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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东方浮华     秦王赢政txt下载     秦王赢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章 郑国案事发

    此次宫中大洗牌,吕不韦身死之后,嬴政才算真正掌握了朝中力量。随着赵姬之死,楚姬渐渐势危,每rì不敢再过问世事,纵然昌平君几次三番想要与她再搭上关系,但前车之鉴还在眼前摆着,楚姬只愿安渡余生,其余的,并不想自己再生事端,到时死于非命,未免得不偿失,因此楚系势力也渐渐分崩离析,嬴政登上王位十一年之年,方开始掌握君王威仪,使君王权力。

    历史不知不觉间,原本该在几年后发生的事情,却是提早了好几年,原本镇守京中的李牧,在此间事一了,带着自己的亲信手下,回了封地邯郸,他如今得将邯郸城先建立起来,以便往后成为嬴政助力,更何况他当初记挂杀嫪毐,才在咸阳逗留如此之久,否则秦国既无战事,他早就该回封地先将邯郸城恢复昔rì融化的。嬴政特意设宴送他,李牧对此也是感动于心,表面并未说什么,心里却是对嬴政这份信任更添感激。

    此时已是秦王十年,戎狄用千匹上好的战马,将那些被掳的戎狄士兵换了回去。这一趟交换戎狄与秦国表面看来也算是皆大欢喜,而只有嬴政自己,才知道他占了多大便宜。戎狄各部落献上来的好马最少都是高约七尺的壮年马,其中有三百乃是母马,这批马血统不止优良,而且各个都膘肥壮实,光是这样一千匹,戎狄几个部落纵然凑在一块儿出,亦是肉疼无比。相较之下,嬴政觉得用一些早已被李牧打得胆寒的戎狄士兵交换这些纵然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马,可谓是一笔极为划算的买卖,再加上这些rì子来,初掌大权,手中握着众人生死之力的感觉极好,嬴政纵然xìng情内敛,亦忍不住时常露出笑意来。

    戎狄人将马匹看作是自己活命的根本,平rì瞧得如同眼珠子般的珍贵,若非要换取这些士兵xìng命,一下子根本不可能拿出上千匹,而且还是全部都七尺以上的好马,用现代时的算法来看,这些马个个都有一米七六的高度了。也知道李斯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将戎狄人说动,嬴政不过问,不过对于他能办成此事,还完成得如此漂亮,足以可见他本事。

    嬴政已经二十三岁,因吕不韦与赵姬之死,秦国之政几乎都掌握于他手中,做事虽然不见得能随心所yù,但这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将秦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来到这战国时期足有二十三年之久的嬴政,才算真正松下了一口气来!

    他当初降生在这乱世之时,从一开始就提心吊胆到现在,若不是他好几回见机得早,随机应变,回秦之后又一路隐忍,先后除去夏姬等人,又利用嫪毐瓦解吕氏势力,恐怕一疏忽大意,此时他坟头上的草都该长得齐人高了。少了吕氏的威胁,以及各方势力的虎视眈眈,又没了赵姬与吕氏从旁的指手划脚与指使气頣,此时的嬴政才真下品味到君王手握天下大权,掌众生之力的感觉确实能令人陶醉其中,难怪当初的吕氏对这权柄如此的恋恋不舍。

    但也正因为这权力来得不易,嬴政更是心里jǐng惕更深,又借着册封清除了吕氏一些残余势力,把李斯等人又提了几级,不着痕迹间,吕不韦以前的势力几乎被连根拨起,再加上又死了领头的人,如今吕氏势力已不成气候。秦国之中许多朝臣明知君王明正言顺排除异已,任用亲信,可却俱都是敢怒不敢言。以往秦国的大臣之中鲜活有不被吕氏或嫪毐收买的,到了这个地步,这两人俱都已死,这些人自然再翻不起风浪,吕氏的时代,终于过去!

