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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贱宗首席弟子     东汉末年立志传txt下载     东汉末年立志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 黄巾之名(六)

    袁术终究没有出尔反尔,再次下令进攻,或许为了顾全作为一方之主的诚信,或许他也忌惮着陈蓦的存在。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尤其是万人敌的猛将,足以左右一场战局的胜败,就好比方才,陈蓦虽说还没有资格被称为万人敌,但是,他却顺利地扭转了黄巾一败涂地的局面,虽说只是暂时。

    袁术退兵了,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他会不会在第二天卷土重来,毕竟今日的些许挫折,无非是最初袁术麾下的部将们太过小瞧陈蓦,以至于被陈蓦成功地挟持了袁术。

    孤身一人闯入成百上千军中,挟持了对方主公,这简直称得上是奇迹,只是可惜这种奇迹显然不会发生第二次……

    当陈蓦来到冀北黄巾藏身的山中时,存活着的冀北黄巾已是所剩无几,他一眼望去,几乎所有人都身负重伤,有的失去了一条胳膊,有的脑袋上缠着白布,甚至于有几名黄巾身体中箭,勉强靠在树旁苟延残喘。

    黄巾,何曾落魄到这种地步?!

    浑身鲜血的陈蓦默默地走向山上,黄巾士卒们纷纷为他让开道路,虽说此地仍有几十名活口,却无一人说话,气氛很是压抑。

    没走几步,陈蓦瞧见了张白骑,此时的张白骑,早已不复当初雒阳时的潇洒,白袍浸血,身负重伤,看他脸上疲倦神色,很显然是好几天未曾合眼。

    “陈统领……”张白骑勉强举着受伤的胳膊抱了抱拳,眼神中带着敬意、带着欣慰、也带着些许的尴尬。

    “怎么落到如此田地?”望着张白骑如此模样,陈蓦心中有些感慨,虽说两人间的关系并不是那么友好,但是张白骑对于黄巾的忠诚,却让陈蓦倍感钦佩。

    张白骑闻言摇了摇头,苦笑说道,“长安一役,我军大败,好不容易逃到此地,却和周头领、裴头领等人失散了,也不知这些兄弟现在如何……”说着,他犹豫一下,舔舔嘴唇,压低声音望着陈蓦诚恳说道,“既然陈统领赶来,想必是听说了张某托人带去的话,张某这条命,陈统领可以随时来取……”

    望着张白骑诚恳的目光,陈蓦默默点了点头,岔开话题问道,“素素呢?”

    只见张白骑闻言转头望向山中,长长叹了口气。

    “去包扎一下!”顺着张白骑的视线望了一眼,陈蓦轻轻拍了拍他肩膀,顺着小道走上山去,走了大约百来丈,就望见张素素孤身一人坐在一块石头上,托着下巴失神地望着面前的空地。

    见张素素安然无恙,陈蓦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走上前轻声唤道,“素素……”

    似乎是听到了陈蓦的声音,张素素茫然地转过头来,那失焦的目光看地陈蓦心中不觉有些心疼。

    “小……蓦?”

    望着陈蓦足足四、五秒,张素素涣散的眼神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光彩,只见一脸惊意地站起身来,拉住陈蓦那沾满鲜血的披风,连声说道,“小蓦,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回事?受伤了么?”

    话音刚落,只见她脸色表情一滞,茫然地望了望四周,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随即,她脸上的惊色渐渐退下,放开陈蓦披风,转过身去,咬着嘴唇说道,“你……你还回来做什么?我……我不再需要你了……你还回来做什么,你走啊!你走啊!”说到最后,她越来越激动,双肩颤抖,泣不成声。

    “素素……”

    陈蓦不忍地走上前,将她搂在怀中,却见她转过身来,扑在自己怀中嚎嚎大哭。

    “全完了,全完了,什么都没有了,小蓦……数万黄巾信徒,什么都没有了,数万黄巾信徒啊,父亲与伯父毕生的心血,都没有了……小蓦……”

    “素素……”

    陈蓦显然没有料到张素素竟然如此失态,转过头望向一旁,却正好见到张白骑黯然地垂下头去,叹息不已,而其他黄巾士卒,皆是一副眼眶通红,一脸悲愤。

    说实话,陈蓦从未见过张素素如此伤心、如此失态,在黄巾信徒们面前,她向来都是保持着作为首领应有的威严,但是眼下,她却当着这残存的几十名黄巾士卒嚎嚎大哭,泣不成声,这足以表明,长安大败对她造成的打击究竟有多么地沉重。

    说到底,她张素素终究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小女人,要是在后世,这个年龄的女孩多半饱受着父母的疼爱,哪里会像她那样,肩负着如此沉重的责任。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素素的哭声才渐渐退了下来,陈蓦低下头一瞧,却发现她竟然睡了过去。

    也难怪,毕竟张素素也是好几宿未曾合眼,憋着心中的委屈与苦楚无法倾述,而眼下一番痛哭,她的精力显然也到了极限,是故倒在陈蓦怀中睡了过去,或许对她来说,陈蓦的怀抱才是世上最令她安心的地方。

    陈蓦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将张素素的身体挪了挪,让她能以一个舒适的姿势躺在自己怀中,望着她眼角的泪水,陈蓦心情有些沉重。

    这一觉,张素素一直睡到夜半星稀时分才幽幽转醒,当她发现自己躺在陈蓦怀中时,脸上不觉露出几分羞涩与尴尬,毕竟她之前实在是太失态了。

    “你……没走?”张素素尝试着挑起话题,毕竟两人都沉默着的气氛,让她感觉有些无法适应。

    “啊,我回来了……”

    张素素默默地抚摸着陈蓦甲胄上早已干涸的斑斑血迹,随即抬起头,望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苦涩说道,“事到如今,你还回来做什么,结束了,都结束了……我本以为可以借长安振兴黄巾,却未曾想到……”说着,她摇了摇头,心灰意冷地说道,“是上天要亡我黄巾……人,哪能和天意抗衡?”

    望着她眼中的绝望,陈蓦哑然无语,忽然,他望见了不远处那杆迎风招展的黄巾旗帜,遂指着它说道,“素素,你看,黄巾的大旗还没有倒下!”

    张素素苦笑一声,涩声说道,“那又如何?”

    只见陈蓦深深吸了口气,仰起头朝着夜空大声喊道,“听闻上有九尺神明,倘若我黄巾绝于此地,则天降神雷将此杆旗帜打断,倘若我黄巾气运未免,则旗杆无损,旗帜无损!”

    话音刚落不久,就见天边隐隐有轰隆隆雷声传来,隐约能见到道道闪电划破天宇,甚至有几道闪电竟然就打在黄巾大旗附近的树木上,熊地一声燃起了大火。

    一时间,别说附近那几十名黄巾目瞪口呆,就连陈蓦也有些傻眼,毕竟他的本意只不过想安慰一下张素素,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出现如此天象。

    猛然间,有一道闪电直直劈在那杆黄巾大旗,将旗杆劈断,缓缓倾倒,望着那倾倒的旗杆,张素素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喃喃说道,“天意如此……”

    望着她绝望的目光,陈蓦心中猛然涌出一股不知名的情絮,松开张素素,几步上前,双手一撑将那旗杆撑住,仰头厉声喊道,“此旗还未曾倒下!”

    话音刚落,天空雷声大作,连接劈下无数道闪电,甚至于有几道堪堪劈在陈蓦脚边。

    一时间,夜空亮如白昼,望着陈蓦手扶旗杆屹立在电闪雷鸣之中,附近的黄巾士卒直看得目瞪口呆。

    “小蓦,快回来!快回来!”张素素竭力嘶喊着,不住地想挣扎着站起来,只可惜她此刻太过于虚弱,只能一脸心慌,眼睁睁看着不远处的陈蓦。

    在那些黄巾甚至是张白骑目瞪口呆的视线下,陈蓦死死扶着旗杆,充血的双目怒视天空,他那翻滚的戾气中,隐约间有一头凶兽冲天咆哮,闪烁丝丝电光。

    不知为何,天空中的闪电渐渐消退了,但是那“咕隆隆咕隆隆”的声音却未曾消失,甚至比起之前更加强烈,仿佛是上天传达的警告。

    望着此情此景,黄巾士卒们一个个屏紧呼吸,不敢说话,也不知僵持了多久,天边渐渐放亮,那笼罩在夜空的雷云,竟然悄然无息地退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陈蓦扶着旗杆大笑起来,虽说豪气,但倘若细细听,恐怕不难听出他笑声的不自然。

    其实刚才陈蓦心中也是坎坷不已,虽说他身上穿的仅仅只是皮甲,但是那会儿的闪电还是令他毛骨悚然,直到现在,他依然余悸未消。

    “陈统领!陈统领!陈统领!”也不知是何人挑头,那残存的几十黄巾振臂高呼,那何止是士气高涨。

    “怎么会……天意……”张素素难以置信地望着陈蓦,望着陈蓦从一名黄巾士卒手中接过绳索,将那杆被雷劈断的旗杆牢牢绑住,随即走到自己面前,指着张白骑等几十名黄巾,凝声说道,“黄巾还没有完,至少还有你,还有张统领,还有此地数十位弟兄!只要我们还在,黄巾就还没有倒下,依然可以东山再起!”

    张素素强忍着夺眶的泪水,不住地点头,随即好似想到了什么,弱弱问道,“那……你呢?”

    望着张素素期盼的目光,陈蓦深深吸了口气,重重点了点头。

    “唔!”

    与此同时,某山巅峰一座道观中,那位曾经为陈蓦算过一卦的先生正独自坐在道中,望着眼前摆置的棋盘,不住地摇头,半响拿起一枚棋子,却久久未曾落下。

    只见那棋盘上有团团黄气,或大、或小,或增、或减,此起彼伏,玄妙非常。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先生这才将手中棋子落置棋盘,喃喃说道,“黄巾气运将尽,你却要逆天而行……哼!逆天施为,终不得善果,今日稍做警告,望你好自为之!”

    说罢,他伸手一拂衣袖,那棋盘上的团团黄气顿时无影无踪,与普通棋盘无异。

    天明时分,张素素、张白骑以及陈蓦三人聚在山中,商议对策。

    回想起当初商议大事时大小头目无数,如今却仅仅三人,张白骑不禁叹了口气,率先说道,“师妹,不若先投青州,汇合管亥数千弟兄,养精蓄锐,再做打算?”

    张素素摇了摇头,凝声说道,“在长安那些日子,素素也想了许多,四处飘零终究不是办法,为此,素素才那般期望守住长安,只可惜……唉!凭黄巾之名完成伯、父遗愿,终非易事,如今天下大乱,各地刺史、太守拥兵自重,取之不易,莫说天下,恐怕一州一郡都难以夺取。为何,只因我黄巾不占大义,毫无根基,更何况还有不少贼子假借我黄巾名义祸害各地,我黄巾之名,如今在百姓心中与一般强盗、贼子无二……”

    张白骑点点头,说道,“确实!我黄巾往日与官军作战,输就输在没有根基,胜则一鼓作气,势如破竹,败则一败涂地,再难恢复元气,倘若能占据半郡片县,韬晦养光,积聚粮草、器械,长则五年,短则三载,必定有一番作为,只是如今中原、河内、江南各地皆被地方诸侯占据,我黄巾难有地方落脚啊!”

    “这一点素素方才想过,”望了一眼陈蓦,又望了一眼张白骑,张素素沉声说道,“所以,我打算率黄巾投袁术!”

    “什么?”陈蓦与张白骑满脸惊异。

    第二日清晨,袁术从帅营榻上起身,一番梳洗后,左右护卫便奉上饭食。

    袁术举起筷子,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那一柄寒彻心扉的短剑,不觉胃口全无,勉强吃了一些,便叫左右将饭食撤下,随即招来营内众将、并谋士杨弘,沉声说道,“诸位,昨日一战,我军颜面大失,不曾想那张白骑竟如此顽死抵抗……”

    见袁术对昨日被陈蓦挟持此事只字不提,帐下数位大将自然不会傻傻地将此事提起,只当不曾发生过,各自心照不宣。

    “主公放心,张白骑区区数十人,而我军中尚有精兵数千,杀他如屠鸡宰狗……”

    “李将军说的是,主公威震江南,区区张白骑,何足挂齿,末将不才,愿提张白骑头颅以报主公知遇之恩!”

    帐内大将纷纷开口请命,将昨日一败尽数归于张白骑。

    见麾下部将如此识趣,袁术面色好看了许多,然而就在这时,忽然有一名小卒匆匆跑了进来,手捧一封信函,叩地禀道,“启禀主公,黄巾贼首张素素在营外求见!”

    袁术愣了愣,皱眉说道,“这妖女来我营做什么?”说着,左右护卫从那名士卒手中接过信函,递给袁术。

    袁术扯开信函,粗粗一看,表情顿时愕然不已。

    “主公,”袁术帐下谋士、长史杨弘拱手问道,“且不知那妖女写了什么?”

    只见袁术放下信函,神色怪异地说道,“信中写道,那妖女要投我麾下……”

    话音刚落,帐内众将纷纷说道,“主公不可,黄巾恶名昭著,天下共讨之,倘若主公收留他们,岂不是与天下为敌,与大义为敌?!”

    袁术默默地点了点头,忽然转头望向杨弘,问道,“你意下如何?”

    杨弘淡淡一笑,拱手说道,“天下之事,难以两顾,凡事皆有利弊,当要取舍。杀此妖女,利于主公威名,然而却会招来黄巾仇恨;倘若收降此拨贼子,却又有损于主公名望,不过却平白得了青州黄巾数千人,以及张白骑与陈蓦这两人,张白骑足有统帅之资,陈蓦不愧猛将之名……”说着,他神秘一笑,压低声音说道,“在下意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主公的志向,倘若主公志在三公九卿、一方之尊,不若杀此妖女以扬名天下;倘若不然,在下劝主公务实,需闻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况且良帅乎?况且猛将乎?”

    袁术听罢连连点头,抬手说道,“传令辕门,放那妖女进来!”

    “诺!”

    没过多久,张素素便在一名袁兵的带领下走入帐中,身后跟着陈蓦与张白骑。

    一见到张素素身后的陈蓦,帐内众将眼中一惊,纷纷拔剑,眼神警惕地盯着陈蓦一举一动,生怕他又挟持了自家主公。

    “咯咯咯!”张素素掩嘴轻笑一声,声音如黄鹂一般,清脆说道,“袁使君,此乃贵地待客之道乎?”

    见自己麾下部将如此失态,袁术眉头一皱,不渝说道,“倘若当真是贵客,那自然另当别论!只是阁下嘛……”说着,他瞥了一眼张素素,见张素素竟然生得如此美艳绝伦,眼中露出几分惊讶。

    “咯咯,听闻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今日我三人乃为使节而来,倘若使君行不义之举,这若是传出去,恐怕不好……”

    话音刚落,就见袁术部将陈兰沉声喝道,“杀的就是你等贼子!”说罢正要动手,却惊见陈蓦也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柄短剑来,冷冷地望着自己,他愣是没敢上前。

    见陈兰被陈蓦气势震慑,袁术脸色更是不好看,狠狠瞪了一眼陈兰,骂道,“退下,丢人现眼!”

    陈兰默然退后,收剑入鞘。

    见帐内气氛有些紧张,袁术帐下谋士杨弘赶紧出来打圆场。

    “来人呐,来不速速设席,请……唔,请张天师与两位将军入座?”

    几名袁兵匆匆入帐,在帐门处设了三处席位。

    “多谢袁使君!”张素素莞尔一笑,神色自若地入席坐下,她身旁的陈蓦与张白骑对视一眼,分别坐在左右。

    心中惊讶于张素素的美艳,袁术似笑非笑地说道,“张天师的胆子可真大啊,区区三人就敢来我营中,如此豪情,实不逊我辈男儿……”

    张素素掩嘴一笑,恭敬说道,“袁使君过奖了,素素只是弱质女流,哪敢与使君相提并论?袁使君的威名,在江南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小女子可是素来便敬仰袁使君的!”一番褒美之词直说得袁术面露喜色,心花怒放。

    “哈哈哈,说的不错,我袁家四世三公,放眼天下,何人能与我袁家相提并论?只是嘛……”说着,袁术故意迟疑了一下,望着张素素半响,戏谑说道,“倘若不是我袁家如此强盛,你等又如何会来投奔?”

    帐内众将哈哈大笑,眼中尽是轻视之意,却张素素微微一笑,不亢不卑地说道,“想来是使君误会了,素素何曾说过要投使君麾下?”

    帐内笑声顿时戛然而止,只见袁术眼睛一眯,望着张素素冷声说道,“你敢戏弄我?”

    “绝无此意,”张素素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想来是小女子写得不够详细吧,小女子信中的[投],并非是投入使君麾下,而是想与使君合作……”

    “合作?”袁术愣了愣,哈哈大笑,指着张素素嘲讽说道,“你如今势穷,麾下不过区区数十伤兵残卒,也敢妄言与我袁公路合作?”

    帐内众将亦是哄堂大笑。

    面对着众多嘲笑,张素素面不改色,顾自说道,“我麾下有精兵二十万,如何不能与使君合作?”

    袁术听罢一愣,诧异说道,“你有精兵二十万,在何处?”

    只见张素素莞尔一笑,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袁术的眼中隐隐泛起几分怒意,沉声说道,“我好心召你入营阐明来意,你却几番戏弄,莫不是以为我袁术不敢杀你?”

    “使君莫要动怒,且听素素道来,”张素素拱拱手,恭敬说道,“古人云,得一猛将,胜过十万兵,我师兄张白骑,尽得大贤良师真传,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如此,可抵十万兵否?”

    袁术愣了愣,回想起前些天张白骑驱使妖术,仅凭数百黄巾便挡住自己数千人马,无言以对,只好点头。

    “再者,”张素素望了一眼陈蓦,带着几分自豪说道,“我黄巾之中统领陈蓦,久经沙场,英勇善战,一身武艺,鲜有敌手,他,可抵十万兵否?”

    袁术闻言下意识望了一眼陈蓦,回想起昨日此人孤身一人杀入军中将自己挟持,如此猛将,确实叫他不禁有些怦然心动。

    “再者,我黄巾自大贤良师起事以来,天下百万信徒跟随,如今虽稍受劫难,却无损于根基,别的不说,光说在青州,便仍有数千精锐,此事想来使君应该听说,只要我振臂一呼,四方信徒必定蜂拥而至,如此,为何不能与使君合作?”

    “……”袁术深深地望着张素素,半响之后点了点后,说道,“你且说说你心中打算!”

    只见张素素轻笑一声,随即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我黄巾助使君夺取天下,问鼎九五,待事成之后,使君则奉我黄巾为国教!”

    一席话说得袁术面露惊骇之色,拍案喝道,“放肆!”

    帐内众将一听,纷纷拔剑将张素素三人围住,陈蓦与张白骑当即站起,拔剑相迎,然而张素素却仿佛没有看到眼前的危机,仍旧笑吟吟地望着袁术。

    也不知过了多久,袁术挥了挥手,喝道,“都退下!”说罢,他转头望着张素素半响,咳嗽一声,神色尴尬地说道,“我袁公路对大汉忠心耿耿,岂会有何非分之想……你今日既要投我,且不能听你一面之词,当要有所表示!我说出三件事,只要你等能办到,我袁公路便收留你等!”

    张素素顿时会意,轻笑说道,“使君但说无妨!”

    只见袁术深深望了一眼张素素,心中犹豫一下,沉声说道,“其一,你既然说你黄巾根基未损,那好,半月之内,我要见到五千精兵!”

    张素素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咯咯笑道,“这有何难?使君且说另外两件!”

    只见袁术站起身来,抬起右手虚虚一握,面露凶狠之色。

    “我要传国玉玺!我要孙坚首级!”

第三十一章 黄巾之名(七)

    袁术提出的三个条件,无疑是非常苛刻的。

    其一,他要张素素等人在半月之内筹集五千精锐,这谈何容易?

    要知道如今黄巾几乎是伤亡殆尽、全军覆没,莫说五千精锐,就连凑齐五千人恐怕也绝非易事,就算加上青州的三千余青州黄巾,也仍有两千人的空缺,更何况区区半月,如何来得及将青州黄巾召集至此?

    其二,袁术要传国玉玺。

    据说,董卓让出雒阳后,长沙太守孙坚在皇宫内一枯井中发现了这件国之神器,莫说这传说是否真切,就算传言属实,如今玉玺在孙坚手中,他又如何会轻易割让?

    其三,袁术要孙坚首级。

    很显然,自雒阳玉玺之事发生以后,过去依附袁术的孙坚从此与袁家分道扬镳,率军转战江南,一举夺得郡县无数,实力大增,为袁术所忌惮,更兼袁术曾屡次向孙坚讨要玉玺,派出的使节皆被孙坚乱棒打出,也难怪袁术怀恨在心,但是,孙坚是好对付的人物么?他可是成名已久的万人敌啊!

    这三件事,无论哪一件都成为了张素素、张白骑乃至陈蓦心中的困扰,但是眼下局势,他们却不得不承担如此苛刻的条件,谁叫黄巾如今落魄,只得寄人篱下、仰人鼻息呢?

    初平二年四月,张素素在下蔡发出号召,号召天下黄巾信徒聚集下蔡,只可惜长安一战已经牺牲了太多太多的黄巾信徒,以至于听从这道号召赶来下蔡的,寥寥无几。

    整整十日光景,张素素竟然只聚得区区百余黄巾,回想起当初百万黄巾浩浩荡荡起义,征罢各郡县,令无数官军闻风丧胆,再看看如今凄凉局面,实令人心叹不已。

    而在此期间,陈蓦则向张素素询问了长安一战的事宜,毕竟他还是无法相信张素素竟然败得如此彻底。

    要说计谋,张素素心思缜密,张白骑行事稳重,应该不至于会出现差错;要说猛将,当时张素素用妖术控制了吕布,令吕布对她言听计从,有如此猛将相助,仍然无法保全长安?

    “吕布?”见陈蓦问起此事,张素素苦笑说道,“小蓦不知,那吕布虽说英勇异常,善于领兵,但终究不过是一莽夫,再者,他受我妖女所魅,期间……”说着说着,她低下头去,神色尴尬,不敢望向陈蓦的视线。

    陈蓦这才恍然大悟,要知道张素素以魅惑之术将吕布迷地神魂颠倒,以至于吕布满脑子都是她的丽影,领兵在外时,昼夜魂不守舍,又何谈与郭汜、李傕作战?

    张素素不禁有些心慌,急忙将当初的经过一五一十告诉了陈蓦,只听得陈蓦脸色微变。

    “什么?郭汜、李傕二人麾下有一谋士懂得妖术?”

    见陈蓦满脸诧异,张素素点头说道,“素素也倍感诧异,素素曾以为,偌大天下习得仙术者,仅素素与师兄白骑,却没想到郭汜、李傕二人帐下那谋士亦懂仙术,以至于师兄前去袭营时反被埋伏,功败垂成!”

    陈蓦听罢心中更加诧异,疑惑问道,“那谋士当真如此厉害?”

    “确实如此,”张素素点点头,心有余悸地说道,“此人用计,狠毒异常,素素连番用计却一一被他看破,不但如此,他又将计就计,折我万余将士,素素无奈,只得施展仙术,在两军厮杀之际召来黑风,没想到那谋士亦懂仙术,竟将那股黑风折转,以至于我军大乱,一败涂地……”说着,她苦涩地摇了摇头。

    陈蓦听罢,皱眉问道,“天下究竟有多少人懂得妖术?”

    只见张素素思忖一下,沉声说道,“天下虽大,然大多是凡夫俗子,无缘学习仙术,要有可能……唯有天书!”

    “天书?”

    “嗯!那天书乃是素素大伯父从山中机缘巧合得到,共分《天》《地》《人》三卷,每卷又分上下册,是故总共六本。其中天卷上册名《六丁六甲》,意在[天威],倘若有人能得此奇书,便能观气运、知天命,驱龙、凤、虎、龟四象,行云布雨,即便是六月飞雪、腊冬烈日亦不在话下!”

    “嘶……”陈蓦只听地倒抽一口冷气。

    “天卷下册乃《奇门遁甲》,意在[天意],这本奇书虽说乃下卷,但其中威力比之上卷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得此奇书者,便能设八门奇阵,休、生、伤、杜、景、死、惊、开,能倒转气运、逆天改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虽不出门户,亦知天下大事!”

    陈蓦听罢哑然无语,好奇问道,“那地卷与人卷呢?”

    “再者,地卷上册《龟甲神章》,通晓九宫阵法,能以乾、坎、艮、震、中、巽、离、坤、兑九宫算天下大事,虽比不过天卷,但亦非寻常卦术能比,而且此书上详细写尽了众多符术之秘用,能撕纸人变作百万雄兵,师兄所习撒豆成兵,最初亦是来源于此书;其次,地卷下册,《百战奇略》,包罗万象,天下兵法皆在其中,排兵、布阵,攻城、掠地,以及攻城器械之打造秘法,皆详细写于此书之内,则此书者,便得地利,遇山有开山之法,遇河有塔桥之法,攻城有攻城之法,天下虽大,却无不可去、不可取之处!

    再次,便是人卷,上册《丹鼎》,下册《兵图》,意在[人和],威力远远不及《天》、《地》二卷,却也有一番妙用,所谓人定胜天,也并非没有可能,小蓦当初所吃下的丹药,便是来自于人卷,只是……”

    见张素素说到此处戛然而止,陈蓦苦涩一笑,他知道张素素想说什么,无疑是那些丹药损人阳寿,而他,则吃了整整七粒……

    苦笑着摇了摇头,陈蓦将往日回忆抛之脑后,好奇问道,“这六本天书可在你手中?”

    张素素摇了摇头,皱眉说道,“素素虽幼年看遍那六本天书,然此刻却无一本在手,据师兄说,当日大伯父见自己时日无多,恨大汉气运不灭,便以奇门遁甲强行断了大汉气运,惹恼了上天,降下雷劫,待大伯父死后,那六本天书各遁东南,从此音信全无……”

    “照这么说,难道郭汜、李傕帐下那谋士便是得了其中一卷天书?”

    张素素微微摇了摇头,沉思说道,“并非如此!小蓦不知,当初素素驱天象,召来黑风,却被郭汜、李傕二人帐下谋士破解,能办到这一点,唯有习得天卷仙术才能办到,但是,素素也曾用奇门遁甲算过此人,有缘得六本天书者,必定是天命、王佐之相,而此人虽福寿禄全,却无资格手掌天书,只是既然没有天书,他如何懂得仙术,此事素素百思不得其解,或许是有人教他……”

    “何人教他?”

    “若非手握《六丁六甲》之人,便是身怀《奇门遁甲》之士!”

    两人正说着,忽然张白骑急匆匆走了进来,见到张素素与陈蓦,面色欣喜说道,“师妹,陈统领,成了!成了!”

    张素素与陈蓦对视一眼,心中疑惑,问道,“成了?何事成了?”

    只见张白骑兴奋地险些手舞足蹈,欣喜喊道,“师妹不知,城外有数千人来投奔我黄巾!”说着,他望向陈蓦,又佩服、又高兴地说道,“不想陈统领威名已传至江南,陈统领不知,城外那些人皆是冲着陈统领威名而来!”

    “为我而来?”陈蓦心中愕然,与张素素、张白骑一道走出屋外,却惊愕望见下蔡城中街道人满为患,一个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将整条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大哥,大哥!”

    陈蓦隐约看到人群中有着垫着脚大喊,细细一看,愕然发现刘辟被堵在众多壮汉之中向自己挥手。

    “该死,你们这些混账,还不给我让开!”骂骂咧咧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刘辟几步跑到陈蓦面前,笑嘻嘻说道,“大哥,小弟们来投奔你了!”

    “这……”陈蓦满脸诧异地望着街道上数千壮汉,惊地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龚都也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见陈蓦满脸诧异,笑着解释道,“大哥,这些都是我汝南一带绿林豪杰,往年因苛税繁重,无奈落草为寇,前些日子我与刘辟听闻大哥孤身一人来到下蔡搭救张天师,唯恐大哥有何不测,是故联络了汝南一带豪杰,没想到这些位弟兄一听大哥威名,争相投奔我兄弟二人。到了下蔡,本以为大哥正与袁术厮杀,却不想为何解了兵祸,在此招兵买马,是故赶来投奔大哥!”说着,他对陈蓦重重一抱拳。

    话音刚落,就见那些壮汉振臂高呼。

    “陈统领!陈统领!陈统领!”

    望着刘辟、龚都,陈蓦心中十分感动,默默地点了点头,拍了拍二人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张素素与张白骑也是十分欢喜,毕竟半月期限将近,一日见聚得近三千绿林豪杰,无疑是一件好事。

    然而片刻之后,张素素眼中的笑意便荡然无存了,因为她瞧见了一个女人……

    “馨……馨儿?”望着唐馨儿从人群中走向自己,陈蓦不觉有些尴尬。

    只见唐馨儿走向陈蓦,盈盈一施礼,轻声说道,“夫君……”

    猛然间,张素素眼神一缩,那一声夫君,如同惊雷般响彻在她耳边,她深深望了一眼唐馨儿,默默转身走到屋里去了。

    或许是太过于欣喜,张白骑并没有注意到张素素的异常,仍就兴奋地望着街上众多来投奔的汉子,望着他们高呼陈统领,张白骑很庆幸自己派出的人找寻到了陈蓦。

    “张统领!”

    随刘辟等人一道赶来的徐和抱拳向张白骑复命。

    “好,好,做得好!”张白骑重重地拍着徐和肩膀,毕竟如今黄巾几乎已是山穷水尽,此刻仍然留下来的,无疑是贯彻甲子年黄巾信念的真正黄巾!

    从这一日开始,下蔡这座小城的人口急剧增加,再接下来的几日中,四方黄巾相继赶来,其中包括周仓、裴元绍以及其他几名在长安与张素素失散的头领们,以及曾经青州黄巾渠帅张牛角的义子张燕,以及他麾下于毒、穆固、严平等头目,还有当初南阳黄巾残部刘石、郭太、杨凤等人。

    在短短数日内,下蔡城内竟然又聚集了近四千黄巾,以至于半月期限将满时,让前来视察究竟的李纲与杨弘二人倍感意外。

    尤其是杨弘,最初他并不以为张素素能够在半月内聚集起五千人,他当初之所以不开口,无非也是想杀杀张素素的傲气,毕竟他想为自家主公招揽的,仅仅是懂得妖术的张素素与张白骑,以及之前一战万夫莫敌的猛将陈蓦,至于其他黄巾,他显然没有放在眼里。

    但是他万万没有料到,张素素竟然真的办到了……

    在见过了城内那近四千黄巾士卒后,杨弘对张素素高看了几分,坐在下蔡城内县府厅中的他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回去要劝主公善待这波黄巾,毕竟张素素、陈蓦等人在黄巾之中的名望实在叫他有些惊异。

    但是他身旁的李纲却似乎有些不渝,也难怪,谁让那一日陈蓦的行为实在太损及袁术麾下这些位大将的颜面呢。

    “军师,恐怕不对吧,主公前些日子说的,那可是五千精锐,如今期限已至,他们却只招来四千乌合之众,如此也可?”

    话音刚落,就见厅中周仓、裴元绍、张燕、于毒、杨凤等黄巾头目拍案而起,怒视李纲骂道,“何谓乌合之众?!”

