顿时大跌,而曹操显然是瞧出了内中门道,扬鞭一指,大举进攻。

    “杀啊!”万余关东联军士卒大吼着杀向西凉军,反观西凉军,却是一幕群龙无首的景象。

    几乎在一个照面的工夫,即便是骁勇过人的西凉军,也是节节败退。

    见情况紧急,陈蓦也顾不得什么,猛地一推胡轸,喝道,“将军!”

    幸亏陈蓦这一喊,胡轸顿时从失神中醒悟过来,望了望左右,厉声喊道,“不要慌,不要慌!列阵杀敌……赵岑!赵岑!”

    或许是听到了胡轸的大喊,另外一位董卓麾下大将赵岑也急忙过来重组阵型,总算是挡住了关东联军的冲击。

    但是还没等胡轸、赵岑喘口气,他们却瞧见斩杀了华雄的关羽带着士卒杀了过来,这会他们可不敢再小看这位仅仅是马弓手职位的豪杰,连忙派出麾下得力战将前去阻截。

    说得好听是去阻截,说的难听点,充其量只是在去送死同时尽量拖延关羽冲杀的时间,仅此而已。

    但是,关羽值得胡轸、赵岑那么做,因为他是万人敌。

    万人敌之所以是万人敌,那是因为他们有着左右战场的能力,他们甚至可以颠覆一场战斗的胜败,有些时候,骁将一员胜于千军万马。

    但是不管怎么说,人数上的优势总算是稍稍延长了西凉军溃败的时间,即便是关羽,也无法在一群西凉武夫的包围下冲到胡轸、赵岑等人所在中军,当然了,期间的战斗那根本不叫战斗,仅仅是单方面的屠杀而已。

    但是胡轸、赵岑万万想不到,曹操军中不仅仅只有一个关羽……

    “我乃燕人张翼德,何人敢与我一战?!”

    别说胡轸、赵岑,就连陈蓦一时间也有些愣神,他没想到张飞竟然独自一人杀入了西凉军腹地,要知道此时的西凉军虽然因为失去主帅士气大丧,不过在胡轸与赵岑的指挥下重新组成了阵型,简单地说,此时的西凉军,还是有一战之力。

    虽说张飞的武艺比之与关羽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若是陷在千军万马之中,那也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毕竟曹操兵少,倘若麾下士卒尽数战死,即便是他军中有关羽、张飞,也无法阻挡数万西凉军。

    以一敌万,终究只是神话。

    万人敌的猛将,充其量只是扭转战局、左右战场,而恒定一场战斗胜败的关键,仍然在于他们麾下那不计其数的士卒。

    所以说,即便是万人敌,孤身一人闯入千军万马中,那仍然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但幸运的是,胡轸、赵岑等西凉军大将的注意力都放在关羽、还有就是曹操、鲍信等关东诸侯身上,他们并没有意识到,眼前的这位莽汉,也是一位武艺超群的万人敌,直到他连续斩杀了十余名西凉军校官……

    “该死!”

    屋漏偏逢下雨天,见好不容易重组的阵型被一个不知所谓的莽夫搅地混乱,赵岑大骂一句,与胡轸带着几员麾下骁将杀了过去,而这时的陈蓦正忙着重组侧翼,哪里顾得上其他的事,等到他发现不对劲时,赵岑与胡轸已经率领中军杀到了张飞跟前。

    要知道战场厮杀与阵前斗将不同,不必通名自报身份,更没有一对一的规矩,因此,赵岑麾下五六名骁将呼啦啦一下全部涌向了张飞,策马围着他一阵砍杀。

    但是令这些西凉校官无比震惊的是,他们发现自己的攻击竟然无法给对方造成任何伤害,甚至一刀砍在那莽汉身上,还能听到类似金属击打的声响,这是何等的【刚体】?!

    要知道这些西凉校官可不是普通士卒,个个都是懂得战气的将军,在他们面前,就连陈蓦也做不到毫发无伤,但是张飞做到了,面对着数名敌将的劈砍,别说闪避,他甚至连眉毛都不皱一下。

    “哈哈,痛快痛快,再使些力气!”

    在张飞的畅快的笑声中,赵岑与他麾下几名骁将被唬地面如土色。

    终于,有一名西凉军官恼羞成怒地狠狠一刀劈在张飞肩膀,只听叮地一声,刀刃崩断,虎口流血,反观张飞,却仍然一副畅快大笑的模样。

    这是何等的【刚体】!

    就连急急忙忙赶来此处的陈蓦也是一脸难以置信,虽说他至今为止陆陆续续也见过不少武将,但是他从未见过有人像张飞那样将刚体练到如此极致。

    “轮到我老张了!”松了松筋骨,张飞单手握矛,看似轻飘飘的一击,却竟然在打弯了一名西凉校官手中长枪的同时,将他整个人从马上打了下来,足足在地上倒滑了十余丈,被一波乱军践踏而死。

    随后,张飞右手一挥,用蛇矛打向另外一名西凉校官,那名西凉校官下意识地提枪便挡,只听一阵咔嚓声响,那西凉校官双臂骨骼寸寸断裂。

    随后,张飞再复一矛,不但当即将那西凉校官击毙,甚至将他胯下战马四肢骨骼尽数打断,瘫倒在地,哀叫不已。

    这是何等神力?

    陈蓦隐约感觉背后泛起阵阵凉意,虽说董卓、吕布、孙坚也是天生神力之辈,但是眼前的张飞却更胜他们一筹,简直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胡将军,且退后!”陈蓦终于赶到了胡轸身旁,迎面对上了张飞,说实话,陈蓦一点也不想和这样的怪物交手,因为他非常肯定,即便是他,也无法伤到张飞丝毫,因为对方对于【刚体】纯熟,简直就是超出陈蓦的想象。

    不过,陈蓦发现了张飞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那就是速度!

    张飞的腕力,是陈蓦见过的武将中最强的一位,没有之一,但是他的速度却很慢,他的动作甚至比平时的董卓还要迟钝,出招收招都要用很长时间,而速度,正是陈蓦的强势所在。

    然而就在这时,在陈蓦的眼前发生了一件让他难以置信的事,彻底打破了他原本的那一丝侥幸……

    那张飞,竟然在一个眨眼的时间内杀死了赵岑!

    不说其他人,陈蓦根本就没有看到那一眨眼的工夫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知道前一秒张飞还在距离赵岑几丈远的地方,但是下一秒,陈蓦却愕然看到赵岑的头颅被挑上半空,随即掉落在地,滚了几滚。

    再看张飞,却不知他何时到了方才赵岑的位置,整个过程,陈蓦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即便是【贪狼】的速度,也无法达到这种程度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

    隐约间,陈蓦看到张飞那翻滚的戾气中,隐隐浮现出一头凶兽的模样,身形如猿猴,头上白毛如雪,四肢赤红如同火焰,身体呈棕红色,一条尾巴如同钢鞭;只见它龇牙咧嘴,上蹿下跳,一副暴躁模样。

    那分明是上古凶兽,【朱厌】!

    PS:前几天到处亲戚家吃饭,初八又去参加朋友婚礼到了黄山,耽误之处,请大家多多见谅!

第八章 败!(二)

    自从领悟命格之后,陈蓦多少也有些沾沾自喜,尤其是当他从吕布口中得知【贪狼】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命格之力后。

    他之所以敢再次前去与孙坚较量,无非就是仗持着贪狼的命格之力,但是结果,他被打击地十分惨重。

    就好比雾天登山,原以为自己已经登上了一个了不得的高度,但是当雾气退散,他却愕然发现,自己仅仅只是站在半山腰徘徊,那种患得患失的滋味,十分的不好受。

    继华雄之后,赵岑也被张飞所斩杀,这意味着西凉军又失去了一位大将,倘若胡轸再死于此地,不难想象整支西凉军会因此一败涂地。

    “胡将军,撤军吧!”陈蓦提着剑戟挡在了胡轸面前,以免军中最后一位大将被张飞所杀,因为直到现在,他也想不明白张飞方才究竟是怎么杀死了赵岑。

    “陈校尉……”说实话,胡轸也被张飞方才那一手吓到了,他也清楚己方这一战必败无疑,再打下去,无非是多增伤亡,讨不到任何便宜,为此,他稍稍一停顿,低声对陈蓦说道,“此处且交与陈校尉,我当即去下令退兵!”说着,他望了一眼张飞,低声说道,“不要死啊,陈兄弟,老哥我还想与你喝几杯……”

    “唔!”陈蓦点了点头,手中剑戟一转,策马挡在张飞面前,其实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做。

    “撤!撤!”

    没过多久,在胡轸的指挥下,西凉军徐徐而退,在连接战死两员军中大将之后,即便是骁勇异常的西凉军,士气方面也是跌到低谷,再也没有任何斗志。

    数万西凉军留下了数千人殿后,其余仓皇而退,而陈蓦,显然是属于殿后军队中的一员。

    说来也好笑,从长社战役至今,陈蓦一方的势力好似从未迎来一次胜利,而每一次战败之后,他总是作为殿后的一员,芒砀山时为张素素殿后,汜水关外为徐荣殿后,而如今,华雄战死,他又得为胡轸殿后,每每想到此处,连他自己都暗自苦笑不已。

    “是你?”

    见其他人都仓皇而退,但陈蓦却依然提戟挡在自己面前,张飞心中亦有阵阵惊讶,细细一看,却认出陈蓦就是方才盯着他们的西凉军校官,想起方才曹操的话语,好奇问道,“你与曹大人相识?”

    “是!”因为震惊于方才张飞所展示的力量,陈蓦丝毫不敢大意,死死盯着对方,点了点头,他知道张飞口中的曹大人指的就是曹操。

    “曹大人方才言你虽年幼却不失是一位豪杰,有情有义,敢作敢当,既如此,却为何要投身董贼,助纣为虐?又为何要为贼军殿后?不若借此投向我军,除奸讨逆,岂不是一件美事?”

    陈蓦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一震枪戟,沉声说道,“张将军,请!”

    张飞愣了愣,因为在战场之上、武人之间,请代表着交手的意思,他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年仅十五、六岁的孩童竟然要与自己交手。

    “你当真要为那董将殿后?”张飞指的是胡轸,因为他并不知晓胡轸姓名。

    说实话,陈蓦与胡轸的交情,并没有到需要陈蓦忘命为胡轸殿后的地步,充其量胡轸只是替陈蓦解过围而已。

    若要说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如今乃是董卓麾下奋威校尉,虽然他一点也不稀罕这个职位……

    “看戟!”低吼一声,陈蓦决定率先强攻,双腿一夹马腹冲向张飞,双手持戟,直劈而下。

    “锵!”

    不出意外,就如陈蓦方才所猜想的那样,张飞甚至连避都不避,用自己的肩膀硬生生抗住了陈蓦的剑戟。

    按理说,骨头重长后的陈蓦在腕力方面也是不弱,至少在西凉军中,除了董卓、吕布、华雄等寥寥数人外,很少有人能在腕力上胜陈蓦一筹,但即便如此,陈蓦依然无法对张飞造成任何伤害。

    相反的,陈蓦手中那柄剑戟的刀刃处竟然折了一个缺口。

    “好力气!”望着那一小块刀刃崩口从眼前飞过,张飞哈哈一笑,竟然伸手一把抓住了陈蓦剑戟的刀刃处,随即轻轻一抽。

    猛然间,陈蓦只感觉到一股巨力从剑戟前方传来,张飞那看似轻巧的一抽,竟然将陈蓦手中剑戟抽走。

    “……”望着空空如也的双手,望着那通红一片的掌心,感受着手心处的阵阵刺痛,陈蓦又惊又骇,他万万没有想到,张飞的神力竟然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小小年纪气力还真不弱,比方才那些什么将军强多了……还给你!”哈哈一笑,张飞将夺去的剑戟又丢还给了陈蓦,随即沉下脸说道,“方才老张我已饶你一次,倘若你再冥顽不灵,挡我去路,就算你与曹大人相识,老张我也不会再手下留情!”说话间,张飞右拳一握,手臂上那鼓起的肌肉,看上去硬地就像是石块。

    话音刚落,见陈蓦还是不退,张飞振臂一挥,猛然间平地生起一股劲风朝着陈蓦而去,吹地陈蓦胯下战马左右摇摆,要知道那可是单纯的拳风啊,难以想象张飞的拳劲究竟强到什么程度。

    “小子,看矛!”张飞纵马而来,与陈蓦兵戈相向,仅仅一交手,陈蓦就猛然感觉到对方的铁矛中有一股无比刚猛的劲道传来,压地陈蓦咬紧牙关勉强支撑。

    突然间,陈蓦只感觉胯下战马一沉,抽眼看去,心中大骇,自己跨下黑马的四蹄竟然深深埋入了土中。

    何等怪力!

    “咄!”心中一急,陈蓦使出浑身力气,这才将张飞铁矛弹开,驾驭着胯下战马黑风退后数丈,望向张飞的眼中充满了惊骇。

    要知道陈蓦胯下的黑马,那也是一等一的良驹,生性刚烈,力气比起一般驽马不知要好上多少倍,但即便如此,也险些在张飞的巨力下折断四肢。

    按理来说,人类根本无法达到这种地步,唯一的解释就是,张飞的命格之力【朱厌】,能够数倍地增强腕力!

    肉搏并不明智!

    陈蓦皱了皱眉,深深吸了口气,将周身戾气催化到极限,一时间,陈蓦身上黑色戾气缠绕,犹如飓风一般,就连张飞也是为之动容。

    随后,在张飞惊讶的目光中,陈蓦将所有的戾气都灌注在手中剑戟之上,以至于那柄普普通通的长戟竟然散发出慑人的诡异幽光。

    战气附武!

    “……”隐隐地,张飞的眼中露出了几分凝重。

    “看戟!”

    这一次,张飞没有选择用身体硬抗,手中铁矛一震,弹开了陈蓦的剑戟,只瞧见陈蓦的那柄剑戟剑锋一转,在坚硬的泥石地面上留了一道极深的划痕,期间所遇到的大小石块,皆被剑锋化成两半,断口光滑无比。

    “锵!”

    “锵!锵!”

    连续十几招,陈蓦的剑戟每每招呼在张飞必救之处,因为陈蓦很清楚,两人的实力差距非常巨大,一旦被张飞施展开来,那陈蓦就只有落败的份,为此,陈蓦唯有卯足了劲道强攻。

    终于,“刺啦”一声,张飞的手臂处被划了一道,陈蓦那灌注戾气后锋利剑戟不但划断了张飞的铠甲,甚至伤到了他的皮肉,虽然只是浅浅的伤口。

    “好家伙……”望了一眼手臂上的伤口,张飞驾驭着胯下战马稍稍退了几步,就连他也震骇于眼前这名小将那惊人的戾气,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眼前那看上去仅仅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将,身上戾气竟然比征战沙场几十年的老将还要沉厚!

    “有意思……”张飞咧嘴笑了笑,舔了舔嘴唇,双手持矛死死盯着陈蓦,沉声说道,“小子,小心了……”

    仅仅一句话,陈蓦没来由地感到心中一阵发怵,尤其潜意识中,极其强烈的危机感正陆续不停地涌上心头。

    那一秒钟,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一般,陈蓦眼睁睁望见眼前的张飞突然消失地无影无踪,随即,他感觉胸口仿佛有湿润的液体流出,低头一看,身上的挂甲早已不翼而飞,内衬的素衣上,暗红色的血渍正一圈一圈地扩大着,再回头一看,却见张飞提着长矛策马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噗!”陈蓦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一手捂着胸前伤口,一手握着马缰,神色凝重地望着张飞。

    刚才那一瞬间……

    原来如此……

    仿佛明白了什么,陈蓦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深深吸了口气,望着张飞沉声说道,“我明白了,张将军的命格之力!”

    “哦?”原本还想再劝陈蓦退下的张飞愣了愣,一脸古怪说道,“莫要信口开河!”

    “将军试试便知!”