    在嬴政刚刚掌控住朝政,稳住局势之时,此时原本正在秦国修建郑国渠的郑国,却是被人揭发,有人声称此人乃是韩国派来的jiān细!这个话题一说出口,众人不由想起前些rì子吕不韦的驱逐他国之人的话来,如今吕氏虽死,但因郑国之事闹了出来,依旧是有些不甘心就此失势的人又旧话重提,将这事捅到了兰池宫中。嬴政听闻此事之时,也不免感叹历史强大的必然xìng,驱逐各国食客一事,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压下来,吕不韦又死,不会再有人提了出来,谁料在这个转折点中,该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郑国是否为间,嬴政心中是一清二楚,更何况此时郑国渠已完工大半,秦国之中许多人亦享受到这条水渠带来巨大的好处,此时却是闹出了郑国乃间人之事,背后之人虎狼用,自然可见一斑。嬴政当即召集李斯与魏辙等人商议对策。人到用时,方恨少。原本以为自己接收了吕氏大量势力,但此时嬴政才知道自己手下仍是还缺乏不少人才,郑国之事他早已一清二楚,当年与郑国会晤之时,郑国曾亲口说过此事,他心中也清楚,虽然郑国建渠乃是韩王计策,但此计明显于秦国有利,他当初用的法子又不是劳民伤财,而是以役代劳,或是以税代劳,有罪之身的人若是愿意做事,自然放还其身,普通庶民布衣若是愿意做事,免其赋税,因此秦国上下对于他的这一条命令是极为欢喜的,这些年不花费国库一块刀币,而将这条渠完工了大半,眼见着再过几年就可建完,从此秦国享千万年之利,却在此时,有人忍不住就跳了出来!

    嬴政眼中寒光闪烁,郑国此人在水利之事上,乃是不世之奇才,郑国渠若是建好,可惠顾千百年之后,让万千庶民世代享受这等好处,偏偏有人敢从中作扰。当初修建郑国渠乃是他实质意义上第一回颁布命令,背后之人有意于郑国过不去,实则却是无异于想要打他脸!

    李斯看嬴政面sèyīn冷,身子抖了抖,竟然连话也不敢说,连忙就将目光望到一旁的魏辙老头子身上,魏辙却是仰头望天,装着没看到李斯的模样,王翦等人是武将,对于此事自然是提不出建议,也不应该他们说话,之所以唤了他们过来,不过是嬴政有事已经习惯将人召过来商议罢了。李斯见这会儿自己竟然孤立无援,没半个与自己说话的,心里不由诅咒连连,他jiān滑无比,却每每在嬴政与魏辙等人面前讨不到便宜,嬴政也就罢了,他是大王,高高在上,自己受他趋驰乃是天经地义,偏偏这老魏头子滑得如同泥鳅,丝毫沾不到手,他心内唾弃了魏辙一阵,这才硬着头皮开口:“大王若是有吩咐,只管吩咐,臣愿为大王分忧!”

    他话一说完,见嬴政目光灼灼转了过来,眼皮不由跳了两下,强忍着双腿的颤抖,背脊挺得更直了一些,做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来。嬴政看他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由笑骂:“李卿如此聪慧,可知政此时心中所想?”他似笑非笑的,语气又是一惯的清冷。李斯心中一抖,君王的心思谁敢乱猜?就怕猜着猜着,不止猜不中,命还给猜没了。他斟酌着答不出一句完美的话来,幸亏嬴政也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此事虽然看似困难,但若他强硬出面将此事压下,也并不困难,魏辙也就是心中跟明镜似的,不过要谁开口劝嬴政忍下这口气,却是难事,因此他才装聋作哑,让自己来开口。

    郑国之事明显就是六国之人暗中搞的鬼,郑国渠一旦建成,秦国可以想见农业更是发达,国富则民强,民若是强了,兵力自然更是强大,各国如今已经没有一个不怕秦国的了,若是再让他强大下去,众人明显只是等死而已。但此时情势嬴政却是清楚,若是以秦国兵力,单论攻打哪个国家,绝对不费吹灰之力,可若是魏楚等国合纵一起,共同抗衡秦国,以此时秦国刚刚铲除吕氏,嬴政刚掌权,民心还有些不稳的情况下,却绝对不是六国之对手。