    李纲冷哼一声,轻蔑说道,“怎么?想造反?”说罢,他身后几十护卫拔刀向前。

    众黄巾头目心中倍感愤怒,却又不敢造次,毕竟如今黄巾寄人篱下,杀了李纲事小,万一惹恼了袁术,那可就麻烦了,毕竟下蔡城是袁术让给黄巾的,城中百姓、官吏皆是袁术的人,袁术若是想要拿回去,易如反掌。

    愤慨期间,众黄巾头目转头望向坐在厅内的陈蓦,毕竟陈蓦于千军万马中挟持袁术的事迹,早已传遍黄巾将士之中,以至于就连新来投奔的张燕等人心悦诚服,皆以陈蓦马首是瞻。

    而杨弘显然也注意到了众黄巾头目的动作,见陈蓦抬起头来,他心中没来由地一颤,回头冲着李纲身旁护卫喝道,“还不速速收了兵刃?!”

    那些护卫皆望向李纲,其实李纲见到陈蓦抬头冷冷望着自己心中也不由有些发怵,因此顺势下台,淡淡说道,“军师乃此行之主,既然军师发话,我等岂敢不听!退后!”

    只是在待喝退了身旁护卫后,李纲心中亦觉得有些不甘心,淡淡说道,“就算这些士卒可堪一用,数量亦对不上,主公说的,可是五千人呐!”

    见李纲揪着这一点不放,杨弘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却见有一人身穿皮甲大步闯入厅中,遂闭口不言。

    来的正是如今暂时作为守城将领的刘辟,只见几步走入厅中,抱拳说道,“大哥,城外来了好些骑兵,数量众多,不下千人!”

    陈蓦皱了皱眉,与张白骑、张素素对视一眼,心中有些疑惑,转头望向杨弘,见他似乎毫不知情,心中更感惊疑。

    “出去看看!”

    众人走出屋外,来到城墙之上,放眼望去,果然见到城外停着一队骑兵,粗粗一算,竟有一、两千之多,但是看军中旗号,却并非袁术兵马。

    “此乃下蔡,你等乃是何处兵马?”张白骑手扶城墙喝问道。

    只见城下骑兵中有一将策马而出,也不答话,冲着张白骑喝道,“奋威将军陈蓦,可在城中?”

    城墙众人闻言,都转头望向陈蓦,却见陈蓦俯身细细一打量城下那将,面露惊讶之色,诧异说道,“你……你是王思?”

    没想到城下那将一听,当即面露欣喜之色,大声喊道,“果然是陈将军!”

    说罢,军中又有几名将军策马而出,陈蓦细细一看,惊讶发现竟是当初自己麾下三河骑兵部将王充、李扬、吴昭三人。

    “你等为何在此?”

    只见陈蓦当初的副将王思抱拳喊道,“当初将军辞官,我等弟兄惋惜不已,前些日子郭汜、李傕二人占据长安,我等弟兄不欲投他,本想投陈留曹孟德,却不想路过颍川时听闻有人孤身剿灭一波山贼,我等弟兄心疑恐是将军所为,遂顺道南下,三日前听闻将军在下蔡招兵买马,故日夜兼程,赶来投奔!”说罢,他手一挥,近两千三河骑兵都翻身下马,叩地抱拳,口呼将军。

    整片城墙鸦雀无声,别说陈蓦满脸惊愕,就连李纲、杨弘二人亦是惊地说不出话来,而其余黄巾头目,则更是目瞪口呆。

    “嘿,”瞥了一眼傻眼的李纲,裴元绍戏谑说道,“如此,就够五千之数了吧?”

    李纲面色闪过一阵青白之色,不发一句。

    在他身旁,杨弘望了一眼张素素,又望了一眼陈蓦,若有所思。

    截止初平二年四月初,山穷水尽的张素素重得步卒四千、骑兵两千,合计六千兵马!

第三十二章 战火起荆州

    陈蓦与唐馨儿在下蔡安置了下来,所居住的屋子是张白骑代为安排的,至于张素素,自从她见到唐馨儿起,就未曾踏入这个院子,显然,长安一败给了她太沉重的打击,以至于她如今面对唐姬都缺乏底气。

    不过这样一来,唐馨儿倒是暗暗松了口气,因为她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张素素,凭心而论,她对张素素仍然抱有几分畏惧,再者,她也不想因为自己让自家夫君感到为难。

    因此,两个女人虽住得相近,却不相往来,倒也相安无事。

    “噼啪,噼啪……”

    一天夜里,唐馨儿就着屋内昏暗的烛光,为陈蓦缝制着那件披风上最后几处线脚,因为她知道,过不了几天自家夫君便要领兵出征,征讨长沙太守孙坚,夺得传国玉玺。

    在她的对座,陈蓦正拿着一块白布擦拭着自己的长枪、佩剑,以及剑套中那八柄短剑。

    其实陈蓦并不擅长使枪,毕竟他从吕布那学的是戟法,只是下蔡附近找不到上好的铁戟,是故只好临时选择了一柄铁枪凑合着,因为他眼下没有时间让下蔡城中的铁匠为自己量身打造一柄画戟。

    “笃笃笃,笃笃笃!”叩门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陈蓦一边擦拭着自己的佩剑,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进来!”

    话音刚落,就听屋门吱嘎一声推开了,随即有几个人走了进来,为首一人看似二十来岁,浓眉大眼,身健体壮,正是已逝的青州渠帅张牛角义子张燕,只见他抱拳一礼,恭敬唤道,“陈帅!”

    值得一提的是,如今张素素麾下已有六千兵马,又有将领、头目二十余人,是故陈蓦与张白骑皆职升一级,都为一方渠帅,陈蓦任颍川黄巾渠帅,张白骑任冀北黄巾渠帅,而像周仓、裴元绍等一路跟随张素素的头目,皆升为统领,其中,因为张燕身份特殊,而且前来投奔时带来了不少人手,所以也为统领。

    其余等人,皆为头目,就像刘辟、龚都等人,如今便担任头领之职,肩负着下蔡城防的任务。

    陈蓦抬起头来,见是张燕,遂起身请他入座。

    “张统领且坐!”

    “不敢不敢……多谢陈帅!”抱拳逊谢一声,张燕也不过多客气,对起身走入内室的唐馨儿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唐馨儿还了一礼,收拾着桌上琐碎,走入内室,这位知书达理的温柔女子,无论在什么时候都那么的矜持与守礼。

    目送唐馨儿走入内室,张燕这才在桌案旁坐下,抱拳说道,“陈帅,江南那边有消息了,长沙太守孙坚为报当初荆州刺史刘表袭他归路之仇,此刻正统兵三万、战船近千攻江夏,与江夏太守黄祖交战,江南情况,与少主所言分毫不差!”

    陈蓦点了点头,深思半响,忽然问道,“袁公路如何回覆?”

    只见张燕眼中闪过几分愤慨,愤愤说道,“袁术那厮实在可恨,只拨给我等五千石粮草,却不发一兵一卒,反而催促我等克日出兵攻打孙坚,分明是想坐收渔翁之利,此贼不安好心,陈帅不得不防啊!”

    陈蓦默默点了点头,无奈说道,“袁公路性狭量小,重利忘义,早先酸枣联盟,仅观他无端克扣各路诸侯粮草之事便足以显示此人秉性,只是我等如今寄人篱下,不得不从啊……”说着,他将宝剑收回鞘中,沉声说道,“如今我等势弱,袁公路又坐观成败,不发一兵,强攻孙文台三万精兵,实在不智,唯有借黄祖之手了……事不宜迟,你回去时传我令,叫三河骑兵即刻整装,天明时分,我等率骑兵先奔江夏,探探究竟……”

    “诺!”张燕起身抱拳,躬身而退。

    直到张燕带人离开后,唐馨儿才带着装着针线篮子又走了出来,坐在桌案旁继续着手中的活。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蓦犹豫着开口道,“馨儿,为夫明日走……”

    唐馨儿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幽幽说道,“妾身知道,妾身方才在内屋听到……”

    听着她落寞的声音,陈蓦心中也不是滋味,低声解释道,“如今我黄巾势弱,只能见机行事,所以,我……”

    唐馨儿摇了摇头,抬起头望着陈蓦,深情说道,“夫君无需过多解释,自妾身决定跟随夫君起,便早已将一些琐碎悉数抛之脑后,只盼望夫君来去平安,凯旋而归,如此,妾身便知足了……”说着,她见烛火闪烁不定,随放下手中的活,伸手稳了稳烛火,轻声说道,“天不早了,夫君明日便要起行,早早歇息吧……”

    “那你……”

    只见唐馨儿甜甜一笑,带着丝丝温馨说道,“夫君如今任一方渠帅,乃是一军之主,倘若被将士们看到身上披风针脚脱线,这成何体统?再者,妾身还不困,再将这披风缝制一番,夫君且去歇息吧!”

    陈蓦连连劝了好几次,但是唐馨儿却始终坚持要将前些日子所缝那件披风缝制完毕,陈蓦无奈,为了不耽误明日起兵南下,只好回到内室休息。

    这一觉,陈蓦直睡到次日天蒙蒙亮。

    然而当他睁开一看,却发现身旁床榻上并没有唐馨儿的身影,微微一皱眉,下榻走到厅中,却见唐馨儿握着那件披风趴在桌旁熟熟睡着,再一看那烛台,早已燃尽。

    陈蓦不觉有些心疼,从内室拿过一条毛毯轻轻盖在唐馨儿身上,却不想惊动了她。

    “唔……”

    只见唐馨儿勉强睁开眼睛,一脸疲倦地望着陈蓦,轻声唤道,“夫君?”说罢,她好似想到了什么,低头一望手中披风,见披风早已完工,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说道,“妾身自小娇生惯养,只不过些许时辰也熬不住了,幸好不曾误了夫君大事……”说着,她站起身,手握披风对着陈蓦量了一番,随即又取来甲胄,帮着陈蓦穿戴。

    望着她满脸的疲倦之色,陈蓦不忍地说道,“馨儿,你先去休息吧,我自己来便是……”

    只见唐馨儿轻笑一声,一边帮着陈蓦船上铠甲,一边轻声说道,“为夫君着甲,乃是妾身本分,妾身弱质女流,帮不到夫君其他诸事,只有这些许分内之事……”说着,她又将那件披风为陈蓦披上,随即退后几步,来来回回围着他打量了半响,直到没有任何疏漏,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陈蓦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只是走上前将她搂在怀中。

    只见唐馨儿微微一笑,双手搂在陈蓦腰间,用脸庞亲昵地斯摩在陈蓦怀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外街上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好似是有不少人奔跑在街道之上,想来是张燕等人正在召集黄巾将士。

    陈蓦犹豫一下,低声唤道,“馨儿……”

    “嗯……”

    “我该走了……”

    “嗯……”

    话是这么说,但是陈蓦等了好久,却始终不见唐馨儿松开双手,低下头一瞧,却见她秀目中尽是泪水,不舍地望着自己。

    足足过了半刻,唐馨儿这才松开手臂,悄然拭去眼角的泪水,强作欢笑,对陈蓦盈盈一礼,轻声说道,“夫君,该动身了……”

    望着她勉强打起的笑靥,陈蓦心中猛然涌起一股不知名的情絮,几步走上前,紧紧搂住她,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狠狠吻在她红唇之上。

    “夫……唔……唔……”

    相拥了整整半柱香光景,陈蓦低声说道,“等我回来……”

    只见那满脸羞红的唐馨儿几次偷偷抬头深情望向陈蓦,却又忍受不住他灼热的目光,点点头,仿佛蚊声般说道,“嗯,妾身候着……”

    足足望着唐馨儿半响,陈蓦深吸一口气,狠下心拿起桌旁的佩剑与长枪,转身走出屋子,身后,犹自传来唐馨儿那温柔的声音。

    “妾身,祝夫君凯旋而归!”

    当陈蓦坐跨战马黑风来到下蔡城门处时,两千余三河骑兵早已在城外准备就绪,除了三河骑兵中将领王思、王充、李扬、吴昭等人外,张燕、于毒、穆固、严平等人也牵着战马等候在旁。

    因为张燕等人来投奔时也带来了不少马匹,是故张素素将他们等人也编入了陈蓦麾下。

    “陈帅!”

    见陈蓦来到,众将抱拳呼道。

    陈蓦点了点头,回顾副将王思道,“都到齐了么?”

    “我三河骑兵共计一千八百七十二人,已悉数再此!”

    “好!”陈蓦点点头,转头望向张燕,却见张燕抱拳禀道,“陈帅,末将麾下轻骑弟兄两百二十一人,无有一人缺席!”

    “好!”

    见麾下轻骑尽数到齐,陈蓦正要准备出发,却见城墙上有人大喊。

    “大哥,等等我,等等我!”

    陈蓦诧异抬头,却见刘辟在城墙上挥手,随即,只见他匆匆跑了下来,也不知从何处牵来一匹战马,几步跑到陈蓦面前,嘿嘿笑道,“大哥,我也有马,带我一道去吧?”

    他那嬉皮笑脸的模样,顿时冲散了出兵前的紧张,叫附近那些骑兵哄堂大笑。

    “笑什么?笑什么?”刘辟带着痞气转了转脑袋,朝着那些哄笑的骑兵恶狠狠地瞪去。

    陈蓦无语地摇了摇头,没好气说道,“你会骑马么?”

    “会啊,会啊!”刘辟连连点头,说道,“前些日子学会的,就等着大哥出阵!”

    这时,陈蓦注意到了城墙上的龚都,见他耸耸肩,做出一副拦不住刘辟的模样,随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沉声说道,“若是中途掉队,我等可不会停下等你!”

    虽说刘辟如今担任着下蔡城防的重任,可是这家伙显然不是安稳的人,哪里肯老老实实地履行那份枯燥的职务,以至于每日的巡逻、视察都是龚都一人包办,至于他刘辟在城防几乎是可有可无,正因如此,陈蓦才想把他带身旁,免得这家伙又到处惹事。

    “是是!”刘辟连连点头,万分欢喜地翻身上马,也不知是过于激动还是初学乍练,以至于费了好久才翻上马背,看着他那吃力的模样,张燕倍感好笑,忍俊不禁。

    估摸一刻左右,张白骑匆匆从城内走出,与陈蓦说了几句,陈蓦听罢点点头,随即右手一挥,低声喝道,“出发!”

    “喝!”

    两千余轻骑高呼一声,一路人马浩浩荡荡朝着江夏而去。

    初平二年四月六日,陈蓦领王思、张燕、刘辟等将、并两千轻骑赶往江夏,每日天明时分启程,日落西山歇息,日行百里,如此行军不可谓不速,而张白骑则领两千步卒并诸多粮草遥遥在后,为陈蓦援助,至于张素素,则领剩下的两千黄巾士卒驻守下蔡,毕竟袁术仍然没有明确地表态,仍需加以防范。

    短短七日后,陈蓦手握袁术通关密令一路南下,沿途经过颍水、庐江、安丰等地,终于来到三江口以北六十里处。

    这时,陈蓦下令全军偃旗息鼓,缓缓而行,不时派出斥候去前往探路,毕竟据探子来报,孙坚大军此刻就屯扎在三江口附近,倘若被起发觉,心中警惕暂时撤退,恐怕陈蓦此行多半要功亏一篑。

    将麾下轻骑交予了副将王思,叫他谨慎前行,陈蓦自己则领着张燕、刘辟、于毒三将并十余骑快马赶往三江口,待到了一处山峰,遂下马登山,登高眺望。

    此时真是天色将明时分,只见那三江口附近灯火通明,战船来回如蝗,营帐连绵十余里,那孙坚三万余人马依山旁水设下营寨,好不壮观,再看营中,只见有不少士卒奔走庆贺,整个营寨欢笑声连连,显然是战后庆功。

    默默望了半响,陈蓦忧虑皱眉说道,“看来那黄祖已是败了一阵了……”

    孙坚打了胜仗,对于如今的陈蓦来说显然不是一个好消息,要知道江东军中有整整三万士卒,又有孙坚这样的绝世猛将,一旦打了圣战士气大振,再想遏制他们绝非那般容易。

    陈蓦之所以日夜兼程赶来,无非也是顾忌这一点,他原想暗中助黄祖一把,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即便如此,他亦是来晚一步。

    见陈蓦皱眉不语,身旁张燕疑惑说道,“末将听闻探子来报,那黄祖坐拥两万余江夏兵,不曾想到竟如此轻易被孙坚所败……”

    话音刚落,就听身旁刘辟哼哼一声,说道,“大哥,不如趁这厮庆功之时骤然攻打?”

    陈蓦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孙文台久经沙场多年,岂会犯下此等失误?”

    张燕也劝道,“陈帅所言极是,依末将看来,孙坚如此妄为,仿佛不设防一般,恐怕多半是想引黄祖出城袭他,我等若是莽撞袭他营寨,岂不是误打误撞替黄祖挡了一劫?”

    话音刚落,就听刘辟粗腔粗气地说道,“怕甚?我等两千弟兄趁他庆功之时一起杀入,即便有伏兵,又有何惧?”

    张燕苦笑一声,说道,“刘头领莫要鲁莽,我等弟兄日夜赶路,早已疲惫不堪,岂能再复厮杀?”

    刘辟正要说话,忽然见到陈蓦眼神一瞪,顿时缩了缩脑袋,不再搭话。

    “张统领说的不错,”抬起手指着孙坚营寨中黑暗一处,陈蓦凝声说道,“全营皆灯火通明,唯有此处昏暗一片,想来是孙坚早早设下伏兵,诱黄祖出城……罢!”说着,陈蓦摇了摇头,转身走向山去,口中说道,“张统领,传我令至王思等人,叫他们原地待命,莫要轻举妄动!——我等再往江夏探探黄祖动静!”

    “诺!”张燕抱拳领命,对身旁一人吩咐几句,随即与刘辟、于毒二人几步跟上陈蓦。

    而与此同时,在三江口江东大营之内,孙坚正与程普以及自己长子孙策在帅帐饮酒。

    忽然,孙坚心中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警觉,仿佛是正被一头猛虎窥视着,这种感觉一闪而逝,令他错愕不已。

    “主公?”程普多半是看出了孙坚的异样,举杯唤道。

    “哈哈,无事无事,想来是酒至半醉,神智恍惚,”孙坚哈哈一笑,与程普对杯而饮,随即一抹嘴边酒渍,玩笑说道,“真不知该说那黄祖是无谋还是胆小,我等为他设下如此[良机],他竟放过!”

    说罢,就听程普笑着接茬道,“主公莫恼,依末将看来,此刻最懊恼的恐怕要数公覆与义公二人,苦等半宿,饥寒交迫,却不见那黄祖前来送死!”

    “哈哈!”孙坚摇头一笑,转头对身旁长子孙策说道,“策儿,你且去北营,转告黄、韩二位将军,叫他们不必再埋伏了,天色将明,想来黄祖那匹夫是无胆前来袭营,与其白白浪费时间,不如来我帐中一道饮酒!”

    “是,孩儿这就去!”年纪方才十八的孙策抱拳领命,大步走出帐外,看得程普连连点头,出声赞道,“少主年纪轻轻,便有此等威严,想以时日,必成大器!实乃主公之福,江东之福啊!”

    孙坚轻笑着摇了摇头,举杯说道,“这话德谋莫要当着策儿面说,此等小辈,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倘若德谋再倍加赞誉,心中必生傲气!”

    举杯遥敬孙坚一番,程普笑着说道,“主公多虑了,少主年方十八便能征战沙场,乃是天生悍将,假以时日,或许成就更在主公之上也未可知哟!”

    “哈哈,如此倒好,如此倒好!”听着程普赞誉自己长子,孙坚心中喜悦,哈哈大笑,忽然,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人,一个浑身鲜血站在万军之前的身影。

    “悍将么……”

    没过多久,孙坚麾下的黄盖、韩当二将便来到了帐内口称主公,孙策紧跟在后,

    望着黄盖满脸晦气的模样,程普玩笑说道,“公覆,你二人守候一夜,可曾钓到大鱼?亏我不曾与你等抢功,白白浪费一宿!”

    黄盖没好气地望了一眼程普,说道,“大鱼是不曾钓到,小鱼倒是有一条……”说着,他冲帐外喝道,“带进来!”

    话音刚落,在孙坚愕然的目光中,有两名江东兵抓着一个看似十来岁的女孩子走了进来,只见那女孩满脸污垢、衣衫褴褛,浑身上下污秽不堪,然而唯独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颇有气势。

    甚至于,即便在孙坚威势前,那个小女孩亦不曾露出半点畏惧,不停到挣扎着,口中叫道,“放开我!放开我!”

    错愕地望了一眼那小女孩,孙坚莫名其妙问道,“公覆,这是?”

    只见黄盖抱拳禀道,“启禀主公,这是方才在营外巡逻的士卒绑了来的,据说此人在营外鬼鬼祟祟,恐是奸细,是故……”

    话音刚落,就听那女孩大声叫道,“我不是奸细,我只不过从那经过……”

    孙坚轻笑着摇了摇头,挥挥手说道,“放开她,黄祖再过无能懦弱,也不至于叫一个女娃来刺探我军虚实!”

    “可是主公,此人还伤了我军一名士卒……”

    陈蓦愣了愣,满脸诧异说道,“你且说来听听”

    黄盖苦笑一声,说道,“据说是此人在我军营外鬼鬼祟祟,被巡逻的士卒瞧见喝问时,她转身就跑,被抓到扭打时狠狠咬在我军一名将士手上,撕下一块皮肉,是故末将将其绑来,请主公定夺!”

    “竟有此事?”

    孙坚闻言望向那个女孩,见她一脸气愤地望着自己,心下一乐,挥挥手叫那两名士卒将她放开,轻笑问道,“为何要伤我军将士?”

    只见那女孩揉了揉胳膊,气呼呼地说道,“又不是我先伤人,我只不过是饿了,想找些食物充饥,没想到那些士卒硬说我是江夏奸细,要用绳索绑我,甚至还拔刀威胁,我当然要反抗了,所以……”

    孙坚听得摇头不已,回顾黄盖说道,“那位将士眼下如何?”

    “启禀主公,已送至营内歇息,虽说伤地不轻,不过皮外之伤倒也容易痊愈……”

    “唔,”孙坚点了点头,转头望向那女孩,问道,“你姓甚名谁?可是附近乡民?为何孤身一人在此深山逗留?莫不是迷路?倘若如此,我可派人送你回家……”

    只见那女孩脸上尽是苦涩,犹豫了一下,抬头望着孙坚,说道,“将军何人?”

    见这小家伙不回答反而问起自己,孙坚有些意外,说道,“我乃讨虏将军、长沙太守孙坚!”

    “可是天下闻名的江东猛虎孙文台?”小女孩怯怯问道。

    见他如此年幼却也知道江东猛虎之威名,帐内诸将皆笑。

    “正是!”孙坚点了点头,笑着问道,“你是何人?”

    只见那小女孩犹豫一下,忽然抬头说道,“我叫董白,乃昔日相国董仲颖孙女!”

    刹那间,整个帐内鸦雀无声,连黄盖显然没有料到怎么抓来的[细作]竟然有着如此惊人的身份。

    “董卓孙女?”孙坚眼神忽闪不定,语气顿时冷了几分,皱眉问道,“你是那国贼孙女?”

    只见董白犹豫一下,说道,“是!”

    “董贼把持朝廷、祸乱深宫,罪无可恕,深为本将军所愤恨,你就不怕本将军杀你?”说着,孙坚身上隐隐散发出几分杀气。

    然而董白却不曾露出半点畏惧,不亢不卑说道,“在他人眼中或许如此,但自幼祖父便对我疼爱有加,如今我若是为了活命欺家忘祖,端的不为人子!”

    “哦?”见董白如此年幼却说得头头是道,孙坚心下一愣,微微有些动容,想了想,问道,“本将军听说祖父董仲颖被王司徒满门抄斩,为何独独你一人逃地性命?”

    董白也不隐瞒,遂将她与陈蓦说发生的事一一告诉孙坚,听得孙坚默然不语。

    足足过了半响,孙坚沉声问道,“是故,你跋山涉水,历经寒苦,为的就是找寻那奋威将军陈蓦,为祖父以及你董家一门报仇雪恨?”

    “是!”

    望着董白那坚毅的目光,孙坚摇头一笑,嗟叹道,“奋威将军……不曾想当初的黄巾小卒,如今已官至奋威将军……”说着,他深深望着董白半响,说道,“你可知他身在何处?”

    只见董白眼中露出几分黯然,默默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据说他辞官回乡,从此便没有了音信……”

    孙坚乐了,戏谑说道,“天下何其之大,你既然不知他落脚何处,又如何找他报仇?”

    “我……”董白眼中闪过几丝为难,强自说道,“即便如此,穷我一生也要找到他!”

    “找到又能如何?本将军可听说陈奋威在汜水关前斩将无数,一身武艺无人能挡,即便寻到,你以为可以杀他?”

    董白犹豫了一下,恨恨说道,“只要能找到他落脚之处,我每日找寻机会,三年五年也好,十年八年也罢,终有一日可以伺机杀他!”

    望着她倔强的目光,孙坚一拍桌案,赞许道,“好!有志气!不曾想那董仲颖竟然还留有你这等孙儿……”说着,他见董白一直盯着自己案上酒肉,心中一乐,回顾孙策道,“策儿,你且带她下去梳洗一番,找些干净衣服给她换上!”

    孙策望了望董白,又望了望孙坚,点点说道,“是,父亲!”

    望着他二人离开的背影,孙坚微微叹了口气,摇头说道,“董卓虽说罪该万死,然祸不及家眷,王子师如此行事,未免太过狠毒了……”

    “主公莫不是于心不忍,想收留此女?”帐内黄盖诧异说道,“主公,万万不可啊,此乃国贼董卓血脉,放过她已属主公仁义,岂能冒天下之大不韪,收留逆贼血脉?”

    孙坚自斟一杯,望着酒杯轻笑说道,“奋威将军陈蓦……当初芒砀山前的黄巾小卒都有这份仁义之心,不但私自将此女放走,又将恶名背负在身,为的便是叫此女不至于去找王允报仇,以免董卓一门绝户,本将军虽说与董卓有隙,然祸不及家眷,再者如今董卓已死,而此子胆识、见识皆过人一等,即便收留于她,又有何妨?”

    “这……”黄盖哑口无言,摇头说道,“末将只怕损主公名声……”

    “区区虚名,何足挂齿!”孙坚淡一笑,随即举着酒盏皱眉说道,“只是那奋威将军陈蓦,自辞官便不知下落……”

    话音刚落,便见韩当古怪说道,“莫不是主公要为此女报仇?”

    孙坚一脸错愕,还没说话,便见程普呵呵笑道,“义公不知,主公与那陈蓦早便相识,素喜此人,好几次欲将此人收入账下,却不得机会……”说着,他转头望向孙坚,抱拳说道,“主公,此事末将倒是有些消息,前几日出兵前,末将听说黄巾贼首张素素被袁术围困于下蔡,各路黄巾前去相救,依末将看来,此人会前去搭救……”

    孙坚听罢默然摇头,叹息说道,“听闻那张素素被曹孟德击败于陈留,仓皇逃亡寿春,身旁仅数百黄巾,岂能与袁术抗衡?此子仁义倒是仁义,只可惜误入歧途,为黄巾所累,那袁术……”说到这里,他深深皱了皱眉,露出一脸厌恶模样,冷哼说道,“我原先还道那袁氏心忧大汉社稷方才起兵伐董,却不想竟是一丘之貉,狼子野心,端得不为人子!”

    “听说袁术又向主公讨要传国玉玺?”

    “哼!”只见孙坚怒哼一声,低声骂道,“玉玺乃我大汉神器,岂能交予此等贼子之手?只可惜陛下如今被郭汜、李傕所虏,孙某却身在江东,鞭长莫及,唉……唯有盼陛下吉人天相,待我收拾了刘表这厮,再起兵北上!哼,这刘表身为皇室宗亲,却与袁绍合谋,要夺我手中神器,实在该死!”

    帐内众将对视一眼,程普忧虑说道,“只是如今黄祖死守江夏,任凭我等如何引诱,他便是不出城来,以至于我军在此徒耗军粮,这可如何是好?”

    “他不出来?”只见孙坚眼中精光一闪,冷声说道,“嘿!那我等便逆流而上,率军直袭襄阳!”

    程普面色一惊,诧异说道,“主公,这……江夏未取,深入荆州腹地,恐有不测啊,倘若黄祖率一军断我军粮道,这可如何是好?”

    “他敢?!我等候他三日,此人却龟缩不出,如此鼠辈,何足挂齿?”说着,孙坚站起身来,挥手喝道,“传令下去,全军整装,一日后,我等水、陆两军逆江而上,直取襄阳!”

    帐内诸将一听,起身领命。

    “诺!”

第三十三章 战火起荆州(二)

    初平二年四月十四日,陈蓦与张燕、刘辟、于毒等人来到江夏地域,却见守卫森严的江夏紧闭城门、高挂免战牌,为此,便断了入城查看的心思,毕竟此刻陈蓦已不再是当初的独行侠,而是一方统帅,就算他有这个打算,恐怕身旁的张燕也不会让他轻身犯险。

    感受着江夏城那紧张的气氛,于毒带着几分冷笑地说道,“黄祖看来是打算坚守不出了,多半是被孙坚打怕了!”

    说罢,身旁黄巾士卒皆笑,就连张燕与刘辟也露出不屑的目光,好似是瞧不起黄祖那胆小懦弱的姿态,唯独陈蓦久久望着江夏城门脸上无半分笑意。

    也难怪,毕竟张燕、刘辟、于毒等人论资历只不过是第二批、第三批入伍的黄巾士卒,他们不曾经历过长社战役,无法体会孙坚的可怕之处,也根本无法了解当初那数万被孙坚逼下颍水的颍川黄巾们的心情。

    孙坚,万人敌也!

    所谓万人敌,便是猛将之中的猛将,万夫莫敌、无人能挡!

    万人敌级的猛将对于一支军队的作用是极其巨大的,他们拥有着足以扭转战局胜败的力量,倒不是说他们当真能斩杀一万人,毕竟一万人何其之多,万人敌级武将真正的作用,大多是指给敌军带来的威慑力。

    打个最简单的比方,万人敌级武将的威慑力,相当于后世的终极战略武器,他首先带给敌军的是心理上的压力。

    就好比江东军有孙坚这等的绝世猛将,而黄祖一方没有,如此一来,两军尚未交锋,黄祖一方将士的士气便早已大受打击。

    再说其后两军交锋,作为万人敌的孙坚理所当然会找黄祖麾下部将下手,一旦被他斩杀几员江夏将领,那么江夏兵那所剩无几的士气更是一落千丈,以至于无心恋战,一败涂地,而江东兵则士气大振,乘胜追击。

    说到底,士气这东西,确实是一个很微妙的存在,按理说,当初数万颍川黄巾若是能联合起来,回身反击,麾下兵马不及黄巾十分之一的孙坚又岂能将颍川黄巾全军覆没?

    但是很遗憾的,那时候的颍川黄巾早已被孙坚杀地心惊胆战,士气大跌,心中只想着夺路逃走,哪里还想得到回头反击?