    张飞皱了皱眉,犹豫一下,随即哈哈一笑,说道,“好,就如你所愿!”说着,他再度双手持矛摆开架势。

    而与此同时,陈蓦空出左手来,从腰后摸出一柄短剑,随即缓缓闭上眼睛……

    一眨眼的工夫后,当张飞再次消失在原地,随即重新出现在陈蓦身后某处时,他的眼中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因为他感觉到自己方才打空了,并且,他发现自己的手背上竟然插着一柄短剑,刀刃贯穿皮肉……

    “……”张飞将信将疑地将手背上的短剑拔了下来,抬起头望向陈蓦,沉声说道,“你方才……做了什么?”

    “咳咳,”或许是伤到了气门,陈蓦咳嗽了两声,举起两根手指,低声说道,“张将军的命格之力,分两种,一种是腕力上的增强,还有一种,是速度!”

    “速度?”张飞微微一笑,但是笑地却明显有些不自然。

    “对,准确地说,应该是直线上的瞬间加速,但这却是无法控制的,在瞬间加速的同时,就连张将军你也不知道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在施展之前,张将军提前准备……就拿张将军杀我军赵岑将军来说,张将军你需要提前估算你与赵岑将军的距离,在心中默算什么出矛收矛,期间的种种,张将军只能凭借气来感知……所以方才,我只需稍稍挪开位置,张将军便无法像前一次那样伤到我,并且,张将军也并没有注意到,我在挪开身位的同时,甩出了一柄短剑……无法控制的直线加速,这可是一柄双刃剑啊,那柄短剑方才我并没有灌注戾气,但是却可以贯穿将军的【刚体】,可想而知,将军方才的速度究竟是多么的惊人……”

    正说着,张飞一脸急躁地打断了陈蓦的话,没好气说道,“行了行了,鼓噪一大堆,老张我一句都没听懂,总之被你看穿了!”说着,他饶有兴致地打量陈蓦,哈哈笑道,“自我跟大哥出来闯荡,除了二哥外,你还是第一个能看破老张命格之力的家伙!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而这时,战场上西凉军败局已定,胡轸在撤军的同时,也没忘记替他殿后的陈蓦,派了一支近卫前来营救陈蓦。

    陈蓦倒是想走,但是顾及张飞,这才不敢转身离开,毕竟在张飞面前转身逃离,无疑是自寻死路。

    就在陈蓦暗自顾虑的同时,张飞也瞧见了陈蓦胸口伤势愈加严重,收了矛,挥挥手,兴致缺缺地说道,“即便是能看破老张我的命格之力,但是在极端的时间内不但能躲开,还能反过来伤到我,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够办到的!今日你西凉军败局已定,即便单打独斗能胜你,老张我亦胜之不武……你走吧,待下次你我再公平较量一番,倒时,老张再领教一下足下命格之力!”

    “……”见张飞如此轻易放自己走,陈蓦有些惊愕,犹豫一下,见张飞似乎不像是开玩笑,遂一抱拳,沉声说道,“既如此,多谢将军好意!”

    说着正要走,却见张飞扯开嗓子喊道,“等等!”

    吼声雷动,直唬地陈蓦心中一惊,毕竟他眼下已是强弩之末,即便能看破张飞的命格之力,也无力再次破解,他生怕张飞改变主意。

    但事实上,张飞显然是一位类似孙坚那样讲究武德的武人。

    “等等,你姓甚名谁,待他日相见,好有个通名!”

    陈蓦暗暗松了口气,强忍着身上的伤痛,抱拳沉声说道,“西凉军奋威校尉,陈蓦!”

    初平元年十二月二日,董卓麾下西凉骁将华雄与关东诸侯战于汜水关外,大败。

    主帅华雄战死,大将赵岑战死,胡轸重伤,出战前三万西凉军折损大半。

    随后,关东联军一路掩杀,直至北营附近,北营守将李肃率军出战,联军方才徐徐而退。

    期间,汜水关主帅徐荣得报,欲出关相助华雄,两面夹击,却不想中途遭到袁绍、袁术、孙坚等数路诸侯兵马伏击,损兵折将,无奈之下率军返回关中。

    十二月三日,以曹操为首关东诸侯联军分兵两路,一支兵马猛攻北营,一路兵马强攻汜水关,曾数次险些破关。

    汜水关守将徐荣无奈之下,唯有再次向洛阳求援……

第九章 人中吕布!

    吕布来地很快,短短两日之间,他便率领着一万飞熊军从雒阳赶到了汜水关。

    飞熊军,是董卓从西凉军中抽调精英所组成精锐铁骑,军中旗帜上绘有肋生双翅的飞熊图案,是董卓麾下真正的精锐。

    飞熊军总共编制为五万,分为五个曲部,由最受董卓信任的五位心腹大将统领,分别为吕布、李傕、郭汜、张济和樊稠五人,除此之外,就连汜水关守将徐荣、西凉骁将华雄也没有这个荣幸。

    吕布花了两天时间赶到汜水关,随即将麾下一万飞熊军交予徐荣暂领,仅带着几名贴身护卫飞马来到北营,以至于当陈蓦看到吕布的时候,表情很是吃惊。

    “伤地不轻啊!”

    撩帅而入的吕布一眼就看到陈蓦在几名士卒的帮助下换包扎的布条,毕竟前几日他在与张飞的单打独斗中受了不轻的伤,甚至略微伤到了气门,使得陈蓦不时感觉胸口气闷难以喘息。

    “温侯?”坐在帐内榻边陈蓦下意识地抬起头来,见到吕布吃了一惊,抱拳见礼。

    “坐着吧,”吕布挥了挥手叫帐内几名小卒退下,走到陈蓦面前打量了一下他的伤势,点头说道,“不过是皮外之伤,休养几日便会痊愈。”说着,他伸手拾起榻上素衣丢给陈蓦,毕竟陈蓦方才正在包扎伤口,赤着上身,有伤文化。

    随意地打量了一眼陈蓦所居住的小帐,吕布径直走到帐角,拿起陈蓦那柄崩了几处刀刃的剑戟掂了掂,皱眉说道,“我原以为有你与华雄那匹夫在汜水关,可以暂保汜水关无恙,却没想到短短几日之间……”说着,他伸手捏了捏崩口的刀刃,问道,“华雄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莽夫,可是被孙坚斩了?”

    陈蓦那时正在穿衣,闻言摇头说道,“不是,是关羽,孙文台从始至终不曾出现!”

    “……”吕布愕然地转过头来望着陈蓦,一头雾水地问道,“关羽?关羽何许人?华雄那匹夫虽说好高骛远,但一身武艺也是西凉军中佼佼之辈,寻常人不能近身,如何会轻易被他人所杀?”

    “因为关羽并非寻常人!”说着,陈蓦便将战场上关羽阵斩华雄的那一幕细细说与吕布,包括关羽那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命格之力,直听地吕布脸上露出浓浓不解之色。

    “穿过兵刃斩杀华雄……天下间竟有此事?”吕布皱了皱眉,在帐内多了几步,忽然好似想到什么,回头问道,“你身上伤势,亦是被那关羽所伤?”

    “那倒不是,”陈蓦摇了摇头,说道,“伤我的人,是张飞,张翼德!”

    吕布愣了愣,诧异问道,“那张飞又是何许人?”

    见吕布对此丝毫不解,陈蓦便简单向他解释了一下刘备、关羽、张飞三人之间的关系,并将自己那时与张飞交手的情况如实对吕布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吕布点了点头,随手将手中剑戟搁在一旁,沉声说道,“能将你伤到这种地步,看来那什么张飞也并非寻常人物……我原来还道他们当中只有一个孙坚还是个人物,如今看来,关东叛军内是豪杰辈出啊!”说着,他转过身来望向陈蓦,问道,“那关羽、张飞,比你如何?”

    陈蓦苦笑一声,带着几分心灰意冷说道,“如何能相提并论?若不是张翼德注重武德,不欲在我军败北之际趁人之危,恐怕我早死在沙场,这等人物,若能不遇到,还是远远避开的好……”

    还没说完,就听吕布重哼一声,呵斥道,“没出息!不过是小小失利,便作如此女儿态,这岂是大丈夫所为?倘若你当真因此折志,不需那张飞动手,吕某先杀了你!”

    “……”

    那一瞬间,陈蓦没来由地感到自己一阵心悸,因为他很清楚地感觉到,在那零点几秒的瞬间,吕布眼中所露出的杀意,那的确是切切实实的杀意,杀意之浓烈,令人心惊胆战。

    “是!”陈蓦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抱拳而立,因为他有自知之明,他很清楚吕布当初是为何从董卓手中救下了他。

    不知为何,在足足望了几眼陈蓦后,吕布略带失望地摇了摇头,随即心平气和地说道,“陈蓦,你知道我为何当时会救你么?”

    “这……”陈蓦犹豫一下,如实说道,“因为末将的本命是贪狼,能助将军诛杀董卓……”

    “说的不错,但那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吕布拍了拍陈蓦的肩膀,随即压低声音说道,“或许董卓那厮也看出来了,但是不如本将军看得真切,董卓迟早会为自己当初不杀你而后悔莫及,因为你和本将军一样,你天生就是一头猛虎,而且是一头不容易被掌握的猛虎,正所谓群狼孤虎,你我即便是孤身一人,照样能令天下人胆寒!”说着,吕布顿了顿,招呼陈蓦在榻上坐下,回忆说道,“记得本将军幼年在并州牧马时,曾险些为一群马贼所害……呵,怨不得他人,只怪自己学艺不精,数年之后,本将军以一人之力扫平并州马贼,致使强盗之流听闻本将军之名便闻风丧胆!本将军之所以看重你,并非原因你的命格乃是贪狼,而是因为你有一种其他凡夫俗子所没有的才能,你能够在不断的战斗中迅速成长,想想半年前你行刺董卓之时,再想想如今?”

    陈蓦茫然地张了张嘴,确实,在这短短半年内,他确实成长了许多,但是他想不明白,吕布为何会这样语重心长地劝解他,想来想去,陈蓦只得将原因归诸于吕布需要自己一同击杀董卓。

    “对我等武人而言,谦虚是一件好事,但谦逊并不等于懦弱,妄自菲薄,不足取!你说那张飞败你败地轻松,但你可曾想过,你看破了他命格之力,对于我等武人而言,命格乃是存生之根本,一旦被他人看穿,便等于将自己头颅悬挂于他人马腹之上,何其凶险?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才是,本将军为何如此忌惮董卓?无非是不知晓他最后一处命门所在;董卓为何如此忌惮本将军?无非也是因为他并不清楚本将军命格之力!今日你虽败于那张飞,但这不过是一时失利,你还年幼,沉浸武道的时日那比他人,败也在所难免,而且在本将军看来,那一仗,输的是那张飞,而不是你!你可明白?”

    陈蓦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胸中被张飞所击败的沮丧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见陈蓦眼中沮丧之意尽退,吕布这才站了起来,说道,“我去营内视察,你且稍作歇息,一个时辰后,到帅营议事!”

    “是!”陈蓦抱了抱拳,目送吕布离开,当看到吕布正要迈出帐门时,他实在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抱拳问道,“温侯,为何要对末将说这些?”

    吕布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回头望了一眼陈蓦,带着几分深意,淡淡说道,“谁知道呢!”说完,他大步迈出了帐外。

    是啊,谁知道呢!

    走出帐外的吕布心中感慨万千,自雒阳接到徐荣的求援战报,期间又听说华雄、赵岑战死,胡轸、陈蓦重伤,他几乎是日夜兼程赶到了汜水关,随后又将麾下曲部随手丢给徐荣,马不停蹄赶往北营。

    到了北营之后,吕布甚至没有马上去见营内大将李肃、以及重伤的胡轸,反而是来探望伤势较为轻微的陈蓦,其中的原因,就连他自己也并不清楚。

    吕布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陈蓦,酷似幼年的他,沉默寡言、看似温顺,但是骨子里却是如同猛虎般桀骜难驯。

    走着走着,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吕布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陈蓦的营帐,神色复杂地说道,“当真是养虎为患呐!——初次交手便能看穿对手的命格之力,真是可怕!”

    说着,吕布微微叹了口气,转身朝营中帅帐走去,此刻的他,心情很是复杂。

    “或许,我正在培养一名日后比董卓还要强劲的对手……”

    初平元年十二月六日,因为吕布率军的赶到,汜水关与北营迎来了短暂的和平,关东联军不但撤退了威逼北营的兵马,更全军拔营后撤十里,可想而知,吕布对于关东诸侯的震慑力。

    在天寒地冻的十二月上旬,吕布接过了北营了统帅权,将营内三万余西凉残兵再行整编,提李肃、胡轸为副将,提陈蓦为牙门将,并且全军拔营进入汜水关防守。

    退守汜水关,这一步有利有弊,说到好处,如今汜水关关内已有不下八万兵马,又兼汜水关关防坚固,又有天险作为壁垒,即便关东联军猛攻,短时间内也无法拿下;但是说到坏处,无疑是兵马活动的范围大大减少,倘若关东联军在关下立营,步步紧逼,汜水关一方也只能被动防守,很少能有主动出击的机会,毕竟活动范围的减少,意味着军中的斥候无法及时地获得敌军情报,意味着无法确实了解关东联军的一举一动。

    但是不管这么说,进入汜水关后,陈蓦那一颗悬了十余日的心,总算是稳稳落了下来,毕竟在北营时,他即便在夜里歇息时也是搂着佩剑,生怕关东军趁夜袭营,当然了,这个习惯与他前一年的经历也有所关系。

    “呵呵,温侯,李将军,末将在此恭候多时了!”

    刚进关门,汜水关守将徐荣便主动下来迎接吕布,按理说他身为汜水关的主帅是不需屈身迎接吕布的,但从另一个角度说,吕布在董卓麾下确实有着无人能及的威信与震慑力。

    “徐将军礼重了,吕布不敢当!”吕布抱了抱拳,挥挥手叫李肃去领那三万西凉残兵陆续入关,随即对徐荣说道,“胡将军重伤不起,且劳烦徐将军为他准备一处住所……”

    “应当的,应当的!”徐荣连连点头,看得出来,虽然他眼眶深陷,肯定是有些日子没有好好歇息,但是当他看到吕布时,心情显然是比之前要舒心地多,毕竟吕布是董卓麾下第一悍将,那可远不是华雄能够相提并论的。

    “陈校尉!”徐荣也看到了吕布身旁的陈蓦,见他没有置甲,胸口缠着白布裹上,似乎很是内疚,一脸歉意说道,“那一日听闻陈校尉差人来报,请求援军,徐某当即点了五千精锐赶去相助,却不想中途被袁绍等辈伏击,故而退回汜水关,还望陈校尉见谅!”

    身为汜水关主帅,徐荣说的十分客气,一来是他与陈蓦关系不错;二来确实是因为他的调令从而导致陈蓦身受重伤,为此他于心难安;至于三嘛,或许是想借陈蓦拉近他与吕布之间的关系,毕竟陈蓦是吕布的副将,而吕布为人又极为桀骜,有多时候表现地客气但其实并不代表什么。

    “徐将军言重了,末将之所以受伤,无非是学艺不精,如何会心怨将军?”陈蓦正说着,便听走在前面的吕布回头过来,颇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行了,客套话留着日后再说……徐将军,本将军想与你商议一下应对之策,且不知何处商议!”

    “哦哦,”徐荣这才醒悟过来,抬手说道,“当日温侯来时急切,徐荣不曾为温侯接风,昨日得闻温侯今日举北营兵马归来汜水关,徐荣已命人粗备一些酒水,还望温侯莫要嫌弃,请!”

    “唔!”吕布点了点头。

    “陈校尉请!”

    “不敢不敢,徐将军请!”