    就因为如此,纵然嬴政明知郑国之事是有人搞鬼,他也不过是大发雷霆,却是一时间没有说要如何解决。李斯此人也是jiān滑似鬼,明知嬴政意思,却又故意表忠心,却偏偏只字不提关于郑国渠之事如何解决的斗个字,倒是令嬴政又瞪了他一眼。

    君王这样正大光明的发脾气,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以嬴政xìng格,蒙骜等人也知道他是将自己等人当做心腹,一般不会在众人面前隐藏心思,他若是大发雷霆,证明此事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而他若是还隐忍着,看起来心情越好,笑得越温和,实则证明他心中已经怒极。这会儿看他面sè冰冷,口气恶劣,魏辙就知道嬴政心中实则已经是想通了,顿时松了口气,看了一旁脸sè苍白,额头豆大汗珠,如劫后余生一般表情的李斯,连忙义正言辞的挺身出面开口:“大王,此事依老臣看来,李廷慰说得不错,不若暂时忍下这口恶气罢!”李斯揭发吕不韦进爵一等,又受封廷尉,暂时掌刑狱等事。

    这话一说出口,李斯也顾不得尊老,登时对他怒目而视!他什么时候说过让嬴政先忍下一口气的?君王年轻气盛,自己又不是缺心眼儿,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来?魏辙这老头子看着是个好的,实则焉坏,不声不响就扣了自己一顶脏盆子,此等光明正大栽赃自己的行为,竟然还脸不红气不喘,实在是令李斯对此甘拜下风。

    魏辙老神在在,对李斯的不满眼神视而不见,反倒是回了他一个安抚似的眼神来,两个私下这番小动作令嬴政嘴角翘了翘,却是没开口点破,只听魏辙又接着道:“此间事情,公道自在人心,纵然背后有龌龊小人造谣生事,但大王如今正是立威之时,不妨斩杀几个心怀叵测的,亦能教人信服!”魏辙是真恨这背后搞鬼的。他是对水利之术不太jīng通,术业有专攻,不过他对于郑国修建的渠好处却是看在眼里的。至少这几年,享受到郑国渠好处的,自是不用说了,取水饮用方便,耕种庄稼不知比以前妥当了多少倍,收成自然也是增加,这是一个利国利民的好法子,却背后偏有不肯停歇的小人!

    说到这儿,魏辙语气里带出几分杀伐之意!众人都激伶打了个寒颤,看这个平rì悲天悯人的魏辙露出杀机来,他平rì脸上的严肃与正直顿时如同磨砺之后锋利的长剑,发出凛冽寒气,好像平时都瞧走了眼,倒是看错了人!嬴政嘴角边噙出一丝细微的笑意来,双眼明亮,目光中带着赞同之意,他与魏辙想法相差无比,如今秦国虽在他手中,但吕不韦积威多时,纵然他已经畏罪自杀,可秦国之中依旧是有忠于他的旧部,估计还在怀念着昔rì吕氏掌权时的风光,有心想给他闹出不愉快来,嬴政若想在最快的时间内掌控大局,唯一可行的,就是用雷霆手段震慑众人,杀鸡给狗看,他正愁找不到法子,却有人偏偏将把柄送到了他手中,若是不好好利用,他怎么对得起这一回背地谋算之人一片拳拳盛意?

    已经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在场之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就连李斯也暗骂了自己一声蠢,姜还是老的辣,这样好一个机会,却是被魏辙连打带消的,硬是自己担了一场惊却没得到半点好处,心下对魏辙这老头子更添了几分jǐng惕,商议了一阵,众人要散了,蒙骜有些犹豫着脚步顿了一下,回头道:“大王,臣手下之中有几个将领都想要向大王讨要一匹良驹,不知大王……”蒙骜说到这儿,也有些尴尬,其实他自己亦是对这批马眼馋得很,当将士的,唯一最大爱好也就是马匹、盔甲或武器,都是保命的东西,为将者又是与这些结了缘,几乎要相伴上一辈子,挑上一个好的,自然是受用无穷,蒙骜也好马,因此这才有些犹豫的开口,若是他的部下能装上这批马,也足以打造一支骑兵队伍出来,他有信心,往后纵然征战天下,亦绝不会埋没了这群马匹!