    而正因为如此,数万颍川黄巾被孙坚区区两、三千轻骑逼下颍水,以至于血染颍水、千里浮尸。

    虽说有些比喻不当,但是有时候武将确实要肩负起[雪中送炭]的重任,率领麾下士卒扭转败局,这才是武将本份,而比起武将,士卒最多不过是[锦上添花],若是得胜,则乘胜追击;若是败北,则一败涂地。

    在战场上,武将与士卒的分工是不同的,武将的作用是创造赢面,斩将夺旗、威慑敌军,而士卒的作用则是将由武将创造的许赢面放大,从而奠定胜局,但是,他们却无法扭转不利的局面。

    所谓[兵乃将胆,将乃军魂],指的便是这一点。

    因此黄祖选择了死守不出,因为他麾下并没有能够与孙坚分庭抗衡的猛将。

    在这两年中,陈蓦陆陆续续见到过不少位的绝世猛将,董卓、吕布、关羽、张飞等等,但是能够与孙坚相提并论的,恐怕只有吕布与张飞二人,董卓不必说,他的强势之处在于那简直可以称为逆天的命格之力,而至于关羽,他所展示的命格之力并没有令陈蓦感到过多的忌惮,毕竟关羽的出刀速度虽然快,但是陈蓦的速度比他更快!

    唯有吕布与张飞,这二人的命格之力对于陈蓦来说简直是无懈可击,与孙坚一同位列在陈蓦最不想遇到的对手名单中。

    尤其是孙坚,他的命格之力是[锐金],力道能渗透到对方体内,可以说是完全克制武将引以为傲的[刚体],在他面前,刚体完全不起作用,就连坚固的铁甲在孙坚手中亦不过是废铁一般,这一点,陈蓦早在芒砀山时便早已领会过。

    要杀孙坚,难如登天,而要想在千军万马中击杀孙坚,更是难上加难!

    就在陈蓦皱眉思忖时,身旁的张燕仿佛看到了什么,抬手说道,“陈帅,且看!”

    顺着张燕所指的方向一看,陈蓦诧异见到江中有无数战船逆流而上,看那船上旗号,分明是孙坚麾下江东水军。

    “孙文台要强攻江夏?”陈蓦心下一紧,但是细细一瞧,却发现那支水军并没有登陆的意思,而是一路沿着江流而上,见此,陈蓦心中倍感疑惑。

    话音刚落,就见张燕摇头沉思片刻,忽然惊声说道,“陈帅,那孙坚莫不是要直袭襄阳?!”

    陈蓦面色一愣,当即醒悟过来,诧异说道,“江夏未取,深入荆州腹地,倘若粮道被断,这数万大军岂不是有去无回?”

    对于孙坚的做法,陈蓦无法理解,毕竟他如今还没有孙坚那样睥睨天下的气概,但是说到底也很好理解,无法是孙坚自信荆州并没有能与自己抗衡的猛将。

    当然了,孙坚并不知道此刻陈蓦正率领一支轻骑兵隐秘在此,否则,他或许会稍稍警惕一些。

    陈蓦凝神望着那众多战船半响,忽然沉声说道,“孙文台进军荆州,恐怕荆州要大乱……走,去襄阳看看!”

    “诺!”

    因为提前猜到了孙坚的目的,是故陈蓦等人日夜兼程赶往襄阳,想争取在孙坚赶到时混入城中,毕竟倘若孙坚率大军赶到,襄阳城必定闭门封锁,不让出入,倒时候要想再混进入,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但是至于混入襄阳后做些什么,陈蓦至今都没有头绪,一来他是初次领军,二来,如今黄巾的局面实在太过于被动,所以,在有办法的情况下,陈蓦并不想动用黄巾那所剩无几的兵力。

    然而就在陈蓦苦苦思索怎样才能不动声色地帮助荆州削弱江东时,上天却帮了他一把……

    那时,赶了几个时辰路程的陈蓦正与张燕、刘辟、于毒等人在道路旁的小林中歇息,忽然听到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细细一瞧,望见有一人身披挂甲、坐跨战马从远处疾奔而来,看方向,似乎是从江夏而来。

    “江夏?”

    喃喃低语一句,陈蓦心下一动,好似想到了什么,在张燕等人诧异的目光下,从地上拾起一枚孩童拳头大小的石头,眼睛一眯,望着那疾奔而来的战马马腿嗖地一声丢出。

    估摸两三秒,不远处传来啪地一声,那匹疾奔中的战马当即被打断马腿,在地上连连翻滚了几圈,一头撞死在道旁的树上,而至于战马上那人,更是被高高抛起,狠狠摔在地上。

    “陈帅神技……”张燕在旁看得目瞪口呆,半响才回过神来,转头伸手一指那人,沉声喝道,“拿下!”

    很显然,他也想到了某些事。

    话音刚落,刘辟便带着几个黄巾弟兄急匆匆跑了出去,将那人牢牢抓住,按在地上,其实那人这会早已被摔地动弹不得,如何还能反抗。

    没过多久,刘辟等人便押着那人来到陈蓦面前,与其说是押着,倒不如说是拖了过来,毕竟这家伙刚才那一下着实摔地不轻,直到现在还有些神智恍惚。

    见陈蓦望了自己一眼,张燕顿时会意,起身搜遍那人全身,摸出一卷竹策,转身递给陈蓦。

    陈蓦粗粗一瞧,见竹策用墨写着【呈主公】字样,便暗暗庆幸自己所料不差,于是便解开竹策上的细带,细细查看其中内容。

    “陈帅,如何?”张燕在旁好奇问道。

    抬手将那竹策递给张燕,陈蓦起身走到那人面前,见他被摔地神智恍惚,遂拍了拍他脸颊,沉声问道,“你乃何人,欲往何处,所谓何事?详细说来!”

    被陈蓦这么一拍,那人才逐渐恢复知觉,只见他茫然地望了一眼陈蓦等人,随即眼中露出几分惊怒,大呼小叫说道,“你……你等乃是何人?竟然暗中害我……”

    话音刚落,就见刘辟仓啷一声抽出腰间砍刀,恶狠狠说道,“我大哥问你话,你不曾听到?!”说着,他比划了一下手中那明晃晃的砍刀。

    只见那人眼中闪过几丝畏惧,语调一变,求饶道,“这位英雄莫要动怒,我说我说,我乃江夏太守黄祖麾下部将苏飞,不知各位是那座山中的英雄,苏某腰间小包里还有一些玉竹,若是几位英雄不嫌弃,尽管拿去花……”

    为了掩人耳目,陈蓦等人并没有穿着铠甲,而是将甲胄等物藏到了马背上的包袱中,以至于这家伙竟然误以为陈蓦等人乃是附近的山贼,也难怪,谁叫刘辟喊陈蓦大哥来着呢。

    “莫要废话,速速回答我大哥问话!”恶狠狠地吼了一句,刘辟也不客气,将手伸入苏飞怀中,摸出一个小包来,抖开一看,顿时眉开眼笑,直到陈蓦皱眉瞪了他一眼,他这才回过神来,讪讪一笑,悄悄将那小包藏在怀中。

    陈蓦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转头望向苏飞,思忖一下,故意说道,“你是黄太守麾下部将?”

    见陈蓦口称黄太守,那人脸色一喜,连连点头说道,“正是正是!苏某也不知何时惹恼各位英雄,倘若各位英雄能放过在下,在下必定呈报太守,重重嘉奖!”

    这时,张燕也看罢了那份书信,见陈蓦这么说,心下顿时会意,走过来搭茬道,“休要蒙骗我等!你口口声声说是黄太守麾下部将,可有何凭证?”

    苏飞心中大急,大呼说道,“我怀中有太守命我呈向主公的书信……”

    话音刚落,就见张燕举着那竹策冷笑道,“便是此物?”

    苏飞此刻心中焦急,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抬眼一瞧,连连点头,说道,“正是,正是,各位英雄可以放过我了吧?各位放心,待回头我定会向黄太守提起此事,重重答谢各位……”

    张燕转头望了一眼陈蓦,见他不张口,心中会意,举着竹策冷笑说道,“你以为区区片面之词我等便会相信?也罢!倘若你能说出信中内容、以及黄太守嘱咐你的言语,我等便相信你乃江夏城中部将……”

    “好好!”苏飞连连点头,遂将黄祖嘱咐他向襄阳报急的事一一告知陈蓦等人,毕竟怀中的书信就在张燕手中,他想瞒也瞒不了。

    心思慎密的张燕又来回问了几遍,直到确定没有任何遗漏时,这才转身走到陈蓦身旁,附耳说道,“陈帅,看来黄祖是打算与刘表前后夹击那孙坚了,陈帅意下如何?”

    只见陈蓦盯着苏飞看了半响,忽然问道,“你与黄太守何等关系?”

    那苏飞没有多想,急声说道,“各位英雄,我乃太守心腹,倘若诸位放过我,日后定有报答!”

    陈蓦微微一思忖,冷声说道,“信口开河!倘若你乃黄太守心腹,为何不在江夏,却做一通令小卒前往荆州报讯?”

    “各位英雄不知,实乃黄太守欲提拔于我,是故派我面呈主公……”

    盯着苏飞看了半响,陈蓦忽然压低声音问道,“你……去过襄阳么?”

    “呃?”苏飞满脸疑惑,正要细想,却见心思敏捷的张燕猛然一喝,怒声喝道,“还不速速回话?!”

    被张燕喝得心惊胆战,苏飞也没来得及细想,摇头苦笑说道,“我本是江夏、汉江人士,虽说拜在刘荆州麾下,却不曾见过我家主公尊颜,此次得此机会,却不想……”

    张燕闻言与陈蓦对视一眼,两人都想到一处。

    “好了好了,带他走吧!”随手将手中竹策丢还给苏飞,张燕随意对于毒挥了挥手,然而在苏飞转身之后,他却举起右手,似手刀般做了一个下劈的动作。

    “……”于毒看得真切,转头一见陈蓦,见他没有任何表示,心下顿时会意,舔舔嘴唇转身紧步跟了上去。

    没过多久,就听林中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又过了整整一炷香时间,才见那于毒握着那柄沾满鲜血的砍刀走了过来,将那竹策以及一块腰牌递给张燕。

    “安排妥了么?”张燕接过东西问道。

    于毒点点头,低声说道,“兄弟们刨了一个坑将那家伙埋了,随后又来回整顿了一番,保证看不出来。”

    张燕点点头,转身将腰牌递给陈蓦。

    “陈帅!”

    陈蓦接过腰牌,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喃喃念道,“平寇校尉苏……”念罢,他猛然站了起来,沉声说道,“走,去襄阳!”

    “诺!”

    初平二年四月十六日,陈蓦等人急赶两日路程,终于抵达襄阳。

    为了掩人耳目,陈蓦叫于毒领着那十几个黄巾弟兄在城外等候,再者,他也需要人手联络徐徐在后的王思以及两千余轻骑,而他自己则带着张燕与刘辟进入了城中。

    襄阳,那是荆州为数不多的大城池,即便整个荆州,也只有樊城、江陵能够与其相提并论。

    那城墙高达近二十丈,护城河也竟有八、九丈宽,城上箭垛处处,弓手无数,当真不愧是荆州刺史刘表的州府所在,但是凭着平寇校尉苏飞的腰牌以及黄祖亲笔所写的书信,陈蓦三人毫无惊险地混入了城中。

    襄阳的繁华,几乎不逊色洛阳,城中百姓安居乐业,一副太平景象,仅此一点,便不得不说荆州刺史刘表内治极佳。

    但是陈蓦可没心思欣赏襄阳的景色,急急来到驿站,便叫驿站中的士卒上报刘表,求见刘表一面。

    毕竟陈蓦曾经也在雒阳当过近一年的奋威校尉,这些例行公事对他来说再清楚不过。

    因为是急报,陈蓦等三人甚至没来得及在驿站中吃顿饭,便有刘表派来的士卒前来传令。

    在前往襄阳州府的途中,陈蓦暗中叮嘱了刘辟几句,叫他闭嘴少说话,毕竟张燕心思缜密、有急智、有城府,不需陈蓦提醒,而刘辟这莽夫最是容易惹祸,不怪陈蓦提前叮嘱。

    来到州府门庭前,走来几名士卒,在陈蓦三人身上搜了一番,随即又要陈蓦等人解下佩剑,这才放他们入内,例行公事嘛!

    待诸事完毕,陈蓦在一名士卒的带领下来到了刘表的书房。

    走入书房,陈蓦见房中有一人在书桌后写字,粗粗看去估摸三、四十岁上下,身穿鹤纹锦袍,头戴鎏金玉冠,面如冠玉,儒雅非常,显然是荆州刺史刘表无疑。

    见此,陈蓦单膝叩地,抱拳说道,“末将,平寇校尉苏飞,拜见主公!”他身旁张燕、刘辟亦行礼,只不过刘辟这家伙看上去似乎很不乐意,被张燕拉了下来这才勉强行了一礼,幸好刘表此刻正顾着书写,不曾看到刘辟表情。

    “起来吧,”刘表挥了挥手,仍旧顾着写字,头也不抬地问道,“你等所为何来?倘若为粮草,便不必禀告了,我已命人筹备了一批……”

    “启禀主公,末将乃是为送信而来!黄太守嘱咐末将要即刻交予主公手中!”

    “哦?”刘表手中毛笔一顿,抬起头来,待望见陈蓦时,眼中露出几分惊讶,多半是吃惊陈蓦竟然如此年幼,尚不及弱冠。

    “拿来我看!”

    “诺!”陈蓦抱拳一礼,望了一眼张燕,张燕顿时会意,从怀中掏出那卷竹策,恭敬呈上。

    刘表接过竹策,粗粗一看,顿时眉头紧皱,起身站起,在屋内来回踱了几步,摇头叹道,“看来那孙文台当真欲报前次堵截之仇,唉,当初轻信袁本初一封书信,不曾想到竟给我荆州惹来如此灾难!”说罢,他转头望向陈蓦,疑惑说道,“黄祖在信中夸你文武兼备,可负重任,叫你在襄阳听用,你年纪轻轻,有何本事叫他如此推崇?”

    陈蓦一听,当即抱拳说道,“想来是太守抬爱,末将武艺微末,又不甚念过书,如何担得起文武兼备之赞,只愿做一小卒,战场厮杀,以报主公!”

    “呵呵,年纪轻轻便懂得谦逊之礼,实在难得!”刘表点头赞许了一番,随即微笑说道,“不过,且不是为我刘表,而是为我荆州数百万子民!”

    正说着,忽然屋外匆匆跑出一名士卒,叩地禀告道,“启禀主公,东南方江中发现战船无数,此刻正往我襄阳而来!”

    “什么?”刘表面色微变,皱眉问道,“蔡瑁何在?”

    “蔡将军正在城内布防,正是将军命小的向主公禀告!”

    “唔,”刘表点点头,挥手叫那士卒退下,随即长长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原以为那孙讨虏乃我大汉忠臣,却不想是仁义在外,实则狼子野心,前次昧我大汉神器不报且不说,此次更是率大军前来伐我荆州,实在是大逆不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末将愿为主公分忧!”陈蓦等人抱拳喝道。

    “好好,”刘表连连点头,抬头对陈蓦说道,“你等三人一路辛苦,想必是疲惫不堪,今日早早歇息,待明日一早,去我荆州大将蔡瑁帐下听用……”说着,他顿了顿,眼中露出几分寒芒,冷声说道,“共拒孙坚!”

    “诺!”

第三十四章 初试水战

    在驿站歇息了一晚,次日清晨,陈蓦带着张燕、刘辟二人前去蔡瑁处赴命。

    荆州以水军为主,而水军又亦弓弩手为主,辅以步卒、枪兵,其中以骑兵最为稀少,只有区区两、三千,而且这还是在与冀州刺史袁绍结盟之后才组建起来的,倘若在若干年前,荆州甚至根本就没有骑兵这个编制。

    自古以来,铜、铁、马匹、粮谷都是天下诸侯们争夺的战略物资,而这四样荆州几乎都不盛产,幸运的是,荆州水运便利、人口稠密,因此成为了天下众多商贾来回贸易的中转站,益州的粮谷、汉中的锦缎、北地的矿石、战马,这些东西都在荆州汇聚,继而贩卖于五湖四海。

    正因为贸易繁荣,是故荆州多财富,又兼荆州刺史刘表仁德,薄赋轻徭,故而百姓手中皆有闲钱,即便是在大旱期间,也不至于受极寒之苦。

    正以为如此,当初大贤良师张角起兵反汉时,荆州几乎无人响应。

    比起其他地方,荆州显然是一副太平盛世景象,当然了,凡繁华之地,必有世家,尤其是荆州。

    荆州多世家,门户、阶级观念相当严重,当初荆州宗贼兴盛,刺史王睿上表朝廷,朝廷遣刘表担任刺史平定荆州贼众。

    然而在刘表初到期间,荆州世家竟视他于无物,我行我素,刘表无奈之下,唯有以联姻的手段拉拢世家,而第一个向刘表靠拢的世家,便是蔡家,其次是蒯家。

    当时蔡瑁与蒯越、蒯良兄弟二人半年平定动乱,助刘表坐拥荆州六郡,立下汗马功劳,是故,刘表对蔡家与蒯家极为信任,委任自己的小舅子蔡瑁为荆州十万水军大都督,委任蒯氏兄弟为治中从事、别驾从事,不可谓不厚待。

    当然了,身为皇室宗亲的刘表也没忘了制衡这两家,是故用蔡家掌兵权,又用与蔡家有隙的蒯家掌内务,两家各不搀和,以至于数年来荆州倒也相安无事。

    等候在城中哨所外估摸一刻,陈蓦终于见到了这位手握荆州十万兵权的蔡瑁。

    当时蔡瑁正与几位身穿铠甲的将军在屋内议事,陈蓦三人走入屋内正要见礼,便见蔡瑁头也不回地一指屋内座椅,随即继续与那几位将军商讨。

    蔡瑁的意思多半是叫陈蓦等人在一旁坐着等候,但是陈蓦想了片刻,还是没有打算就坐,毕竟他假冒苏飞混入城中的目的就是要借荆州之手削弱孙坚麾下江东兵,如此一来,就必须给蔡瑁留下一个好印象。

    否则,倘若蔡瑁弃而不用,他陈蓦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独自击败孙坚。

    毕竟蔡瑁此人在荆州的威信实在是太大,他乃蔡家家主蔡讽之子,姑姑是太尉张温之妻,上有姐姐两位,长姐嫁于荆州名士黄承彦,二姐乃刘表继室正妻换句话说,他辈分上要比那位多智近妖的蜀汉军师高上一辈,即便是天下闻名蔡祭酒蔡邕,他所出身的陈留蔡家亦出自荆州一支。

    因此,蔡瑁在幼年时便名声远扬,又兼为人豪爽,与曹操、袁术等人结识,互为知己,唯一要说美中不足的,便是此人极为骄傲自负,时常沾沾自喜,又喜欢听阿谀赞美之词。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几位将军点点头,抱拳而去,蔡瑁这才转过身来,见陈蓦等三人静候在一旁,也不曾就坐,眼中果然露出了几分满意的神色,抱拳笑道,“你三人何人是苏校尉?”

    陈蓦走上前一步,低头抱拳,沉声说道,“末将苏飞,奉命前来蔡将军帐下听用!”

    蔡瑁用惊讶的目光打量了陈蓦几眼,挥手请他入座,笑着说道,“蔡某昨日听主公说有一位年轻俊杰要来我帐内为用,竟不想如此……呵呵,如此年轻,实在是年少有为!”

    “不敢不敢!”陈蓦抱拳逊谢,也不入坐,仍旧站着回话,给予了蔡瑁足够的面子与尊重。

    “年少有为啊!”见陈蓦对自己如此恭敬,蔡瑁十分满意,再次请陈蓦坐下回话,陈蓦连谢三声,这才恭敬入座。

    “听主公言及,黄祖推荐你来我襄阳为将……”

    陈蓦注意到蔡瑁提及黄祖时言语间并不是十分尊重,细细一想,抱拳说道,“蔡将军言重了,末将只是做一个士卒,仅为送信报讯而来!襄阳有蔡将军在,何愁江东不退?”

    “哈哈,好!”蔡瑁笑容满面地点了点头,随即望着陈蓦似笑非笑说道,“黄祖这匹夫,妄自尊大,好高骛远,主公前后派遣两万士卒前去助他,他竟然亦拿孙坚区区三万江东兵毫无办法,汉江一战,他以四万精兵打孙坚三万,竟然大败而回,折损将士无数……如此无谋之辈,竟然还敢指挥我蔡瑁用兵,实在是可笑之极!”

    陈蓦听罢低头不语,毕竟这种时候,他倘若开口,无论说什么都会给蔡瑁留下一个不好的影响,是故,沉默最好。

    见陈蓦沉默不语,只装作没有听到,蔡瑁淡淡一笑,也不在意,毕竟他也知道陈蓦是黄祖的部将,说自己主将坏话实在不像话,唔,是假扮苏飞的陈蓦。

    “罢了,且不提那匹夫,你如今在我帐下听用,蔡某可不管你是否黄祖心腹,击鼓向前,鸣金退后,倘若惧战不前,即便是蔡瑁认得你,蔡瑁腰间佩剑可不认得……”

    陈蓦一听,抱拳沉声说道,“将军只管下令,末将无有不从!”

    “好!”蔡瑁满意地站了起来,对陈蓦说道,“那孙坚昨日率军至此,今日本将军要出城迎战,你且跟我一道来!”

    陈蓦当即抱拳领命。

    说是迎战,其实不过是试探性的交锋,简单地说,蔡瑁出城邀战的目的就是要显摆一下荆州水军的实力,意在告诉孙坚,他荆州并不是没有抵抗的能力,倘若孙坚见了荆州水军心生迟疑,想要退兵,那么自然是最好,两军装作做样厮杀一番,各自丢下几句狠话,倒也不至于掉面子;倘若孙坚一意孤行,要与荆州拼个你死我活,那么便趁此试探试探江东兵的实力,好为日后的鏖战打算。

    自古至今,领兵作战的将军们都奉行着这条不成文的规矩,因为他们心中要估算一下敌我的实力,计算一下得失,看看究竟是得到的多,还是失去的多,随后再决定是否真正交战,偌大天下,没有任何一名将军一上来就投入所有兵力与敌军拼个你死我活的,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晌午过后,陈蓦跟随着蔡瑁登上了一艘战船,因为是试探,蔡瑁并没有从水寨中调来多少兵力,只不过是水军五千、战船百余艘,其中艨艟二十艘,其余皆为小船,在江中一字排开,朝着孙坚扎营的水寨方向徐徐而前。

    没过多久,就见到襄江另外一面亦驶来战船数十艘,两支船队在江中迎面摆阵,一时间,号角吹响,鼓声雷动。

    凭心而论,水上不比平地,尤其是在水流湍急的江面上,摇晃尚且不说,那仿佛踏在棉花上的感觉,让陈蓦感觉分外的不适,幸好他对水倒没有几分恐惧,毕竟在后世他也时常跟朋友出去游泳,只是不习惯乘坐这个时代的战船。

    再看陈蓦身旁张燕,自打登上船头的那一刻起,面色便变得惨白,死死抓着船上栏杆不敢松手,也难怪,毕竟他出身北地,极其不习惯那摇晃不止的船身。

    至于刘辟,倒看不出来有什么大碍,反倒显得有些兴奋,兴致勃勃地来回张望,毕竟他出身汝南、寿春一带,坐船下水不过是家常便饭。

    两军对峙了足足半响,蔡瑁这才一挥手叫麾下士卒停止擂鼓,随即走到舰船前头,手扶栏杆,目视远处江东船队,高声喝道,“我乃荆州水军大都督蔡瑁,你等江东之兵,为何无辜袭我荆州,孙文台,出来回话!”

    话音刚落,就听对面船上鼓声亦渐渐减弱,随即,只见一将手扶船头栏杆,冷声喝道,“蔡瑁,你可还曾记得,年前我主讨罢国贼董卓回返江东之时,你主刘景升背信忘盟,断我军后路,令我江东将士折损大半,魂断他乡,今日我主率大军前来,便是要为那些死于你等之手的江东儿郎讨个公道!”

    蔡瑁微微皱了皱眉,高声喝道,“我乃是叫孙文台出来回话,你乃何人?”

    “我乃黄盖黄公覆,你区区人下之人,亦想见我主公?要见我主,且叫你主刘景升出来,介时,我主亲自与他对峙!”

    “黄盖、黄公覆?”蔡瑁微微一思忖,回顾左右问道,“此何人也?”

    左右心腹摇头只道不知,陈蓦在旁,听到孙坚不在对面,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虽说他登船前为了避免被孙坚认出来故意穿了一套厚甲,但是毕竟他与孙坚照面的次数实在太多,不得不小心谨慎,要知道万一被孙坚认了出来,那可就有大麻烦了。

    想了想,陈蓦走近蔡瑁,低声说道,“将军,此乃孙坚麾下大将!孙坚麾下有四员大将,程普、黄盖、韩当、祖茂,乃是孙坚心腹!”

    蔡瑁惊讶地望了一眼陈蓦,释然般点点头,随即望着远处的黄盖,高声喝道,“黄将军明鉴,去岁我主不慎冒犯孙将军虎威,乃是因为袁本初从中作梗,逼迫我主堵截孙将军后路,实非我主本意,如今孙将军虎踞江东,我主坐拥荆州,理应结唇齿、邻邦之好,何必大动干戈?不如暂且退军,介时我主再派使节向孙将军致歉……”

    话音刚落,就见对面黄盖怒喝一声,沉声斥道,“似此等血海深仇,岂有说退就退之理?倘若我等就此退兵,又有何面目报我战死的江东儿郎?!休要废话,此次我等出兵,势必要踏平荆州,倘若你等心惧,便告知刘景升,叫他早早投降,或许我主公还可放他一条生路!,如若不然,便如此旗!”说罢,黄盖从身旁士卒手中接过一把巨弓,搭箭拉了一个满月,只听得嗖的一声,竟然将蔡瑁旗舰船头一杆旗帜射断,唬地船上荆州士卒面如土色。

    要知道蔡瑁旗舰距离黄盖那船有两箭之地,一箭大约为一百三十步,二箭便是二百六十步,寻常弓弩哪里射地了那么远,更别说在江风吹拂的情况下准确无误命中目标。

    黄盖这一箭,简直是神乎其神!

    一时间,江东船上鼓声雷动,士卒呐喊震天,反观荆州水军,却是面面相觑,惶惶不安。

    蔡瑁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带有深意地望了望四周将领,只见有一员骁将会意,自告奋勇走上前来,从士卒手中接过弓箭,搭弓射出一箭,但遗憾的是,那支箭甚至没有射到黄盖那艘战船便掉落了江中,以至于对面江东士卒哄然大笑,满是嘲讽奚落之意。

    蔡瑁的脸上更是不好看,要知道此人最重颜面,见自己麾下骁将当众出丑,脸色铁青,狠狠瞪了那将一眼,斥道,“退下,丢人现眼!”

    只见那将低头,黯然退回,不敢吱声。

    深深吸了口气平复着心神,蔡瑁再度转头望向四周的将领,但是这次,那些将领们皆纷纷低下了头,不敢与蔡瑁的视线接触,倒不是他们都不善于射箭,只是两只战船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了,寻常弓箭根本无法触及。

    就在这时,陈蓦走了上前,抱拳说道,“将军,且容末将一试!”

    “你?”蔡瑁迟疑地望着陈蓦,皱眉说道,“你精通箭术?”不怪蔡瑁这么问,毕竟荆州一方刚才已经出了那么大一个丑,倘若陈蓦再失手,那可就颜面大失了。

    “不敢说精通,唯手熟而已!”陈蓦抱拳说道,“倘若不中,愿受重罚!”

    蔡瑁深深望了一眼陈蓦,随即又望了一眼那些低头不语的将领,眉头一皱,挥了挥手叫一旁士卒奉上弓弩。

    陈蓦接过弓箭走到船头,望着对面黄盖那船深深吸了口气。

    说实在的,他虽然极其擅长拿短剑当飞镖使,但是对于射箭几乎完全是个门外汉,但是这种情形,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搏一搏运气,倘若射中,则必定受到蔡瑁赏识、视为心腹,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便能更好把握与孙坚对弈的种种,倘若不中……

    听天由命吧!

    心中暗暗祈祷一番,陈蓦深深吸了口气,猛地拉开手中大弓,却不曾想到啪地一声,那弓竟然被他硬生生拉断,以至于原本对陈蓦不报多少希望的蔡瑁面色为之动容,惊讶赞道,“好臂力……”说罢,他挥手对附近士卒说道,“为苏校尉换上强弓!”

    旁边士卒急忙给陈蓦换上一把强弓。

    何为强弓?

    在军备上,普通的弓大多在一石左右,合一百二十斤,一般给军中士卒使用,即便是将领,他们身佩的弓一般也在一石到三石之间,而三石以上便称得上是强弓,凡是能力开三石之弓的,皆为世间猛将!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三石之弓的强弓,陈蓦竟然一连拉断三把,这是何等的神力!

    此刻的蔡瑁早已忘却了之前的不快,难以置信地望着陈蓦手中的断弓,随即面色大喜,连连说道,“来人,快将我船中五石宝弓取来!”

    没过多久,便有士卒将蔡瑁那把宝弓捧来,恭恭敬敬递给陈蓦。

    只见那弓通体乌黑发亮,看似毫不起眼,陈蓦接过来,却猛感觉手中一沉。

    陈蓦试了试弓,用了三分力道,才堪堪将此弓拉动,随即当他使出十二分力道时,竟然将那把五石强弓拉了一个满月。

    五石之弓,那可真是强弓之中的强弓,寻常人即便用尽浑身力气也无法拉开哪怕一丝一毫,若要勉强拉开,恐怕筋骨反而要被拉伤,想来也只有骨头重长、经脉重塑的陈蓦能够承受这种强弓的张力。

    在蔡瑁为之动容的目光下,陈蓦取过一支箭矢,随即深深吸了口气,一鼓作气将那五石强弓拉到满月,瞄准着对面黄盖船上旗帜。

    飞掷短剑与射箭,那完全是两个概念,别看陈蓦此刻看似镇定,其实心中也暗暗打鼓,忐忑不已。

    成与不成就看这一下了!

    心中一发狠,陈蓦猛然松开右手,刹那间,只听嗖地一声,那支箭矢如同闪电一般射出,几乎完全看不到飞行的轨迹,只不过一两秒过后,就见到对面黄盖那船前头那面挂着风帆的桅杆传来咔嚓一声,随即轰然倒下,再看船上士卒,目瞪口呆,乱成一团。

    陈蓦那支箭,竟然将黄盖船上那粗如常人大腿般的桅杆射断了。

    “好!”蔡瑁大喜,一拍船上扶手,船上士卒当即擂鼓,船上士卒士气大振。

    望着张燕、刘辟以及船上那些位将领惊异、咋舌的模样,陈蓦暗暗抹了抹额头的冷汗。

    因为那一箭他其实是射偏了,因为他瞄准的是船头的那杆小旗,虽说他在此之前暗暗祈祷,但遗憾的是,满天神佛显然没有照顾这个逆天而行的家伙,但是错有错着,虽说没有射中船头的小旗,但是却射中后面的桅杆,反而起到了更好的效果。

    当然了,那一箭其实与箭术扯不上任何关系,完全就是凭借那把五石之弓以及陈蓦的蛮力,虽看似精彩,但是论箭术,远远不如黄盖。

    不过不管怎样,这次自告奋勇显然是成功的,至少蔡瑁看向陈蓦的目光与之前已经大不一样。

    “将军!”陈蓦恭恭敬敬将手中的宝弓奉还蔡瑁,却见蔡瑁一挥手,笑着说道,“做得好!此弓乃主公赐我之物,如今你立下如此大功,本将军便将他赐予你!”