    一番客气之后,徐荣领着吕布、陈蓦来到了关内官邸,没过多久李肃亦登上关楼来,徐荣便使唤几名小卒奉上酒水,款待吕布、李肃、陈蓦三人。

    期间,那些小卒见陈蓦区区一个校尉却与那三位将军一同用饭感到十分诧异,毕竟汉时等级观念相当森严,按理说陈蓦只是奋威校尉、领牙门将职务,确实没有资格与吕布、徐荣等大将一同用饭,但谁叫他是吕布的副将呢,谁叫他与这三位将军关系不浅呢。

    浅酌数盏,吕布一面饮酒,一面问起关东联军情况,徐荣一一作为解答,有些不甚明了的地方,便由李肃、陈蓦补充,如此大约半个时辰,吕布总算是明白了眼下的情况。

    而对于华雄之事,徐荣也做出了解释。

    “叛军二十余万,数倍于我汜水关,徐荣再三相劝华将军死守汜水关,莫要轻出,只可惜……唉,可惜了华将军一员猛将!”

    话音未落,就见吕布轻哼一声,淡淡说道,“华雄匹夫,有勇无谋,死便死耳,何惜之有?”一句话唬地徐荣面露惊愕之色。

    陈蓦倒是不意外,毕竟他很清楚吕布在雒阳时便非常厌恶华雄,就算华雄还活着,或许吕布也会借着出师不利罪名将其处斩祭旗。

    而李肃显然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物,见吕布的副将陈蓦闷头吃喝一声不吭,又回想起前些日子的种种,当即开始数落华雄罪状,在为徐荣开罪的同时博得吕布欢心。

    可怜华雄一员猛将,被李肃数落成不尊将令、贪功冒进、致使遭受大败、损兵折将的罪魁祸首。

    不过说实话,华雄确实是难辞其咎。

    随便拟了一份战报送到雒阳去糊弄董卓,吕布着手开始处理关东联军的事宜,毕竟关东大军一日不退,他与陈蓦便一日不能回雒阳,汜水关寒苦倒是其次,关键在于吕布不想给董卓任何轻松的时间,当然了,如果能借此锻炼一下陈蓦,吕布显然也是十分乐意的。

    虽说是吕布要比华雄尊重徐荣,但是在出战事宜方面,吕布也显得有些刚愎自用,他并没有采用徐荣的建议,因为比起徐荣、李肃、陈蓦的述说,他更相信自己的眼睛,为此,他要出关去见识一下关东军的军容,顺便会一会陈蓦口中的关羽、张飞。

    徐荣本欲劝说,但是回头一想,见吕布只打算带数千兵马出关,也就应了下来,毕竟吕布选择的战场就在汜水关下、诸侯联军大营之外,即便有什么闪失,他徐荣也能当即出关援助,再说了,吕布可是董卓麾下第一悍将!

    时间选择在十二月十六日,之所以选择这个时间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因为在那一天,陈蓦身上的伤势基本痊愈。

    那一日,寒风阵阵,吕布提三千飞熊军并诸多麾下曲部将军为中军,叫陈蓦领两千三河骑兵为侧翼作为掩护,又着李肃率四千步兵在后掠阵,摆在阵势浩浩荡荡朝着关东联军大营而去,而徐荣则在汜水关登高眺望战况,一旦有稍许差池,便率军出关相助。

    而关东联军一方,袁绍等人也应战而来,麾下兵马比之吕布何止多了数倍,除袁绍之外,还有河内太守王匡、东郡太守乔瑁、济北相鲍信、山阳太守袁遗、上党太守张扬、徐州刺史陶谦等人,又叫孙融、曹操两人引军救应各部,粗粗一算,竟然有七八万兵马。

    以近十万兵马去迎战区区不到一万的西凉军,不难想象这些诸侯对于吕布的忌惮。

    双方人马在相距两箭之地摆开阵型,那滞重压抑的气氛,就连上过几次战场的陈蓦也感到呼吸不畅。

    感受着双方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陈蓦不由想到了长社城下的那一场惨烈战斗……

    就在陈蓦思绪恍惚之际,他忽然感觉有人好似在轻轻推自己,下意识转过头,见自己副将王思咳嗽一声,隐晦地使了个眼色,低声说道,“将军,温侯召将军过去说话!”言语间,透露着诸多羡慕与自豪。

    “唔?”陈蓦愣了愣,转头望向吕布,见他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尴尬一笑,一勒马缰来到吕布身旁。

    “沙场分神,武人大忌,你可是要找死?!”吕布低声呵斥一句,随即微微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待会,你曲部三河骑兵便跟随我飞熊精骑一同进退,我会派我麾下将官郝萌前去指挥,至于你,就跟随在本将军身旁!”

    对于吕布临阵免除了自己军职,陈蓦很不理解,但是回头一想,他便顿时明白了过来,吕布,多半是要借沙场厮杀向自己传授一些平日无法传授的东西。

    “诺!”

    陈蓦抱拳应命,心情隐隐有些激动亢奋,因为他从未见吕布展示过自己的实力,即便是两人切磋的时候。

    对于董卓、关羽、张飞等人的强大,陈蓦好歹有个头绪,但是对于吕布,陈蓦一无所知,他只知道,即便自己使尽全力,也无法迫使吕布认真,更别说动用命格之力,即便陈蓦从董卓口中得知吕布的命格是上古凶兽【穷奇】。

    “擂鼓!”轻喝一声,吕布徐徐来到阵前搦战,只见他头戴紫金冠、身披连环铠,体挂百花袍,手提方天画戟,坐跨嘶风赤兔,扬手一指关东诸侯,虽然从始至终不曾说话,但却更显出非凡气势。

    面对着吕布的挑衅,关东联军出现了小小的骚乱,足足半响时间不见有人出战。

    终于,也不知过了多久,关东联军有一员将领提枪出战,乃是上党太守张扬部将穆顺。

    “来!”吕布倒提画戟,对着穆顺勾了勾手指。

    虽然言语间没有任何挑衅、奚落,但是在关东诸侯眼中,吕布显然要比华雄更加张狂。

    不出意外,穆顺被激怒了,从很远处便开始冲刺,手中长枪舞地飞快,反观吕布,却见他仍然保持着单手倒提画戟的姿势,仿佛根本就没有看到那越来越近的敌将。

    俗话说艺高人胆大,但是吕布的胆大显然是出乎了陈蓦的意料,即便那穆顺已近在咫尺,吕布依然没有任何行动,那时,就连陈蓦也隐隐为吕布捏一把汗。

    “狂徒受死!”

    穆顺大吼着提枪刺向吕布,那时候,他的枪尖已经险险触及吕布面门,但结果是,他手中的枪再也无法前进一步了,因为吕布的画戟比他更快。

    那一戟,陈蓦看地清清楚楚,吕布仿佛是洞察了穆顺的行动,很轻易、很轻松地一挑画戟,在穆准脖子处划了一道,伴随着飞溅的鲜血,一颗头颅被挑上半空,待落下时,被吕布一手拎住。

    回头再看穆顺,却见那无头的尸体仍然还保持着提枪的姿势从吕布身旁掠过,随即扑通落下马背。

    望着不远处那匹战马低下头舔着自己那毫无生息的主人,陈蓦惊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吕布的每一个动作他都看地十分清楚,正因为他看得十分清楚,以至于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因为出手动作快?不是,吕布的动作并不是很快,至少要比陈蓦还要慢上一些。

    既然如此,为何能如此轻易地斩杀穆顺?

    陈蓦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说那便是吕布的命格之力,陈蓦或许还能理解,但是凭借着气息的感应,他发现吕布根本就没有动用一丝一毫的命格之力。

    是厮杀多年的经验?

    还是作为武将的直觉?

    想到这里,陈蓦不禁倒抽一口冷气,不仅是因为吕布方才那精彩的一瞬间,更为他刀刃悬头却面不改色的从容。

    陈蓦甚至在那一瞬间从吕布的眼神中看到了轻蔑,这是何等的自信?

    要知道穆顺即便不是万人敌,但至少是上党太守张扬麾下拿得出手的骁勇之将,但即便如此,穆顺还是死了,非但没有伤到吕布毫发,甚至连迫使吕布移动跨下赤兔马也办不到。

    两者间的距离相差太远了。

    “扑通!”

    吕布将提在手上的头颅随手丢在地上,甚至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它一眼,随即,他左手倒提着画戟,右手徐徐抬起,对着关东诸侯并近十万联军兵马,再一次勾了勾手指。

    整个战场,鸦雀无声……

第十章 人中吕布!(二)

    短短一炷香的时辰,在双军尚未交锋之前,吕布手中的方天画戟,已经饱饮了关东诸侯数员大将的鲜血。

    继上党太守张扬部将穆顺之后,冀州刺史韩馥部将吴刈、豫州刺史孔伷部将冯阔、河内太守王匡部将毛珞、东郡太守乔瑁部将许垠、兖州刺史刘岱部将章次、后将军南阳太守袁术部将齐顾等相继死于吕布手中。

    其实这也没什么,毕竟沙场厮杀哪有不死人的,但关键是,这些位将军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迫使吕布挪动哪怕一步。

    换句话说,吕布不必借助马力、甚至不必移动身位便将诸侯那些位将军尽数斩落马下,这着实令人费解。

    众所周知,骑兵之所以比步兵强悍,其中有大部分原因应该归宿于他们胯下的战马,对于武将也是如此。

    战场之上,武将分骑将与步将两种,有些武将骑术相当高超,只要给他一匹战马、一把银枪,即便千军万马也只能任凭他驰骋,但是这类武将一旦失去了战马,战斗力会变大打折扣,因为他们早已习惯了在战马上作战;反过来说,也有些武将因为体格、或是其他的原因无法骑乘战马,常年与麾下士卒凭借一双腿浴血奋战,若是有朝一日这类武将骑马作战,他们的实力或许还不如在平地。

    就拿陈蓦来说,如今的他便无法称为一名骑将,因为陈蓦在平地上所能发挥出的实力,要比他在马背上强劲地多,但是,出身并州的吕布显然是一位骑将。

    作为一名骑将,杀敌凭借的是高超的骑术与精湛的武艺,但是事实上,吕布根本就没有动用胯下的嘶风赤兔,从始至终都没有。

    当吕布又一次地朝着那各路诸侯的大军勾动手指时,关东联军近十万兵马、上百部将已经没有一个人再敢出阵与吕布单打独斗,因为先前的牺牲的让他们彻底明白,两者间的武艺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即便逞强出阵,也无非是送死而已。

    在众人瞩目之下,吕布独自一人策马在阵前,傲视眼前各路诸侯大军,静静感受着偌大战场的鸦雀无声,那是何等的威风,别说其他人,就连陈蓦也被吕布那股豪情所震慑。

    当然了,最令陈蓦震惊的,还是吕布那份对于自己的自信。

    不,应该是自负!

    武艺高低尚在其次,兵刃悬头犹面不改色,至少陈蓦办不到,毕竟关东诸侯派出的将军,都是各地的骁勇之将,即便有些武将或许尚未感悟命格之力,但是论起阵前斗将,就算是陈蓦恐怕也难以应付。

    而吕布不同,他对自己的武艺相当自负,偌大天下,只有一个人能让他认真对付,那个人叫董卓!

    “关东武夫,不过尔尔!”

    这是吕布出阵以来所说的第一句话,语气中没有任何的嘲讽、也没有任何的奚落,平淡地仿佛是在陈述即成的事实,甚至于还稍稍带着几分失望。

    但是这句话对于关东武人耳中,却显得格外刺耳,仿佛是一柄锋利的钢刀扎入他们的口中,一个个面红耳赤、羞愧难当。

    什么,大军掩杀?

    要知道汉朝尊崇儒术,推崇礼法,文人有文人的礼节,武人有武人的规矩,分毫也乱不得。

    但凡两军交锋,多半要阵前斗将,一员猛将单枪匹马在前,麾下士卒呐喊助威在后,这是一种振奋士气的手段。

    当然了,这只是武人之间惯用的手段,对于儒将、谋士而言可用可不用,毕竟,谁也没见过两支军队中的谋士提着宝剑拼死搏斗的。

    斗将之前必须通名,需要报上官职、军职、姓甚名谁,然后再行开打,虽说看着迂腐,但确实有这么一个规矩。

    即便在厮杀当中也有规矩,但凡举枪射箭,当要叫号提醒对方,所谓的“敌将看枪”、“贼子看箭”指的便是这个,应着[为人光明磊落]、[明人不做暗事]的规矩,但凡注重武德的武将,没有一个人会在没有提醒对方的前提下,对着人家后背放冷箭,哪怕对方是逆臣、乱党。

    这都是规矩。

    除此之外,就算在打扫战场、收割战果的时候也有规矩,最常见的就是割首级换取军功,毕竟古时也曾发生过虚报战功的种种事迹。

    但是要知道,那些被割下的头颅在上报战功之后可不是随处丢了了事,除了罪大恶极之辈外,最后还得让人缝到那具尸体上,安土下葬,这都是武人所谓的[死者为大]。

    但凡鞭挞尸体、戳棺掘尸等事,在世人眼中简直就是惨无人道,也难怪张素素如此痛恨皇甫嵩,毕竟这位战果赫赫的老将军在某些方面确实做地太过了一点。

    言规正传,眼瞅着吕布轻而易举将己方派出的大将一一斩杀,各路诸侯又气又怒、心急如焚,近十万兵马被吕布区区一人震慑住,这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要让天下人耻笑?

    但是要让他们仗着己方兵马远超对方当即挥军掩杀,这种没脸没皮的事他们也做不出来,毕竟都是一方刺史、一地太守,谁叫大汉朝是礼仪之邦呢?

    这种时候,即便是明知道送死,也要继续派人上去,保不定有人能打赢吕布呢?

    其实他们也知道这个希望十分渺茫,但是至少可以消耗一下吕布的体力啊,若是体力耗尽,管他千人敌、万人敌,一名士卒就能轻轻松松将他脑袋割下来。

    当然了,这种可能性比之前的还要渺茫。

    但是不管怎么说,关东诸侯心中也是憋着一口气,他们不信偌大天下会找不出一个能与吕布分庭抗衡的猛将!

    可问题是,即便各路诸侯有这个心思,但是他们麾下的部将可不是那么想的,一个个都把头埋低,缩着脑袋不敢出声,生怕主公叫自己上去送死。

    反过来说,诸侯们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谁会愿意叫自己的部将上去送死,让其他人坐观成败呢?袁绍不就是有句名言么,[可惜我上将颜良、文丑二人未至!得一人在此,何惧来将!]

    但说实在的,谁知道他麾下颜良、文丑二将此刻在不在军中?

    最终,还是北海太守孔融派出了自己仅有、也是北海城中仅有的一员猛将,武安国。

    孔融是朝野闻名的儒士,早年间多少也受到过党锢牵连,又因性格刚烈、脾气耿直,以至于官途十分坎坷,何进权倾朝野时,他因弹劾官僚、外戚贪污一事被何进嫉恨,故而辞官,待去年董卓把持朝纲时,又因废帝一事与董卓言辞激辩,先行贬职、随后被调派到北海一带,担任北海郡守。

    众所周知,北海在青州境内,自从张素素在青州放出豪言后起,此处黄巾死灰复燃,董卓将孔融这一位文人墨客派到北海,分明是不安好心。

    当然了,也幸亏孔融只是位文人,又有名望,否则早已被董卓所杀,毕竟对于铲除异己之事,董卓向来不会手下留情。

    别看党人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抨击朝政,但是当国家危难时,率先站出来的,也是这些曾经饱受甘苦、坎坷的党人,孔融、陶谦、韩馥便是其中之一,可以说,如果没有他们,单靠袁绍、曹操二人,是无法让联军达到如此声势的。

    说实在话,联军这十余路诸侯中,恐怕没有几个是真心为汉室社稷着想的,他们当中有些人多半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若要说只为大义毫无私心,孔融算一个,陶谦算一个,眼下的曹操和孙坚算一个,除此之外,其他诸侯究竟为公为私,恐怕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武安国,恐怕多半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到了吕布面前,这从他的眼神中能看得出来,至少陈蓦对此非常了解,因为曾经在芒砀山时,陈蓦望向孙坚的眼神,便如同现在的武安国一样。

    但是,吕布并不是孙坚……

    “北海武安国,请!”提着两柄铁锤,武安国抱拳行了一礼。

    “唔!”吕布微微一点头,算是还了礼,虽看似张狂,但是以他来说,他确实给了武安国足够的尊重,至少这份尊重在此之前的武将一个都没有享受过。

    “铛!”