    王翦嘴角一抽,看蒙骜故意做出忐忑的模样,两人又不是头一回认识了,哪里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不过这次从戎狄手中换来的马群连他都看着眼馋,大王是许了他让他可以组建忠于自己的一队士兵,王翦往后也想为嬴政出力,自然也是将目光放到了这次马群之上,不过他向来装老实憨厚惯了,又见蒙骜外表看似莽撞,实则心有九窍,故意这样说着,又偏偏让人能瞧得出他是有意的,大王纵然知道他是故意,也必不会与他计较!王翦眼珠一转,立即露出失落之sè来,盯着蒙骜瞧。

    嬴政似笑非笑,并未一口答应,斟酌了一下,遂开口道:“物竞天择,留三百良驹,赏有大功之人,其余马匹,自然有能者得之!”这话意思说得十分明显了,是要有能力的人才能拥有好马,在军人中看来,有能者居之,崇拜强者,没有本事的人自然也不配拥有这些好马,十分的公平,嬴政如此回答,再令人称心不过。蒙骜二人jīng神一振,抱了抱拳,都满意这个结果,不开口了。倒是魏辙,有些犹豫:“大王,这些马匹实属难得,可否留一些,以作繁殖之用?”战马如此难得,若不是这一回借着戎狄俘虏之势,趁机敲了戎狄一笔,恐怕这一千匹七尺以上的好马还真不易弄到手。

    蒙骜等人激动的心情顿时一滞,才想到这个延续的问题,纵然一时间对这些好马心痒难奈,但王翦二人都知道若是只图一时之快而让这批马断了繁殖,往后对秦国是不利的,因此又抬头盯着嬴政看。

    嬴政知道魏辙心中担忧,不过他自有打算,因此微笑摇了摇头:“政心中有数,马之事,戎狄能交出一次,自然亦能交出第二次,更何况秦国北临匈奴,蛮子什么都缺,唯有战马并不缺少!”魏辙看他信心满满,不过他心中却清楚,匈奴人xìng情凶残狠辣,因地理位置与秦国相临,每年总会派出兵力sāo扰秦国边防一回,每次少不得要抢些妇人与孩童回去,一些粮食等自是更不用说,秦人提起匈奴都是恨得咬牙切齿,这些人将马看得跟xìng命似的重要,恐怕轻易粮食不可能打动这些人!

    魏辙有心想要出言相劝,但他想到嬴政xìng情,并不是一个真正冲动的人,想来能说出这话,他心中自然也是有所倚仗的,这个君王行事向来谨慎,又算计jīng确,若非心中有把握,从来也不会说出这样的无稽之谈,因此心中的犹豫又三两下消散,脸上露出轻松之sè来:“大王胸中自有沟壑,臣亦是不多言,若是如此,吾大秦席卷天下,指rì可待矣。”

第二章 拐带李斯

    魏辙是真的欣慰,秦国统一天下之势已经不可避免,魏辙在有生之年,总是会看到这样的盛况,这样的情景,是魏辙以前从未想过的,秦国统一天是必然之势,但若是君主守成,不思开拓,再加上之前吕氏与嫪毐之乱,原本他以为纵然嬴政收拾下来,也会让秦国元气大伤,休养生息十几年,这个时机,其余诸国早已喘过气来,要再拿下,恐怕不易,魏辙以为自己这一生,与天下一统无缘,谁料眼前机会就摆自己手边,若是他当真亲眼瞧见,亲手参手,则死而无憾!!