    见蔡瑁带着深意地望着自己,陈蓦心中一动,捧着弓抱拳谢道,“多谢将军赐弓!”

    “哈哈哈!”蔡瑁大笑一声,表情十分愉悦。

    要知道这把宝弓是刘表送给蔡瑁的,那是何等的贵重,如今蔡瑁又要送给陈蓦,无非是在暗示陈蓦,倘若陈蓦收下,日后便是蔡瑁亲近的心腹爱将,倘若陈蓦不识抬举……当然了,明白其中道理的陈蓦此刻心中正是求之不得,哪里会违逆蔡瑁的意思。

    毕竟一旦受到了蔡瑁的器重,陈蓦便能更好谋划,借荆州的手一步步削弱江东!

    满意地望了眼陈蓦,春光焕发的蔡瑁扬手指着黄盖笑道,“黄公覆,莫要欺我荆州无人,倘若你等冥顽不灵,下场……哼哼,便如同那桅杆!”说罢,荆州一方战船上的士卒大声呐喊助威,士气大振。

    而此时,对面船上黄盖正皱眉望着手中一枚箭头,要知道刚才陈蓦射出的箭支在射中桅杆的刹那,因为力量实在过于强劲以至于箭杆直接炸裂,这是何等的力道?

    “荆州竟有如此猛将?”黄盖暗暗嘀咕一句。

    说到底,他也被陈蓦那一箭唬住了,毕竟陈蓦因为当初吃过张宝所制的丹药、随后又由华佗重新接骨,骨骼、经脉要比寻常人更加坚韧,单论腕力比一般猛将更强,偌大天下,恐怕也只有张飞能稳胜陈蓦,其余吕布、孙坚、关羽等人,想比之下多半也只在伯仲之间,相差无几。

    黄盖很想知道究竟是谁射出了如此惊人的一箭,但是这会显然不是问话的时候,气恼地望了一眼蔡瑁旗船方向,他一摇手中令旗,喝道,“弓手准备!”

    蔡瑁在船上瞧得分明,见对面江东战船的士卒皆搭起弓弩,哈哈大笑,回顾陈蓦笑道,“那匹夫技穷了!”说罢一挥手,亦下令船上弓手到船头排列。

    陈蓦顺着蔡瑁的心思笑了笑,凝神望向江中。

    只见两军一声令下,顿时江上箭矢如蝗,但听一阵阵惨叫之色,无数士卒身中箭矢跌落水中,成为江面的那一具具浮尸。

    随即,两军鼓声越来越密集,两军士卒各登小舟,冲锋上前,但听江上人声嘈杂,喊杀声乱成一片。

    初平二年四月十七日,陈蓦经历了他第一场水战……

第三十五章 战况直下!

    初平二年四月十七日,荆州水军大都督蔡瑁与孙江麾下大将黄盖战于襄江,仅仅半个时辰,这场试探双方军势强弱的水战最终以荆州的微弱优势而取胜。

    然而这并不能证明荆州水军在实力上要高于江东兵,毕竟两支军队中的士卒大多都来自长江附近,在水面上几乎难以分出个高低来。

    一方是训练有素的荆州兵,一方是久经征战的江东兵,唯一这对这两支军队的胜败造成影响的,那便取决于领军的将领、以及军中的士气。

    但是要知道,江东军中尚踞有一头猛虎,然而荆州一方,却并没有能抵挡那头猛虎的猛将。

    江东猛虎,孙坚孙文台!

    在此人出现之前,些许的胜败皆不过是过眼云烟,就好比当初此人在长社城下,几乎以一人之力扭转了大汉官军不利的局面,从而导致颍川黄巾一败涂地。

    自古以来在战场之上,杀十人尚且归还者,悍卒也;杀百人尚且归还者,骁将也;杀千人尚且归还者,猛将也!

    而尚未杀人便足以震慑千军万马者,唯万人敌也!

    总而言之,只要孙坚尚未出面,那么江东军即便小小落败,也无伤大雅,这从蔡瑁脸上的表情便可以看出。

    作为荆州水军大都督,蔡瑁并不是像传闻说的那样仅仅依靠裙带关系,若不是他有着这方面的才能,想来刘表也不会将偌大荆州水军交给他,简单地说,蔡瑁此人除了有些好大喜功、自负骄傲、喜欢听献媚歌颂之词外,倒也是一位极其有才能的将领,至少在统帅荆州水军方面没有出现任何纰漏,以至于孙坚麾下大将黄盖无功而返。

    那一场试探性的交锋,其实两方都没有占到便宜,要说究竟有谁占了便宜,恐怕就要数陈蓦了,不单白白得了一把五石宝弓,更博得了蔡瑁的欢心,被他视作心腹。

    这不,好大喜功的蔡瑁战罢回到荆州就大肆犒赏将士,尤其是陈蓦,黄金五十两、白银两百两、绸缎二十匹,又赏赐了一座宅邸,另外又送了十位歌姬,不得不说,蔡瑁在拉拢人才方面确实是不遗余力。当然了,这与他蔡家在荆州财大气粗也有关系。

    战罢无事,陈蓦便在蔡瑁赏赐的宅邸中与张燕、刘辟喝酒,除了必须的点卯,三人尽量避免出门,以免叫人识破身份,毕竟到了这会儿,万一被人知道陈蓦就是张素素麾下首员大将,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可就白费了。

    次日清晨,早早起身的陈蓦正在府邸院中练枪,便有蔡瑁派来的士卒请他过府喝酒、商议军情。

    言辞间那名士卒对陈蓦极其恭敬,想来他也知道陈蓦便是荆州水军大都督新招揽的猛将,是心腹,是故言行举止毕恭毕敬。

    当然了,虽说是请,其实也相当于传令,只是言辞上好听些,既然蔡瑁如此厚待,陈蓦自然也不敢过多放肆,简单洗漱一番后将此事与张燕一说,便直奔蔡瑁的将军府,至于刘辟这厮,此刻还躺在榻上呼呼大睡,之所以留下张燕也无非是要看他看着刘辟,以免这家伙出去惹事。

    没过一刻,陈蓦就来到了蔡瑁府邸,这次守门的士卒并没有让他解下佩剑,毕恭毕敬将陈蓦迎了进去。

    在士卒的指引下,陈蓦来到了前厅,而这时,蔡瑁正与两名身穿铠甲将军在厅中谈笑,当陈蓦走入厅中时,蔡瑁一眼就瞧见了他,竟然站了起来,对陈蓦招招手笑着说道,“苏飞,过来过来,我向你介绍这两位将军!”

    陈蓦当即抱拳,歉意说道,“平寇校尉苏飞见过蔡将军,恕末将来晚了……”说罢,他悄悄打量那两位将军,只见其中一位看似有四、五十岁,腰板笔直、眼神如剑刃般锐利,板着脸坐在席中上下打量陈蓦;而另一位则看似只有二、三十岁,面上带笑,嘴旁两撇胡须,看上去显得分外的英气,望着陈蓦微微点了点头作为礼节。

    “哈哈哈,莫要客气,”蔡瑁走过来拉住陈蓦胳膊,对那两位将军笑着说道,“此人叫苏飞,如今任平寇校尉,别看年岁小,武艺端得惊人,昨日江东贼子挑衅我军,此人持五石之弓一箭射断那黄盖旗船桅杆,震慑敌人,当真是英才啊!”

    见那两位将军望向自己,陈蓦抱拳行礼说道,“末将苏飞,见过两位将军!”

    “而这一位……”转手指向那老将,蔡瑁笑着介绍道,“这位老将乃我荆州基柱,王威王将军,乃是将门之后……”

    话音未落,便见王威抱拳淡淡说道,“大丈夫三十而立、四十不惑,末将今岁四十有九,正当壮年,当不起都督老将之称!”说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眼陈蓦,点点头说道,“昨日之事,某也知晓一二,听闻你力开五石之弓,射两箭之地开外敌军旗船,射断船上桅杆,端得好本事!我且问你,你在举弓之前,可有十全把握?”

    陈蓦隐约见到蔡瑁眼中闪过一丝不快,但是却又不出言,显然是这位老将的身份叫他有些忌惮,是故,当即抱拳说道,“王将军明察,末将那时并无十全把握,只是江东贼子叫嚣,煞我军威风,如此末将才不得不铤而走险!”

    “哦?”见陈蓦这么说,王威那古板的脸上却意外地露出几分笑意,望着陈蓦点点头说道,“好好!”说罢,又放慢了语速,语重心长说道,“为将者,当恪守一个稳字,兵法云,[善战者,先立于不败之地,而后求胜。]切记不可心存侥幸,未算胜,先算败,以正御兵,如此即便有何等差池,亦可从容应对!”

    见那老将言辞诚恳,并没有任何奚落的意思,陈蓦抱了抱拳,恭恭敬敬说道,“多谢老将军,末将受教了!”

    “好,好!”王威点点头,继续坐在席中,不再复言,仅看他那笔直的坐姿,便足以证明这是一位戎马多年的老将,不过看之前的对话,似乎他与蔡瑁之前有些不快。

    陈蓦还来不及细想,便见蔡瑁抬手指着另外一位年轻将领说道,“此乃我荆州俊杰,文聘文将军,字仲业,南阳人,前些日子返乡省亲,昨日才回荆州,你可与他多亲近亲近!”

    话音刚落,就见文聘抱抱拳,笑呵呵说道,“昨日文某入军营交令时便从士卒口中听闻此事,当真是了不起啊,对于武艺,文某也稍有涉及,日后若是得空,你我切磋切磋……”

    “不敢不敢……”

    “好了好了,都坐下说!”笑着拍了拍陈蓦肩膀,蔡瑁让陈蓦入座,随即又命人奉上酒菜。

    觥筹交错,酒过三巡,蔡瑁放下酒盏,抬手一抹嘴旁酒渍,见此,陈蓦、王威、文聘等人也放下了手中的酒盏。

    环首望了一眼三人,蔡瑁沉声说道,“夜里斥候来报,说是三更时分,江对岸有一支兵马往北而去,看旗号似乎孙坚本部兵马……”

    文聘若有所思地抚了抚细须,皱眉说道,“莫不是望樊城而去?”说罢,他下意识地望向王威,令陈蓦有些不解。

    见陈蓦面露疑惑,蔡瑁轻笑着解释道,“王将军侄子正是樊城守将,名叫王宏,武艺过人,况且手中又有两万余士卒,想来不会有大碍,只是……”说着,他顿了顿,皱眉说道,“只是荆州乃我主之地,如何能容江东贼子肆意横行?王将军,依你之见,如今之事,当如何应对?”

    王威皱眉思忖了一番,抱拳说道,“孙坚自败于我荆州后厉兵秣马,年余聚得精兵三万,又兼此人武艺高强,非寻常人能够对付,今日他与我荆州有隙,故而来攻,即便将他击退,来年他亦能再聚数万兵马再次袭来……”说着,他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去岁时末将便劝主公,袁绍、孙坚,皆是饿狼猛虎,岂是善类?他两人有隙,我荆州何必插手其中?奈何主公不听!”

    也不知为何,蔡瑁眼中闪过几分尴尬,咳嗽说道,“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是无用,不知老将军对眼下局势有何高见?”

    王威眼中闪过一丝利芒,沉声说道,“如今既然荆州与江东结下怨仇,不如先发制人!孙坚此人,乃猛虎也,就在江东,素有名望,如今他与我荆州相邻,此人口中说是为报仇而来,其中究竟如何,未可知也!某以为,多半是垂涎我荆州富饶,有此等恶邻在旁窥视,我荆州如何能得安宁?不若借此机会,将他诛杀,换我荆州安宁!”

    “如何?”

    王威冷哼一声,沉声说道,“孙坚分兵,无非是见我襄阳城固难攻,是故分兵先取樊城作为根基,再折返取襄阳……哼,当真是欺我荆州无人!”说着,他顿了顿,压低声音继续说道,“孙坚未取江夏便知趣而入,如今又分兵取樊城,孤军深入,此乃是兵家大忌!依某之见,只需传令黄祖隔断江夏水域,再派一军断孙坚陆上粮道,不过半月,孙坚军中必定断粮,倘若能烧了孙坚营中粮草……哼哼!任凭那头猛虎有通天本事,也难逃一死!”

    蔡瑁听罢点头不已,叹服说道,“老将军果然见识高远,既如此,可否劳老将军前往樊城,叫王宏将孙坚拖在樊城?”

    王威想了想,抱拳说道,“只要是为我荆州,王威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老将军言重了,言重了,”蔡瑁呵呵一笑,随即又转头望向文聘,说道,“文将军,且劳你率城中三千轻骑赶往,三日后出城,我再修书一份交予黄祖,你二人联手将孙坚粮道截断!”

    “末将遵命!”文聘抱拳领命。

    随后,四人又吃喝了一番,这才散去。

    十日后,蔡瑁收到从樊城送来的战报,信中写道孙坚果然是悄然往樊城而去,幸亏樊城守将王宏也是谨慎之人,当即下令封锁城门,避而不出,如今王威、王宏叔侄二人将孙坚四千精兵拖在樊城,遣人向蔡瑁报讯。

    期间,文聘带着城中三千轻骑迂回赶往江夏附近,联合江夏太守黄祖手中兵马,封锁附近官道、水域,断孙坚归路。

    原以为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收拢袋口将孙坚困在荆州,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孙坚的主力竟然悄然又回到了江夏附近,趁着文聘与黄祖出城搜索江东军的运粮车队时,骤然发难,以至于二人大败,江夏太守黄祖也被程普生擒,随后程普又借黄祖骗开了江夏城门,一举夺下!

    这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孙坚好似是完全看破了蔡瑁等人的意图,一招声东击西,便轻易拿下了江夏,完全扭转了先前不利的局面。

    初平二年四月下旬,孙坚率军猛攻樊城,三日不下,荆州老将王威与其侄子王宏死守城池。

    按理说,樊城有两万守军,而孙坚仅仅只有四千士卒,如何会落入下风?说到底,无非是统军之将的差距。

    作为万人敌级的猛将,孙坚那一战连斩樊城大小将领七十余名,其余小卒更是不计其数,偌大战场,数万樊城守军,竟无一人能够在孙坚手中抵挡一个回合。

    以至于孙坚领四千兵攻打两万人驻守的樊城,人少的攻城一方士气高涨,连连得胜,相反人多的守城一方却是一败再败,士气低迷。

    十日之间,樊城竟折损将士高达八千人,反观江东兵,仅区区千余而已,如此足以证明万人敌级的猛将在战局中所能体现的作用。

    而襄阳一方,蔡瑁为了缓解樊城的压力,亦是猛攻江东水寨,但是守寨的黄盖、韩当二人却闭门不出,不与蔡瑁交锋,急得蔡瑁每日在府中摔瓶砸碗。

    水战不成,唯有强攻!

    事到如今,之前所制定的良策已成空话,蔡瑁如今思量的,唯有不惜一切代价攻下襄阳对岸的江东水寨,一把火烧了营中的粮草,至于是否将孙坚困死在荆州,他显然已经顾及不到了。

    要知道樊城乃襄阳门户,樊城若是一失,襄阳便如同是无门的府宅,任人出入,而与此同时,得了江夏的程普又顺势取江陵,江陵太守刘炎只不过是文弱书生,连连发书向蔡瑁求救。

    倘若樊城与江陵一丢,几乎是将半个荆州送到了孙坚手中,这如何了得?

    为此,蔡瑁不得不铤而走险!

    在一天的夜里,陈蓦带着张燕、刘辟、以及另外近百名精挑细选的荆州军士卒,身穿黑衣,口咬匕首,在江中下了小舟,每人怀中抱着一块木头,悄悄游到了江对岸,而不远处,便是江东军水寨……

第三十六章 夜袭

    --襄江东北岸,江东军水寨--

    是夜五更时分,水寨内寂静非常,除了例行巡逻与守卫的士卒外,水寨内的江东兵早已回各自帐内休息。

    “都给我精神着点!”

    辕门处传来一声低呵,原来是一位校官正在呵斥几名打哈欠的士卒,几名士卒强打起精神连连点头,但是那位校官没走一会,那几名士卒的脑袋却不自觉地又垂了下来。

    也难怪,五更又称之为平旦,是人一天中困意最重的时间段,别说这些守卫在辕门处的士卒,就连那些在箭塔上监视水寨外动静的士卒们,也有一些消失了身影,多半是猫腰打着盹偷懒。

    但是不管怎么说,江东兵水寨的守卫仍然是相当的森严,至少那些由校官们亲自把守的地方,士卒们不敢有任何的松懈。

    一阵夜风吹来,吹地寨内火盆中的篝火噼啪作响,除此之外,营内鸦雀无声、寂静异常。

    而与此同时,在距离此水寨一里多地的水岸旁,却有一个脑袋从江中探了出来,只见此人看似只有十六七岁,极为年轻,一字剑眉、目光如炬,嘴里咬着一柄乌黑的匕首,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动静,待见到没有任何异常时,这才悄悄摸了上来,蹲在一簇草丛中,抬起右手一挥,压低声音喝道,“快!”

    话音刚落,江中突然又冒出几十个人来,同样咬着一柄乌黑的匕首,动作迅速地上了岸,看他们面不红气不喘的模样,显然都擅长下水,唯独有一个一冒出头来便大口喘气,不时还从嘴里呕出几口江水来,似乎是溺着了。

    无容置疑,这便是担任着夜袭任务的陈蓦一行人,而那个溺水的家伙,正是出身北方,不擅长下水的张燕。

    挥挥手将四周荆州水兵散开,四下查探动静,以防被巡逻的江东兵瞧见,而陈蓦自己则走到张燕身后,朝着他背部拍了一掌,只见张燕猛然呕出一大口江水,随即呼吸渐渐平复下来。

    “嘿嘿!”蹲在附近草丛中的刘辟一声偷笑,却见陈蓦转过头狠狠瞪了自己一眼,连忙收敛笑容,装出一副机警的模样来回仔细探差四周夜色中的动静。

    见张燕稳定下来了,陈蓦一挥手,带着那近百名精挑细选的荆州水兵悄悄朝着江东水寨摸去,走着走着,眼力过人的他忽然看到前面走来一队巡逻的江东兵,当即伏在草丛中不动,同时压低声音警示部下。

    那一队巡逻的士卒估摸着有二十人左右,一般来说,军中负责巡逻的士卒大多都以一个帐为基准,也就是两到三个什,人数在二十人到三十人左右,由二到三名什长带领,因为这样的人数,即便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也能保证有人活着回去传达警讯。

    当然了,那是之前没有出现像陈蓦这样的人物……

    对部下传达了几句,陈蓦从地上拾起几枚碎石,抬起的右手毫无声息地对准了领头的那三名什长。

    而那队巡逻兵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经过的两旁正埋伏着一簇人,虽说不至于谈笑,但是脸上的表情也足以证明他们巡逻只不过是出于例行公事。

    骤然间,只听“啪啪啪”几声闷响,走在最前面的那三名什长相继倒下,以至于那些巡逻士卒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在他们呆滞的几秒钟内,又有近十名士卒毫无预兆地倒下。

    等剩下的几名巡逻兵发觉情况不对劲时,张燕与刘辟二人早带着几名荆州水兵扑了上去,一手捂着对方的嘴,一记匕首扎在心口。

    “将他们衣甲剥下来!”低声吩咐荆州水军一句,张燕一挥手,带着几个荆州水兵走到那几个被陈蓦用石头打晕的江东兵身旁,挨个捂着嘴在他们脖子上一抹。

    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过后,近二十具被剥去了衣甲的江东兵在张燕的指示下毫无声息地放入江中,顺江而下,毁尸灭迹。

    随即,张燕又挑了近二十名荆州水兵,叫他们穿上江东兵的衣甲,将匕首插在腰间,提着掉落在地的长枪大模大样地行走着。

    江东兵的水寨,有大半建在江面上,数百艘战船一字排开为堡垒,船上来来回回都是巡逻的士卒,想要从这里混入,显然是没有任何机会的,如此一来,陈蓦等人只能绕道。

    终于,在黑漆漆的夜色中摸了近一个时辰,陈蓦等人终于找到了一处尚未完工的木墙,但糟糕的是,陈蓦仅粗粗一瞧,便发现那里有上百名士卒守卫站岗,以两人为一队,几乎是十步一设岗哨,更何况那里到处摆满了燃烧着篝火的火盆,将附近黑夜几乎照得如同白昼一般,若是强攻,显然是无法得逞的,倘若惊动了营中的士卒,那可就有大麻烦了。

    想了想,陈蓦带着张燕顺着墙根昏暗处悄悄摸了过去,一步一步悄无声息地走到那两名士卒背后,随即目视了一眼张燕,二人看准机会同时伸出左手捂住对方的嘴,随即右手拿着那把匕首一刀扎入了对方后背,直捣心口。

    只见那两名士卒眼睛瞪大,一阵挣扎,却又无法挣脱张燕与陈蓦的束缚,身体颤抖了一阵,头垂了下来。

    或许是那两名江东士卒闷声引起了附近一些江东士卒的注意,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然而在此之前,已早有两名换过衣甲的荆州兵顺着墙根摸了过来,顶替了那二名江东士卒的位置,而陈蓦与张燕,早早拖着那两具尸首潜伏到了墙根。

    附近的江东兵哪里知道这一会功夫不远处的两名守卫已经掉了包,见情况没有什么不对,便继续负责自己的区域。

    如此依样画葫芦,短短一炷香时间,陈蓦与张燕便将这里百名余哨兵逐一解决,就当他们忙着剥下死尸身上衣甲时,忽然有一名士卒从帐篷中走了出来,见到如此景象愣了一愣,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陈蓦一抬手,以一枚石子将对方打晕在地。

    “快!”

    陈蓦一挥手,当即有两名荆州兵跑了过来,在那士卒抬到隐蔽处捂着嘴一刀割断喉咙,随即和那些死尸一道堆在墙角,又从附近的车上抱过来一些干草,将尸首遮掩。

    这时刘辟走了过来,他已换上了江东兵的衣甲,但是手中却仍捧着一套。

    陈蓦目视了一眼张燕,叫他注意营内动向,随即接过刘辟手中的衣甲来到一处帐篷后,短短一会工夫,当他从帐后出来时,却是与一般江东士卒无二。

    而剩下的事就简单多了,已经换上了江东士卒衣甲的张燕、刘辟与陈蓦分头行事,由他二人带人后营屯粮之地,烧却营中粮草,而陈蓦则带着十几个荆州兵为他们放哨。

    然而,就在陈蓦等十几个人扮作守卫的哨兵为张燕等人放哨望风时,从不远处竟然走来一位将军模样的人物,头顶金盔、身披挂甲,手中提着一杆铁枪,带着两名侍卫走了过来。

    陈蓦心中咯噔一下,因为他分明认出此人便是前几日江上与蔡瑁战了一番的孙坚麾下大将黄盖黄公覆。

    “将军!”陈蓦下意识地垂下脑袋,压低声音提枪抱拳唤道,他身后十几名荆州兵也照猫画虎。

    “唔!”黄盖点点头,随即望了望左右,问道,“可有何异常?”

    陈蓦抱拳回覆道,“启禀将军,不曾有!”

    “好,尔等好生在此守卫,待我军得胜,主公当会重重赏赐尔等!”

    “诺!”

    望着黄盖转身离开,陈蓦暗暗松了口气,然而就在这时,不远处的黄盖突然停下了脚步。

    陈蓦心中一惊,猛然想到一事,惊出一身冷汗,右手极快地在腰间的匕首刀刃上一抹。

    说时迟那时快,只不过一个停顿的时间,不远处的黄盖突然转过身来,大步走向陈蓦,待到陈蓦跟前时,微微俯下身在陈蓦身上嗅了几下,狐疑问道,“尔身上何来血味?”

    只见陈蓦低着头,故意支支吾吾不出声。

    “说!”黄盖沉声喝道。

    “启……启禀将军,方才小的闲着没事,把玩匕首,不慎……不慎……”说着,陈蓦慢慢从身后伸出右手,摊开被刀刃划开的手掌,不敢抬头。

    黄盖一把握住陈蓦右手看了看,随即皱了皱眉,沉声斥道,“玩忽职守,该当何罪?”

    陈蓦低着脑袋不敢出声。

    黄盖怒其不争般地叹了口气,喝道,“抬起头来!”

    陈蓦心中暗道一声晦气,无奈抬起头望着黄盖。

    只见黄盖眼中闪过几丝惊讶,问道,“尔乃何营士卒?”

    “启禀将军,小的是后营的!”

    “后营?韩将军麾下?”黄盖嘀咕一句。

    陈蓦心中暗骂黄盖多事,想了想,说道,“这……这个小的不知,只知道小的是梁伍长那伍的士卒……”他随口编了一个伍长的姓氏,他不信黄盖作为一位将军会知道营内每一个伍长姓名。

    果然,黄盖嘀咕了几句,也没想到陈蓦说的究竟是谁,或许他一听到伍长二字便失去了追问的兴致,只是斥责了陈蓦几句。

    “轮岗之后,尔自到营中领十记军棍!”

    “诺!”

    摇摇头叹了口气,黄盖转身走向远处,没走几步,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盯着陈蓦,抬手猛然喝道,“不对!尔绝非我营中士卒!给我拿下!”

    话音刚落,就见他身旁两名护卫面色一愣,随即拔出腰间宝剑几步奔向陈蓦。

    陈蓦暗骂一句,抽出腰间匕首,动作利索地将那两名护卫击毙在地,随即带着几分迷惑望向黄盖,周围荆州兵亦当即举起兵刃,遥遥对着黄盖。

    只见黄盖冷眼望了一眼将自己包围的荆州兵,冷笑说道,“小贼好本事,竟不动声色将我营内哨卫逐一杀死,你眼下可是在想,究竟是何处露出破绽?”

    陈蓦皱眉不语,却见那黄盖缓缓举起手中长枪,冷声说道,“你方才对答,确实无半分疏漏!然而,你眼眸间可无半分畏惧,寻常士卒,既我乃营内将军,如何不是战战兢兢,那似你这般?即便你刻意装出畏惧模样,你那双眼睛亦瞒不过我!”说罢,提枪便朝陈蓦刺来。

    陈蓦以当即提枪相挡,只听当啷一声,两柄长枪撞在一处,竟然难分上下。

    “你……”骇然望着眼前小卒模样的陈蓦,黄盖眼中惊疑不定,沉声喝道,“小贼,你究竟何人?!”

    也难怪黄盖如此震惊,因为他为了解决这一些不知如何混入营中的奸细,一上手就没有留手,但是令他极为震惊的是,对方的臂力竟然好似还在自己之上,压制得自己手中长枪无法向前哪怕分毫。

    “锵锵锵!”

    仅交手数个回合,黄盖眼中惊色越来越浓,他只感觉对面那小卒枪法精湛、臂力惊人,竟然就连自己也感到格外吃力。

    就在此时,黄盖突然望见那小卒扭头避开自己长枪,抽身上前,右手手掌贴在自己右腹。

    这个招式……

    黄盖心中一惊,隐约感觉背后泛起一阵凉意,大吼一声,浑身戾气暴涨。

    【虎炮!】

    虎炮,那是陈蓦仅有的可称是绝招的战技,是他模仿孙坚当年施展过的虎咆所改良的招数,将自身戾气灌注于拳头迸发,仿佛炮弹一般,威力惊人。

    陈蓦原以为可以凭借此招将黄盖打成重伤,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虎炮的力道打在黄盖身上竟然折转返还了,陈蓦哪里会想到有这种事,砰地一声被弹开老远,单手撑地半蹲在地上,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命格……”

    在陈蓦复杂的目光注视下,黄盖身旁戾气翻滚,隐约能看到一只凶兽,只见那只凶兽牛首、龟躯,四蹄如象,尾巴好似蝎子的倒刺一般,对着陈蓦低声咆哮不止。

    【上古凶兽:鍪!】

    陈蓦并不知清楚这头凶兽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他只知道,刚才他打在黄盖身上的那一记虎炮,几乎是完全返回到了他自己身上,以至于直到现在,他的右手仍然一阵剧痛、颤抖不止。

    “既知命格,你果然非是寻常士卒!”黄盖冷笑一声,一抖手中铁枪,沉声喝道,“待本将军将你擒下,不由你不吐真言!”

    话音刚落,黄盖便抖着长枪朝陈蓦奔来,四周荆州兵见陈蓦落了下风,当即赶来相助,举枪便往黄盖身上刺去。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那些杆长枪一碰到黄盖身上竟然杆杆从中折断,枪头倒飞,去势极猛,当即有两名荆州兵被那倒飞的枪头刺入身体,呜呼毙命。

    “区区小卒,也敢在本将军面前放肆?!”

    黄盖怒吼一声,手中铁枪挥舞,转眼间将那十几名荆州兵杀死,随即折转长枪挥向陈蓦。

    【命格之力:贪狼!】

    事到如今,陈蓦也顾不上是否会暴露身份,戾气暴涨,速度何止快了一倍,只见黄盖枪尖如蛟龙探水,却也无法捕捉到陈蓦的身影。

    又是一枪,黄盖提枪退后一步,惊疑不定地望着不远处左手撑着地面、右手手持匕首、一副蓄势待发的小卒,眼中的惊色越来越浓。

    这小贼既已掌握了命魂,那么便绝非寻常士卒,想必是荆州大将,只是这年岁……

    再者,这小贼的命魂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每一枪都刺不中他?

    其实,在黄盖暗暗惊疑的时候,陈蓦心中也在打鼓,因为在刚才的试探中,他已经渐渐摸索出了黄盖命格之力的底细,简单地说,无非是反弹二字。

    自己施展的虎炮折转打在自己身上,那些荆州兵折断的枪杆,还有自己刚才掷出却被弹开的匕首,无非都是黄盖反弹了那股劲道。

    想明白了这一点,陈蓦心中不禁萌生了退意,毕竟眼前这家伙的命格之力实在是太过诡异,比武人引以为傲的【刚体】还要令人头疼。

    如果这家伙当真可以反弹所有的力道,那究竟能用什么办法才能将他杀死?

    不过话说回来,陈蓦也清楚,但凡天下武人的命格,都有着不为人知的弱点,就像董卓,最初看似仿佛杀不死一般,但是一旦身上九处命门被损,他也只能像一个普通人那样死去,就好比自己来说,自己的命格贪狼之力在速度上确实无以伦比,但是有时候,速度快却不见得是一件好事,这一点,陈蓦早在当初行刺董卓时便已经察觉到。

    以此类推,黄盖的命格之力,也绝非无懈可击,只是眼下光景,陈蓦显然没有时间摸索这个弱点。

    就在这时,黄盖忽然发现后营方向燃烧起熊熊大火,心中一愣,随即面色大变,怒声吼道,“小贼该死,竟烧我营中粮草!”说话间,他手中枪招愈加凶猛。

    而陈蓦也注意到了后营的火光,心中暗暗称赞张燕、刘辟二人一句,随即手握匕首与那黄盖游斗。

    毕竟陈蓦的命格之力贪狼除了在速度上无与伦比之外,还可以提前预知对手大概一秒钟的动作,正因为如此,陈蓦即便无法击败黄盖,但是若要脱身,那简直就轻而易举。

    营中的火势越来越大,只不过一炷香工夫便扩散开来,营内顿时大乱,无数江东兵惶恐地奔出帐外。

    张燕与刘辟等人一面放火、一面高呼敌袭,不时还斩杀几名江东兵,是故,营内江东士卒难以辨别敌我,人人自危,竟手握兵刃杀向同营将士,以至于营内大乱,短短一炷香功夫已有数百人死于自相残杀之下。

    而与此同时,水寨船坞一方亦响起了警讯,随即杀声大作,这一切的一切,都让黄盖面色越加焦虑。

    “敌袭!敌袭!荆州军杀来了!”