    “铛!”

    武安国力气不弱,挥舞着两柄铁锤却不见有任何吃力,只听风声呼呼,不难想象这铁锤若是落在人身上,那到底会是一个怎样的景象,虽说陈蓦在腕力上也不弱,但是却无法做到像他那样。

    “铛!”

    武安国憋足了劲道的一锤,被吕布挡住了,胯下赤兔马微微一晃,再次站稳了脚跟。

    “仅此而已?”吕布淡淡说了句。

    刹那间,武安国面色涨红,咬紧牙关轮圈铁锤,一下又一下地砸向吕布,看得出来,他的武艺确实要比之前的穆顺等人更甚一筹,就连一身戾气也比他们浓厚,那灌注戾气的铁锤,就连陈蓦感到一阵心怵。

    但是很奇怪地,吕布却没有向之前那样一招解决对手,反而一味地防守着。

    当真是滴水不漏!

    很难想象当吕布的画戟与武安国的铁锤相撞时,被弹开的竟然是后者。

    足足挥舞了半柱香,武安国额头频频冒汗,显然是有些吃不消了,就在这时,吕布画戟一转,“嗤啦”一声挑飞了武安国的一只手,随即淡淡说道,“念你心存一死与吕某交手,吕某不欲杀你。方才我已手下留情,你却不明好歹,还欲与吕某纠缠,故而取你一臂,作为教训,回去吧!”

    一句话说得武安国面红耳赤,捂着左臂伤口,神色复杂望着吕布,期间眼神频频变换,似乎是想与吕布拼命,但是最后,他还是捡起自己的断臂黯然拨马回头,因为他很清楚,他与吕布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整个战场没有任何取笑武安国,其一是因为他已经尽到了自己的本分,尽自己全力去挑战吕布的极限;其二,他的对手实在是太强大了,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侥幸,又如何强求其他?

    而继武安国之后,已经没有人敢再次出阵应战吕布,虽说武安国是活着回到了军中,但是对武人而言,那样的活着,与死去几乎没有多大差别,失去了一只手臂的他如何再征战沙场?充其量他一家老小或许会感到几分侥幸与庆幸,不必再日夜惦挂出阵的丈夫、儿子或是父亲。

    袁绍、袁术、王匡、张扬,这些位诸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一人派出自己得力的部将,连带着他们军中士卒的士气也是大减。

    望着那些诸侯懦弱的模样,吕布轻蔑地摇了摇头,淡淡说道,“十万兵甲,男儿仅一人乎?”眼下之意,联军内除武安国外,其余都是怕事女流之辈,这句话在地位、阶级分明的大汉朝,绝对是最恶毒的奚落,没有之一。

    话音刚落,吕布突然听到联军后阵传来一声震天般怒吼。

    “待我老张前来杀你!”

    吼声震天、中气十足,就连吕布也微微露出了几分凝重,细细瞧去,见对面军队一阵骚乱,随即有一员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大汉策马从军中窜了出来,手持长矛,急速冲向吕布,走身戾气浓厚仿佛鬼撒一般。

    这种程度的戾气,吕布只在自己的副将陈蓦身上看到过。

    “来将通名!”吕布抬手喝道,因为他第一时间意识到,对方并非善与之辈。

    “我乃燕人张……翼……德!”

    来将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大吼通名,来势汹汹,马速何其之快?第一个字时还在对面阵前,到最后一个字落下时,那将手中长矛早已狠狠压向吕布。

    正是前些日子把陈蓦打地重伤的张飞!

    “铛!”

    一声巨响,面对着张飞的天生神力,即便是吕布胯下的良驹嘶风赤兔也不禁后腿一屈,险些跪倒。

    “吱嘎,吱嘎……”

    张飞的蛇矛与吕布的画戟死死顶在一起,这是纯粹的腕力比拼,就连二人手中精铁打造的兵刃也在这两股力道的比拼下逐渐弯曲。

    “阁下便是张飞?!”吕布咬牙沉声问道,期间,他的双手青筋绷紧,即便是他也感到了几分吃力。

    看得出来,单论臂力,张飞要稳胜吕布一筹。

    “便是老张我!”大吼一声,如同响雷,张飞猛地一震蛇矛摊弹开吕布画戟,双手持矛再一次狠狠劈下。

    蛇矛还没落下,那巨大的劲道如同疾风般吹地吕布发束凌乱无比。

    “锵锵锵!”

    继续数击碰撞,二人各逞所能,但是二人四周的地面却遭了秧,一时间,黑色劲气乱窜,在坚硬的泥石地面上留下了道道划痕,搅地面目全非。

    在二人身旁,一深一浅两股戾气互相碰撞,纠缠在一起,仿佛隐隐间有两头凶恶的猛兽正撕咬在一处,一头正是张飞本命命格,【朱厌】;还有一头,毫无意外便是吕布的命格,【穷奇】。

    虽说与吕布不长不短的相处了一段日子,但是陈蓦从未见过吕布的本命命格,当然了,武人的命格,那是命根子,本来就不是可以随意炫耀的玩意,要知道一旦被人获悉你的命格秘密,就意味你的性命有一半被捏在别人手中,何其凶险?

    正如董卓对吕布的描述那样,吕布的命格【穷奇】,那是一头似虎又似牛的凶兽,通体火红,仿佛赤焰,颈后有黑色鬃毛,直至背部,肋生双翅,眼神凶恶不似善类,蓄势待发、择人而噬,极具攻击性,可以说是陈蓦见过的所有命格中最凶恶的命格,身上的狂暴气息甚至比九婴还要凶残。

    当然了,那是陈蓦没有见过自己刺杀董卓那晚所展现出的贪狼魂兽,因为那时他一度失去了意识……

    或许,只有像张飞这样的万人敌,还能迫使吕布施展出真正的实力,那会整个战场十万人马仿佛都看傻了眼,愣愣地盯着阵前那两人走马战成一团。

    矛来戟往,张飞与吕布之间的战斗,显然不是方才那些可以相提并论,画戟蛇矛挥舞间,那道道黑色气流仿佛群蛇般乱窜。

    突然,张飞一顿蛇矛重重顿在地面,只听轰地一声,数丈之内地面尽数龟裂崩坏,随即下陷。

    【裂地!】

    “嘶!”吕布胯下赤兔马果然不愧是良驹,不需主人指示,当即踏着飞溅的泥土碎块腾空而起,落到坑外。

    “哪里走!”张飞大吼一声,手中蛇矛一挥,竟然劈出一道清晰可见的半月形黑色气浪,随即策马赶上,手中蛇矛重重扫向吕布。

    眼看着吕布即将被那道黑色气浪斩中,却见他眼神一凛,竟然伸出左手,握拳迎上那道气浪,竟然硬生生将它挡下,只见那道黑色气浪停滞在吕布左手手背前方震动不停,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撕开吕布【刚体】。

    一时间,那如同锯钢般的声音响彻整个战场,令人倍感牙酸。

    随即,只听吕布一声低喝,那道黑色气浪竟然被他强行折转方向,而且速度更快,去势更凶,朝着张飞迎面而去,而此刻的张飞提着蛇矛早已冲到吕布不远处,哪有提防,被打地正着,幸亏他刚体纯熟,但是不管怎样,硬生生受到了自己奋力一记也不禁让他一阵头晕目眩。

    等到张飞恢复知觉时,吕布的画戟早已近在咫尺,就在张飞暗叫不妙之际,忽然间,吕布的表情一变,在正要攻击张飞的瞬间收住身形,勒马侧身一闪。

    千钧一发之际,仿佛有一股无比狂野的疾风从吕布身边袭过,险险擦过他的身体,割断了几丝头发。

    “……”吕布皱眉转头过来,神情复杂地望着地上一道极长极细的划痕,仿佛是一柄巨刀留下的痕迹,顺着这道痕迹,他看到在诸侯联军阵前,策马立着一位身旁绿袍、赤面长髯的武人。

    方才便是这个家伙挥刀阻止了自己?在那么远的地方?

    吕布的眉头再次皱起,感受着涌动在那将四周的滞住气息,眼中的凝重之色越来越浓。

    “阁下何人?”

    只见那将表情冷漠倨傲,微眯双目,一抚长髯,手提青龙偃月刀目视吕布,眼神中带着几分意气,似乎对吕布心存不满。

    “河东男儿,关羽、关云长!”

第十一章 顾虑

    关羽、张飞的出现,吕布虽说有所预料,但是当真正见到二人时,他也未免感到了几分意外。

    那是一种感觉,一种只有遇到同等级对手时才会出现的感觉,尤其是当看到见识到关羽、张飞的过人之处时,武人的本能促使吕布体内的血液逐渐沸腾起来。

    “男儿?”听到了关羽的通名,吕布意识到显然是自己方才的挑衅激怒了二人,不过对他而言,或许反而期待着这种局面的出现。

    吕布回头望了一眼陈蓦,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方向,遂转过对关羽、张飞说道,“听说你二人前些日子斩了我军中两员大将?”

    话音刚落,便听张飞提着长矛一脸暴躁吼道,“是又如何?不但如此,今日老张我还要斩你!”

    “斩我?”吕布微微一笑,打量了一眼张飞,摇摇头,平声静气地说道,“单打独斗,你非我敌手!”那平淡的语气,仿佛陈述事实。

    “你!”张飞勃然大怒,正要提枪再度厮杀,却被策马赶上前来的关羽一把拉住。

    “二哥?”张飞愣了愣,疑惑地望向关羽,却见关羽一脸凝重地望了一眼吕布,摇头示意,很显然,他已经看出吕布并非一般的猛将可比。

    其实就连在中军观阵的陈蓦也看出来了,在方才的战斗中,张飞致力于强攻,每每占得先机,为此几乎施展出所有实力,然而反观吕布,却仍然显得游刃有余,不难看出,吕布在实力上要略胜张飞一筹。

    正因为如此,当陈蓦看到关羽、张飞二人策马并肩立于吕布面前时,心中不免也有些紧张,或许是为吕布担忧吧,毕竟关羽、张飞都是万人敌,属于那种[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如同探囊取物]的猛将,若是他们联手,天下间可胜这二人者,寥寥无几。

    但是很奇怪的,当看到关羽、张飞同时有着出手的意思时,吕布的脸上却浮现几抹古怪的笑容。

    “喝!”在张飞的一声怒吼下,战斗再次打响。

    吕布以一人之力应战两员万人敌,场面何其凶险,那刀光剑影,罡风飒飒,就连远远观望的陈蓦也感觉到无边压力,但是令他极其惊讶的是,方才与张飞单打独斗时仿佛还感到几分吃力的吕布,如今在同时与关羽、张飞二人交手时却竟然反而变得轻松起来。

    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陈蓦满心疑窦,细细观望,越看便越发感到不可思议。

    方才虽说张飞几乎使尽了全力,但是他好歹能凭借自己的天生神力暂时压制吕布,以至于吕布防守居多、进攻极少,但是这会儿,场上的局势分明是吕布以一人之力压制着关羽、张飞二人。

    这怎么回事?莫不是吕布方才留手了?

    抱着心中的疑惑,陈蓦慢慢地看出了门道。

    “哈!”

    “喝!”

    关羽、张飞不愧万人敌之名,出招刚猛异常,每一招每一式都仿佛天崩地裂一般,但诡异的是,他二人的攻击每每都能被吕布轻易化解。

    在陈蓦惊愕的目光中,吕布面含轻笑,双手持戟,举戟挡住张飞蛇矛,借力一甩,连带着关羽的偃月刀也被重重弹开,反过来也是一样,很难想象,关羽、张飞合力战吕布的局面反而要比刚才张飞独自一人不利得多。

    “温侯!温侯!温侯!”

    “天下无双!天下无双!天下无双!”

    陈蓦身旁五千士卒举枪为吕布呐喊助威,神情亢奋,士气大振,反观关东联军一方,士气却愈加低落。

    或许谁都没有想到,前几日大出风头的关羽、张飞二人,竟然以二打一都无法战胜吕布。

    紧接着,或许是看出了两位兄弟战况不利,平原令刘备也挥舞着双股剑加入了战局。

    要知道刘备也是讨黄巾出身的豪杰之一,一身武艺虽说远远不如自己两位兄弟,但也不是一般人可比,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刘备加入之后,吕布却愈加强势起来,凭借手中方天画戟力战刘备、关羽、张飞三人,压得三人喘不过气来。

    吕布吕奉先,这家伙是怪物么?!

    在众人都被吕布那匪夷所思实力所震惊的同时,陈蓦稍稍看出了几分门道。

    借力打力?

    在陈蓦眼中,吕布力战三人的手法显然有着[以巧破力、借力打力]的意思,尤其是挡住张飞一矛后,吕布回身一戟,竟然能将关羽手中偃月刀重重弹开,更别说刘备那两柄宝剑。

    不对,不对……

    单凭任何技巧都无法做到这种地步,是命格之力么?

    但那究竟又是怎样的命格之力呢?

    就在陈蓦暗自琢磨的时候,他隐隐发现有件事十分蹊跷。

    因为刘备与他两位兄弟关羽、张飞的武艺差距很大,以至于这场较量中,他多次被吕布逼出战圈,幸亏得到关羽、张飞的及时支援才转危为安,而陈蓦感到十分纳闷的是,当刘备加入战局时,关羽、张飞几乎完全以防守为主,但是当刘备被迫退开时,二人却有多次出手的迹象。

    是因为关羽、张飞时刻顾及着大哥刘备的安危故而施展不出全部实力么?

    陈蓦不那么认为!

    而最令陈蓦感到意外的是,以少打多的吕布,竟然在腕力上完全不输张飞……

    陈蓦很肯定自己没有看错,在他的印象中,吕布的腕力并不强,与陈蓦相差无几,要远逊张飞,在陈蓦所有遇到过的武将中,论臂力,张飞首屈一指,其次应该是孙坚、然后便是关羽、吕布以及陈蓦自己,但是为什么……

    等等,难道说……

    原来如此……

    怪不得……

    凝神望着吕布的战斗,望着他越战越显轻松,陈蓦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心中若有所得。

    吕布的命格穷奇,那是上古时期极为罕见的凶兽,性格琢磨不定,凶狠、好斗,喜欢吸食他人的怒气,当他所吸食的愤怒达到极限时,全身的皮毛会泛起酷似火焰的红色,每当这个时候,其他凶兽都会远远绕开,哪怕是平时能与他一较高下的凶兽。

    据说在上古时期,与其他大多数凶兽一样,穷奇一生也是独来独往,不与任何凶兽结伴,但是却很少有其他凶兽去挑战他,尤其是群居的野兽,他们不敢,因为数量上的差距发激起穷奇潜在的凶性,会激怒他,而穷奇本身就是怒气愈强便愈发凶狠的凶兽。

    但是一旦耗尽了怒气,亦或是提不起怒气,那么穷奇的实力便在大打折扣,是一种很怪异的凶兽。

    当然了,延续了穷奇命格之力的吕布并没有像传说中那样可怕,但论起难缠之处,却丝毫不逊色董卓、陈蓦,人数上的优势是无法将吕布击败的,击败他的唯一办法,便是以一对一,堂堂正正地将他打败,若是反其道而行,想着借人数的优势应战吕布,那么最后的结局,无非是损兵折将。

    当然了,若是用不计其数的士卒去消耗吕布的体力,吕布也一样会被耗死,但是这个代价实在是太过沉重。

    换句话说,拥有穷奇命格的吕布,或许才是世间唯一的、真正的万人敌!

    “汰!”