    须知此时长时间的天下诸候割据称雄,虽说秦国早在秦穆公嬴任妤之始,方渐渐强势,当初有chūn秋五霸之称,再到秦孝公嬴渠梁之时,做出两件令人称道之壮举,一是迁都咸阳,而后人秦惠文王嬴驷派当时的大良造公孙衍在雕yīn大败魏军,魏国献河西等地,使秦国坐处咸阳,在黄河与涵谷关的守卫下,形成一道天然屏障,抵御关东诸候,进亦可攻,退亦可守,在战略之上,立于不败之地!二是慧眼识珠,任用卫人公孙鞅改革变法,使得秦国一跃而成超级强国,隐隐凌驾于众国之上,更是为秦国称霸天下之事,打下牢实基础。

    自此,秦国rì益富强,又因几代君王都不是昏庸无能之辈,甚至历代先王之中不乏惊才绝艳之辈,秦国在这些君王手中,不止没有败落,反倒更是强横,纵然前些年有吕氏与嫪毐之乱,也因为有嬴政这个就算与历代君主相比,也毫不逊sè的君王在,他的隐忍与谋划,更是让秦国没有在他手中得到丝毫损失,反倒兵不解刃轻易消除两下势力,又除去内宫掌权妇人,原本一场弥天大祸,在他这些年的忍耐与谋划之下,顿时迎刃而解。可以说嬴政在这一点之上,就是比起秦国历代各位先王,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秦王至今年轻,又野心勃勃,这是一个开疆拓土的君主必不可少的品质,嬴政一样不缺,他富有远见,又有心机,还有过人的忍耐之力,不会因为眼见这天下快是自己囊中之物而沉不住气,相反,他比谁都冷静清明,又招收了蒙骜与李牧这样的大将,就是那根基尚浅的王翦,魏辙也看得出来并非池中之物,李斯此人虽然心胸略有狭窄,行事有些偏激,但魏辙此时忠于嬴政,若是李斯忠心,他不介意替嬴政调教一番。

    能在有生之年,亲眼看到一代雄主崛起,统一这天下,结束诸候各地称王的乱世,魏辙纵然自诩自己淡薄名利,可能在有生之年见到如此壮举,想起来亦忍不住觉得自己满腔热血在沸腾了起来!一个军事家,尤其是一个出sè的军事家,以见到如此盛况而为荣,他原本是不喜战乱之祸,看多了庶民布衣在战争中流离失所的模样,但自己眼前就有这样一个流芳百世,千万载受人传诵的机会,魏辙顿时不淡定了!

    嬴政是个好君王,他xìng情冷淡,不会因意气而用事,做事分明,虽说有时手估略嫌过激,但他对于属于自己之人,则是千方维护,光是从蒙骜之事就能看得出来,若是这天下都归他所有,百姓必定受他庇佑,有这样的君王,实是在百姓之福,又因他xìng情之中的狠戾,在他看照之下,秦国之中不会出现jiān臣当道的情况,如今秦国百姓要较其它诸国黎民来说,过的无异于天人一般的生活,有饭吃有衣穿,不会因战乱而骨肉失散,以秦国之强势,秦国庶民又不会成为他国俘虏,若是天下尽归秦国所有,岂非天下黎民都能过上一样的好rì子?

    越想,魏辙越是激动,他仿佛已经看到盛况空前的强秦在自己眼前冉冉升起,仿佛已经看到嬴政君临天下之时,老头子激动得面sè通红,身子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李斯想到这老头子刚刚算计过自己一回,虽然心中腹议,但想到嬴政还在自己面前,少不得要表现一番同僚之仪与大王瞧,因此跳了过去,关切的抓着老魏头子的手,又想探手去摸他额头,担忧道:“魏公,可是身有疾?”

    “去!”魏辙将李斯的手拍开,一把激动道:“大王,臣想了想,臣胸中所学皆与战事有关,不如先暂时将手中事务交于旁人手上,臣想跟在蒙骜身边一段时rì,往后为大王一统天下而尽些微薄之力!”众人一听统一天下,都激动得热血直往头上涌,顿时个个面红耳赤,双眼冒光,跟战斗中的公鸡一般,看起来就是气势十足的模样!若是秦国当真在自己等人手中一统天下,那可是真正的不世之功臣,往后要流传于千秋万世,纵然用只字片语,亦不能完全描述。

    嬴政表情冷清,颇有一种众人皆激动,他却独醒之感,并未因魏辙之话而兴奋得找不着头脑,反倒是双目明亮,嘴角边露出一丝细微的笑纹来:“魏公一心为天下庶民请命,之前李君候三番四次相邀,魏公都已拒绝,此时为何又生出此等心思来?”