    “荆州军杀来了!”

    “弓手!弓手!放箭!”

    听着来自着船坞方向的呼救,又望了一眼眼前被自己以及不少营内将士包围的不知名小卒,黄盖左右为难。

    因为他很清楚,对方绝非是寻常士卒,就连自己也无法伤对方分毫,如此人物,又岂是寻常士卒能够将他擒获的?若是自己一走,此人当即便可脱身离开;但是自己若是不走,船坞那边恐怕会有大乱……

    到了这会,黄盖也想明白了,那江面上想必有荆州水军接应,一见己方营内火起,便顺流而下,大举进攻。

    一方是实力不逊色自己的不知名细作,一方是蔡瑁所率的荆州水军……

    反复思量了一下,黄盖收起了手中长枪,恨恨望着陈蓦,沉声说道,“待下次再来领教阁下武艺!”

    陈蓦一听心中顿时会意,正巧这时张燕与刘辟也混在乱军之中赶来,陈蓦便带着他们在黄盖愤怒与忌惮的目光下缓缓退出寨外。

    此后,陈蓦等幸存的三十余人顺利登上了蔡瑁派来接应的战船,而黄盖则是与蔡瑁所率的荆州水军又是一番混战。

    鼓声雷动,无数荆州兵攻入江东军营寨,烧却粮草、辎重、帐篷无数,若不是韩当苦苦抵挡,恐怕这座水寨早已落于蔡瑁之手,随即黄盖带人赶到,这才逐渐挽回劣势。

    这一场混战一直杀到天明时分,见无法攻下江东水寨,又碍于麾下将士精疲力尽,蔡瑁这才鸣金退兵,率领船队心满意足返回荆州。

    襄江水寨的大败,让此刻正猛攻樊城的孙坚着实吃了一惊,他万万也想不到有黄盖、韩当二人把守的水寨竟然会被蔡瑁有机可乘。

    不得已之下,孙坚只地将攻打樊城的任务交给麾下大将祖茂,自己则连夜赶回襄江水寨稳定军心……

    然而,当孙坚向黄盖询问前几日被袭的经过时,黄盖的话却叫他大吃一惊。

    “什么?此人能够施展虎咆?”

    黄盖一脸愧疚地抱拳说道,“主公明鉴,末将万万不敢欺瞒主公,此人那一招式,酷似主公绝学虎咆……”

    孙坚微微皱了皱眉,深思问道,“此人有何特征?”

    黄盖想了想,抱拳说道,“此子看似年方十六、七,极其年轻,然武艺惊人,末将亦无法将他拿下,无奈之下,只得将他逼出营外,好一心与蔡瑁厮杀……”说着,他好似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至于特征,末将只记得此人右手手背上有一个牙印,齿痕极深极细,好似是女子……”

    话音未落,就见孙坚膝上坐着的一位十一、二岁的女孩子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望着黄盖。

    “牙印……是他!绝对是他!”

第三十七章 猎虎

    这几天来,孙坚时而会做一个很古怪的梦。

    在梦中,他是一头斑斓猛虎,咆哮于林、奔腾于涧,待饥肠辘辘时正好见到有一只麋鹿在山溪饮水,正当他将其扑倒准备啃食时,他突然发现林中有一双眼睛正窥视着自己。

    那是一头似狼、似虎、似狮的猛兽,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那充斥着死寂的眼神,叫孙坚每每心下泛起阵阵凉意。

    醒来之后,孙坚也曾反复思量,他猜测,或许那饮水于溪边的麋鹿指的便是荆州,倘若当真如此,那头窥视在自己身后的猛兽,其寓意恐怕也就不言而喻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但是孙坚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那头猛虎指的究竟是谁?究竟是谁,能够让自己也从心底滋生忌惮……

    刘表?

    此人不过是一文弱书生,徒然挂着皇室宗亲名号,欺世盗名,何足惧哉?

    蔡瑁?

    相传此人倒是有些才干,但是仍不具备让自己忌惮的资格……

    就在孙坚反复猜测的时候,他忽然接到战报,说襄阳岸水寨遭到荆州军夜袭,大败,不但麾下将士折损近半,就连营中粮草也被焚烧殆尽。

    “竟有此事?”

    大惊失色的孙坚连夜从樊城赶往襄阳案水寨,他无法理解,有自己麾下黄盖、韩当两员大将坐镇的水寨,竟然会被蔡瑁偷袭得逞?

    是故,孙坚一回到营中便唤来黄盖、韩当二人,详细询问当夜的情况,但是越听心中的疑问却越大。

    孙坚原以为是黄盖二人疏于防备,但是从二人口中得知,当夜水寨内外亦是防守森严,不论寨内寨外,黄盖、韩当二人都派出了不少士卒担任警戒,但即便如此,亦被荆州偷袭得逞?

    在倾听的过程中,孙坚也查看了一些当夜被杀的士卒遗骸,他发现那些尸首仅只有喉咙上一处致命伤,换句话说,对方是潜到他背后,一手捂住嘴,一手割断了喉咙,手法极其干净利落。

    如果只是一个、两个,孙坚并不会过多在意,但是按黄盖所说,当时事发的水寨后营,可是有上百名士卒担任着警戒,但即便如此,这些士卒亦没能发出一声示警便被杀死,而且看刀痕显示,出手的绝对不超过三个人……

    荆州何时出了这等人物?

    紧接着,黄盖竟然中夜袭的刺客中有一人好似会施展自己的绝学虎咆,这让孙坚难以置信。

    要知道【崩劲·虎炮】是江东孙家一脉相传的绝学,讲究将劲气骤然打入对方身体,一击必杀,那是专门克制【刚体】的绝招,自己南征北战诸多年,也听说过有哪位人物掌握有类似的绝学。

    然而,自己义女那一声惊呼,却是唤起了孙坚脑海中的点滴回忆……

    “陈蓦?奋威校尉陈蓦?”

    孙坚的面色很是古怪,有些怀疑地望着自己新收的义女,董白。

    董白,她是当初国贼董卓的孙女,董卓死后,家中一族皆被司徒王允下令杀死,满门抄斩,唯有此女逃脱出来,一路颠沛流离,阴差阳错来到了三江口,除开此女的祖父董卓不谈,孙坚倒是颇为喜欢这个孩子。

    虽说她今年只有十一、二岁,但是聪明伶俐,小小年纪便懂得人情世故,兼之有恒心、有毅力,品性端正、心地善良,这一切都让孙坚很难想象她竟然会是国贼董卓的孙女。

    因为很是喜爱这个孩子,兼之自己膝下仅有二字、并无女儿,是故,孙坚便将此女收为了义女,让她随自己改姓孙,又为她取字为尚香,暗喻此女出淤泥而不染,虽出身董家却心地善良、品性端正。

    虽说并非亲生骨肉,但是孙坚却对此女颇为疼爱,疼爱的程度甚至要超过长子孙策,古话说得好,父疼女娘疼儿,这话确实不假。

    但是疼爱归疼爱,有些事孙坚也必须要问个明白,“尚香,你可莫要胡说,当初那陈蓦自长安辞官后便下落不明……”

    倒不是孙坚有心怀疑自己自己的女儿说谎,毕竟此女别的都好,唯独有一事让孙坚很是头疼,那就是杀了她家满门的[仇人],奋威将军陈蓦……

    每当一提到此人,孙坚便能从自己爱女的眼睛中看到浓浓的恨意,但是他又不好深究。

    其实帐内的每个人都清楚,奋威将军陈蓦当初也不过是奉命行事,反过来说,他并非是董白仇人,而是她的恩人,当初他叫董白好好习武日后找他报仇,也无非是不想董白去刺杀王允,以至于董氏一门绝后,在孙坚看来,陈蓦确实是一位有情有义、敢作敢当的豪杰。

    但是自己爱女的情况孙坚也清楚,经历了那诸多磨难的她,为了不想起那段痛苦的回忆,便将自己的心神全部放在报仇上,换句话说,找奋威将军陈蓦报仇,已经成为了支撑董白心灵的支柱,已经成为了她生命的唯一意义,这个时候,一旦对她说什么那人并非你杀父杀母的仇人,恐怕这丫头多半会崩溃。

    话说回来,孙坚之所以对她格外疼爱甚至要超过自己的长子孙策,无非也是想化解她心中这段畸形的恨意,但是心灵的伤口哪能如何轻易便能愈合的,这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见义父一脸的怀疑,董白,哦不,是孙尚香,她急得连连摇头,信誓旦旦地说道,“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好好,”见她如此着急,孙坚心下有些好笑,拍了拍她脑袋,轻声问道,“那爹爹问你,那晚你又不曾亲眼见过此人,如何这般肯定他便是当初的奋威将军陈蓦?”

    “爹爹不知,”只见孙尚香举起自己粉白的右手,望着黄盖急声问道,“黄伯伯,那人手背上有个牙印可对?”

    黄盖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抱拳说道,“这个……末将方才便说了……”

    “那个牙印齿痕极细极深可对?好似是孩童所咬,可对?”

    黄盖皱眉思忖了一下,点点头说道,“对!末将记起来了,并非成人,而是幼年孩童所咬留下的痕迹……”说着,他好似想到了什么,诧异地望着孙尚香问道,“小姐如何得知?”因为孙坚收了董白为义女,是故这些老将皆称呼她为小姐。

    只见董白眼中露出浓浓仇恨,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如何会不知?那正是我在那恶贼手上留下的!”

    帐内众人听罢面面相觑,就连孙坚也是一脸的惊容,转头问道,“尚香,你可确定?”

    孙尚香点了点头,恨恨说道,“年纪轻轻便有这身武艺,就连爹爹麾下大将黄伯伯也无法将其拿下,又擅长击杀之术,手背上又有牙印,全天下唯有那恶贼陈蓦!”

    其实在爱女孙尚香说出陈蓦之前,孙坚脑海中早已浮现了那个浑身鲜血站立在自己面前的黄巾小卒……

    那时,这小卒为了给他人断后,孤身一人阻挡自己两千三河骑兵,随后又吃下了张宝秘制的丹药,用阳寿换来身上戾气暴涨,就连自己手中兵刃也无法伤他……

    那时候,自己曾经施展过虎咆,用虎咆破了他仿佛刚体般的浓厚戾气,将他击毙……

    对对,是他……

    汜水关下自己想杀胡轸时,他也曾用过那招类似虎咆的招数,或许是因为只看过一次,他所施展的虎咆与自己不同,形似神不似,但是力道却相当刚猛,非寻常人能够抵挡,就连自己那套上好的铠甲也被他击碎……

    就在孙坚皱眉思忖之时,韩当与黄盖对视一眼,抱拳说道,“主公,末将觉得此事有些不太对劲……”

    抬头望了一眼韩当,孙坚摇摇头将往事抛之脑后,问道,“何事?”

    只见韩当抱了抱拳,压低声音说道,“主公,陈蓦此人虽说受封奋威将军,然其乃黄巾出身,曾助那妖女张素素为非作歹,祸乱洛阳,使得洛阳人人自危,甚至相传此人曾刺杀当朝天子,此必定是张素素在后唆使,然观此人杀董卓后弃奋威将军官职,下野返乡,也足以证明此人并非是贪财重利之人,既然如此,他又如何会在荆州出现?又岂会相助于蔡瑁?”

    孙坚方才哪里想地这么深,如今听韩当这么一说,心中也感觉有点不对劲,抬手说道,“义公,继续说下去!”

    “诺!”韩当一点头,抱拳继续说道,“我大军开拔之前,末将也曾听说那妖女张素素被寿春太守袁术困于下蔡,危在旦夕,观陈蓦此人秉性,想必会前去相助,然而如今此人不顾张素素安危却出现在荆州,主公不觉得其中有些蹊跷么?”

    孙坚眉头一皱,拍了拍爱女孙尚香的背让她从自己膝上下来,随即在帐内来回踱步,半响之后,神色莫名地说道,“你是说,那妖女投了袁术?”

    “末将以为多半如此,主公明鉴,张妖女区区数百黄巾贼子,如何能击败兵多将广的袁术返回青州,为求生,那妖女投降于袁术,也并非没有可能……”

    “呵,”孙坚淡淡一笑,摇摇头说道,“袁公路好歹也是名门豪族之后,兼之素来重名,岂会收留黄巾贼子?”

    “主公难道不知袁术野心?”冷笑一声,韩当撇嘴说道,“当时酸枣会盟之时,那袁氏兄弟便假借联盟名义,包藏祸心,当初诸兵马皆损失惨重,唯独他兄弟二人麾下士卒不损分毫,其中含义,无非是想借董卓之手削弱周边太守、刺史兵力,如今袁绍占了冀州、袁术占了汝南、寿春,主公难道还想不明白么?他兄弟二人,恐怕是志在天下!如此,倘若张素素投他,他又岂会不允?”

    话音刚落,黄盖也抱拳说道,“主公,罪将附议,如今天下黄巾虽然多数被剿灭,却仍有青州黄巾为祸,再者,倘若那夜罪将碰到之人当真是那陈蓦,罪将以为,此人武艺虽稍逊罪将,然身具诡异之术,使罪将施展浑身解数亦无法将其擒拿,听闻主公也颇为喜……”说到这,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望了一眼孙尚香,当即改口,继续说道,“咳,欣赏此人,倘若那妖女率众投降主公,主公收是不收?”

    孙坚闻言望了一眼黄盖,也没搭话,在帐内来回踱了半响,闷不吭声。

    见此,韩当走上前抱拳说道,“主公,袁术此人见利忘义、人情淡薄,如今主公居江东,他占据汝南、寿春数地,与我为邻,岂能不知主公起兵征讨刘表,倘若他暗中下绊,断我等归途,恐怕……”

    孙坚皱了皱眉,摇头说道,“我此番出师荆州,乃为报先前他刘表劫我之仇,袁术出师无名,岂敢伐我?”

    “主公此言差矣!袁术,野心甚大,自酸枣联盟解散便一直招兵买马,居心叵测,如今主公占据三郡之地,他又岂会坐视不理?再者,主公先前数次斥退袁术派来使节,袁术必然怀恨在心,即便出师无名,恐怕也不会坐视主公得占荆州,退一步说,倘若张妖女当真投入他麾下,又何许他亲自动手?”

    孙坚闻言虎目微睁,皱眉思忖了半响,微微点了点头,沉声问道,“公覆、义公的意思,是叫退兵?”

    黄盖与韩当对视一眼,低头抱拳说道,“倘若袁术欲坏我等好事,我等此番讨伐荆州,恐怕要徒劳无功,望主公三思!”

    只见孙坚走到帐口,负背双手仰头望着外面天空,半响之后忽然轻哼一声,摇摇头轻笑说道,“我倒是想看看,那袁公路究竟有没有胆量!”说罢,他转头走到帐内主位,沉声说道,“黄盖、韩当听命!”

    黄盖与韩当对视一眼,心下暗暗叹了口气,抱拳上前,喝道,“末将在!”

    “韩当,你即刻传书至程普,叫他速速从江东粮谷二百车运到此地!”

    韩当满脸为难,犹豫一下,抱拳领命。

    “黄盖!”

    “罪将在!”

    “即刻清点营中人马,随我前往樊城,汇合祖茂麾下兵马,十日内拿下樊城!”

    “诺!”

    初平二年四月中旬,孙坚率军出水寨于襄阳外水域搦战,大骂蔡瑁无能,蔡瑁在城内远远瞧见孙坚,虽气地面色涨红,但是竟不敢出战,只叫士卒紧闭城门。

    次日,孙坚又率船队出寨,于襄阳外水域搦战,蔡瑁还是不敢出战,只等着孙坚军中粮尽退兵。

    第三日,第四日,孙坚每日皆往襄阳搦战,最初蔡瑁还有些畏惧孙坚强攻襄阳,但是结果,孙坚仅仅只是在江上谩骂了一通,便率船队返回。

    然而第五日,孙坚却不曾再率军前来。

    直到第六日、第七日,江东水寨仍然毫无动静,蔡瑁有些诧异,在城上远远眺望江对岸,只见襄江江东水寨旗帜招展,人影憧憧,大小战船皆摆列于水寨之前,也不在意。

    如此僵持了十日,双方相安无事。

    初平二年四月二十一日,蔡瑁例行公事招麾下将领过府喝酒,陈蓦也在其中。

    毕竟他如今已经成为蔡瑁的心腹爱将,尤其是前几日夜袭一事,叫蔡瑁更为看重,破格提为将军。

    宴席间,众将领喝酒谈笑、歌颂蔡瑁,就连陈蓦也说了几句赞美之词,直听得蔡瑁面色欢喜,沾沾自喜。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府中士卒报讯,说是蒯别驾求见……

    “蒯良?”满面红光的蔡瑁眼中隐约露出一丝不快,挥了挥手对那士卒说道,“请他进来!”

    “诺!”

    士卒领命而去,没过多久,陈蓦就见到一位儒士走了进来,身穿镶金边素色锦服,头带玉冠、腰缠金带,带上悬挂着一枚玉佩,笑容可掬走入厅中,与蔡瑁见礼。

    “蔡将军安好!”

    此人便是操持蒯家、掌管襄阳内政的蒯良、蒯子柔?

    陈蓦暗暗打量着来人。

    “哈哈,原来是蒯主簿,来人,还不速速添席,请主簿入座?”蔡瑁哈哈大笑,起身相迎,若不是陈蓦刚才瞧得真切,还真以为蔡瑁与此人关系不错。

    “将军莫要客气,”蒯良微笑着摆了摆手,说话间望了一眼厅内的众位将领,眼神闪过几丝轻蔑,多半是不屑与这等武夫同席,只见他对着蔡瑁深深一拱手,轻笑说道,“蔡将军,方才良去主公处交割内务,听闻将军前几日大胜贼军,特来祝贺……窃不知将军既然前几日子大胜而回,今日又为何命人紧闭城门不出呢?在下以为,江东贼子遭此一败,想必士气大损,将军理当乘胜追击才是!”

    在陈蓦的目光下,蔡瑁眼中闪过一丝不快,随即哈哈笑道,“主簿不知,前些日子我军夜袭成功,烧毁江东贼兵粮草无数,如今他孙坚空有两万余兵马,却无果腹之粮也!如此,本将军又何必出城与他厮杀?待他粮尽退兵之时才挥军掩杀,岂不是更好?”

    也难怪蔡瑁心中不快,毕竟荆州之事,刘表早有定夺,蔡瑁掌兵权,蒯良、蒯越掌内务,互不干涉,如今蒯良却来询问战事,这未免有僭越之嫌。

    似乎是看出了蔡瑁的心思,蒯良淡淡一笑,摇头说道,“蔡将军误会了,非是在下僭越,乃是主公见孙坚久久不退,心中担忧,是故命在下前来辅助将军抵御贼子……”

    一听是刘表的意思,蔡瑁即便心中不快,也不好再说什么,遂将眼下之事告知蒯良,没想到蒯良一听却是面色微变,皱眉说道,“将军是说,孙坚已有三日不曾露面?不曾亲自前来搦战,亦不曾叫麾下将军前来?”

    蔡瑁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只见蒯良在厅中踱了几步,忽然抬头问道,“江东水寨情况如何?”

    蔡瑁听罢颇为不解,随将江东水寨的动静与蒯良一说,却没想到蒯良听罢面色大变,失声说道,“将军中计矣,孙坚此刻恐怕早已在樊城!”

    蔡瑁听地心中一惊,诧异说道,“岂有此事?前些日子我方才烧却孙坚营中粮草,他如今军中无粮,倘若不退军也罢,又岂敢再领军深入,前往樊城?再者,我每日登城墙眺望对岸江东水寨,见孙坚军中楼船皆在,不曾有任何动静,蒯主簿,可莫要信口开河!”

    望着蔡瑁不满的目光,蒯良顿足说道,“此乃孙坚效仿高祖[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前几日故意前来搦战,叫将军得知他此刻正在水寨之中,将军忌惮孙坚威名,自然紧闭不出。

    其后,孙坚便叫麾下士卒偃旗息鼓、轻装而行,将军若是不信,不若当即派人前往水寨查看,看看是否还有孙坚兵马……”

    “这……他军中战船可是……”

    “将军糊涂,区区数百战船与偌大一座樊城,孰轻数重?将军岂不知樊城亦有孙坚数十艘战船,只要将麾下士卒运过襄江,那战船还有什么用处?”

    蔡瑁听罢面色大变,当即命一校尉带十余人出城泛舟前往江东水战探查动静。

    估摸半个时辰,只见那校尉匆匆赶了回来,气喘吁吁说道,“启……启禀将军,寨内仅有罩衣甲草人数百,立于舟船、水寨之上,除此之外,再无一人!”

    “咣当!”

    蔡瑁右手一抖,不慎将案上酒盏碰落,只见他脸上闪过一丝青白之色,随即猛然站起,沉声喝道,“传我令,整备战船,随我赶赴樊城!”

    话音刚落,就见蒯良连连摆手,低声说道,“将军且慢,孙坚两万士卒先行三日,此刻恐怕抵达樊城,甚至于,樊城恐怕不保,即便将军此刻赶去,亦是无能为力……”

    “那……那依将军之计呢?”

    望着蔡瑁额头渗出的汗珠,蒯良心中很是鄙夷,拱手笑道,“将军怎得糊涂了,他孙坚此举乃是自寻死路,既然他要樊城,予了他便是……”

    “主簿的意思是?”

    只见蒯良淡淡一笑,抬手说道,“在下不才,有两策献于将军,窃不知将军可愿听从?”

    蔡瑁微微犹豫一下,点头说道,“蔡瑁愿听主簿妙计!”

    “其一,樊城非我荆州屯粮之所,即便孙坚攻下樊城,城内虽有少许存粮,亦不足维持他两万余士卒,孙坚素来自表仁义,想来不会抢夺百姓口粮,如此一来,他军中必定缺粮,将军不妨派一支兵马屯于江陵一带,断孙坚粮道!

    其二,古有围魏救赵之奇策,今孙坚大举攻我荆州,他江东后方必定空虚,将军可放出消息,就说我主公联合袁术,共同起兵,要平分扬州,倘若孙坚听闻,心中必定焦急,率军返回江东,介时将军断他归路,且又不与他厮杀,待他军中粮草耗尽,即便空有数万兵马,亦不足为惧!”说着,他心中泛起一丝冷意,寒声说道,“倘若如此孙坚亦不退军……在下倒是听闻,孙坚家中老小皆住在曲阳……”

    蔡瑁恍然大悟,急忙转头对陈蓦说道,“苏飞,我且拨五千兵于你,你即刻赶往樊城,倘若樊城当真被孙坚所占,你便按兵不动,静候时机。待孙坚欲退兵时,我命你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拖住,待诸路兵马到齐,我等四面围攻,定要将那头猛虎诛杀于荆州!”

    “诺!”

    陈蓦起身抱拳领命,这时的他,心中感慨万分。

    江东猛虎孙坚、孙文台,终究要与他再一次会面么……

第三十八章 猎虎(二)

    --初平二年四月二十六日,襄江东岸一百二十里处白平坡--

    当陈蓦把手中的长枪从对面那名身穿江东军衣甲的将领喉咙中拔出来时,战斗便已经结束,斗志全无的江东兵们四向溃逃,然而最终却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将军!”一位荆州军校尉用敬佩的目光望着陈蓦,望着他战袍上不时向下滴落的血珠,暗暗咽了咽唾沫,抱拳恭敬问道,“此些粮草如何处置?”

    甩了甩枪身上的鲜血,陈蓦转头望了一眼官道上那几十车粮草,挥挥手说道,“叫弟兄们过来,能拿的便拿点,剩下的都烧了!”

    “诺!”

    那位校尉抱拳领命,叫麾下荆州兵们相继从粮车上取了一些谷子作为干粮,随后取出火折子,吹着后一把火将剩下的粮谷烧得干干净净。

    这是陈蓦这几天来所劫获的第六批粮草,量虽然都不多,但是次数很是密集,很显然,江东一方也猜到荆州军会在中途埋伏,是故将大批运往樊城的粮草分作好几路,以降低被劫的可能,但是很遗憾的,陈蓦率领着四千蔡瑁交予他的荆州兵便屯扎在白平坡,要知道这可是前往樊城的必经之路,除非江东选择用水路运粮,否则,几乎不可能从陈蓦眼皮底下瞒混过关。

    随后,荆州兵们开始着手打扫战场,小心翼翼将战死的同泽就地掩埋,至于敌军的士卒,他们刨了一个巨坑,将死尸都埋了进去,因为陈蓦一个照面就将对面领军的几名校尉悉数杀死,大大打击了江东兵的士气,是故他麾下荆州兵几乎是毫发无损,不过倒是也有一些倒霉蛋与走投无路的江东士卒同归于尽。

    将身上的铠甲脱下叫刘辟到江畔清洗了一番,陈蓦坐在一块石头上擦拭着自己手中的长枪,这时,张燕从不远处走了过来,附耳对陈蓦低声说道,“陈帅,派出去的弟兄有回报了,小天师已率三千步卒与骑兵弟兄们汇合,此刻正屯扎于沔阳、汉阳一带……”

    “唔,”陈蓦点点头,低声问道,“他可说几时启程赶赴此地?”

    “这……”张燕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小天师前些日子与轻骑的弟兄们劫了程普一批粮草,还有百来匹战马,抽了些人手将这些运至下蔡……”说着,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小天师言明,三日之内他必定赶到,至于三河骑兵的弟兄,两日前便已动身赶赴此地,为了不叫江东与荆州发觉,是故迂回走竟陵、赴麦城,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于毒已派人前去联络了,有任何消息便会向陈帅汇报!”

    “好!”陈蓦点了点头,虽说他对张白骑的关系仍然不是那般密切,不过对于此人的能力,陈蓦是相当肯定的。

    那张白骑能文能武,能统军、能练兵,而且对黄巾忠心耿耿,当初被围困下蔡直到最后一刻都未曾想过要投降,堪称是黄巾军中的顶梁柱,说真格的,关于军备、粮草等事,一向都是此人过手,整顿地井井有条、丝毫不乱,黄巾之首张素素麾下,倘若说陈蓦是左膀,那么右臂便唯此人而已。

    那边张白骑说他三日之内必到樊城,而陈蓦这边也收到了蔡瑁派人送来的密信,说他已经联合周边各郡太守,将襄江彻底隔断,快则两日、多则三日,便有数路兵马赶来与陈蓦汇合,共谋孙坚,而他需要陈蓦做的,便是在诸军赶到此前,死死拖住孙坚。

    猎虎,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当对象是一头极为凶猛的猛虎,如今陈蓦唯一希望的,便是休要叫孙坚发觉不对,倘若孙坚发觉其中不对,死命突围,陈蓦区区四千兵恐怕难以抵挡。

    而就在陈蓦暗自祈祷的同时,在樊城之内,孙坚正坐在城中校场观看长子与爱女切磋武艺。

    一招金蝉脱壳,孙坚骗过了蔡瑁,一个昼夜赶至樊城,汇合城外祖茂大军,一举拿下了城池,樊城守将王宏与老将王威见大势已去,败走邓城。

    孙坚也不追赶,毕竟如今当务之急乃在襄阳,只要襄阳沦陷,整个荆州便落入他手,到时候他便可以坐拥荆州、江东十余郡,取代袁术成为江南实力最强大的一路诸侯。

    观望了半响,孙坚忽然笑道,“策儿,与你小妹交手切磋也不知留些情?”

    年仅十七、八岁的孙策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说实话,他已经对自己的小妹手下留情了,几乎是只守不攻,但即便这样,亦使得对面的女孩子气喘吁吁。

    也难怪,毕竟孙策自幼习武,在武学上的天赋很是惊人,是故被孙坚极为看重,带在身旁,时而传授一些自己的经验与间接,如何是习武时日尚短的董白可比?唔,应该是孙尚香……

    当初的董白、如今的孙尚香,自从被孙坚收养之后,脸上似乎重新露出了笑颜,一度失去所有亲人的她,如今又有了一位疼爱自己的父亲,还有一位处处让着自己的兄长,这都让孙尚香感到十分的庆幸。

    要说唯一美中不足的,那就是时而浮现在她脑海中那个人,那个一挥手一声令下便将她董氏一族数百人悉数斩首的人……奋威将军,陈蓦!

    一想到那个家伙,已累得气喘吁吁孙尚香就觉得浑身又充满了力气,提着手中宝剑再次挥向孙策,可怜那作为兄长孙策,好几次强忍着打飞妹妹手中宝剑的念头,继续陪着她习武。

    其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哪是切磋呀,孙策几乎重头到尾都没有出手,哪怕是提枪抵抗也留着几分力道,生怕镇伤自己小妹,不过孙坚倒是看地哈哈大笑,不时出言指点爱女,这叫孙策心中更是无奈。

    “尚香,此时应当收剑回身再刺出……出剑!对对……”

    “策儿,你就不知让着你小妹?”

    “哈哈哈,对对对……”

    望着儿女其乐融融般的切磋,孙坚心中很是畅快,然而就在这时,黄盖疾步走到他身旁,压低声音说道,“主公,运往此地的粮草皆被劫了……”

    “……”孙坚闻言望了一眼黄盖,随即又望向场中,正巧见到爱女一剑逼得长子抬枪抵挡,当即抚掌赞道,“好!好!”说罢,他这眼中笑意退去,压低声音问道,“何时之事?”

    “这个末将也不知,”黄盖抱了抱拳,低声说道,“只是方才有一我军士卒浴血来城中报讯,末将这才得知此事,六日前,程将军得闻主公催粮之令,当即从江东调来粮草,为了避免荆州中途拦截,乃分批秘密运往此地,然而……”

    “一路也不曾运至?”孙坚望着儿子与女儿的切磋,淡淡问道。

    “……是!”黄盖默默低下了头,犹豫说道,“还有一件事,主公,末将前些日子派出的斥候也不见回来,依末将之见,恐怕荆州已在樊城附近安置了诸多兵马……”

    “那又如何?”孙坚淡淡笑了笑,手指扣着座椅扶手,轻蔑说道,“自古以来,孤虎不惧群狼,况荆州土狗乎?那蔡瑁所设之计,无非也是在襄阳布下重防,继而步步为营,逼之樊城城下,哼!任他千百计策,战场相见,我倘若要杀他,易如反掌,何足惧哉?他蔡瑁既然想要在樊城与我对决,我孙坚便遂了他愿!”

    望着孙坚自负坚定的眼神,不知怎么,黄盖忽然感觉自己心中的担忧渐渐退去,抱拳笑道,“主公好气度,末将不及!”

    “呵,公覆莫要恭维……对了,安抚城中百姓一事办得如何?”

    “启禀主公,我江东子弟自进城起便对城中百姓秋毫无犯,不曾劫掠百姓一粒粮谷,主公莫要担忧……”

    “唔,”孙坚点点头,满意说道,“我江东子弟乃是义军,并非军痞、强盗,倘若有人败坏我江东军名声,格杀勿论!”

    “主公放心,只是……”

    “只是什么?”