    就在陈蓦若有所思的时候,吕布面对着刘备、关羽、张飞三人愈战愈勇,在短短一炷香工夫后,竟然完全处于压制局面。

    山崩地裂,神鬼乱舞,吕布出手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的速度甚至一度超过了陈蓦,反观对面三人,动作却愈加迟钝,仿佛承受着某种无法言喻的压力。

    尤其是张飞,感觉最为深刻,因为他渐渐发现,每一次他蓄力挥舞的蛇矛,最终却无一不是被吕布轻易卸开,不是弹开了二哥关羽的偃月刀,便是打落了大哥刘备的双股剑,反过来也是一样,也不知那吕布使的什么法子,总能将二哥的偃月刀、大哥的双股剑打向自己方向,让张飞进攻也不是、防守也不是。

    这种感觉让张飞感到十分憋屈,以三打一,还不及他一人单打独斗来得痛快。

    但是他说又不好说,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攻击吕布,但是结果,却反而是大哥、二哥那边要时刻顾及自己力道刚猛的蛇矛。

    而这一点,关羽显然很早就察觉到了,所以早早地便只守不攻,兼顾着自己兄弟三人的安危。

    能看出这一点的,除了身为当事人的吕布以及刘备、关羽、张飞三人外,整个战场之内或许也只有陈蓦了,因为他对吕布的实力多少有些认识,若是吕布堪堪敌过关羽、张飞,或许陈蓦还会相信,但是像眼前这样压着对方三人打,陈蓦显然能够发现其中蹊跷之处。

    吕布确实很强,但是还没有强到这份上。

    而在关东诸侯们的眼中却显然不是那么一回事,方才四将的那一番恶战让他们看得精神紧张,患得患失,非常刘备三人能够战胜吕布,但是当他们发现前些日子斩杀了华雄、赵岑的关羽、张飞再加上他们的兄长刘备,合三人之力都无法战胜吕布,反而落于下风时,心中又惊又骇,下意识地将吕布的实力无限放大。

    骇然之下,关东诸侯们也顾不得面皮,挥军大举进攻。

    说实话,合关羽、张飞二人之力,确实要胜吕布数筹,但无奈吕布的命格之力实在是太过诡异,以至于他们根本就发挥不出自己应有的实力,尤其是当刘备加入战局之后,关羽、张飞顾及大哥安危,分心之下,如何能打得过全神贯注的吕布?

    “砰!”

    吕布全力弹开了刘备、关羽、张飞的合力一击,侧耳听到关东大军军中战鼓雷动,仿佛有出兵迹象,遂一脸嘲讽地瞥了一眼远处,抽身拨马回到自己军中。

    望着吕布拨马离开,刘备、关羽、张飞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无奈之下,只好也暂时回到军中,随军大举进攻西凉军。

    以一万敌十万,在兵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或许就连自大的华雄也不敢与之交战,但是吕布敢,一方面是因为此刻两军的士气,另一方面无疑便是他对于自己的自信。

    “呜呜,呜呜!”

    “咚咚咚!”

    号角吹响,战鼓震天,吕布扬戟一指前方,麾下飞熊军、三河骑兵,这五千骑兵当即开始冲锋。

    一时间,战场的气氛骤然变得异常紧张,尤其是当两支兵马即将碰撞的那一刹那,那无形的压力让人喘不过气来。

    “陈蓦!”吕布大喊一声。

    正震惊于战场压抑气氛的陈蓦心中一凛,当即会意,一夹马腹,策马而出,紧跟吕布左右。

    自从长社之战后,陈蓦还从未经历过如此大规模的战争,再者,当初仅仅是一名小卒的他,如何能充分体会战场的惨烈。

    两支兵马终于撞到了一处,仅仅一个交锋,双方损失便何其惨重,数千关东联军步卒或被战马撞死、或被乱军践踏,惨不忍睹,即便是吕布一方近万的骑兵也有重大伤亡,面对着敌方众多手持长矛、长枪的士卒,近万骑兵忘乎生死地冲了上去,有的顺利撕裂对方阵型,收割敌军性命,有的却因为无法控制战马冲锋速度,飞离马背,落于敌军阵中,被乱刀戳死。

    战场,那是一个充斥着鲜血与杀戮的地方,弱肉强食,没有任何侥幸,要想在这里活下去,唯有将敌军全部杀死。

    “杀!”

    陈蓦麾下三河骑兵在吕布麾下大将郝萌的率领下向关东联军的侧翼发起进攻,而担当战场主力的,仍然是那五千飞熊军,而李肃那五千步卒则固守本阵,丝毫未动。

    战场,那是一个能激起人心中暴戾一面的地方,当听到耳边那震天的喊杀声,当看到眼前那**裸的杀戮时,即便是并不愿意伤人性命的陈蓦,他空白一片的脑海中也只浮现出一个字,杀!

    如今的陈蓦可远不是当初的黄巾小卒可比,即便是他不擅长马上作战,但也很少有人是他几招之敌。

    近战则用剑戟,距离远则用短剑,短短半个时辰之内,死在他手中的都伯、牙将,已不下三十余人,这还没算上什长、伍长、士卒一流,就连吕布也暗暗惊心于陈蓦的击杀之技,尤其是他那手短剑取人性命的绝技,普通武官的刚体根本无法阻挡陈蓦那灌注强劲戾气的短剑。

    这小子是天生的悍将……

    看着陈蓦浴血奋战,吕布的心情十分复杂,他越发肯定自己正在培养一名了不得的虎狼之将,也越发不安自己日后是否能震慑地了他,因为这名虎狼之将的进步实在是太过神速,尤其是他那诡异的命格之力,若是在同等的实力下,就连吕布也没有把握是否能凭借穷奇命格将其击败。

    毕竟【穷奇】命格的强势之处并不在于单打独斗,而【贪狼】命格,无疑是一柄精于击杀的利器。

    而最令吕布感到不安的是,他发现陈蓦在用戟方面无时无刻模仿着自己。

    其实不止是用戟,陈蓦在很多方面都下意识地模仿着吕布,因为吕布的武艺,是他所见过的武人中最强的一个,而且他几乎时刻跟随在吕布左右,以至于不知不觉地开始模仿吕布的举动。

    而这一点,令吕布愈发感到不安,他甚至隐隐有着预感,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小子,或许有朝一日会超过自己,将自己的一切夺走,包括性命……

    “……”吕布下意识地甩了甩脑袋,将那些胡思乱想抛之脑后,其实说实话,他并没有教授陈蓦比较高深的技巧,但是陈蓦的成长却一次又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这让吕布感到了几分压力。

    当听说陈蓦被一个叫张飞的无名之辈打成重伤时,吕布在好笑之余心中隐隐松了口气,但是当领教过那个叫张飞的莽夫实力后,吕布松懈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因为他意识到,张飞根本就不是普通的猛将,他是万人敌!

    而陈蓦不是,相反地他还差得很多,但是正因为如此,吕布才感到压力,尤其是眼下,看着陈蓦大杀四方,将敌军都伯、牙将一流轻而易举击杀时,这股压力尤其显得沉重。

    因为陈蓦几乎每时每刻跟随吕布左右,以至于吕布一直都没有察觉,如今的陈蓦,与他当初刺杀董卓时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若是再放任他成长下去……

    不由地,吕布勒住了马缰,目光凝重地望着不远处的陈蓦只身杀入敌军阵中,虽说看上去还略显狼狈,但却隐隐有了几分万夫莫敌的气势。

    不行……

    不能再拖了,要趁早解决董卓!

    否则……

    就在吕布暗中注意陈蓦的时候,战场上的局面发生了改变,关东联军开始撤退,因为汜水关守将徐荣及时率领数千步弓、骑兵出关相助,与李肃合兵一处,对关东联军展开攻击。

    虽说在兵力上远胜吕布、徐荣,但是因为麾下将士士气低落,袁绍见讨不到便宜,遂一面叫人鸣金后撤,一面传令曹操等部上前殿后。

    按理来说,西凉军一方可以乘胜追击一番,但是不知怎么,吕布却似乎并没有多少兴致去追击袁绍,早早便下令收兵,看他眼中神情,似乎隐隐有些心事。

    见自己一方也鸣金收兵,陈蓦停住战马,抹了抹脸上的血迹,不知怎么,他总感觉袁绍等人退地有些蹊跷,毕竟,即便是徐荣出关相助,但是袁绍等诸侯麾下有近十万兵马,就算再怎么士气低落,也未尝没有一战之力,但是事实上,袁绍十分干脆地撤兵了。

    “将军!”见吕布勒马立在一处,好似看着自己,陈蓦有些疑惑,策马过去唤了一声。

    只见吕布上下打量了陈蓦几眼,望着他身上血迹,若有深意地说道,“方才我力战三将,你可看得真切?”

    陈蓦一脸愕然,点点头说道,“末将看得真真切切……”

    “那好,”吕布点了点头,沉声问道,“我且问你,他三人输在何处?”

    “这……”陈蓦想了想,脸上露出几分难色,毕竟那事关吕布的命格诡秘,要知道武人的命格,那可不是能随便说的事。

    仿佛是看穿了陈蓦的心思,吕布的眼中隐隐泛起几丝精光,盯着他看了半响,忽然玩味一笑,叫人难以琢磨地说道,“要击败本将军,唯有单打独斗胜过本将军!”说着,他拍了拍陈蓦肩膀,拨转马头朝汜水关而去。

    “……是!”望着吕布离开的背影,陈蓦一头雾水地抱拳应了一声,他自然没有瞧见吕布转身时的眼神中的复杂神色,以及深藏其中的那一丝杀意。

    不行!

    一定要尽快解决董卓!

    独自策马向汜水关而行,吕布暗暗对自己说道,因为太注重于自己的心事,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徐荣向他抱拳行礼。

    见吕布仿佛没有看到自己一样,徐荣一脸诧异地对陈蓦说道,“陈兄弟,温侯这是?”

    陈蓦耸了耸肩,他哪里能猜到吕布此刻心中那既复杂又矛盾的想法。

    令人打扫战场之后,徐荣便随同陈蓦等人返回汜水关,准备犒赏三军事宜,虽说今日只是一场小胜,但毕竟是继华雄战死以来的第一场胜战,身为汜水关守将,徐荣需要借此扫除前些日子关内将士的萎靡不振。

    但是在庆功酒宴之上,正当徐荣举杯庆贺今日得胜之时,忽然厅外匆匆闯入一名斥候,叩地行礼之后,在徐荣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刹那间,徐荣面色大变,失声说道,“竟有此事?这……这绝无可能!”

    堂内顿时静了下来,李肃诧异问道,“究竟发生何事?”

    只见徐荣挥手让那名斥候退下,微微叹了口气,沉声说道,“方才得斥候回报,关后发现一支敌军踪迹,好似是长沙太守孙坚人马!”

    “什么?”

    “那孙文台竟能越过汜水天险?”

    “怪不得这些日子不曾看到那孙文台……”堂内诸将面色愕然,原本的兴致顿时荡然无存,议论纷纷。

    就连在酒宴中一直独自饮酒闷不吭声的吕布也抬起头来,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自己下首的陈蓦,神色不定地把玩着手中酒盏,随即,举盏一饮而尽,仿佛是做出了什么决定。

第十二章 顾虑(二)

    汜水关,是天下少有的几处天险雄关,因传闻周穆王曾将进献的猛虎圈养于此,所以又称为虎牢关。

    汜水关南连嵩岳,北濒黄河,山岭交错,自成天险,是雒阳的京防屏障,关系着大汉朝京师的兴盛安危,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得汜水关,则必得雒阳,一年前张角之所以处心积虑地想联合颍川黄巾、南阳黄巾攻破汜水关,无非因为这个原因,只可惜天意难测,波才败北,导致黄巾军的势力被拦腰截断,随后又因张角病逝,黄巾军夺汜水关、破雒阳城的美好计划随之告吹。

    而如今徐荣之所以能凭借数万士卒抵御关东联军数十万兵马,也无非是凭借虎牢坚固、汜水天险,但是徐荣万万想不到的是,孙坚竟然率军跨越了这道天险,到达了汜水关后,毕竟天险并不代表无法跨越。

    中计了!

    在得知此事后,徐荣懊恼万分,他万万没有料到关东诸侯竟然效仿汉高祖,用了一招[明修驿栈道、暗度陈仓],一面做出猛攻汜水关举动,一面却让孙坚攀山越岭,悄然无息地摸到了汜水关背后。

    其实也怪不得徐荣,毕竟汜水天险实在太过于深入人心,谁会想到有人会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去挑战嵩山险峻的极限呢?

    想到这里,徐荣不禁暗暗叹了口气,在房内来回踱了几步。

    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再多懊恼也是于事无补,不如想想如何补救,这个道理徐荣显然不会不懂。

    “既然是攀山越岭而来,孙坚所率必然是步卒,而且人数应当不会太多……”

    身为汜水关守将,徐荣不会不清楚那所谓的天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华雄那日侥幸击败孙文台,至今不过半月,满打满算,孙坚跨越汜水天险应当在十日左右,再者,嵩山险峻之上,朝则云雾障目,夕则夜幕难行,可用于行军的时辰,不过寥寥,这样算来,十日光景看似紧迫,唔……如此看来,孙文台启程时麾下士卒不会太多,至多两千人左右,而能安然无恙到达关后的,恐怕仅有寥寥三、四百人……”

    抚摸着下巴上的那一缕胡须,徐荣肯定地点了点头。

    区区三、四百人,若在平日那显然是无足轻重,但关键在于此刻有数十万联军兵临关下,若是关前强攻之时,孙坚引人从关后杀入,就算区区三、四百人,也足以搅得汜水关鸡犬不安,毕竟汜水关是一座对外的关隘,换句话说,它对于来自雒阳方向、也就是汜水关后的进攻,防御能力比较薄弱。

    尤其是王莽篡位之后,京师对了加强对汜水雄关的控制,将汜水关关后方向偌大一片城关拆除,以便于一旦此关陷落可以再次夺回,毕竟汜水关是京防重地,关系十分重大。

    足足想了半宿,第二天起来后,徐荣一面力请吕布再次去关东联军营外搦战,一面派出整整三千骑兵去搜寻孙坚曲部踪迹。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应该高挂免战牌,避免与关东诸侯交战才是,但是要知道,昨日吕布才小胜一场,今日却高挂免战牌,任谁都会感到惊疑,更别说那些正等待着孙坚成功消息的诸侯们。

    为此,徐荣便反其道而行,极力为自己一方造势,让关东诸侯难辨关内虚实。

    但令徐荣颇为失望的是,孙坚好似遁入了山林,即便派出三千骑兵也无法探到他下落,这让徐荣感到十分头疼,如同锋芒在背,毕竟三、四百人说多不说,说少也不少,关键时刻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更要命的是,率领这支奇兵的统帅正是关东联军首屈一指的猛将孙坚。

    唯一能让徐荣感到安心的,无疑是天下无双的吕布此刻正在关中,但是他却不知,这位天下无双的温侯,这段日子也是心事重重。

    而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所在,无疑就是陈蓦。

    说实话,吕布与陈蓦的关系并不亲密,当初之所以救他也只是看中了陈蓦的潜力,想利用他一同击杀董卓,两人间谈不上有什么交情。

    就算吕布当初在雒阳当差,身前身后有陈蓦跟随,两人之间也很少交流,毕竟吕布性子冷淡,陈蓦为人木讷,两人都不是善于交流的主。

    哪怕吕布亲自教授陈蓦武艺,教的也不是什么高深的东西,仅是一些皮毛,以及他自身的经验之谈,但是陈蓦的成长却叫吕布感到了压力。

    陈蓦是天生的悍将,性格刚毅坚韧,学以致用方面要明显强于普通人,而且十分善于模仿,前年与孙坚一战中,陈蓦从孙坚身上学会到了虎咆,并加以修改成为自己的绝技,而如今,又时刻模仿着吕布的运戟技巧,这一切都让吕布感到十分不安。

    倘若是单纯的模仿,吕布或许不会在意,毕竟天下豪杰没有一个是靠着模仿他人出类拔萃的,但是陈蓦却能将偷学的技艺结合自身,这才是吕布暗暗忌惮的原因所在。

    这样的人物,只要给予他一定的成长时间,日后必定能成为令天下震惊、叹服的豪杰,这一点,吕布毫不怀疑。

    在庆功宴后的某一日,吕布正在房中草拟送往雒阳的战报,拟着拟着,他麾下心腹大将郝萌捧着一卷竹策走了进来。

    “温侯,徐将军叫末将拿这些予你!”