    望了一眼孙坚表情,黄盖犹豫一下,低声说道,“主公,军中粮草告竭,城内又无多少存粮,兼之程将军所运之粮皆不曾运至,这样下去,恐怕……”

    孙坚微微皱了皱眉,低声问道,“还有多少粮谷?”

    黄盖微微思忖一下,迟疑说道,“若以小斛分之,可支十日……”正说着,他忽然见孙坚目光一凝,心下一惊,当即改口道,“满斛分之,仅三日尔!”

    “三日……”孙坚微微点了点头,轻轻一扣座椅扶手,说道,“三日足够!想来蔡瑁也不想我在樊城如此安稳,三日之内,必定邀兵前来城外,介时,粮谷已是无用,只要我杀了此人,荆州定矣!”

    “主公明鉴!”

    两人正说着,忽然看到韩当从远处疾步奔来,孙坚笑着问道,“义公,何以如此焦急?”

    只见韩当一脸焦急之色来到孙坚面前,压低声音说道,“主公,不好了,方才末将得闻消息,那蔡瑁命部将李育率三千步卒轻装出城,袭曲阳去了!”

    黄盖闻言心中咯噔一下,抬头一瞧孙坚,只见孙坚眼中隐隐泛起几分怒意,猛然站起身来,校场中孙策与孙尚香看到父亲露出怒容,遂停下了切磋,向这处望来。

    只见孙坚眼神变幻一阵,忽然露出几分笑意,对孙策喊道,“策儿,尚香,为父还有要事与你两位伯父商议,你等好生在此练习。尚香也好好与你兄长习武,待为父回来,再教你几招!”

    “是,父亲!”

    “是,爹爹……”

    嘱咐了儿女两句,孙坚示意了一眼黄盖、韩当,转身离开了校场,二将对视一眼,紧步跟了上去。

    估摸半刻左右,孙坚径直来到城内县府厅中,喝退左右士卒,转身望着韩当沉声说道,“义公,你从何处得知此事?”

    韩当抱了抱拳,说道,“启禀主公,今日我军哨骑出城巡视,途中遇到一渔夫,听此人所言……”

    “渔夫?”孙坚皱眉微微思忖了一下,冷笑道,“此必是蔡瑁所派细作,为何不将那人抓来?”说着,他转身在厅中来回踱了几步,喃喃说道,“曲阳乃我家中老小居住之处,蔡瑁故意将此事告知于我,分明是想叫我心生顾虑,故而退兵,待我退兵之时,他随军掩杀……”

    “话虽如此,然此事亦不得不防啊,”黄盖亦抱拳说道,“起初主公与袁术较好时,且不惧蔡瑁出兵犯我江东,但如今主公与袁术交恶,他又如何会出兵相助?甚至,倘若袁术落井下石,趁机取我扬州,倘若如此,我等皆不得返乡矣!”

    “呼!”孙坚闻言深深吐了口气,负背双手走到门口仰望天空,半响才喃喃说道,“取曲阳、犯江东,此乃围魏救赵之策啊……若非我小瞧了那蔡瑁,便是此人有名士相助……”说着,他微微摇了摇头,叹息说道,“百密一疏,我本以为蔡瑁会猛攻樊城,却不曾想到他竟奔我等家业而去……”

    见孙坚满脸担忧,韩当上前劝道,“主公莫要着急,主公不是也说了么,此乃蔡瑁诈计……”

    孙坚挥挥手打断了韩当的话,摇头说道,“此乃诈计,却又并非诈计,倘若我等继续占据樊城,他蔡瑁率一军攻曲阳也并非没有可能……”

    “那主公的意思是……”

    孙坚眼中泛起几分杀意,冷冷说道,“那蔡瑁不就是想叫我主动退出樊城么?哼,我便遂了他的愿……”说着,他大手一挥,沉声说道,“公覆、义公,传令下去,整顿三军,退出樊城!”

    “这……”韩当呆了半响,抱拳说道,“主公,此时若是退出樊城,恐怕沿途要遇到不少阻截之兵……”

    只见孙坚戏谑一笑,难以捉摸地说道,“倘若蔡瑁举荆州之兵前来堵我,那还真是合了我心意……嘿,鹿死谁手,未可知也!”

    黄盖与韩当面面相觑,皆不知其中深意。

    --与此同时,邓城--

    樊城太守王宏与其叔父老将王威死守樊城十余日,终究难敌孙坚英勇,无奈退出樊城,率残兵入邓城暂居。

    来到邓城后,为了防止孙坚追赶,王宏与叔父王威每日巡视城上,但奇怪的是,孙坚似乎并没有追击的意思。

    那一日,王威写好求援书信派心腹侍卫送至襄阳,随后便在房中叹息连连。

    见叔父对自己二人失了樊城极为自责,王宏好生相劝,他倒也没想过蔡瑁借此苛责二人。

    毕竟,虽说王威与蔡瑁关系并不和睦,但是王宏却是蔡瑁至交好友,两人关系极为密切,想当初王宏担任樊城城守便是蔡瑁推荐的。

    这边王宏正好生劝着,忽然有一名士卒匆匆跑了进来,叩地急声禀道,“将军,西北三十里发现不明兵马!”

    “什么?!”王宏猛地站了起来,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孙坚的追兵,但是细细一想又感觉有点不太对劲,狐疑问道,“你说……西北三十里?”

    “是的,将军!”

    王宏微微皱了皱眉,回头对叔父王威说道,“不对啊,叔父,若是孙坚来追,应当是南面有追兵……”

    老将王威点点头,也是满脸疑惑。

    不多时,又有士卒连续前来禀告。

    “启禀将军,西北二十五里发现不明兵马!”

    “将军,北二十里发现不明兵马,不下五千……”

    “将军,十里外发现不明兵马,皆是骑兵!”

    到入夜时分,王威、王宏二人竟接到十余道警讯,但是那警讯却叫二人很是诧异。

    数量不下于五千的不明兵马,而且还是骑兵……

    五千骑兵,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威猛然间面色大变,一拍桌案,失声说道,“我知矣!”

    与此同时,邓城西北十里处,有一支骑兵正朝南面疾奔而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领头的那员将领抬手一声轻喝。

    “缓行……勒马!”

    一声令下,五千骑兵勒马止步,竟然只需片刻,而且期间那五千人动作一致,实在是叫人咋舌不已。

    在一片寂静中,那位将军抬手眺望了一眼远处邓城城内灯火,思忖一下,忽然一挥手,喝道,“走!”

    一声令下,五千余骑兵竟然穿过邓城望南而去。

    就着那昏暗的天色,隐隐能够看到军中飘扬的旗帜上纹着一只肋生双翅的飞熊……

第三十九章 猎虎(三)

    俗话说困兽之斗犹显凶性,那濒危时的反扑是何等的凶猛,寻常野兽尚且如此,何况猛虎乎?鉴于这一点,荆州一方并未曾围困孙坚,而是让出了一条看似凶险却又留有生机的退路。

    蔡瑁原以为孙坚会照着他安排的剧本行事,但是陈蓦总觉得其中有些不对劲。

    据探子来报,自从听说蔡瑁派遣大将率军轻袭曲阳后,孙坚便乖乖撤出了樊城,按理来说这是一件好事,可陈蓦却从其中看出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

    首先,孙坚退出樊城后并未急着赶回曲阳,而是率大军沿着官道徐徐东南方退去,行军时旗帜招展、鼓声阵阵,简直就好像是在暗示荆州一方军队前去袭击。

    “每日只行三十里?”

    在淯水东岸白平坡某处山坳中,陈蓦一脸狐疑地望着跟前的斥候哨骑。

    “启禀将军,正是如此!”那哨骑抱拳回道。

    不对劲啊……

    孙坚到底在想什么?

    “再去打探!”

    “诺!”

    喝退了斥候,陈蓦来回踱了几步,正在犹豫间,张燕疾步走了过来,附耳低声说道,“陈帅,蔡瑁派来的兵马已到了一路!”

    陈蓦一愣,一抬头就望见不远处有一位身披铠甲的将军策马而来,倒也不是生人,正是前些日子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文聘。

    “文将军!”将心中的疑惑暂时抛之脑后,陈蓦抱拳相迎。

    看得出来,文聘的脸上有少许的尴尬,一来是他前些日子奉蔡瑁将领断孙坚粮道,却不想反而中了孙坚之计,不但三千轻骑全军覆没,更搭上了江夏太守黄祖,不过对于陈蓦来说,黄祖被抓倒是一件好事,至少他可以更容易地扮演【平寇校尉苏飞】的角色。

    至于第二点,那就是此来之前,蔡瑁委任了陈蓦为这次突袭的先锋,换句话说,像文聘这类率军赶来相助的将军,都必须听从陈蓦的调遣。

    听从一个十几岁黄毛小子的调遣?

    即便前几日陈蓦夜袭襄江江东水闸大获成功,那些位将领也感觉心里很不舒服,文聘也是如此,毕竟他也是身经百战的将领。

    一个是一战成名的少年英杰,荆州水军大都督蔡瑁眼中的爱将,一个是曾经稍有威名的败军之将,在率军前来相助之时,文聘未免有些顾及,不过这会见到陈蓦竟然起身抱拳相迎,他又暗暗骂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急忙下马,抱拳笑道,“苏将军,文某来迟了,恕罪恕罪!”

    “文将军言重了,请!”一挥手叫张燕牵过文聘胯下战马,陈蓦请文聘到林中几个树墩上坐了下来,苦笑说道,“文将军来得及时啊,且不知都督大军与其余各地援兵何时抵达?”

    文聘解下佩剑放置一旁,坐在树墩上客套说道,“苏将军火烧襄江水寨,一战成名,乃是我荆州英豪,即便是我等未曾赶到,以将军本事,岂惧那孙文台乎?”

    听着文聘的客套之词,陈蓦苦笑着摇了摇头,将这几日所得到的情报向他说了一遍,随即犹豫说道,“文将军,末将总觉得其中有些蹊跷,看孙文台行军,好似是在引诱我等前去堵截……”

    “一日三十里?”文聘听罢细细想了想,点头附和道,“这确实有些蹊跷……”说着,他好似想到了什么,问道,“那孙坚大军如今且在何处?”

    陈蓦微微一思忖,说道,“据将士来报,孙坚如此脚程,两日后可抵达枣阳。”

    “两日后抵达枣阳?”文聘听罢面露狐疑之色,深思说道,“看来孙坚想必是猜到我军会去堵截,是故谨慎行军,每日只行三十里,缓缓撤军……”说着,他望了一眼陈蓦,犹豫说道,“苏将军,有句话文某不知当说不当说……”

    “文将军但说无妨!”

    “本来,文某败军之将,实不应当再说什么,只是前些日子文某与将军一见如故,是故有些心里话不得不说……苏将军,都督的将令可是叫我等将孙坚拖在此处,甚至是不惜一切代价,然而将军却放任那孙坚来到枣阳附近,这事要是传到襄阳,恐怕要惹来非议……不是文某说,襄阳有好些位将军如今都把将军视为劲敌……”

    陈蓦听罢默然无语,他知道这是文聘是好意提醒,他也知道蔡瑁的将令是将孙坚拖在淯水一带,他这几日之所以按兵不动,无非是顾及孙坚的异常举动,生怕中了孙坚诡计,以至于麾下将士伤亡过重。

    其余对于陈蓦的顾虑,张燕、刘辟等黄巾弟兄都有些难以理解,在他们想来,陈蓦麾下士卒乃是荆州之兵,与黄巾毫无瓜葛,即便是与孙坚同归于尽,于黄巾何损?

    但是陈蓦并不这么看,在他看来,荆州兵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家中也是有老有小,为了军饷他们奋力搏杀,日日盼望能活着回去面见家中父母、妻儿。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虽说如今扮演着【平寇将军苏飞】的角色,早晚会有戳穿的那一日,但是陈蓦认为,只要身份还没有暴露,他就必须履行到一位将军的职责,必须为麾下数千荆州将士考虑,至于日后如何……那且不提!

    因此,在听罢了文聘的好心提醒后,陈蓦苦笑着将心中的顾虑对他说了一遍,听到文聘面色为之动容。

    要知道在这个人命贱如草芥的时代,但凡士卒,大多都是将领们眼中的消耗品,除非是嫡系子弟兵,否则很少有真心为麾下将士考虑的将军。

    “苏将军真乃仁义之士!”文聘诚恳赞了一句,随即皱眉想了想,压低声音说道,“只是……倘若继续这样下去,孙坚可就抵达枣阳了,过了枣阳,再行三两日,那孙坚便可以安然无恙返回江东,我荆州即便有心追赶,亦是鞭长莫及……这可是放虎归山呐!都督有言,孙坚不除,后患无穷!”

    “文将军的意思是……”

    见陈蓦望向自己,文聘捋了捋胡须,摇头说道,“管他孙坚诡计也好,奸计也罢,无论如何都不能叫他轻易过了枣阳!若是苏将军不嫌弃,文某倒是对枣阳较为熟悉,可代为引路,你我两人合兵一处,赶在孙坚前头设下伏兵,孙坚见我二人堵截于他,必然不敢再往枣阳而行,我等也不需和他厮杀,只要将他拖在枣阳,待都督大军一到,四面围攻,任凭他有通天能耐,亦不能活着离开荆州!”

    陈蓦听罢沉思一番,点点头,当即与文聘合兵一处,前去追赶孙坚。

    而与此同时,距离枣阳一百五十里左右的一处山林中,孙坚正带着黄盖、程普、孙策、孙尚香等人登高向东面眺望。

    望了足足一刻钟,孙坚轻声笑道,“前方便是枣阳?”

    一旁黄盖听闻,抱拳说道,“是的,主公!倘若下令急行,明日晌午之前便可抵达……”

    “急行,急行做什么?”孙坚淡淡笑了笑,伸出右手虚握,表情难以捉摸地说道,“倘若不慎将荆州追兵甩掉,这如何是好?”

    黄盖、程普二人此刻多半是得知了孙坚的计划,闻言笑着说道,“主公所言极是,也不是那四千荆州兵是何人为将,远远吊在我军身后,还以为我等不知,要不是怕坏了主公大计,末将早已将此路兵马杀得片甲不留!”

    “呵呵,”孙坚闻言笑了笑,摇头说道,“区区四千兵马,何足挂齿,我此刻倒是希望那蔡瑁率领荆州十万水军前来追我……”

    程普闻言与黄盖对视一眼,会心一笑,抱拳恭维道,“主公高瞻远瞩,末将不如,想来那蔡瑁万万也想不到主公早已暗中联络张济共取荆州!”

    孙坚闻言微微叹了口气,怅然说道,“当初我讨黄巾有功,入雒阳受封时曾与此人有过交汇,虽说谈不上深交,却也看得出此人非妄逆奸邪之辈,此人文武兼备,堪称良将,只可惜他乃董贼……咳,董卓部将,是故,我与他便疏远了联系,直到一月前,郭汜、李傕二贼占据了长安,杀死了樊稠,夺了他手中兵马,挟持天子妄图为尊,张济看不惯郭汜、李傕二贼行径,与杨奉合谋欲诛杀此二人,只可惜兵力悬殊,败军而退,杨奉被杀,张济率数千飞熊军退走关中,我得知此事,当即发书至关中,邀他一同起兵取荆州,继而合兵北上,搭救我朝天子、百官与水火之中……”

    话音刚落,就听孙策不解地问道,“父亲那时为何肯定此人会出兵?”

    孙坚尚未说话,就听孙尚香咯咯笑道,“兄长愚笨,张济此人当初也是董……董叔颖麾下部将,与关东诸路诸侯交恶,如今虽与郭汜、李傕二人分道扬镳,但在各地刺史、太守眼中,如同反贼,如今他虽领军退入关中,却受郭汜、李傕二人胁迫,虽占据南阳宛城,却是朝不保夕,北有郭汜、李傕占据长安,东有曹操统领陈留、东郡数万兵马,南有皇室宗亲刘表坐拥荆襄九郡,曹操乃讨贼启诏之人,刘表乃皇室宗亲,如何会与那张济联手?

    爹爹那一封书信,对那张济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倘若他与爹爹结盟,顺利夺取荆州、继而北上将天子搭救于水火之中,岂不是可以一扫往日恶名?封王拜侯,未可知也!”

    孙策一听这才恍然大悟,对自己这位小妹更是高看几分,而在旁的黄盖、韩当二人,听孙尚香将此事剖解得头头是道,亦是露出惊讶之色,心中暗暗称奇,而孙坚更是得意,抚摸着爱女脑袋,眼中满是溺爱之色,畅快笑道,“我儿真乃聪慧,想比之下,你兄实在是木讷愚笨!”

    孙策闻言讪讪地挠了挠头,却听孙尚香闻言咯咯笑道,“我兄只是将心思全数放在武学之上,无暇他顾罢了,我兄尚未弱冠便有这般武艺,即便天下,又有几人?”

    孙坚闻言不置褒贬地摇了摇头,望着孙策语重心长说道,“策儿,昔日霸王何其英雄,最终亦不过自刎乌江,徒逞匹夫之勇,实非大丈夫所为!即便是万人敌亦如何?昔日淮阴侯韩信,武艺不及中人,却可统帅百万兵马,所向披靡!记住,策儿,休要学那匹夫之勇……”

    见孙坚言辞渐渐变得严厉起来,孙策急忙低下头,恭恭敬敬说道,“是,父亲,孩儿记住了,孩儿从今日起便好生研读兵法,不叫父亲操心……”

    “唔!”孙坚点点头,满意说道,“倘若如此,为父便放心了!”说着,他好似想起了什么,轻轻拍了拍爱女的脑袋,笑着说道,“你可要每日要督促你兄研读兵法,不许再帮他蒙混过关,更不许联合起来骗为父!”

    孙尚香闻言可爱地吐了吐舌头,与孙策对视一眼,均露出了讪讪之色。

    次日夜深,孙坚叫来长子孙策在自己面前背诵兵法,只见孙策背诵时支支吾吾、含糊不清,期间虽说孙尚香多次暗中提示,最终却也没能过孙坚那关,只好在父亲的眼皮底下乖乖地背诵抄写。

    对于自己的长子,其实孙坚心中很是满意,但是正因为很是满意,以至于他更期望孙策能够更加优秀,最好是超过自己,望子成龙,想来这是每一位父母心中的夙愿。

    或许在外人很难理解,孙尚香不过是养女,但是孙坚却对她极为溺爱纵容,但是作为嫡子的孙策,却享受不到这个待遇,其实道理很简单,孙策是孙坚长子,是日后统帅江东的继承人,为此,孙坚不得不狠下心。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黄盖、韩当、祖茂等将走了进来,见孙策苦着脸在帐内背诵兵法,均会心一笑,因为他们早已见怪不怪了。

    “主公!”

    “唔,”孙坚点点头,将督促孙策的任务交给爱女,起身请几位将军坐下,问道,“一切可曾安排妥当?要知道如今我等身后可是吊着荆州不少兵马,倘若不慎……”

    “主公放心,”军中大将祖茂抱拳说道,“斥候、暗哨、巡卫,末将均已安排妥当……”说完,他舔了添嘴唇,继续说道,“主公,据斥候来报,我军身后那支荆州兵好似失去了踪迹……”

    “唔?”孙坚微微皱了皱眉,但是继而又舒展开来,笑着说道,“前几日我还在猜测着,那个领兵的将军倒是好耐心,如今这家伙见我等离枣阳越来越近,心中恐怕也在焦虑……你等且好生注意,这几日,这支兵马必定会来袭击我军,莫要出了岔子!”

    “诺!”黄盖等将抱拳应道。

    转头望了一眼孙策,见他好生背诵着兵法,孙坚满意地点点头,又转过头来问道,“蔡瑁大军可有动静?”

    韩当闻言摇了摇头,说道,“还不曾接到斥候来报,想来荆州以水军居多,陆上皆步卒,要赶来此地,恐怕需要费些时日……”

    “唔!”孙坚点点头,沉思道,“倘若能在此处将蔡瑁击败,荆州必定大乱,介时汇合张济手中铁骑,不愁襄阳不克……”

    正说着,忽然孙坚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又一次感受到了正被一双眼睛窥视着的古怪错觉,那双眼睛,给他带来了几分压力……

    “有意思……”

    在黄盖等人不解的目光中,孙坚不禁露出了几分笑意,在他的脑海中,依稀浮现出当初那个身负重伤却仍然咬紧牙关挡在自己面前的黄巾小卒。

    就在这时,忽然帐篷外吹入一阵冷风,紧接着,就听孙尚香“哎呀”叫唤了一声,孙坚当即回头,原来是那阵吹得案上的烛火飘忽不停、险些熄灭,正借着烛火背诵兵法的孙策一见,急忙抬手去挡风,却不慎失手打翻了油盏,那灯油顿时浸湿了他手中的兵书。

    那可是《孙子兵法》啊,孙坚微微皱了皱眉,几步走了过去将孙策手中兵书接过来,正要擦拭上面的灯油,忽然,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在孙坚目光的注视下,那《孙子兵法》的封面早已被灯油浸湿,尤其是那个孙字,早已模糊不堪,那混着墨色的灯油,在烛火之下就如同鲜血般从那个孙字上流淌下来。

    没来由地,孙坚感觉后背泛起一阵寒意……

    Ps:前些天有事耽误了,今天开始恢复更新,等更的读者大大们,实在抱歉!

第四十章 猎虎于丘

    因为有着对枣阳附近地域很是熟悉的文聘带路,陈蓦顺利地迂回到了孙坚大军之前。

    二人原本打算伏兵在孙坚必经之路上,却没有想到孙坚竟然在距离枣阳三十里左右的山岗附近设下了简单的营寨,这让准备在路上伏击孙坚的陈蓦、文聘二人有种一拳打空的不适感。

    孙坚设营的山岗,名为虎丘,每当夜幕降临时分远望虎丘,朦胧间酷似一头猛虎酣睡初醒、张口咆哮,兼之山上豺狼野兽居多,时常出现袭击乡民的事例,是故当地人又将其称之为凶虎丘。

    而如今,孙坚便将大军按扎在虎丘附近,或许是行程匆忙,那营寨并未设立寨门、寨栏,仅仅只用运送辎重、粮草的板车作为屏障,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巡视过孙坚营寨的陈蓦、文聘二人萌生夜袭的冲动。

    盯着着孙坚的营寨监视了半响,陈蓦与文聘对视了一眼,也不说话,相继转身朝着山下林中走去。

    孙坚是何等的人物,恐怕此地没有人会比陈蓦更加清楚。

    想当初,孙坚在长社城下名声大振、锋芒毕露,颍水一战将数万黄巾士卒逼入江中,简直就是白起在世,而如今的他,却如同一柄未出鞘的利剑,那些虚名与赞誉仿佛化作了那柄剑鞘,将这位猛将的凶性封锁在内,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失去了威慑力,相反的,这类的武将越发的叫人心生恐惧!

    记得曾经吕布说过,每一个武人,都好比是一头凶猛的野兽,当时陈蓦并不理解,但是随着对于力量的领悟,他渐渐明白过来。

    在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那样一个牢笼,牢笼里寄居着一头沉睡的凶兽,便是所谓的【命魄】,它能最直接地体现这位武人的这辈子的命运与成就,而倘若能将牢笼中的凶兽成功唤醒,武人便能获得超乎常人的力量,这便是所谓的【命格之力】。

    但是,这份力量却是一柄双刃剑,武人在利用这份禁忌力量的同时,也渐渐受到着凶兽的影响,而如何更好地控制这份力量而不受反噬,这便需要武人们穷其一生来感悟。

    这个过程很漫长,需要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的时间,而这个过程,便称之为【驭】,从古至今,世上不知出现过多少位英勇善战的猛将,但是几乎很少有人能够得以善终。

    简单地说,【驭】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为命魄觉醒,因为命魄与人体的契合尚不完整,所以浑身上下充满暴戾的气息,难以控制,就如同当初的陈蓦;而第二个阶段,命魄与人体的契合渐渐变得默契,是故戾气内敛,董卓、吕布、孙坚这些猛将大多处于这个阶段;至于第三个阶段,则需要修身养性,净化心中的戾气,只可惜偌大天下恐怕也无几人能够做到。

    总的说来,以如今陈蓦的实力要与孙坚相抗衡,恐怕还是有所不足,而陈蓦眼下唯一期望的,便是趁着孙坚尚无警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压制在下风。

    毕竟孙坚在江东称霸的时间实在太久,一直未逢敌手的他,不经意间未免会产生松懈与自傲,这是人历来的通病,孙坚也是如此,倘若不是他过于自负,孤身深入、分兵作战,即便陈蓦有天大的能耐,也不可能在他眼皮底下烧了江东水寨营中粮草,若不是孙坚自负,恐怕眼下他与张济早已汇兵一处强攻襄阳,又如何会落到这般被动局面。

    不过话说回来,想要猎杀这头猛虎,仍然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自古以来兵家之事,但凡以多击少,则御兵以正;以少击多,则出奇谋,尤其是夜袭,向来是两军交锋时最有可能扭转胜败的战术,也是陈蓦最擅长的战术。

    陈蓦擅长夜袭,或许是所经历的战斗与一般武将不同,精通击杀之术的他可以毫不费力地解决敌军那些所谓的暗哨与巡卫,这早已在前些日子夜袭襄江江东水寨之时得以体现。

    远远望着陈蓦孤身一人潜入孙坚营中悄然无息地将营内的哨兵一一放倒,文聘惊地说不出话来,他万万也想不到陈蓦的手法竟然是那样的干净利索,甚至凌厉到叫对方来不及呼救报警。

    见陈蓦在辕门附近对自己招了招手,文聘舔了舔嘴唇,对身旁士卒一挥手,压低声音说道,“上!”

    在夜色的掩护下,文聘率领着数百名荆州兵悄然摸到孙坚营中,继而骤然发难。

    “杀!”

    数百荆州兵猛然爆发出一阵震天般的喊声,相继杀入营中的各个帐篷,但是下一秒,这些荆州兵的脸上却浮现出了惊恐的表情。

    因为他们冲入士卒帐篷时发现,在帐内等待他们的,竟是一队又一队身披坚甲、手握利刃的江东兵。

    随即,营中深处传来一阵鼓声,只见孙坚麾下大将黄盖身披着金甲、坐跨战马,率领着无数江东兵冲了出来,长枪一指文聘,冷声笑道,“荆州兵卒,土鸡瓦犬,亦敢来犯我营寨?”说着,便提枪来战文聘。

    文聘心中咯噔一下,硬着头皮迎上,只听“锵锵锵”三声,两人力拼数记,竟然不分胜负。

    “好贼子,看枪!”见自己竟然收拾对方不下,黄盖心中微生薄怒,瞪大眼睛,手中力道又增添几分。

    黄盖的臂力本来就不弱,如今他使出十二分力气,这无疑叫文聘倍感吃力。

    力拼十余回合,文聘便力有不逮,一记虚招晃开黄盖,猛然间瞥见从旁有人接近,遂抽出腰间佩剑一剑砍死杀向自己的江东兵,随后嘶声力竭地吼道,“放火!放火!”

    那数百正厮杀中的荆州兵一听,当即结伴杀向营内的火盆,将里面燃烧着柴火丢向各个帐篷。

    其实在来袭营之前,陈蓦与文聘都曾料到孙坚或许会有所防范,但是他们却不得不兵行险招,倘若能夜袭得逞,那自然是最好,倘若不慎中伏,那也要尽可能地烧掉营中辎重、粮草,不惜一切代价!

    望着那些荆州兵奋力厮杀,黄盖心中暗暗有些吃惊,他原以为只要自己一方伏兵皆出,这些荆州贼子便会慌乱逃走,他显然没有想到,陈蓦、文聘也好,他二人麾下那数百荆州兵也罢,他们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状况。

    “贼子该死!”见营中火起,黄盖骂声连连,满脸怒容来战文聘,而就在这时,营内又响起一阵鼓声,继而,韩当、祖茂等将亦率领伏兵杀了出来,将那数百荆州兵团团围住。

    “义公,助我拿下此獠!”黄盖遥遥对韩当喊了一句,显然是打算尽快将文聘制服好去救火。

    见黄盖、韩当、祖茂三人来战自己,即便是文聘,心中不由也有些发怵。

    本想硬着头皮抵抗这三将,好为麾下荆州兵拖延时间,但是孙坚麾下大将哪里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仅仅三两下文聘便支撑不住。

    忽然,黄盖看准破绽,一枪将文聘手中长枪荡开,一旁的祖茂瞧见,当即手握两柄大刀朝着文聘看去。

    眼见那明晃晃的砍刀离自己面门越来越近,文聘心中暗叫一声,我命休矣!

    “荆州贼子,纳命来!”

    见自己即将得手,祖茂面色大喜,忽然间,他眼角余光瞥到一旁有两点寒芒,就在一愣神之间,好似有什么东西打在大刀上,传来一股强劲的力道。

    “锵!”

    待一阵火星迸射,祖茂连人带马后退两步,双手虎口迸裂,鲜血直流,再看两旁地面,分明插着两柄犹自晃动不停的短剑,直没剑身。

    “……”

    祖茂下意识地抬起头向四处一望,却猛然瞥见不远处有个身影穿梭在己方将士之中大杀特杀,硬是杀出一条血路,骇地周围江东兵不敢上前。

    只不过数息之间,那个黑影便杀到了黄盖等三将面前,黄盖等人这才看清楚,那是一个身穿江东兵衣甲的小卒,左手反握短剑,右手单持长枪,挡在文聘面前。

    奋威将军陈蓦!

    黄盖、韩当、祖茂三人对视一眼,心中哪里还会不明白。

    “呵呵,”望着眼前的[小卒]轻笑一声,黄盖意有所指地说道,“黄某还以为是荆州出了何等的豪杰,却未曾想到……嘿,陈将军,数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陈将军?

    文聘诧异地望向了陈蓦,目光中几丝不解,而在他面前的陈蓦听罢却是心中咯噔一下,很显然,他的身份多半已经被对方猜到。

    陈蓦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辩解反而要坏事,反而会引起文聘的怀疑,为此,他故意装作没有听到黄盖的话,压低声音对文聘说道,“文将军,且退后,一切按计谋行事!”

    果然,被陈蓦这一提醒的文聘这才回过神来,哪里还有工夫细细琢磨方才的事,正要转身,却又好似想到了什么,略带迟疑地说道,“这……你孤身一人……这……”

    陈蓦握了握手中的枪与短剑,低声说道,“将军且安心,末将自有脱身办法!”

    “罢!”猛然一点头,文聘退到了那数百荆州兵之中,率领着这些死士不退反进,硬生生冲向营寨深处,隐约有种不成功便成仁的气势。

    “荆州贼子休走!”见文聘奋力杀入营中,屠杀己方将士,祖茂看得眼睛瞪大,提刀正要追赶,忽然见一道寒芒从面前掠夺,那一瞬间的冰凉气息,硬生生叫他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却见陈蓦单手持枪站在三人面前,而原本在他手中的那柄短剑,早已消失了踪影。

    望着陈蓦那双冰冷的眼睛,祖茂没来由地感觉到后背泛起阵阵寒意。

    对于面前这位[小卒],他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记得当初,此人自称颍川黄巾,孤身一人在雒阳刺杀讨黄巾有功的武将,助妖女张素素将整个雒阳搅得满城风雨,人人自危,当时,祖茂只以为是世人以讹传讹、夸大事实,直到他亲眼见到这位传闻中的[颍川黄巾]。

    也不知主公为何如此喜爱此人……

    祖茂心中暗暗嘀咕一句。

    而这时,陈蓦早已与黄盖交上了手。

    因为是第二次交锋,两人都清楚对方斤两,是故不曾留下半分情面,戾气暴涨,罡风大作,刮得附近人面上生疼。

    “锵锵锵!”

    “痛快痛快!”连续力拼数下,黄盖畅笑一声,更加着力于对陈蓦的猛攻,看他打算,多半是要将陈蓦留下,交给孙坚,以为前些日子的失职赎罪。

    只是可惜,陈蓦早已不是当年任人宰割的黄巾小卒,即便他战不下黄盖,但倘若要想脱身,恐怕就算是孙坚亲自出马,也未见得能留下陈蓦。

    贪狼,那可是连董卓与吕布都甚为忌惮的命魄,无论是混战还是单打独斗,都能体现出无以伦比的力量,就拿眼下的战斗来说,半响光景,黄盖甚至连陈蓦的衣角都未曾碰到,而他自己,身上铠甲早已出现了几道深深的划痕。

    “公覆,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见黄盖似乎拿那个小子丝毫没有办法,祖茂当即提着大刀上去帮忙,倒不是他不相信黄盖的实力,只是陈蓦的能力实在是太过诡异,速度之快,身法之飘忽,出手之狠、之刁钻,简直令人防不胜防,而韩当,早已率人追赶文聘去了。

    以数百兵夜袭两万余人的营寨,遭到埋伏后却仍然不退,反而愈向营中深处杀去,即便是偌大天下,恐怕也唯有此家。

    除开其他事不谈,以数百兵冲击两万余人的营寨,这无疑是以卵击石,短短半个时辰,那数百荆州兵便已伤亡殆尽,就连陈蓦与文聘,也被无数江东兵团团围住。

    这种自杀式的强攻,叫黄盖、韩当等人颇为不解。

    而与此同时,在虎丘营寨东南面的山丘中,张燕与刘辟正带人伏在山岗上观望着营寨的动静……

    望着营中燃起的几处火光,张燕舔舔嘴唇,低声说道,“果然不出所料,营内果有伏兵……”

    话音刚落,就听一旁的刘辟满脸急切说道,“也不知大哥眼下情况如何?”

    转头望了一眼刘辟,张燕宽慰道,“放心,以大……咳,以两位将军的武艺,一时半会必然无事……”

    “你说的倒是轻巧!”刘辟愤愤哼了哼,想了想,操起砍刀正要从地上爬起,却便张燕一把拉住。

    “你做什么?”

    “我去助大哥一臂之力!似这般等待,究竟要等到何时?”

    只见张燕望着夜幕中的虎丘营寨舔了舔最初,压低声音说道,“等到何时?等到营内江东兵注意皆被两位将军所吸引便足以……”

    而与此同时,荆州一方的蔡瑁,以及黄巾一方的张白骑,正各自率领兵卒兼程赶来……

第四十一章 猎虎于丘(二)

    当孙坚见到陈蓦时,陈蓦正处于自己麾下大将黄盖与祖茂的围攻中,而令他颇为惊讶的是,陈蓦以一敌二竟然丝毫不落于下风,反倒是祖茂一度被陈蓦凌厉的攻势逼得左支右挡、狼狈不堪。

    成长何其速也!

    望着远处陈蓦手握两柄断刃,身影飘忽不定穿梭在黄盖、祖茂二人当中,孙坚惊讶之余,微微摇了摇头。

    颍川黄巾陈蓦……

    现在回想起来,此人当初在芒砀山恐怕就是为了张素素而断后,敢以一人之力阻挡数千轻骑,此人之胆气,不逊英布、堪比霸王,实属天生悍将,谁也不会想到,当初那八万颍川黄巾中区区一个残兵败卒,竟然在短短两年后一跃成为一方骁将,甚至于他仍然在不断地成长、不断地进步。

    只可惜此人明珠暗投……

    想到这里,孙坚微微摇了摇头,微微叹了口气,手握战刀朝着陈蓦走去,期间但凡遇到荆州兵杀来,皆被他一拳一掌击毙,无有活口。

    万人敌的威势,非同寻常,就在孙坚出现在自己视线中的刹那,陈蓦便不由感到背后有阵阵寒意泛起,随即见到孙坚向自己走来,即便是如今的陈蓦,心中未免也产生了几分畏惧。

    “主公!主公来了……”

    “主公且在,荆州土狗必败!”

    “必败!必败!”

    “杀!”

    何谓万人敌的威慑力,就拿眼下的战斗来说,根本不必孙坚出手,只要在站在营内,江东兵的士气便得以大振,反观那数百荆州死士,却露出一副惊慌失措的作态。

    “小子,别来无恙!”

    孙坚终究走到了陈蓦面前,挎着战刀微笑望着他。

    然而在孙坚面前的陈蓦却没有那般的轻松,只见他抽身连连退了好几步,直到与孙坚保持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江东猛虎孙坚,仍然是压在陈蓦心中的一座大山。

    “主公……”

    “主公……”

    黄盖与祖茂有些羞惭地望着孙坚,尤其是祖茂,以二打一还是被对方搅地手忙脚乱,这让他实在是有些无地自容。

    孙坚显然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拍了拍祖茂肩膀,故意用责怪的口吻斥道,“他人也就罢了,你怎得也如此大意?莫要看他年幼,此人背负人命恐怕有千余,如此人物,你竟然亦敢轻敌?实在无智,给我好生反省!——且退下将营内荆州兵肃清!”

    见孙坚主动替自己遮羞,祖茂又感动又羞愧,抱拳领命,领着数十兵勇朝着营内荆州兵杀去。

    随后,孙坚又挥了挥手,叫黄盖也去追赶文聘,他这份从容,叫陈蓦压力倍增。

    “小子,此乃你我二人第三次相逢,是也不是?”

    见孙坚似乎并没有立即开打的意思,陈蓦遂稍稍放下了手中的双刃,点头说道,“孙将军说的是!”

    “岁月如梭啊,”孙坚微微叹了口气,仰起头望着夜空中的月色,喃喃说道,“每次见到你,孙某便不由回忆起那八万颍川黄巾,回想起那些被我驱兵逼下饮水的黄巾……呵呵!”说着,他摇了摇头,望着陈蓦问道,“你可恨我?”

    陈蓦愣了愣,随即仿佛明白了什么,摇头说道,“两军相见,刀枪无眼,战场之上,各为其主,说什么恨与不恨?”

    “呵呵,说得好!”孙坚点头称赞一句,随即略带遗憾地说道,“其实孙某当初亦有些过了,只是将命在身,不得不从……孙某亦知黄巾之中并非皆是贼子,波才、彭脱,皆是男儿豪杰,若在平时,孙某少不了与他二人把酒言欢,只可惜……”说着,他将目光望向陈蓦,揶揄问道,“小子,孙某几次招揽你不果,却不想你竟投了袁术?”

    陈蓦微微皱了皱眉,想了想,说道,“承蒙孙将军看重,小子乃荆州之将,如何会投身袁术……”

    “哦?”孙坚一听挑了挑眼眉,略带讥讽地说道,“如此看来,想必是有人见我做大,欲从中作梗了……”很显然,他一下便猜到了是袁术在背后搞鬼。

    “……”陈蓦默然不语。

    “前些日子听闻蔡瑁夜袭我军水寨,以一员猛将为先驱,孙某还道是何人……呵呵!”说着,孙坚语气一缓,轻声劝道,“小子,如今黄巾失势,与盗贼同流,天下人共讨之,你早前诛董卓有功,朝廷已将你贼子之名革除,眼下你已是清白之身,又何必淌这趟浑水?倘若你投我江东,随我匡扶汉室、共创大业,日后封妻荫子、光耀门楣,岂不是一桩美事?”

    陈蓦默然不语,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呼!”孙坚长长吐了口气,望向陈蓦的目光尽是失望,摇头说道,“古话有云事不过三,芒砀山、汜水关,孙某皆曾手下留情,然即便如此,你亦要与我为敌?”说到最后一句,他的语气已变得凌厉起来。

    陈蓦显然也听出了孙坚言语中的威胁意味,操起手中兵刃横在胸前,沉声说道,“在下也不想与将军为敌,只是身不由己……”说着,他身上的戾气渐渐变得浓厚起来,那翻滚的戾气中,隐隐浮现出贪狼的凶象。

    “真是可惜了……”孙坚长长叹了口气,随即缓缓抽出手中的黑刀,遥遥指向陈蓦,那气势猛然间暴涨了数倍,犹如高山不见其峰、犹如深涧不见其渊,单单只是站着,便叫陈蓦如临大敌。

    “如此……孙坚便不客气了!”

    大喝一声罢了,孙坚几步踏上前去,手中黑刀一挥,隐约见一道气浪挥出,那劲风,竟然将地面活生生割裂。

    两年前,陈蓦在长社战场被波才搭救时,仅仅是被孙坚的所挥出的斩击余**及便从马上跌落下来,其中的威力可想而知,然两年后,陈蓦一身武艺早已超越波才,将贪狼命魄之力施展,速度顿时暴涨,轻易便避开了孙坚斩击,但即便如此,那劲风仍然刮地陈蓦脸上一阵刺痛。

    想来孙坚也没料到陈蓦的速度竟然是那样的迅速,一转眼便埋入了自己周身,心中略感惊讶,失神间,身上铠甲竟然被陈蓦一刀划断,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不过匪夷所思的是,陈蓦那灌注着戾气的短刃划断了孙坚身上那精铁打造的铠甲,却丝毫伤不了孙坚分毫,甚至,当那短刃划过孙坚胸膛时,陈蓦清晰听到了类似划过铁块的牙酸声音。

    陈蓦不禁皱了皱眉,猛然间预感到浓浓危机,下意识地向后一弯腰,恰巧避开了孙坚一记横劈战刀,右手一撑地面跃后,同时甩出了手中的短剑,只听两声叮铛只响,那两柄短剑正中孙坚胸膛心口,但是却好似受到了某种看不见的阻碍,弹落在地。

    【刚体!】

    陈蓦恍然之余,心中暗叫一声可惜,不过其实他也清楚,如果孙坚那么轻易就能被自己伤到,那他怎么配称为万人敌?

    想罢,陈蓦一摸腰间的剑套,又抽出两柄短剑握在手中。

    望了眼地上被割断的铠甲,孙坚望向陈蓦的眼中充满了惊讶,不得不说,他刚才也有些轻敌了,毕竟谁也想不到,当初一个连戾气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黄巾小卒,在短短两年后竟然将【斩铁】的招数运用地如此纯熟。

    【附武】、【斩铁】、【崩劲】……

    还有那不知名的命魄……

    短短两年,这个小子究竟经历了多少凶险的战斗以至于成长到这种地步?

    曾几何时,孙坚一度为自己长子孙策的在武学方面的资质感到欣慰,然而与眼前的陈蓦相比,孙坚不得不承认,这个失足贼众的黄巾小卒,有着比自己嫡子更出色的才能与天赋。

    “有长进!”见铠甲已被划开,孙坚索性将其余部分也丢弃在地,上身只穿着一件贴身的素服,但是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已经渐渐变得认真起来了。

    而孙坚这一认真,陈蓦当即压力倍增。

    但凡天下武人,命魂皆有所差异,而他们所得到的力量也大不相同,但总归地说可以看成【攻】、【守】两类,一般而言,每种命格之力都有着进攻与防御两种能力,只不过有的侧重于攻击,有的侧重于防御。

    比如董卓的【九婴】命格,这就是一种侧重于【守】的命格,能够使**的恢复能力达到极点,几乎接近不死之身,但是这并不代表那九个蛟头没有伤害能力,再比如黄盖的命魄【鍪】,这也是一种侧重于守的命魄,不但可以消除对方的力道,甚至能够将这股力道反弹给对方。

    而【贪狼】命魄,却是一种侧重于【攻】的命魄,它能够将陈蓦的速度提升到极致,而且在陈蓦移动的同时,能够不断地产生幻影迷惑对手,但是它的防御手段却极其匮乏,说到底,只有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预知,仅仅只有一秒钟的预知。

    或许有人认为,高手对决,那一秒钟举足轻重,但是实际上,那一秒钟的预知能体现的效果实在是少得可怜,至少在防御范畴中少得可怜,因为陈蓦的速度太快了,有些时候,就算能够预知,身体亦无法及时改变惯性,正因为如此,当初才险些被董卓一击击毙,可谓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依靠着贪狼命魂,陈蓦一路从杀戮中走来,但是如今对阵孙坚,他却倍感无力,因为孙坚的命格白虎也一种侧重于攻的命格,它独有的【锐金】能力,能够破开武人引以为傲的刚体,打到死、擦到伤,何其凶猛,不愧是传说中主兵戈的征战之兽。

    与孙坚交手,陈蓦可以说是如履薄冰,唯有依靠敏捷的身手超快的速度、以及那微不足道的预知能力与孙坚游斗,只要一步踏错,脚下便是万丈深渊。

    更糟糕的是,像孙坚这种级别的武人,他的适应能力特别的强悍,直觉也非常的敏锐,这从他与陈蓦的交手中能够看得出来。

    在最初的几回合,面对陈蓦极快速度的孙坚一度落于下风,被迫防御,但是短短十几回合后,他便开始着手进攻,而眼下,反倒是陈蓦被孙坚逼得情况危急,每每孙坚出于直觉的一刀,都能叫陈蓦吓出一身冷汗。

    自从那晚行刺董卓之后,陈蓦终于又体会到了在生与死之间徘徊的感觉,那冰凉刺骨的杀气,那锋利无比的罡风,都叫他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

    贪狼命魄的优势,在于它匪夷所思的速度,然而它的劣势,却也在于它那惊人的速度。

    凭心而论,陈蓦至今为止都没有运用过那种速度到极致,要问为什么?那是因为一旦陈蓦施展出超过一定范围的速度,他的动作就会出现停滞而变得不连贯,道理很简单,他的思维无法跟上身体的速度。

    看似匪夷所思,但事实上正是如此,虽说极快的速度能够叫对手摸不着,但是对阵强者,那无疑是找死的行为,有些时候,一个停顿就足以致命,为此,曾经在董卓手中领会到深刻教训的陈蓦一直将速度保持在自己能够控制的范围中,然而如今,这种一度压制着的速度却不足以对付孙坚。

    当身上出现第二道血痕时,陈蓦决定铤而走险,将速度提升到极致。

    贪狼的力量,这是一柄双刃剑!

    毕竟,在极其快的速度下,哪怕是一根木刺也能够贯穿铁板,但是那根木刺本身也会变得支离破碎。

    但是眼下的局势,却叫陈蓦不得不那么做,因为他清楚地发现,如果自己不能将贪狼命魄的力量运用到极致,那么想要击败孙坚,无疑是痴人说梦!

    “唔?”

    在刹那间,孙坚清晰地发觉了陈蓦的改变,因为他发现陈蓦忽然好似失去了踪影。

    忽然,孙坚隐约感觉有一道黑影掠过,随即,只“唰”地一声,他的手臂上诡异出现了一道冒血的血痕,出现地毫无预兆。

    “……”

    望着那道血痕,孙坚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浓浓地惊愕,转头望向四周,却并未发现陈蓦,只是隐隐看到有一道黑影来回掠过,有时在自己面前不远处,一闪而逝,有时出现在附近的士卒身上,随即隐约传来一声闷哼。

    “铛!”

    “铛啷!”

    “锵!”

    孙坚手中的黑刀连续几次与那道黑影碰撞,兵戈之声中,他那柄坚韧的黑刀刀刃竟然出现几个细小的缺口,这叫孙坚面色大变。

    “这小子……”

    孙坚一双虎目凝神扫视着四周,突然,他好似察觉到了什么,猛然抬起刀,只听铛的一声,他手中的黑刀仿佛被一股巨力撞到,甚至将他整个人都向旁边带了几步,而那道黑影,却是径直撞到了不远处的江东兵身上,只听唰唰两声,有两名士卒的身躯被拦腰斩断,甚至于,这两名士卒直到上半身掉落在地,脸上仍然是一副错愕的表情,足足过了几秒才嘶声痛嚎起来。

    而与此同时,陈蓦的身影在又连续撞倒了好几个士卒后,才出现在孙坚眼中,这时的他,身上的衣家早已破碎不堪,脸上、手上浮现出许许多多道细微却有明显的划痕,模样可怖。

    “噗!”

    在孙坚难以捉摸的目光下,陈蓦单手撑着地面,吐出一大口鲜血,看得出来,他的情况很糟糕,但是却似乎并非出于孙坚的关系。

    这是他首次将贪狼的速度运用到极致,效果……很不理想!简直就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但是不得不说,贪狼的极限速度,如同鬼魅!

    只要能控制好这种速度,或许能赢……

    擦了擦嘴角的血渍,陈蓦勉强站了起来,而这时,孙坚也很有默契地举起了手中的兵刃,眼下的他,如今对陈蓦恐怕已经不再有哪怕一丝一毫的轻视。

    “……”

    “……”

    --与此同时,虎丘外两里处山丘--

    “老张,”刘辟趴在山头,一脸焦急地说道,“营内的动静小了许多,大哥他们也不知情况如何……我等究竟要等到何时?”

    只见张燕死死盯着夜幕中的虎丘营寨,舔了舔嘴唇,喃喃说道,“厮杀声都集中在前营……合正我意!”

    “杀过去?”刘辟面色一喜,瞪大眼睛说道。

    “嘘!”张燕连忙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随即压低声音,对着身后的将士招了招手。

    “传令下去,我等从后营杀入,不在杀敌,重在放火烧营!倘若烧了敌军粮草、辎重,重重有赏!”

    “诺!”

第四十二章 猎虎于丘(三)

    当天边蒙蒙亮时,这场足足耗时数个时辰的夜袭这才告一段落。

    在这场名为夜袭实为强攻的战斗中,荆州一方付出了牺牲两千余士卒的沉重代价,可谓是伤亡惨重,然而江东却也没占到便宜,营内那所剩无几的辎重粮草皆被毁之一炬。

    望着营内不时飘来的青烟,孙坚感觉自己有些预料不及。

    “滴答,滴答……”

    那是鲜血滴落在地的声音,从他的身上,从名传天下的江东猛虎孙坚孙文台身上滴落。

    望了眼手中黑刀上的几处细小缺口,又望了一眼身上那几道极细又极深的刀痕,孙坚自嘲地摇了摇头。

    “了不得……小子……”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孙坚转头望去,却见黄盖疾步赶来,双手抱拳,躬身说道,“主公!营内敌军皆以肃清……”

    “唔,”孙坚点了点头,望着天边的红日淡淡问道,“折损如何?”

    黄盖犹豫一下,低着头说道,“粗略估计,我军伤亡在千余左右,杀死荆州兵两千余人,只是……”

    “只是什么?”孙坚问道,他的话中隐约带着几分暗叹。

    “罪将该死,罪将没有料到那荆州土狗竟以数百人为饵,暗伏数千人在外伺机强攻我营后防,致使营内粮草、辎重被焚毁,末将……有愧主公信任!”说着,黄盖跪倒在地,面露惭愧、羞愤之色。

    “呵,”孙坚淡淡笑了笑,微微侧过身,用左手拍了拍黄盖肩膀,将他拉了起来,随即望着天边的红日苦笑说道,“岂止是你不曾想到?想我孙坚戎马一生,不也被那帮家伙钻了空子么?”说着,他舔了舔嘴唇,似苦笑似自嘲地说道,“世人皆道自己是那持棋之人,然终究不过是那盘中棋子,想我孙坚自视甚高,也不外乎是……唉!原本想示弱诱使蔡瑁等人,没想到弄假成真,早知如此,我江东还不如在襄将等待张济……”

    “主公……”黄盖张了张嘴,压低声音劝道,“那陈蓦既然露面,想必背后有袁术唆使,与其叫袁术坐看我江东与荆州两败俱伤,不如卖个面子与刘表,暂且退兵,以图日后。刘表此人,不过一麋鹿也,空有其名却胸无大志,不似袁术狼子野心……”

    “退兵?”孙坚淡淡一笑,摇头说道,“箭在弦上,岂有不发之理?再者,即便是我军眼下想要退兵,恐怕……”说着,他抬起自己的左臂,望着左臂上的那几道伤痕,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

    “真是糟糕啊,我或许让一个不得了的家伙增添了几分自信……”

    --与此同时,虎丘东南三十里处林中--

    经历了一夜血战的陈蓦与文聘率领残兵败卒退到此地,一面派出斥候密切关注孙坚一举一动,一面叫人埋锅造饭。

    昨夜那次夜袭,对陈蓦与文聘而言可是说是失败,但也可以说是胜利,总的说来,他们付出了将近大半的兵力,烧毁了孙坚营内所剩无几的兵粮,至少这在文聘看来是值得的。

    但是不得不说,这场鏖战实在是太过惊心动魄,要不是张燕与刘辟及时赶到,别说文聘,恐怕就连陈蓦也得陷在孙坚营内难以突围,但即便如此,陈蓦依然受了不轻的伤。

    那伤势,就连为他包扎的张燕也看得有些心惊肉跳,包扎地极为小心,生怕牵动了陈蓦伤口,而反观陈蓦,却好似没有什么感觉,安然稳坐在树墩之上,目光时而迷惘、时而凌厉,似乎正思考着什么。

    或许……

    能赢……

    陈蓦脑海中浮现其昨夜与孙坚的激烈交锋,在曾几何时,孙坚一直是压在他心中的一座大山,但是在昨夜,他伤到了孙坚,伤到了那位盛名已久的万人敌……

    想当初,陈蓦浑身解释也奈何不得的孙坚,如今却竟然受伤了,或许是源于武人挑战强者的天性本能,每每想到此事,陈蓦的身体不由地微微颤抖,他的心情十分亢奋,以至于几乎忘却了自己身负重伤的事实。

    当然了,陈蓦也清楚昨夜交锋时孙坚恐怕未必动用了全部能耐,但是不管怎么样,至少孙坚已经认真了,已经将陈蓦当真了一名值得自己动真格的对手,这对于陈蓦而言,无疑是一种极好的激励。

    而在他身旁不远处,文聘也正在心腹护卫的帮助下包扎伤口,别看他浑身上下伤势很重,但是脸上表情却很是兴奋、畅快,显然是因为昨夜在孙坚营内大闹了一番所致。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位身披挂甲的将军疾步走来,只见他神色诡异地望了一眼陈蓦,弯下腰在附耳对文聘说了几句,那鬼鬼祟祟的模样,顿时引起了陈蓦的警觉。

    陈蓦认得此人,那是文聘的副将,杨泰。

    “……”

    在陈蓦暗自警惕的目光下,文聘在听到副将杨泰的耳边细语后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古怪,猛然间站了起来,随即仿佛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干干笑道,“手下士卒端得不叫我等安心啊,文某且去探探究竟……”说着,他望了一眼副将杨泰,二人朝着林中深处走去。

    “……”望着文聘二人远处的背影,陈蓦眉头微微皱起,以眼神示意身旁的张燕,张燕顿时意会,紧步赶了上去。

    只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张燕便回来了,挥挥手驱散了围在陈蓦身旁的荆州兵,压低声音说道,“陈帅,文聘在林中召见了几名士卒,看那些士卒甲上染血,恐怕是昨夜那五百人之一……”

    陈蓦眉毛一凝,心下暗叫糟糕,要知道他昨夜可是被孙坚彻底地认出来了,如果当时周围有荆州士卒,被他们听到、见到,如今再禀告文聘,那就麻烦了……

    想了想,他急声问道,“说的什么?”

    只见张燕摇了摇头,为难说道,“为了不惹来怀疑,末将只远远观望,不敢接近……”说着,他右手一摸腰间佩剑,微微抽出几分剑刃,压低声音,寒声说道,“陈帅,不如……”

    而这时,陈蓦远远望见文聘正与副将杨泰原路返回,遂悄然一搭张燕手背,将他抽出少许的剑刃重新插回剑鞘,低声说道,“退下!”

    “……是!”

    张燕躬身退后,而这时文聘与副将杨泰二人已经走近,神色一如往日,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然而陈蓦却隐隐从文聘的眼神中感觉出几分不对劲,更别说那副将杨泰,自回来起便虚按腰间宝剑贴身守在文聘身后,仅此一点,就足以叫陈蓦品味出几分别样的意思。

    在陈蓦若有深意的目光中,文聘笑呵呵地在陈蓦对面坐在下来,摇头笑道,“那帮不成器的家伙,区区些许小事也要文某出马,当真该好生管教管教……”

    “文将军辛苦了……”

    “哪里哪里,苏将军才是……”

    “呵……”

    “呵呵……”

    虽说文聘的脸上仍然带着众多笑容,但是陈蓦却隐约感觉出那笑容比起之前少了几分真诚。

    难道是身份暴露了么?陈蓦很是怀疑。

    其实早在文聘离开之时,陈蓦心中已有所察觉,是故右手暗中攥了一柄短剑,掩盖在那宽大的战袍之下,以免文聘识破自己身份骤然发难。

    但是很奇怪的,看文聘与他副将的作态,分明是已经有所防范,然而却并未撕破脸皮道明此事,这叫陈蓦有些左右为难。

    倘若文聘识破陈蓦就是便是传名天下的[颍川黄巾陈蓦],与副将骤然发难,那么陈蓦也只能被迫反击,冠他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将其或擒或杀,但是如今文聘不闻不问,这可如何是好?

    退一步来说,陈蓦对文聘的印象不错,而且二人方才从虎丘营寨中浴血奋战得回,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而眼下倘若拔剑相向不慎害了此人,陈蓦未免也有些于心不忍。

    其实文聘对于此事也是颇为头疼,他万万也没料到自己军中这位勇武的苏校尉竟然是有人冒名顶替的细作,更要命的是,冒名顶替的这位可不是一般人物,那可是赫赫有名的奋威将军陈蓦,妖女张素素手下首员大将!

    这趟水……浑了!

    文聘感觉这件事越来越蹊跷,但是又不好当面对质,毕竟眼前这位年仅十六、七岁少年将军,那可是久经沙场的猛将,就连孙坚也拿不下他,又何况他文聘?一个不好,或许反而要被冠上了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

    想来想去,文聘唯有将此事深藏心中,一切等大都督蔡瑁率军抵达之时再做定夺!

    就这样,在随后的几日中,陈蓦与文聘在互相防备的同时,亦时刻密切关注着虎丘营寨的一举一动,虽说孙坚麾下兵马要比陈蓦与文聘二人加起来还要多,但是连续两次成功的袭营,已经耗尽了孙坚军中为数不足的粮草,致使孙坚麾下空有两万士卒,却陷于了粮草不足的困惑之中。

    事实证明,如果孙坚选择在这个时候退兵撤回江东,于途徐徐而退,即便陈蓦与文聘再有能耐,也奈何孙坚不得,然而那头江东猛虎似乎却并没有退兵的意思,或许是他夺取荆州的雄心壮志还没有熄灭。

    三日后,也就是初平二年四月二十日,荆州水军大都督蔡瑁率领八万水军、两万陆军顺江而下,于湖口登岸,终于赶到了虎丘。

    蔡瑁的到来,让陈蓦未免有些坎坷不安,要知道此前他不在意文聘,那是因为文聘虽然在官职上比陈蓦高上一阶,但是他却是则是援军,而阻截孙坚一事的先锋主帅乃是陈蓦,而且文聘手中兵力要比陈蓦少上许多,是故陈蓦并不在意文聘心生怀疑,万一当真起了争端,他也能用以下犯上的罪名将文聘定罪,但是蔡瑁不一样啊,那可是荆州水军大都督啊!

    是故,当蔡瑁领着心腹护卫前行一步与自己等人汇合时,陈蓦密切注意着文聘的一举一动,而文聘似乎也察觉到了陈蓦的目光,在与蔡瑁见礼之后就不发一言。

    在寒暄客套了几句后,蔡瑁直接问起了孙坚的情况。

    “哦?这么说,这几日孙坚占据虎丘无有动静?”

    听到蔡瑁问话,陈蓦便将最近几日的情况原原本本告知蔡瑁。

    “哦,”蔡瑁微微点了点头,于林中远远观望了一眼虎丘的方向,狐疑说道,“这倒是奇了,这孙坚军中粮草辎重皆被你二人奇袭烧毁,此刻想必缺粮,然而却不思退兵,做出死守虎丘之势,这其中……恐怕有些蹊跷!”很显然,此时的他,并不知晓孙坚暗中联络了张济一同出兵荆州。

    这边蔡瑁正思忖着,那边文聘心中却暗自着急,毕竟己方军中可是混入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他迫切想将那位少年将军的诡异禀告大都督蔡瑁,但是却苦于没有机会,毕竟这两天来张燕作为陈蓦的副将一直紧盯着文聘一举一动,文聘显然是察觉到了。

    不过这样一来,文聘心中便更加肯定,荡寇将军苏飞便是颍川黄巾陈蓦,此事有真无假!

    但是怎么将此事告知蔡瑁呢?文聘心中暗暗犯难。

    其实在这两天,文聘也在细细琢磨此事,琢磨陈蓦为何要混入荆州、冒名顶替在蔡瑁手下为将,想来想去,他想到了孙坚……

    毕竟陈蓦顶替苏飞在蔡瑁手下为将已经足足一月,期间见过荆州不少大人物,也没见他做出什么事来,更不可能是蔡瑁,要知道若是陈蓦要杀蔡瑁,这十余日期间不知道有多少机会,但是他也没有动手,如此一来,唯一的可能性就只有……孙坚!

    俗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见陈蓦一直用眼神盯着自己,文聘在犹豫了好几日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都督不知,若不是苏将军勇武,力战孙坚不败,恐怕文聘已无命再见都督!”

    这是文聘自向蔡瑁见礼后的第一句话,着实让陈蓦吓了一跳,要知道方才见到他开口,陈蓦的右手已隐隐摸向腰后的剑套,但是听明白之后,他又未免有些疑惑。

    不过在文聘对视一眼后,他仿佛明白了什么,微微一笑,谦逊说道,“文将军言重了,那日若不是文将军为小子断后,小子恐怕无命得回……”

    短短一句话,仿佛就消融了两人之间那紧张的气氛,文聘与陈蓦对视一眼,默契一笑,反倒是蔡瑁频频用疑惑眼神望向跟前两员爱将。

    正所谓击掌为誓、君子之约,而像陈蓦、文聘这样的,恐怕自古以来都未曾发生过,是故,陈蓦在夜间歇息时也保持着几分警惕,倒不是他不相信文聘的品性,只是有些时候,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但是事实证明,陈蓦的顾虑是多余的。

    次日凌晨,当陈蓦从朦胧中醒来,四周的一切依然如故,蔡瑁仍然客客气气地对待自己,军中士卒,也一样毕恭毕敬地称呼自己为苏将军。

    直到此时,陈蓦心中才暗暗松了口气。

    此时,蔡瑁麾下那数支水军已陆续赶到,张允、赵平等等,十万兵马浩浩荡荡将虎丘围了个水泄不通。

    待埋锅造饭之后,蔡瑁亲率大军、领文聘、陈蓦等数十员大将,于虎丘孙坚营寨外搦战,那数万荆州水军列成方阵、一字排开,远远望去,只见人头涌动,黑压压的一片,简直是接天连地,好不壮观。

    而在千军万马之前,蔡瑁坐跨战马,头顶金盔,身披金甲,手持令旗,叫麾下部将于孙坚营外叫骂。

    没过多久,只见虎丘营寨寨门开启,江东猛虎孙坚亲率一支步卒来到营外,与蔡瑁遥遥相对,虽说荆州兵数倍于江东,然而自打孙坚出现的那时起,陈蓦却隐约感觉反倒是江东兵气势如虹,荆州兵气势低迷。

    也难怪,毕竟孙坚万人敌的名头实在是太过响亮!