    “何物?”吕布头也不抬地说道。

    “乃是叛军近几日的动静呈报!”

    “唔,放下,你先出去吧!”

    “诺!”郝萌抱了抱拳正要退下,忽然吕布好似想到什么,掷笔于一旁,问道,“郝萌,依你之见,陈蓦此人如何?”

    “陈蓦?”没走几步的郝萌转过头来,疑惑地望了一眼吕布。

    陈蓦是吕布的副将,而且是相国董卓亲口任命的,这一切郝萌都知道,但是说实话,郝萌对于陈蓦并没有多大好感,一来是交情不深,二来,陈蓦从前的身份是个刺客,但凡武人都为之诟病的刺客。

    不过话说回来,郝萌对于陈蓦也没有什么恶意,毕竟陈蓦一不贪功、二不贪权,除了性子冷淡一些外,也没有做出什么叫郝萌感到不满的事,简单地说,陈蓦与吕布麾下大将之间好比是井水不犯河水,所以,郝萌也没有理由去诋毁陈蓦,想了想,如是说道,“陈校尉此人……唔,还算是忠义之士吧!”

    “忠义之士么?”吕布双手拄着下巴点了点头,随即低头思忖了半响,挥挥手叫郝萌退下。

    此后的几天,陈蓦总感觉吕布对自己的态度有些诡异,时而冷漠不近人情,时而又显得亲热好似心腹,他哪里会了解此刻吕布心中的矛盾。

    其实也难怪,天下间,任何一个师傅发现自己徒弟或许有朝一日会超过自己的迹象,总会感到压力倍增,吕布也是如此。

    尤其是两人之间并没有多少交情,任谁都不希望自己教出一个日后能够比肩自己、甚至超越自己的学生与自己作对。

    当然了,吕布从未认为自己是陈蓦的师傅。

    但是不管如何,吕布还是想尽早地将董卓除掉,为此,他迫切希望能够尽快铲平关外那些叛军,凯旋回京,但问题是,关外联军数十万,哪里是那般轻易便能解决的?

    就在这时,雒阳发生了一场变故……

    那是初平元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汉太傅袁隗听闻侄儿袁绍、袁术联合十余路刺史太守启禀反董卓,猛攻汜水关,心中又喜又忧。

    喜的是自己两位侄儿果然是人上之资,看得出如今天下局势,不但联合了十余路诸侯,更叫袁家子弟担任盟军首领,若能成功攻破汜水关,诛杀董卓,袁家四门三公的声势与名望必定能更胜一筹;忧的是自己两位侄儿顺天应起兵,自己一家恐怕要有不测。

    也不知是幸与不幸,袁隗与起发妻、大儒马融之女马氏一生无儿无女,如此一来,倒也免了后顾之忧。

    袁隗平生最喜爱长侄袁绍,见袁绍起兵,他有心要助他一把,但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或许是天意使然,那日袁隗早朝议事完毕,忽然看到有一骑兵斥候匆匆从城门方向驶入,待经过袁隗马车之时,不及转弯勒马,竟然一头撞在袁隗马车之上,昏迷过去。

    袁隗也是有德之人,见有人因自己马车而受伤,心中也是内疚,但是当他下了马车后,却惊愕发现那名骑兵胸中有一卷竹策掉落了下来,拾起一看,竟然是徐荣呈报董卓的军情,其中记载着孙坚越天险绕到汜水关的事,叫雒阳提高警惕。

    袁隗又惊又喜,孙坚何许人物?长沙太守,忠义之士,一身武艺冠绝江东。

    此刻正是清晨,街上百姓、行人并不多,袁隗便叫家仆将那名骑兵抬上马车,连人带马回到了自己家中。

    这可是一个极好的机会的!

    若是能联合长沙太守孙坚,保不定能将雒阳从恶贼董卓手中夺回来……

    想到这里,袁隗当即遣尽家财,雇佣了一些重承诺、重信义的浪人、侠客,许下金银细软,养在家中,等待孙坚临近雒阳时来个里应外合。

    他原以为截获一份徐荣的战报并无干系,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向董卓呈战报的并不只有徐荣,还有吕布。

    待两日后,董卓收到了吕布的战报,而徐荣的战报却迟迟未到,董卓感到十分疑惑,一问城门守将,却道两日前已有徐荣派出的斥侯入得城中,董卓又惊又疑,当即下令全城搜查,因为他已经意识到其中必有蹊跷。

    首当其冲,董卓便想到了朝中那些先帝遗老、帝党老臣。

    本来董卓也没想着和那些老顽固有什么冲突,毕竟此时刘辨已死、刘协继位,而他又是真心想辅助倾近董家的刘协,没理由为了一些小事闹地不可开交,但是遗失了一份战报,却让董卓想到了一些不太妙的事,尤其是当他也知道孙坚已经跨越汜水关时。

    另一方面,见董卓满城寻找那名被自己软禁的斥候,袁隗就意识到失态不妙,眼看着那些西凉军丝毫不顾国家礼法,不顾一切冲入朝中大臣府邸搜查,袁隗又怒又惧,情急之下,唯有孤注一掷,一面叫家中的浪人、侠客在城内放火,期待孙坚能够看到;一面又叫他们刺杀雒阳四处城门的守将,毕竟那些都是董卓的心腹之将。

    在此之前,袁隗已经暗中联络了一些朝中老臣,太尉杨彪、司徒王允等等,这些老臣见夜里城中火起,还以为是袁隗的谋划之一,当即派出心腹家仆加入了制造混乱的行列,以至于到最后人员越来越多,一发不可收拾,就连一些平日里对董卓不满的禁军、御林军、执金卫也相继反戈造乱,最后就连一些百姓也出来闹事,整个雒阳一片混乱。

    勃然大怒的董卓连夜召心腹大将樊稠率一万飞熊军杀入雒阳,不管百姓、官宦,见人就杀,一直杀到天明,杀到城中尸骸遍地这才罢休。

    事后董卓一查,愕然发现满朝文武竟然有大半参与了昨夜的造乱,勃然大怒的他真恨不得将那些朝中大臣全部诛杀,但经过李儒的劝说,董卓勉强是平息的怒气,仅仅将袁隗一门老小斩首示众。

    虽说董卓不曾追究其他人,但是憋在他心中的那一口恶气,却直接导致雒阳城即将迎来的一场浩劫。

    随后十余日,汜水关战况仍然胶持,朝中也见得多少平静,满朝文武都希望联军能够攻破汜水关。

    为此,李儒向董卓建议迁都……

    “长安?”

    “正是!相国明鉴,虽说西凉军骁勇无双,然此时外有叛军兵临汜水,内有逆臣祸乱朝纲,致使人心思变,长安临近西凉,相国兵力大半在西凉,倘若迁都长安,无疑能使朝中逆臣绝了投敌心思;再者,我观叛军亦非铁壁一块,袁绍薄情重利,袁术贪婪反复,其余刺史、太守,有几人是真心为汉室而来?寥寥无几!无非是利益所驱。

    再次,依我之见,袁绍等人纠集数十万叛军也依然无法攻克汜水关,此刻想必也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只是心恐被天下人笑话是故强攻汜水关不止,若相国主动让出雒阳、汜水,这帮叛党必定就此罢手,再不敢撩相国虎须!”

    “本相会惧他们?”董卓冷笑一声。

    “相国自是不惧,但是相国可曾想过,您本意乃是为助幼帝治理天下,何必与那些驱利之辈一般见识?给他们一些好处,他们自然退却!”

    “这……”董卓思忖一下,犹豫问道,“倘若他们不依不饶,又当如何?”

    “呵呵,”李儒阴阴一笑,低声说道,“相国明鉴,我敢断言,诸侯一旦得了雒阳,必定四分五裂!”

    董卓狐疑地望了一眼李儒,犹豫一下,点头说道,“好,就依你!”

    李儒恭恭敬敬行了一记大礼,拱手说道,“既如此,相国宜即刻传书汜水关,召温侯回雒阳,叫徐荣死守汜水关十日,待迁都之事毕,献关于袁绍……”

    “召我儿回京?”董卓迟疑了一下。

    “温侯武艺冠绝天下,召温侯回雒阳,有何不妥?”李儒疑惑问道。

    董卓默然不语,缓缓点了点头。

    没过几日,董卓的命令传至了汜水关,听闻雒阳变故,徐荣大为惊愕,待看到迁都事宜,更是惊骇不止,不过细细一想,感觉这倒也不失是一个好注意。

    初平二年一月,吕布率一万飞熊军,并陈蓦五千三河骑兵返回雒阳,毕竟迁都之事事关重大,为了避免横生枝节,董卓尽可能地召回可用兵马。

    那一日,在行军途中,吕布很意外地主动与陈蓦搭话。

    “陈蓦,你平生可曾立下志向?”

    “志向?”陈蓦想了想,摇头说道,“不曾立下!”

    吕布皱眉望了一眼陈蓦,见陈蓦神情坦荡,不像是说假,摇头一笑,哂笑说道,“大丈夫活这一世,当轰轰烈烈,名扬天下、兵权在握,成就一番事业!”

    “或许末将并不适合吧……”

    “哦?那什么才是你想要的,说来听听?”说话间,吕布的眼神闪烁不定。

    陈蓦并没有注意吕布眼神的不对劲,苦笑说道,“末将只希望早日能履行与温侯的承诺,携馨儿远离是非之地,从此再无征战、杀戮,平平淡淡,了却一生……”

    “馨儿?”吕布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陈蓦说的是刘辨未娶的妻室唐妃,摇摇头,神情难测地说道,“天下何其大,为了区区一个妇人,你甘愿就此埋没一身武艺?”说完,他紧盯着陈蓦表情。

    “末将的志向,恐怕就是与心爱的女人厮守一生……待末将履行与温侯的约定后,末将便会舍去这一身戎装,与她离开雒阳,这是末将承诺她的!”

    吕布微微有些动容,沉声说道,“你不后悔?”

    “如何会后悔?”陈蓦摇了摇头,苦笑说道,“但愿到时一切顺利……”

    吕布沉默了,过了许久,低声说道,“若董卓一死,天下必生动荡,若你愿意跟随我,我可保你一生荣华……”

    “多谢温侯美意,末将实在不是这块料……”

    吕布转头望了一眼陈蓦,他第一次感觉到其实陈蓦与自己并不相似,至少,他没有像自己那样的野心。

    说实话,他今日与陈蓦交谈的目的,就是想试探一下陈蓦的性格,而陈蓦的表现令他很放心,但放心之余,吕布却有隐隐感到有些可惜,毕竟陈蓦年纪虽小,但性格稳重,处事周密又不失武人血性,又兼武艺也是不弱,实在是不可多得的部将。

    前些日子吕布还为陈蓦的成长迅速而感到不安,但是今日,他又为陈蓦的淡薄功利感到可惜,人呐,有时就是这么矛盾。

    当然了,吕布并没有完全相信的陈蓦的话,毕竟那只是一面之词,但随后发生的一件事,却是坚信了他对于陈蓦性格的把握。

    那是率军进入雒阳之时,远远地,吕布与陈蓦就听到城中哭喊声阵阵,进入城中一看,却愕然看到无数西凉军正在抢掠、驱赶城中百姓,当真是满城哭嚎。

    一问之下这才知道,原来是董卓下令举雒阳全城百姓迁移长安,虽然董卓应了李儒的建议将雒阳让给袁绍等诸侯,但是董卓可没打算将雒阳的百姓也送给他们,于是调集西凉军驱赶百姓赶赴长安,期间又纵容西凉军夺百姓财物、粮食,淫人妻女,但凡有反抗者,当即格杀,当真是惨无人道。

    那情景,别说陈蓦,就连吕布也看不下去。

    忽然间,吕布隐隐感到身旁的陈蓦有些不对劲,转头一看,却见他死死捏着马缰,眼神凶狠如同虎狼,那慑人的戾气渗透而出,就连吕布也感到阵阵凉意。

    好浓重的杀意!

    “陈蓦!”瞥了一眼那些作恶的西凉士卒,吕布按住了陈蓦的右臂,低声说道,“那是郭汜、李傕麾下飞熊军,别惹事!”

    郭汜、李傕,对于二人陈蓦多少也有些了解,他二人那可是董卓真正的心腹部将,一身武艺虽说比不过吕布但至少也是西凉佼佼者,甚至还有人传言,他郭汜、李傕才是董卓麾下除吕布外首屈一指的猛将。

    听到了吕布的警告,陈蓦勉强遏制心中的愤慨,驾驭着战马黑风随吕布进入城中,但是没过多久,他忽然看到几名西凉军大笑着抛掷一名婴孩取乐,婴儿的母亲几次想冲过去夺回孩子,却被一脚踢开,甚至有一名西凉士卒见那妇女长地标致,欲上前施暴。

    那时候,吕布猛然感觉到身旁陈蓦戾气暴涨,心中暗道不妙,还没来得及伸手阻止,便见陈蓦一夹马腹冲上前去,手持剑戟将一招将那名正抛掷婴孩的西凉士卒头颅斩下,一手将那婴孩接在手中。

    那几名西凉军一愣,随即拔剑大怒冲向陈蓦,却被陈蓦一一斩杀,见陈蓦如此勇武,有一名西凉军慌忙向后逃去,却被逃不过陈蓦一柄短剑,深入背心,当即毙命。

    整条街道鸦雀无声,放眼望去,百姓停下了哭嚎,连带着街上其余数百西凉军也是一脸惊骇地望着陈蓦,想不通明明穿着西凉军款式铠甲的陈蓦为何要对自己人出手。

    “你是何人?!”一名飞熊军校官或许发现这里的状况,赶了过来大声喝问。

    只见陈蓦一震剑戟上鲜血,狠声说道,“奋威校尉,陈蓦!”说话间,他一身戾气澎湃迸出,那掺杂着丝丝血色的煞气,唬地街上数百西凉士卒不敢做声,就连那位飞熊军校官也迫于陈蓦气势,稍稍退了一步,怒不敢言。

    当然了,那位飞熊军校官更多地是顾及吕布与陈蓦身后的飞熊军士卒,毕竟董卓麾下有五支飞熊军,或许他也怕惹到不好惹的家伙吧。

    怒视了一眼周遭,陈蓦翻身下马,将手中的婴孩还给了那名妇人,在那名妇人万分感谢的目光中,不声不吭地回到了吕布身旁。

    “驾!”吕布一抖马缰,面色不改穿街过巷,毕竟陈蓦是他的副将,在他人面前,他自然要为陈蓦帮衬一些,更别说吕布并不认为陈蓦刚才的举动有何不对之处。

    期间,吕布淡淡说道,“你刚才的举动,已经得罪了郭汜、李傕……”

    陈蓦闷不吭声。

    瞥了一眼陈蓦,吕布又说道,“此刻城内,西凉军数万,雒阳之民数百万,你区区一人,即便是救下一个,又能如何?再者,你以为你救了那妇人与她孩儿?哼,西凉士卒蛮横凶狠,待你走后,那妇人必定被折磨至死!”

    一句话说得陈蓦身上戾气一滞,望着吕布欲言又止。

    望着陈蓦那后悔沮丧的模样,吕布轻哼一声,嘲讽说道,“又不能救下那妇人,又为此与郭汜、李傕结怨,真是幼稚!”

    “那若是温侯呢?”第一次,陈蓦对吕布说话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忿。

    望着陈蓦眼中的不忿,吕布笑了,哈哈大笑,随即面容一正,语气冷漠地说道,“若是本将军,便要杀到他们胆寒,一人不够就一百人,一百人不够就一万人,即便是郭汜、李傕,能奈我何?”说着,他瞥了一眼陈蓦,一抖马缰,淡淡说道,“若是做不到这一点,那就什么也别做!——走!”

    “……诺!”

    此后前往城内的途中,陈蓦陆续见到了无数惨绝人寰的惨剧,正如吕布所言。

    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再出手,因为他已经了解到,自己根本就不能彻底地救下那些城中百姓,他只能尽可能地不去看那些惨剧,不去听那些惨叫。

    望着陈蓦低着头,死死抓着马缰,一声不吭策马在自己身旁,吕布微微摇了摇头,在感叹陈蓦想法幼稚的同时,吕布首次对陈蓦有了好感,往日对陈蓦进步神速而产生的压力顿时烟消云散,因为他已经彻底把握了陈蓦的性格。

    陈蓦,重德重义之士!

    “陈蓦!”

    “温侯?”

    “你方才斩杀那些士卒所用戟法,学自何处?”

    “这……是学自温侯……”

    “胡说八道!本将军戟法,如何会那般糟糕?待向董卓复命之后,你且随我去校场……”

    “是!”

第十三章 蓄谋

    人生不如意十有**,有些事并不是你不愿意看到就不会发生。

    即便是回到了雒阳皇宫之内,陈蓦仍然可以听到皇宫外那来自雒阳百姓的哭喊叫嚎,但是吕布说的对,他陈蓦区区一人,根本无法解救整个雒阳数百万的百姓。

    “轰!”苑内一座假山在陈蓦霸道的虎炮下轰然炸裂,块块碎石四溅,弹地满苑都是。

    “蹬蹬!”

    或许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一队西园禁卫匆匆赶来,定睛一瞧陈蓦面带怒色、一脸煞气地站在苑内,都不敢上前搭话,招呼同僚悄然离开。

    望着脚下的青石,随即又望了一眼自己拽紧的拳头,陈蓦长长叹了口气。

    忽然身后一阵幽香传来,陈蓦转过身去,却见唐馨儿颦眉望着自己,不解说道,“我郎为何如此动怒?”说罢,她好似想到了什么,转头望了一眼城中方向,幽幽一叹,碎步走到陈蓦身旁,轻轻攀着他手臂,低声宽慰道,“我郎仁义,然世间之事大多不顺,非是我郎铁石心肠,乃是力有不逮……只盼那西凉军念着几分人心,休要祸害城内无辜百姓……”

    “但愿如此吧!”陈蓦叹了口气,见唐馨儿眼中不忍之色,遂握着她洁白滑嫩的小手轻轻拍了拍。

    唐馨儿顿时满脸羞红,一番挣扎却又无法挣脱,低着头羞涩说道,“快快放开妾身,若是被外人看到……”

    望着她满脸羞涩的模样,陈蓦勉强露出几分笑意,轻轻松开手,说道,“差不多时辰了,我且先去当差,待日落时分便回……”

    “嗯!”通情达理唐馨儿顺从地点了点头。

    告别了唐馨儿,陈蓦朝着皇宫西苑走去,因为前几日那一场变故,董卓罢黜了好些朝中大臣,在一些紧要的职位上安置了自己的人手,就好比吕布,他如今就兼着执金吾的职权,而作为吕布的副将,陈蓦负责守卫皇宫西门苑。

    如今的他,与吕布的关系显然要比从前好地多,甚至吕布还将他戟法毫无保留地教授给了陈蓦,因为吕布已经确信,陈蓦并不会做出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事。

    虽说是把守皇宫西门苑,但是陈蓦要做的事并不多,也就是清点进出皇宫的人数,有令牌者放行,无令牌者黜退,若有人闹事,视情节严重,或拘捕、或格杀,仅此而已,算是一个闲职。

    毕竟这时候众人、包括董卓在内都忙着迁都长安一事,而陈蓦又不愿带着麾下曲部去逼迫百姓远迁长安,于是吕布就让他暂时在宫门口当差,免得陈蓦又闹出什么。

    要知道前几日陈蓦曾因看不惯那些西凉飞熊军士卒胁迫百姓,当街斩杀了数名士卒,这事可大可小,当天晚上郭汜、李傕就派人到吕布那质问,结果被吕布三言两句轰回去了,事情虽然算是了结了,但是吕布也不希望陈蓦因为冲动搅坏了他诛杀董卓的大计。

    当然了,至于郭汜、李傕二人记恨陈蓦,那自然是免不了的,只是碍着吕布威望不敢对陈蓦动手而已。

    在前往宫门的途中,陈蓦看到了不少宫女,望着那些年方妙龄的少女满脸愁容,陈蓦心中唏嘘不已,不单是她们,那数百万的雒阳百姓,最后究竟会有多少活着抵达长安?

    这个时代,人命贱如草芥!

    而这一点,陈蓦丝毫帮不了他们,他既没有多少权利、也没有什么地位,即便能拥有像吕布那样万夫莫敌的实力,难道就能解救这些无辜的人命么?

    在数万骁勇的西凉军面前,就算是万人敌的猛将也只有黯然败退。

    心事重重的陈蓦正走着,忽然廊庭对面走来一人,陈蓦也没注意,只看到一双绣花鞋,还道是宫内宫女,遂侧身让开路,没想到那双绣花鞋径直在陈蓦身边站住了。

    陈蓦莫名其妙地抬起头,随即,他的眼中充满了惊愕。

    张素素?!

    站在陈蓦身前的竟然是张素素?!

    “陈校尉……”穿着一身宫女衣饰的张素素对陈蓦盈盈施了一礼,笑吟吟地望着陈蓦那满脸的惊愕。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说话间,陈蓦有些惊慌地望了望四周,毕竟张素素是朝廷通缉的要犯,朝廷悬赏千两黄金要她的人头,那可是千两黄金啊,就算是正人君子恐怕也会心生歹意。

    望着陈蓦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张素素乐不可支,咯咯一笑,上前搂着陈蓦脖子,不满说道,“谁叫你那么狠心,丢下我不管……”

    陈蓦又尴尬又着急,挣开张素素,一把握住她手臂将她带到苑内偏僻之处,急声说道,“你怎么能来这里?”

    “我为何不能来?”张素素哼哼着甩开陈蓦手臂,一脸气鼓鼓地说道,“我不似你那般心狠,听闻你从汜水关回到雒阳,进宫瞧瞧你……”说着,她话锋一变,似讥似讽地说道,“顺便嘛,也瞧瞧宫内那位,看看她究竟生地如何绝美艳丽,以至于小蓦将我丢在一旁,与她双宿双飞,啧啧,真是郎情妾意,羡煞旁人呀……”

    “什……什么啊,”望着张素素那捉狭的模样,陈蓦没来由地看到异常尴尬,咳嗽一声,岔开话题说道,“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张素素悠然自得地说道,“自然是从宫门处进来的咯!”

    “宫门?”陈蓦愣住了,诧异问道,“他们……那些禁卫放你进来的?”

    “自然,”张素素咯咯一笑,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只对他们说了几句,他们就放我进来了……”

    “说的什么?”

    “这个嘛,”张素素故意卖了个关子,直到陈蓦第二次询问时这才笑嘻嘻地说道,“我就对他们说呀,我是奋威校尉陈蓦的发妻……”

    “什……什么?”陈蓦满脸愕然。

    “你那是什么表情呀,”张素素不满地瞪了一眼陈蓦。

    “不……不是,我只是……”

    望着陈蓦辩解时那紧张的模样,张素素噗嗤一笑,乐不可支。

    “好啦好啦,骗你的,”风情万种地望了一眼陈蓦,张素素咯咯笑道,“皇宫又如何?守卫森严又如何?只需一道障眼符咒,我张素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谁能拿我怎样?”

    陈蓦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要知道张素素可不是普通的女子,她通晓妖术,即便是被朝廷通缉了整整一年多,也没见有人发现她的踪迹,只要张素素自己不愿意,即便是站在她面前,依然无法将她认出来。

    望着张素素那仿佛被情郎称赞般自得的模样,陈蓦没好气地摇了摇头,望了望四周,低声说道,“不管怎样,皇宫始终不是久留之地,你先回去……”

    “我不!”张素素仿佛赌气般拒绝了陈蓦的建议,从一旁的树上攀下一根细枝,回头望着陈蓦似笑非笑地说道,“今日呀,我非要瞧瞧刘辨生前未曾迎娶的太子妃……唐姬的模样,看看她究竟是怎么的花容面貌,将我的小蓦迷地神魂颠倒……”很显然,她已经摸透在唐馨儿的身份。

    “你……你在说什么啊……”

    “不承认?”张素素咯咯一笑,折着细枝笑嘻嘻说道,“我可是听说那唐姬一颗芳心都放在你身上,啧啧!”虽说她的语气中带着诸多笑意,但是眼中却隐隐闪过几丝妒意,只可惜陈蓦此刻尴尬难当,没有发觉。

    说实话,提起那唐姬,张素素心中是又嫉又恨。

    其实也怪不得张素素,毕竟自从亲人陆续惨死之后,陈蓦已经成为她唯一的依靠,但是突然出现一个女人将她从自己身边夺走,也难怪张素素会如此嫉恨唐馨儿。

    但是这会见陈蓦愧疚地望着自己,张素素心中一软,暗暗叹了口气,岔开话题说道,“好啦,不和你说笑了,你道我真为那女人而来?”

    “那你是……”

    张素素将手中细枝随手抛置在旁,低声说道,“我记得小蓦你上次说过,你与吕布约定,联手诛杀董卓,为何迟迟不下手?”

    陈蓦愣了愣也不隐瞒,将他与吕布的约定、以及董卓命格之事如实告诉了张素素。

    “原来如此,”张素素点点头恍然大悟,思忖说道,“我也曾听闻过上古有一凶兽唤作九婴,却不想董卓正是应了那凶兽命格……”

    “唔,吕布说,只有找到董卓全身九处命门,才能将他诛杀,但是,我与吕布每日监视董卓,却还是没有发现那最后一处命门……”

    “想来是在隐蔽之处,”张素素思忖半响,忽然抬起头望着陈蓦笑道,“这样吧,这件事就交给我,由我去探明董卓最后一处命门所在……”

    “你?”陈蓦愣住了,正要说话,却见张素素好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伸出食指挡在陈蓦嘴上,咯咯笑道,“有些事呀,我们这些女流之辈要比你们这些大男儿更适合,自古英雄难过难没人关,我的小蓦不也是被那唐姬勾去的魂魄么?”

    “我……不是……这……”

    张素素用手指在陈蓦嘴上点了几点,咯咯笑道,“好啦,这件事就交给我,放心吧,董卓即便如何也不过凡夫俗子,如何及地上我张素素通晓仙术?我只需略施魅惑,便要叫他口吐真实,到时候你诛杀董卓,携唐姬远离京师,岂不是美事?”

    望着张素素捉狭的模样,陈蓦张了张嘴,低声说道,“为什么要帮我们……”

    “是你,不是你们!”伸手在陈蓦胸口点了点,张素素表情严肃地纠正了陈蓦的话,“那女人是死是活,与我分毫无关……对!对于你隐瞒她的存在,我很生气,但是我不希望我的小蓦有任何不测,如果有一件事能够增加我的小蓦存活的机会,我会去做,无论什么事,而且不折手段,再者……”

    “再者?”

    张素素低头犹豫了一下,随即忽然抬起头,幽幽说道,“诛杀董卓实对我黄巾有利,如今天下,雒阳以西,董卓独大,雒阳以东,诸侯联合,我黄巾如履薄冰,难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倘若董卓一死,大汉必定崩折,到时那些深藏私心的关东诸侯必定自相杀伐,导致天下大乱,若正当如此,我黄巾便可借此纷乱局面重整旗鼓……”

    一番话直说地陈蓦哑口无言,他哪里想得到张素素竟然想地如此深远。

    犹豫一下,陈蓦问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张素素微微一笑,伸手抚摸着陈蓦脸庞,轻声说道,“我不想骗你……素素永远不会欺骗小蓦……我回去安排一下,等我消息!”说着,她踮起脚尖在陈蓦嘴角轻轻一吻,继而望着他轻笑一声,转身离去。

    望着张素素离开的背影,陈蓦茫然伸手摸了摸嘴角,心情很是复杂。

    然而就在这时,陈蓦忽然瞧见吕布一身戎装从廊庭尽头走来,瞧见陈蓦时似乎有些愤怒,老远便大喊陈蓦名字。

    “陈蓦,为何不去当差?宫门处寻不着你,还道你又与招惹那些飞熊军给我惹事,你……”吕布正说着,忽然瞧见面前走来一女子,低着头,碎步轻盈,片刻间从自己身旁走过,惊鸿一瞥间,吕布的眼中露出几分异色。

    “温……温侯!”陈蓦几步跑了过去,抱拳说道,“末将失职,还请温侯恕罪!”

    说实话,此刻陈蓦心中异常紧张,生怕温侯认出张素素的身份。

    “陈蓦……”

    “末将在!”

    “那女子何许人?”

    “这……”听闻吕布开口问话,陈蓦心中一惊,紧张地额头冒汗,紧声说道,“末……末将也不知,或许是宫内宫女……”

    “哦……”

    见吕布语气有些怪异,陈蓦有些诧异,偷偷抬头一瞧吕布,却愕然他一脸失神地望着廊庭远处,久久不曾转神……

第十四章

    董卓行事果然心狠手辣,不但强行劫走了雒阳的财富与百姓,更叫人在城中各处放火,居民房屋、宗庙宫府,无一幸免于难。

    南北两宫,火焰相接,长乐宫庭,皆为焦土,甚至连先皇及后妃陵寝也不放过,他几乎将雒阳的一切都迁往的长安,临末又是一把大火,将整座雒阳城焚烧殆尽。

    不说那些蛮横的西凉军趁机挖掘官民坟冢,董卓自己则带着金珠、银器、缎匹、宝物数千余人,并天子刘协及后妃,浩浩荡荡望长安而去。

    汜水关守将徐荣死守关隘十日,听闻董卓已经舍弃了雒阳而往长安,便带关内士卒弃了汜水关,前往荥阳。

    待诸侯到了雒阳,见到城中火起,孙坚连忙带麾下士卒前去灭火;陶谦、孔融等大儒则急急忙忙寻找先帝陵墓,待看到陵墓被掘,失声痛哭;而袁绍、袁术兄弟,则久久望着眼前的这片废墟,也不知想着什么。

    正如李儒与张素素预测的那样,待得到雒阳后,诸侯间终究产生了分歧。

    十余路诸侯,竟然只有曹操一人提议追击董卓,别说袁绍、袁术,就连孙坚、孔融等地方刺史、太守也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其实也难怪,毕竟在陆续的战斗中,这些地方刺史、太守的兵力消耗十分严重,孙坚来时三千江东男儿,如今仅剩下寥寥数百人,孔融更是如此,不但士卒折损,更伤了麾下唯一的大将,十余路诸侯中,唯有这两路伤亡最是惨重。

    其实当曹操提出追击董卓建议之时,也有几路诸侯附和,不提眼下早已有心无力的孙坚、孔融,还有徐州刺史陶谦、冀州刺史韩馥、兖州刺史刘岱等等,但问题在于,他们的属地离雒阳实在太远,粮草根本供应不及,要向掌管联军粮草的袁术讨要,袁术又支支吾吾,摆出一脸为难的模样。

    军无粮草焉能作战?以至于这些位诸侯也绝了追击董卓的想法,其实到了这会,他们也看出来了,联军中有些人根本就不是为了大义出兵,要知道诸侯十余路兵马中,唯有两路兵马几乎是分毫无损,一路就是盟主袁绍、一路便是后将军袁术。

    这袁氏兄弟心中打的什么注意,想来那些位刺史、太守也都明白了,无非是坐观成败,享渔翁之利。

    看到这对兄弟的作态,大儒孔融、陶谦二人摇头叹息、心灰意冷。

    早在汜水关时,若是袁氏兄弟能抛除私心,不计较麾下士卒伤亡,强攻汜水关,如何会叫董卓走脱,又如何会叫雒阳百年京师面临此等浩劫?