    “孙文台!”见孙坚带兵出营,蔡瑁抬手一指,喝道,“你江东与我荆州比邻,本应友睦,你却频频相欺,更率军袭我荆州,夺我荆州城池,杀我荆州军民,如今你被我围困此地,还有何话说?!”

    话音刚落,就听那边孙坚哈哈大笑,扬鞭嘲讽道,“岂是你将我困在此地?即便你蔡瑁率领千军万马,在我孙坚眼中,亦不过区区土鸡瓦狗,何惧之有?你岂不知,孙某在此等候你多时了!”

    “死到临头还要嘴硬,我十万大军一拥而上,即便你孙坚,亦难以抵挡……”

    “你道我嘴硬?”孙坚冷笑一声,随即摇摇头,扬鞭奚落道,“哼!蔡瑁莽夫,你为追赶于我,将襄阳城中精兵调出,却不知早已中我谋划!襄阳,孙某囊中物也!”

    蔡瑁听罢,心中没来由一阵乱跳,抬手骂道,“孙坚,死到临头还要胡言乱语……”

    话音刚落,就见远处有数骑奔驰赶来,口呼急报。

    蔡瑁皱了皱眉,叫那几人过来问话,却没想到那数骑一到蔡瑁跟前,便从怀中掏出一卷竹策,紧声说道,“都督,荆州急报!”

    蔡瑁心中咯噔一下,犹豫着接过竹策,摊开一看,顿时面色大变。

    而孙坚自是在远处瞧得真切,哈哈大笑一声,从腰间抽出战刀,厉声喝道,“蔡瑁匹夫,孙某在此地等候十余日,便是为取你项上人头!纳命来!”

    话音落下,数千江东兵大喝一声,士气如虹,在自家主公孙坚的率领下竟朝着数倍于己方的敌军杀去,反观荆州军,蔡瑁却仍然捧着那卷竹策面如土色,恍惚间竟忘了下达将令,直到身旁几位将军急声提醒这才回过神来。

    “杀……杀!挡住孙坚!”

    “擂鼓!”

    “杀!”

    初平二年四月二十一日,蔡瑁率近十万荆州兵与孙坚两万余兵马战于虎丘,而在此之前七日,也就是二年四月十日,就在蔡瑁率近十万大军离开襄阳后的第三日,张济率领那数千飞熊军终于抵达了襄阳,在短短数日内攻占了襄阳周围数处城县。

    随后,张济驱俘虏在前,率飞熊军在后,猛攻襄阳,致使襄阳岌岌可危,荆州刺史刘表与蒯越、蒯良兄弟亲自登楼督战,更连连向蔡瑁发书求援,叫蔡瑁率军回襄阳救急。

    --与此同时,虎丘山岗之上--

    在茂密的树林间,有二人正立于山头,为首一人,估摸二十岁上下,面如冠玉,身披白袍,神色冷峻观望着山下的交锋。

    “呵,孙坚在此地等候多日,果然是为了那蔡瑁……啧啧啧!”

    “小天师明鉴!不知……小天师,难道我等就在此观望么,倘若我军此刻从孙坚后方杀出,江东兵必然大败……”

    “然而却要折损我黄巾众多弟兄性命……”

    “那小天师的意思是?”

    “但愿蔡瑁并非沽名钓誉之徒……”

第四十三章 猎虎于丘(四)

    天助我也!真乃天助我也!

    在挥军掩杀的同时,孙坚在心中欣喜若狂,就连他也万万没有料到事情的发展竟然如此的顺利。

    正如他所说的,他之所以率领着两万江东兵在虎丘屯扎了足足十余日,就是为了等待蔡瑁的到来,要知道在荆州,虽然出身皇室宗亲的刘表贵为刺史,但是对于军务上的事却不甚了了,是故荆州内大小军务皆由小舅子蔡瑁代为把持,换句话说,只要蔡瑁一死,荆州必定大乱,各支兵马号令不齐,如同一盘散沙。

    为此,孙坚这才故意将大军行踪暴露给身后的追兵,率军徐徐而退,为的就是给蔡瑁足够的时间调兵遣将。

    在孙坚这头猛虎眼中,蔡瑁好比是一只狡兔,而襄阳就好比是一个坚固难以攻克的兔子窝,倘若这只狡兔每日龟缩于窝内,即便是孙坚恐怕也奈何不了他,若要擒获这只狡兔,而最好的办法无疑是将这只兔子从窝里引出来。

    正所谓[欲要取之、必先予之],熟读兵法的孙坚显然明白这个道理,是故,他每日只行三十里,为的便是诱使蔡瑁前来追赶。

    什么?蔡瑁有近十万大军,孙坚只有区区两万?

    嘿!要知道在有些时候,兵力上的差距并不代表什么,至少在孙坚看来便是如此,只要蔡瑁这只狡兔胆敢离窝,那么孙坚便有自信在千军万马之中将其击杀!

    人挡杀人、神挡杀神!

    他孙坚倘若一心要诛杀某人,即便偌大天下,何人能挡?!

    而且,上天这次似乎也站在了孙坚这边,就在两军阵前,就在即将交锋的前一刻,蔡瑁竟然就恰巧接到了那来自荆州的求援急报,因而产生了片刻的失神。

    要知道在战场之上,哪怕片刻间的失神也足以葬送一场战斗的成败,又何况是一军主帅,对于孙坚来说,那恰巧送到蔡瑁手中的求援急报无疑就是上天的恩赐!

    “杀!”

    “杀蔡瑁者,赏千金,官封将军!”

    一时间,鼓声大作,那近万江东兵在自家主公的率领下竟朝着数倍于己方的敌军杀去,声势浩荡,反观荆州一方,却因为蔡瑁那片刻的失神延误了战机,致使第一轮交锋荆州军竟然节节败退。

    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战场之上亦是如此,两军交战,对于士卒而言最重要的首先是胆气,其次才是单兵作战的能力,就拿眼下来说,江东兵虽说只有近万士卒,但是却如同一柄钢刀直插荆州军腹地,尤其是冲锋在最前面的孙坚。

    “蔡瑁,纳命来!”

    伴随着一声厉吼,孙坚身上气息暴涨,翻滚的戾气中,仿佛有一头猛虎显出身形,张牙舞爪、龇牙咧嘴,但听一声虎啸,隐约间好似有一道无形的气浪像四周迸散,将阻挡在跟前的荆州兵吹地人仰马翻。

    “孙文台休要猖狂!”

    荆州军中一名骁将见此跃马冲上前去,却没想到孙坚望也不望,抬手一挥手中黑刀,挥出一道黑色刀气。

    在附近众荆州士卒骇然的目光中,那名骁将竟然连人带马被那道刀气劈成两半,哗啦一声倒在地上,血流遍地,惨不忍睹。

    “孙坚,哪里走!”

    “孙坚,休想再前一步!”

    “孙坚……”

    或许是被武人的荣誉所驱使着,见孙坚如此肆无忌惮屠杀己方将士,一时间竟然有不下十余位将领相继朝着孙坚拍马而去,其中有几位甚至是蔡瑁麾下爱将,左骑督张继、骁骑校尉李岩、奋武校尉王平、平寇校尉郑兴,皆是荆州军中英勇善战之辈。

    然而仅仅一交手,骁骑校尉李岩便被孙坚砍断兵刃,一刀砍在胸腹,惨叫一声跌落下马,奋武校尉王平见此大怒,双目瞪大,一枪戳向孙坚,却没想到被孙坚一把抓住枪刃,硬生生拖下马抡圆一甩,与平寇校尉郑兴撞到一处,两人顿时跌落马下,在地上翻滚了整整十余丈,被赶来上的江东兵乱刀砍死。

    只有那左骑督张继,振奋精神与孙坚力拼数个回合,却也不敌孙坚天生神力,只因一时气力不支,惨遭杀害。

    此后,在短短半个时辰内,孙坚单人匹马竟杀死荆州军中将领三十七员、校尉二十一人,其余督伯、裨将更是不计其数,直杀地江东兵士气大振,荆州兵士气大跌。

    “拦住他!拦住他!”

    蔡瑁万万没有料到孙坚这头猛虎竟然如此凶猛,面色大变,手中令旗连连挥舞。

    在他身旁,陈蓦与文聘对视一眼,相继策马跃出,正要奔向孙坚,却不料江东军中窜出两位将军来,硬生生将他二人截下。

    其中一人坐跨黄鬃马,手握铁枪,背负钢弓,一枪截住陈蓦去路,似笑非笑说道,“哼呵呵,陈小将军,数日前一战,你我二人可还未分出胜负来啊!”

    “……”

    望着眼前那位正值壮年的敌将,陈蓦眉头深深皱起,因为他很清楚对面这位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孙坚麾下大将,江东军掌令将军,黄盖!

    而截住文聘的那员大将亦是了不得,手握两柄六尺铁戟,直舞地虎虎生风,只见他一铁戟拦住文聘,望着他淡淡说道,“荆州文仲业,真没想到堂堂荆州军大将亦做小贼行径……哼!看戟!”

    不言而喻,此人正是前些日子与文聘交手过的孙坚麾下大将,江东军督军司马,韩当!

    正因为已经领教过彼此的厉害,是故无论是黄盖、韩当,亦或是陈蓦、文聘都不敢有丝毫的轻视,彼此施展十二分能耐,四个人四匹马当当锵锵打了起来,但见你来我往,枪来戟挡,无疑是一场恶战。

    凭心而论,在这四人之中,陈蓦的武艺相对稍弱一些,但是他的对手黄盖却是四人中最强的一个,但即便如此,依靠着贪狼的命魄之力,反而是陈蓦占尽上风。

    当然了,占尽上风归占尽上风,陈蓦想要击败黄盖,那也是难如登天,必定黄盖的命魄之力简直就是天下大部分武人的克星,说句夸张的话,简直就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即便陈蓦使出浑身解数,亦拿黄盖没有办法。

    打不赢,自然就只有跑了,陈蓦从来不认为逃跑是一件丢人的事,但是很遗憾的,深深领略过陈蓦厉害之处的黄盖显然是早有准备,就在陈蓦想要拨马退走之时,不远处又有一员将军拍马而来,硬是将陈蓦留在此地。

    那便是孙坚麾下大将,江东军骁骑将军祖茂!

    在前几日的夜袭中,祖茂曾经与黄盖联手对付陈蓦,但是却险些被陈蓦所杀,除了武艺相对较弱外,也存在着一些个别的原因,比如说,见陈蓦年纪幼小而心存轻视,但是这一次,在陈蓦手中吃过大亏的祖茂可不敢再有任何的分神,打起精神与黄盖联手对付陈蓦。

    因为是攸关性命的厮杀,是故谁也没有留手,相继显出本命凶兽,除了陈蓦的【贪狼】命魄与黄盖的【鍪】命魄外,文聘的命格是一匹头上长着独角的白马,通体雪白,四蹄踏火,正是传说中知晓世间善恶、通晓人情世故的瑞兽【离】;而韩当的命格便是是一头斑斓黑豹,通体乌黑,上有花色斑纹,齿如尖刃,爪似钢钩,身旁有黑风缠绕,那正是传说中嫉恶如仇的瑞兽【冥吼】;而祖茂所显现的命格,却是一只黄鼠狼般的野兽,古时称其为【漠】。

    黄盖的命魄【鍪】,它的能力陈蓦早已见识过,这只牛首龟身的凶兽能够抵挡并反弹几乎一切的外在力量,这在陈蓦所碰到过的武人命格中,论难缠简直就足以位列前三,正因为如此,陈蓦才不想与他死缠烂打,是故将攻击的重心放在祖茂身上。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别看祖茂的命格、那只黄鼠狼其貌不扬,但是它越有种很诡异的能力,以至于陈蓦连番猛攻竟然没有收到任何效果,相反自己却被黄盖逼地手忙脚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打不到此人?

    见自己的攻击一次又一次落空,陈蓦百思不得其解。

    是祖茂的身手灵活么?

    不对……

    陈蓦暗暗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在见识过众多武人的命魄之力后,他可以决定,论速度,贪狼无疑是天下命魄之冠,尤其是提升到极限之后,那速度简直就如同鬼魅一般。

    这样的速度,竟然伤不了对面的祖茂?

    而更叫陈蓦倍感惊疑的是,祖茂的速度并不快,相反的,他的速度在陈蓦眼中迟钝的很,但是即便如此,陈蓦每次出手依然被对方从容避开,这无疑叫他倍感惊愕。

    难道这家伙也拥有类似预知的能力?陈蓦暗自猜测。

    记得吕布曾经提醒过,每一位武人的命魄能力都大不相同,简单地说,一千个武人便有一千种特殊的力量,正因为如此,陈蓦才不得不猜想祖茂的命魄力量是否有着类似贪狼感知的能力,毕竟贪狼除了那鬼魅般的速度外,还有能够提前预知对方一秒左右行动的能力。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不由地,陈蓦的额头渗出了几分汗珠,手中招式也变得凌乱起来,毕竟他可是独自面对着黄盖、祖茂两员大将,要换做旁人,恐怕早已败北。

    而对面的祖茂显然也瞧出了陈蓦的慌张,脸上露出欣喜之色,看准一个破绽,大刀一抡,叫道,“得手了!”

    如果他的对手只是一般人,或许这一下足以,但是很遗憾的,他的对手是陈蓦,是拥有大概一秒钟预知能力的陈蓦,是故,那看似得手的一击,陈蓦看也不看,仅仅侧开身体便躲了过去,然而就在躲避的同时,发生了一件让陈蓦意想不到的事。

    那是陈蓦为了抵挡黄盖手中的铁枪而下意识地想抡起手中长枪将其逼退,但是没想到逼退黄盖的同时,长枪的小刃却竟然在祖茂手上划了一道口子。

    “……”这突发的状况,让陈蓦有些转不过弯来,以至于险些没有注意到黄盖的攻击。

    伤……伤到这家伙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才自己使出浑身解数也没有伤到他,而这次自己只是下意识的挥动长枪,却竟然在他手臂上划了一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得不说,来自后世的陈蓦在思维与想象力上显然要比这个时代的武人高出许多,在别人看来这或许只是一次意外,但是在陈蓦看来却并非那么简单。

    不是预知!

    绝对不是预知能力,而是一种……

    陈蓦仿佛抓到了什么,一时间几乎忘却了黄盖的存在,重新抖擞精神对祖茂展开了猛攻。

    终于,在付出了左手被黄盖划伤所作为的代价后,陈蓦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那就是自己的速度!

    之前便说过,贪狼的速度天下无双,然而拥有这样的速度却被黄盖逼地手忙脚乱,这显然是有点不对劲,要知道在前些日子的交手中,陈蓦已经对黄盖的命魄之力有了足够的把握,他,几乎是伤不到自己的。

    面对同样一个对手,怎么可能上次游刃有余,这次却破绽百出?

    如此看来,只有一个答案……

    想到这里,陈蓦好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在与对面二人交手的同时分出几分心神来,将自己的速度与周围两军士卒作为比较,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就是自己的速度变慢了!

    说得更确切些,那并不是自己身体慢了,而是自己的思维速度变慢了……

    自古以来,人体的速度快慢不单受到身体的制约,同样思维的快慢也占到很大一部分,一般来说,思维的速度足够控制身体的速度,但是也会出现个别的例外,就拿陈蓦来说,他的贪狼能够将身体的速度提升到极致,如同鬼魅一般,但是他的思维却跟不上身体的速度,是故在每做出一个动作后,都会出现一刹那的停顿。

    而眼下恐怕也是如此,并不是陈蓦身体的速度变慢了,而是他的思维受到了某种限制,某种约束……

    麻醉!

    陈蓦的脑海中猛然跳出一个词汇。

    想到这里,他一记虚晃逼退了黄盖,赶忙拨马退后了几步,仔细打量祖茂的一举一动,他这才发现,祖茂的命魄、那只黄鼠狼尾部不时地摆动着,隐约间能够看到某种肉眼难以察觉的气体正从它尾步释放出来。

    原来如此……

    喃喃念叨一句,陈蓦的脑海中缓缓浮现出吕布当初教导自己的话。

    【所谓的命格,就是指武人的精魄,倘若能将其唤醒,便能够傲视群雄,然而,每一种命魄之力都存在着其致命的弱点,倘若能把握住这个弱点,即便再强的对手,也能将其……击杀!】

    而如今祖茂他命魄之力弱点……

    望着迎面而来的祖茂与黄盖二人,陈蓦提起手中长枪,不动声色地屏住了呼吸。

    而与此同时,整个战场已是乱成一团,江东猛虎孙坚单人匹马杀入荆州军中阵,左突右杀如入无人之境。

    谁能想到,蔡瑁麾下足足十万荆州大军,竟被孙坚区区一人唬地阵脚大乱。

    所谓将是兵的胆,这话一点不假,当那些位荆州将领相继命丧于孙坚手中时,十万荆州兵顿时大乱,溃不成军。

    而身为主帅的蔡瑁更是狼狈不堪,竟丢下麾下士卒,带着数百心腹护卫狼狈朝东北面逃窜。

    而孙坚显然也瞧见了蔡瑁投东北而去,当即撇开身旁溃散的荆州兵,带着百余轻骑前来追赶蔡瑁。

    而这一切,皆被在虎丘山头远远观望的张白骑瞧在眼里,只见他目光冷峻望着山下厮杀,嘴唇微动,吐出几句话来。

    “……杂记所载猎兽,需以鲜肉为饵,诱其吞食,食而不饱,故逐之……诱其于陷阱困之,伺其疲惫,缚之……”

第四十四章 猎虎于丘(五)

    【所谓的命格,就是指武人的精魄,倘若能将其唤醒,便能够傲视群雄,然而,每一种命魄之力都存在着其致命的弱点,倘若能把握住这个弱点,即便再强的对手,也能将其……击杀!】

    在此之前,陈蓦从未尝试过击杀一名觉醒命格的武人,因为他知道,这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

    首先,掌握有戾气的武将就并非普通士卒那般容易对付,戾气的作用面很广,是武人赖以生存的基础,在中原、河北以及绝大部分地区,武人也将戾气称呼为【鬼气】,意为[非人的气],而在江南、扬州等地的武人,或也称其为【兵气】,其实本质是相同的。

    是否掌握有戾气,那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档次,而觉醒了命格的武人,更不能再以常理度之,从命格可以看出一个人的福绿寿缘,而从命格衍生的命魄之力则无疑是一种制敌保命的绝强力量。

    一般来说,觉醒了命格的武人几乎都有着自己的保命手段,想要将其击杀,并非简单之事,是故,从黄巾起事以来,有据可循的也只有波才、彭脱区区二人。

    然而今天,却竟有一名觉醒了命格的武将死在了陈蓦手中,他的名字,叫做祖茂!

    他所显现的命格,是一只古时名为【漠】黄鼠狼,看似很不起眼,但是却拥有着极为诡异的能力,它可以从尾部释放一种几乎无法察觉的气体,麻痹对手的大脑思维。

    依靠着这种诡异的能力,祖茂一度联合黄盖将陈蓦逼得岌岌可危,要知道在前些日子,陈蓦即便对阵他二人那也是占尽上风的。

    俗话说得好,酒要少吃事要多知,也就是从后世穿越而来的陈蓦一眼瞧破其中的门道,毕竟他的见识要比这个时代的人多得多,如果换成其他人,恐怕就无法像陈蓦那样在几个回合间看穿对手的能力,记得曾经,陈蓦这个不算能力的能力甚至叫张飞、吕布都暗暗为之忌惮,毕竟无论是谁都不想见到自己的命魄之力被别人摸得那样透彻。

    觉醒了命格的武人是极其厉害的,但是再厉害的命格都存在着不为人知的弱点,而一旦被对手掌握了这个致命的弱点,那么他的命运恐怕也不会比普通兵卒好上多少,所以,在武人之间,谈论对方命魄的事,那属于大忌!

    而陈蓦之所以在未来的几年中能成为天下众所周知的猛将,这与他在后世时所习得的知识是分不开的,因为在很多时候,他遇到的对手要比他自己强地多。

    言归正传,陈蓦以一敌二同时与孙坚麾下大将黄盖、祖茂交手,一度落于下风,然而在付出了相对沉重的代价后,陈蓦终于摸透了祖茂的能力。

    那仿佛是一种类似于麻痹人体大脑思维的能力……

    想到此处,陈蓦不动声色地屏住了呼吸,然而祖茂却并未察觉到自己的能力已经被对方看穿,见陈蓦摆出一副防守的模样,便抡起双刀大叫着杀了过去。

    “得手了!”

    然而,就在那两匹战马擦肩而过的瞬间,陈蓦眼睛猛地一睁,手中长枪一抖,带着几点寒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过了祖茂的脖颈。

    祖茂终于见识到了贪狼的极限速度,他有生之年从未见识过如此迅速的出枪,快到甚至叫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呃……咯……咯……”

    一声沉闷的呻吟过后,只见那祖茂双手死死抓住自己脖子,双目骇然地望着陈蓦,再看他脖颈处,血如泉涌。

    战场之上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留不得半点情面,这一点陈蓦早有体会,还不待祖茂反应过来,右手抽出腰间佩剑,反手向上一挑,只听一声呛啷,祖茂胸铠支离破碎,前胸被陈蓦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鲜血止不住地激喷而出。

    再复一剑,但见一颗头颅飞起,咕噜噜滚落在地,作为孙坚麾下四员英勇善战的猛将之一,被看穿命魄之力的祖茂终究命丧在陈蓦手中。

    “祖茂!”

    黄盖怒吼一声,他哪里料到刚才一度处于下风的陈蓦竟然在电闪雷鸣之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祖茂斩杀于地,在呆滞了半响后勃然大怒,面色涨红冲了过来,枪势如暴雨般展开,骇地陈蓦当即翻身跃下马背。

    只见一片血光,陈蓦跨下战马竟然被黄盖的长枪戳地满是窟窿,可怜这匹由蔡瑁所赐的良马,跟了陈蓦短短十余日,却惨遭如此下场。

    “陈蓦,予我兄弟偿命!”见亲如手足般的同僚惨死在陈蓦手中,黄盖心中又气又怒,眼中杀意迸现,得势不饶人,手中攻势愈加猛烈。

    “……”

    望着黄盖身体那若隐若现的戾气,陈蓦唯有退却,毕竟黄盖的命魄能力可要远比祖茂难缠地多。

    那黄盖自是一心将陈蓦击杀于此,只可惜陈蓦在平地上的水准无疑要比马背上高出许多,任凭他黄盖使出浑身解数,却也无法奈何陈蓦分毫。

    反倒是陈蓦看准机会,枪尖一挑便将黄盖胯下战马两只前提削了下来。

    “嘶!”

    只听那马儿一声悲鸣,轰地倒在地上,将黄盖掀了下来,陈蓦见此,右手当即在腰间一抹,摸出一柄短剑朝着黄盖急射出去。

    “该死该死!”破口大骂的黄盖刚从地上翻身站起,隐约见到迎面寒光一闪,竟是面色改色,一口咬住陈蓦射出的短剑,轻呸一声吐在地上,随即似是挑衅似是愤怒地瞪着陈蓦

    “嘁!”

    陈蓦暗叫一声可惜,手中长枪一抖,施展起学自吕布的戟法,却没料到那黄盖右手一顿手中铁枪,竟是用身体硬生生承受了陈蓦长枪的抽打。

    “砰!”

    “砰砰!”

    连续数下,但听一阵兵戈之声,那黄盖面不改色,仍然傲立在陈蓦面前,反观陈蓦却竟然抽身后退,看那紧握长枪的双手,虎口迸裂,鲜血不止。

    “好家伙……”

    望了眼微微颤抖的双手,陈蓦暗暗道了一声晦气,凭心而论,眼前的黄盖俨然是他最不想遇到的对手之一。

    “黄巾贼!纳命来!”

    急怒攻心的黄盖暴喝一声,再度杀向陈蓦,面对这家伙,即便是陈蓦也不敢再硬拼,只是与他游斗。

    足足一盏茶工夫的猛攻,黄盖的攻势这才衰减下来,很显然,方才的猛攻让他消耗了太多了气力,反观陈蓦,却似乎显得游刃有余。

    如此可见,武艺的高低实在不能作为衡量武人强弱的标准,命魄之力间差异,足以弥补实力上的不足。

    “啊!”

    在陈蓦骇然的目光中,黄盖大吼一声,右手猛地一拍地面,只听一声巨响,地面块块龟裂,轰然下陷,别说周围两军士卒人仰马翻,就连陈蓦也有些站不住脚。

    这家伙……远比自己想想的更加可怕啊!

    陈蓦心中无比骇然,虽说他早知道论武艺黄盖是孙坚麾下首员猛将,但是他也万万没有料到黄盖竟然强到这份上,想到这里,陈蓦不免有些暗暗庆幸,若不是他贪狼命魄的速度实在太过于惊人,恐怕早就被黄盖生吞活剥了。

    打又打不过,退又退不了,就在陈蓦左右为难之际,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喝。

    “上马!”

    陈蓦抬头一望,正巧望见文聘策马奔来,对着自己伸出右手来。

    微微犹豫一下,陈蓦一把握住文聘右手,但见文聘轻喝一声,竟然一把将陈蓦拉到马背上,随即一夹马腹,奔驰而去。

    显然,文聘虽说是蔡瑁麾下大将,但是比起韩当来武艺仍然稍逊一筹,是故卖了一个破绽,拨马而走。

    “休走!”

    见文聘、陈蓦要走,韩当哪里肯放,当即紧赶三鞭策马追了上来,却没想到陈蓦反手挥出一柄短剑,正中他胯下战马胸腹。

    只见那战马悲嘶一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将韩当掀了下来。

    至于黄盖,因为他的坐骑早已陈蓦削去马蹄,四周又找不到合适的坐骑,只能望着陈蓦的背影破口大骂。

    “这该死的狗贼!”

    见追赶不上陈蓦与文聘,黄盖与韩当气怒攻心、顿足大骂,竟将心中怨气撒在那些荆州兵身上,以至于那数万荆州兵士气更是大跌,竟不敌于区区近万江东兵,崩溃战败,仓皇而退。

    谁也没有想到,短短一个时辰,这场投入了足足十万士卒的交锋竟然以兵力远远少于荆州的江东一方得胜,当黄盖与韩当二人杀死最后一名断后的荆州兵时,人数十倍于江东的荆州军显然已经无法改变败北的命运,丢下多达两万余具尸骸,仓皇而逃。

    随手,黄盖与韩当又率军掩杀了一番,足足追了十几里,期间又杀死了近数千荆州士卒,他二人这才一泄心中之愤,率领麾下士卒返回打扫战场。

    初平二年四月二十一日,蔡瑁率近十万荆州兵与孙坚两万余兵马战于虎丘,大败。

    此战,荆州一方战死士卒多达三万余人,将官、校尉四十余人,其余都伯、牙将、裨将更是不计其数;而江东则损失兵卒共计两千余人,大将祖茂战死。

    江东军,大胜!

    不过大胜归大胜,当黄盖、韩当回到战场看到祖茂的尸体时,心中也不是滋味,毕竟祖茂与他二人同为孙坚麾下大将,可谓是亲如手足,如今却被陈蓦所杀,也不怪他二人心中愤怒。

    “唉!”暗暗叹了口气,韩当挥手叫来几名士卒,叫他们将祖茂的尸体抬回营中,就在一转身的工夫,他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略带慌张地望向四周,随即面色大变,急声问道,“公覆,主公何在?!”

    黄盖那时正蹲在地上整理祖茂破碎的铠甲碎片,闻言抬头,闷声说道,“方才不是追赶蔡瑁去了……”正说着,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站起身来朝着四周远处眺望了一眼,随即脸上渐渐露出几分惊色。

    在那一眼的对视中,他二人好似是想到了一处,顿时面色骇然。

    “糟了……”

    而与此同时,孙坚带着寥寥数十轻骑正死命追赶蔡瑁,而此时蔡瑁身旁仅有数位心腹护卫,其余人早已被身后紧紧跟随的孙坚逐一杀死,就连蔡瑁自己手臂上也中了一箭。

    当两拨人沿着一条小溪骑过一处山谷时,他们的距离越离越近,眼看着即将能杀死蔡瑁,孙坚心中大为畅快。

    突然,也不知为何,孙坚浑身一震,竟然打了一个激灵,隐隐地,他感觉有种不祥的预兆。

    心下大惊的他当即勒住胯下之马,而这时,蔡瑁也在远处停了下来,拨转马头有恃无恐地望着孙坚,冷笑说道,“孙坚,你追蔡某至此,岂不知前方是阴曹地府耶?!”

    话音刚落,两面山上露出无数士卒身影,个个手握强弓,遥遥指着孙坚,粗粗一估算,竟有数千人之多。

    孙坚心下咯噔一下,急忙转身望向来路,却发现山头推下数块巨石,将谷口堵地严严实实。

    中计了!

    孙坚紧皱双眉,心下一转念,暗暗说道,先杀了蔡瑁这匹夫再说!

    只可惜蔡瑁显然也猜出了孙坚的想法,右手一挥,厉声喝道,“放箭!”

    一声令下,山上箭如雨发,孙坚当即拔刀相抵,将射向自己的无数箭矢打落,端得是密不透风、滴水不漏只可惜他身旁部下没有这般本事,仅仅两轮激射,孙坚身旁部将、护卫皆中箭而亡。

    “哈哈哈,孙坚,今日便是你命丧之时!放箭!”

    “放箭!”

    “放箭!”

    在蔡瑁的连声下令中,从山上射下箭雨连绵不绝,那无数支箭矢,硬是将孙坚阻在原地,虽说难以伤到他,却也无法前进一步。

    “不愧是天下闻名的江东猛虎,不愧是万人敌……”

    望着孙坚叮叮当当将无数箭矢劈落,蔡瑁在钦佩之余,眼中隐隐露出了几分杀意。

    似此等人物,岂能继续留他在江东祸害荆州?!

    想到这里,蔡瑁眼中杀意越来越浓

    可叹孙坚距离蔡瑁仅仅百余步,心中自是想要将其击杀,却苦于山上箭雨连绵不绝,倘若是几十支,恐怕他早已硬冲过去将蔡瑁杀死,可是如今山头射下的箭矢,何止数百支?

    匹夫,竟用此等下作手段!

    见蔡瑁用这种办法消耗自己体力,苦于没有对策的孙坚心下大骂,然而这一分神,他胯下战马当即中了数十箭。

    当孙坚跃下马背回头再看爱马时,却发现马尸上箭矢密密麻麻,竟如同刺猬一般,而想而知,山上射下的箭雨是何等的密集。

    “可恶!可恶!”

    孙坚大怒着冲向蔡瑁,然而那无数支箭矢却是一次又一次地将他阻在原地。

    而在距离孙坚百余步的地方,蔡瑁策马而立,冷冷望着那被磅礴箭雨罩在其中的孙坚,厉声喝道,“放箭!继续放!休要停歇片刻!胆敢有片刻停歇者,斩!”

    听他口气,他竟要将孙坚这位万人敌活活耗死在这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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