    庆功宴之上,袁绍、袁术大肆自夸联军功绩,却对率军追击董卓一事只字不提。

    宴后,曹操独自一人率领麾下三、四千曲部兵马追击董卓,不想被李儒算到,大败而退。

    吃了败仗的曹操心中又气又怒,毕竟他只有三、四千兵马,如何能与殿后的吕布军抗衡?

    一愤之下,曹操领着数百残兵回陈留去了。

    而雒阳这边,听闻曹操独自一人连夜追击董卓却反遭伏兵一事,孔融等人大为动容,转而再一瞧袁绍,见他丝毫没有追击的意思,心冷之下,率领千余残部回北海去了,次日,徐州刺史陶谦也回了徐州。

    数日之间,竟有几路诸侯率军返回驻地,期间,又因为玉玺之事,孙坚与袁绍结怨,十余路诸侯联军,竟然在得到雒阳的寥寥数日内便面临崩溃局面,实在令人心叹不已。

    且不说诸侯之间各自结怨、自相杀伐,初平二年一月二十一日,陈蓦带着唐馨儿随吕布也来到了长安。

    长安,那是大汉朝旧日京城,论占地分毫不差雒阳。

    到了长安,陈蓦终于有了一座属于自己的官邸,奋威校尉府,占地不大,也就是比普通屋宅宽敞一些。

    陈蓦将唐馨儿安置在这里,毕竟一直让唐馨儿住在宫内,这实在不像话。

    但奇怪的是,那座府邸,是董卓指派给陈蓦的,而且前后几日内,也没见到董卓派侍女或者护卫过来。

    要知道在雒阳时,唐馨儿使唤的侍女都是董卓派来的眼线,就是为了监视陈蓦,免得陈蓦带着唐馨儿一走了之,但是现在,董卓却并没有派眼线过来。

    难道是说他将陈蓦看做了心腹?

    显然并非如此!

    当然了,除了府邸之外,董卓还赏赐了陈蓦不少金银细软,这多半是一种拉拢的手段,或许如今的陈蓦,已经足够引起董卓的重视。

    至少,当看到吕布与陈蓦同时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董卓心中的压力越来越大。

    其实赐宅一事最高兴的恐怕还要数唐馨儿,因为她终于可以不必住在皇宫内,她根本就不想住在皇宫内,因为那里始终会让她想到自己的身份,虽说刘辨生前还未来得及娶她,但是她却始终耿耿于怀,哪怕有时只有陈蓦与她二人,她也无法放开,离开了皇宫,至少能让她减轻几分压力。

    搬离了皇宫,让她如同得到新生般地喜悦,再没有那些旧日的枷锁,尤其是当府中侍女、护卫喊她夫人时,直叫她心中又羞又喜。

    但遗憾的是,唐馨儿喜悦的心情并没能维持几天……

    那是在搬入奋威校尉府的第三日,唐馨儿正忙着与心腹侍女翠红打扫着院子。

    翠红是唐馨儿最信任的侍女,自从当初曹操将她偷偷带离雒阳皇宫,便在城内找了一处房子等待着主人出宫,却不想陈蓦行刺董卓失败,导致唐馨儿无法离开皇宫,成为董卓制约陈蓦的人质。

    而在迁都的期间,唐馨儿首先就想到了自己最信任的侍女翠红,遂让陈蓦出宫将她带了回来,毕竟,虽说陈蓦救不了雒阳全城百姓,但是一个侍女他还是保得住的,更别说他如今与吕布关系越来越好,换句话说,就算翠红被郭汜、李傕带走,陈蓦照样可以将她带回来,当然了,那多半是借吕布的威信。

    正当主仆二人一边说笑一边打扫院子时,忽然瞧见有位女子从府门走了进来,花容月貌、国色天香。

    凭心而论,唐馨儿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在此之前,她对自己的容貌十分自信,直到她看到眼前的这位女子。

    “你……”唐馨儿诧异地望了一眼守在府邸外的护卫,对那女子盈盈一礼,客气地说道,“这位姐姐,敢问有何事?”

    只见那女人望着唐馨儿咯咯一笑,说道,“再喊一声!”

    唐馨儿愣住了,身旁侍女翠红有些不忿,不客气地说道,“你这人,我家主人客气,你怎么……”

    但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唐馨儿拉住了,只见唐馨儿轻斥一声,随即对那女子盈盈一礼,不失礼仪地说道,“敢问这位姐姐,可是有事?”

    虽说她脸上没有丝毫表露,但是心中难免会暗暗埋怨眼前这个女子的无礼。

    仿佛是看出了唐馨儿的心思,那女子咯咯一笑,嘲讽说道,“你道我当不起你一声姐姐之称?”

    唐馨儿满脸诧异之色,继而面色大变,下意识地抓着侍女翠红的手臂,惊骇地望着眼前的女子,惊声说道,“你……你是张素素?”

    话音落下,那女子咯咯一笑,唬地唐馨儿主仆二人连退几步,要知道张素素何许人,她可是天下黄巾之首,朝廷通缉的要犯。

    不错,站在唐馨儿主仆二人面前的女子,正是张素素,只见她咯咯一笑,望着唐馨儿说道,“你说,一声姐姐,我是当得起,当不起?”

    唐馨儿哑口无言,身旁侍女翠红勉强压制心中的惊骇说道,“你……你快走,不然我喊卫兵了……”说着,她指了指府外的护卫。

    张素素乐了,眼眉一挑,望了一眼唐馨儿,调笑道,“无妨,你就叫那些侍卫把我捉了去……”出入皇宫如无人之境的她,哪里会怕那些护卫。

    见自己的侍女似乎真打算是喊那些护卫,唐馨儿连忙拦住了她,低声说道,“别闹,你先退下!”就像张素素知道唐馨儿的存在那样,唐馨儿也知道陈蓦与张素素的关系。

    “这……”侍女翠红犹豫一下,终究没有违逆唐馨儿的意思,退了下去,只留下唐馨儿与张素素两人。

    “唐姬果然是世间绝色,怪不得能将我的小蓦迷地神魂颠倒……”

    “姐……姐姐说笑了,奴不过是蒲柳之姿,如何比得上姐姐……”

    “小嘴还真甜呀,”张素素轻哼一声,走到唐馨儿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随即抬起右手肆意厮摩着唐馨儿光滑的脸颊,娇声笑道,“啧啧,当真是倾国倾城呐,姐姐我还真不忍心下手……”说到最后两字,她眼中嫉恨之色一闪而逝。

    唐馨儿显然能从张素素的话中感觉出敌意,随即又看到张素素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吓地一动都不敢动。

    望着战战兢兢的唐馨儿,张素素的右手顺着脸颊滑到了她的脖根处,骇地唐馨儿满脸惨白,颤声说道,“张……张素素,你别乱来,若是奴失声招来府外护卫……”

    但是话还没说完,就见张素素一手捏住了唐馨儿的喉咙,冷声说道,“你是在威胁我?告诉你,即便是皇宫,我张素素想去便去,想走便走,区区几个护卫,又能拿我怎样?还是说……你是在试探我敢不敢杀你?”

    “……”望着张素素眼中浓浓杀意,唐馨儿不敢做声。

    “哼!”冷哼一声,张素素逼近唐馨儿,带着浓浓威胁口吻,低声说道,“放心,我不杀你,我可以容忍你,谁叫我的小蓦对你如此痴迷呢?但是你给我记住,小蓦是我张素素的男人,若是你敢从中挑拨……”

    猛然间唐馨儿感到锁在喉咙的手紧了几分,骇地她连连摇头,眼眶一红,险些哭出来,也难怪,从小娇生惯养的她,何曾遇到过这种事。

    就在唐馨儿无助的时候,她忽然看到陈蓦正从府外走入,有心呼救,却被张素素眼神一瞪,吓地不敢出声。

    满意地望了一眼唐馨儿,张素素很快收回右手,转过身去,露出一副无害的笑容,笑吟吟地望着陈蓦。

    “小蓦!”

    “唔?素素?”陈蓦愣了愣,几步走了过来,望了眼张素素、又望了一眼眼眶通红的唐馨儿,仿佛察觉出到什么,皱眉说道,“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就听张素素搂着陈蓦手臂笑吟吟说道,“不就是姐妹间闲聊几句嘛,对吧,妹妹?”

    唐馨儿正要向爱郎倾述方才所受的委屈,却忽然看到张素素冷冷瞥了一眼自己,低头抹去眼角的泪渍,低声说道,“是,是那样的,我……我先回屋去……”说着,她蹬蹬回到屋内去了。

    望着唐馨儿慌慌张张的模样,陈蓦皱眉挣开了张素素的手臂,望着她问道,“到底怎么回事,素素?”

    望着陈蓦眼中的不满,张素素不免有些吃味,打量着府内摆置,淡然说道,“怎么?说她几句,小蓦你就心疼了?啧啧,也难怪,谁叫人家这般花容月貌呢……”

    听着张素素那故意为之的自怨自艾口吻,陈蓦无奈说道,“素素,你到底想说什么?”

    “说我感到很不满呀,要说有多不满就有多不满!”

    望着张素素那赌气的模样,陈蓦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当初是馨儿救了我……”

    “那么现在呢?难道是为了报恩?咯咯咯,我的小蓦何时学会说谎了?”调笑着望了一眼陈蓦,张素素背过双手在院内踱了几步,轻声说道,“放心吧,我不会做出让小蓦为难的事……区区一个女子,我张素素犯不着和她一般计较,再说了,我的小蓦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日后即便是三妻四妾……咳,只要那女人安分守己,我不与她一般见识!”

    “当真?”陈蓦有些怀疑,虽说他没有看到过程,但是看唐馨儿眼眶通红的模样,显然是被张素素欺负地不轻。

    “当真!”张素素娇嗔地瞪了一眼陈蓦,赌气般说道,“不就是在你没回来前瞧瞧她长地什么模样嘛,你道我真会将她怎么样不成?”说着,她轻轻搂住陈蓦,望着她绵绵情意地说道,“素素不会去做让我的小蓦为难的事,不过,小蓦也不许丢下素素……”

    望着张素素眼中的浓浓情意,陈蓦点了点头。

    “嗯!”

    “嘻嘻,”轻笑一声,张素素好似想到了什么,笑容一敛,紧声说道,“董卓迁都长安已有近十日,然朝中局势依然不稳,朝中大臣皆看不惯董卓任人唯亲,暗中联络,欲谋董卓,却不想被董卓得悉此事,今日朝中,董卓借司空张温头颅警示朝中大臣,致使朝中人心惶惶……”

    “唔!”陈蓦点了点头。

    确实,自从到了长安后,董卓愈加霸道蛮横,对待朝中大臣十分苛刻,有时就连天子刘协也看不过去,稍加斥责。

    但是,虽说董卓不曾对天子刘协无礼,但是对待朝臣依然是我行我素,但凡与他作对的,或罢黜、或格杀,毫不留情。

    至于司空张温一事,陈蓦当时也看得亲切、听地清楚,这位朝中元老惨遭不测,无非是董卓杀鸡儆猴,借他头颅警告朝中大臣,尤其是太尉杨彪、司徒王允等这些德高望重的老臣:若敢与他董卓作对,即便是先帝遗老,他董卓照杀不误!

    陈蓦虽然没有资格朝中议事,但他如今也兼着尉卫的职务,是负责把守长乐宫门的四名校尉之一。

    当时司空张温被禁卫拖出来斩首时,陈蓦在旁也是看的真真切切,可怜那老头已如此年迈,最终却还是逃不过颈上一刀,实令人唏嘘不已。

    记得事后陈蓦也问过吕布,问他究竟对董卓说了些什么,吕布只是摇了摇头,当时陈蓦就明白了,这显然是董卓警示朝臣的手段,免得那些大臣又闹出什么事来。

    想着想着,陈蓦忽然一愣,疑惑地望着张素素问道,“素素,你怎么知道的?”

    要知道张温被杀是今天早朝时发生的事,别说长安百姓中尚未传开,就连那些职位低的官吏恐怕也不得而知,但是张素素却仿佛早已知情,这不由让陈蓦惊讶万分。

    “咯咯,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张素素风情万种地望了一眼陈蓦,仿佛被陈蓦称赞般一脸笑容,随即压低声音又说道,“今日我来是想通知你,我已经安排好一切,待过些时日寻个机会接近董卓,问出他命格秘密……另外我还知道,司徒王允纠集了一帮先帝老臣,正密切关注着董卓的举动,倘若董卓一死,这些老家伙便会站出来善后……”说着,她便将关于王允、杨彪等人的动静都告诉了陈蓦,其中诡秘处,别说陈蓦不知道,恐怕就连董卓也调查不到。

    “你……”望着张素素信心十足的模样,陈蓦懵然间看她有种异样的陌生,但转眼间,他又不免苦笑一声。

    如今的张素素,已不再是当初两人逃亡时,在深夜抓着自己手臂哭泣的女孩子了,而是天下黄巾之首!

    每每想到这里,陈蓦不知为何有种莫名的失落。

    尤其是她时而流露出的、仿佛傲视天下般的气势,而这种气势,陈蓦至今为止只在寥寥几个人身上见到过,孙坚、董卓、吕布、曹操……

    “怎么了,小蓦?”见陈蓦发呆,张素素关切地问道。

    陈蓦摇了摇头,将那些胡思乱想全部抛之脑后,说道,“天色不早了,我送送你吧!”

    “就这么急着要赶我走呀?”张素素不满地撅着嘴,随即见陈蓦一脸古怪表情,噗嗤一笑,搂着他手臂咯咯笑道,“好啦,我的小蓦要送送我,素素当然是求之不得呢!不过,素素要小蓦你多陪我一会!”

    “这……”

    “好啦,子时之前,素素一定让你回来陪伴你府内那美人……”

    “子时?!”

    “好啦好啦,快走吧!”

    陈蓦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话便被张素素拉着出了府邸,随即又被张素素拉上了一辆停在对面街口的马车。

    望见那辆马车陈蓦就有些傻眼,因为在他眼前的可不是普普通通的马车,装饰很是华丽,陈蓦敢打赌,偌大长安城内,能拥有这等马车的人家绝对不超过二十人。

    望了一眼那名对自己弯腰行礼的马夫,陈蓦仿佛做贼般登上马车,低声说道,“这……你也太张扬了吧?”要知道张素素可是举国通缉的要犯,是天下黄巾之首,她那颗人头,值整整千两黄金,足以抵过一般城池两三年的赋税,如此一笔财富,哪怕正人君子恐怕都会起了歹心。

    “嘻嘻,放心吧!”张素素嘻嘻一笑,随即轻咳一声,沉声对马车外那名马车说道,“回府!”

    “好咧,大小姐!”

    回府?大小姐?

    那马夫并非黄巾?陈蓦愣了愣。

    要知道黄巾中,虽说周仓、裴元绍曾喊张素素为小姐,但那是因为他们身份不同,而其他黄巾喊张素素多半都是少主,因为她是人公将军张梁的女儿,是张氏兄弟一家留下的唯一血脉,除她以外,就算张角的爱徒张白骑也当不起少主这个称呼。

    因此,陈蓦一听就听出不对来。

    就在这时,陈蓦突然想起一事,在他登上马车之前,他依稀见到马车顶棚边角悬挂这根红线,线上各自吊着一枚竹牌,迎风摆动间,竹牌上那一个[王]字,清晰可见……

    马车……

    竹牌……

    她竟然混入了司徒王允府中?!

    望着轻笑不止的张素素,陈蓦一脸骇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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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末年立志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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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文中事项内容,参照三国志,毕竟已经有一本参照三国演义了。)东汉末年立志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东汉末年立志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东汉末年立志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