    见嬴政并未有被冲昏头脑,魏辙眼中闪过满意与真心尊敬之sè,长鞠了一礼,郎声道:“以前是想差,如今臣亦想通,大王说得对,凡事并不应该只是拘泥于一点,只要能早rì结束这天下之乱势,战争亦并非是最下乘之计!”魏辙的话,众人都听得明白,蒙骜与王翦二人眼睛一亮,顿时都清楚了魏辙心中所想。兵者,凶器也,虽说照世人看法,用兵是件凶险的事情,不过凡事不能只看一面,有弊者,自然亦有利。此时若是要快刀斩乱麻,用最快的速度解决其余六国,用兵方是上策。

    以战止战而已!

    而魏辙以往总是觉得一旦用兵,天下势必生灵涂炭,他虽明知这天下之乱势必起,可内心总想着能拖一时是一时,此时方想明白,长痛不如短痛,既然总是要痛的,倒不如用最快的速度,将损失减到最小!因此才有今rì突然之发言。

    嬴政眼睛里露出点点笑意来,这样浅显的道理,他明白,但魏辙不一定能想得通。魏辙这样但凡是真正胸怀沟壑,有大才能之人,势必要有极大耐心,才能真正收服,使他归顺,为自己所用,幸亏这一rì等得并不太晚!他不想用逼迫之手段令魏辙真正一心为自己谋划,那样只会适得其凡,若是自己提出以战止战之策,恐怕魏辙会怀疑自己另有他谋,如今自己潜移默化之下,令他自己想通,嬴政得知魏辙是真正一心为自己所用,顿时才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来!

    争夺天下势在必得,可收服一个魏辙,却比收服天下难,金帛土地与打败一个国家易,收买魏辙这样人的心,却是难于上青天,嬴政这些年的忍耐并未白费,他骨子里的坚毅与果决令他做到了!

    李斯眼中露出掩饰不住的狂喜之sè来,魏辙要走,自请要去蒙骜身边为谋,秦国内政之中原本首数魏辙与自己最得大王信任,表面看来自己算是与老魏头子平分秋sè,各掌职掌,实则嬴政心中还是最信任魏辙,自己隐隐要被他压上一头,如今他要走,自然不能时时侍于大王身侧,若是自己再努力一把,说不定能更得大王看重!李斯心中已经谋算起讨好嬴政的种种来,那头魏辙看到他眼中的喜意,顿时露出诡异之sè,李斯看出他眼中的不怀好意,顿时浑身一冷,想到这老头子yīn险腹黑的本xìng,顿时打了个寒颤,之前的欣喜顿时去了大半,心头防备,还未开口,魏辙已经冲嬴政长躬一礼,弯身道:“大王,臣此去有一要求,望大王三思!”

    这话一说出口,李斯顿觉心头乌云罩顶,魏辙却是嘿嘿笑了两声,那儒雅清隽,留着三尺长须,偏偏宛若天人一般的脸上冲他露出无耻之极的神sè来:“李君与臣实在是难得志同道合,李君又在书法之上有如此过人之处,臣还未能得与他相互切磋,臣跟随蒙将军身边,不能与李君相伴,实属憾事,臣心中亦不不舍与李君情谊,若是大王愿让李君相伴,武成君如虎添翼,再得人才不说,臣亦是了了平生之一愿,真真乃是天大喜事!”

    李斯顿时yù哭无泪,急得跳脚!心里头一回开始恨自己习了篆文,又不小心被这老头子瞧见,让他有借口可以提出此事,什么不能与自己相倖实属憾事,完全是谎话连篇!这老头子平rì除了在嬴政面前与他说上几句话,其余时候可是从不登他府门拜访的,哪来什么情谊?明明是他自己跳下水,又不肯见别人站岸边,非想拉自己下去罢了,偏偏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李斯心下气得磨牙,他想要的是在政事上一展大才,可不是为了陪魏老头子带兵打仗玩的,再者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又哪有在咸阳城中,守在大王身边平稳而又安全的升官来得好?

    “魏公,大王英明神武,必定心中已有决断!”李斯面sè铁青,常年yīn人的,也有被人yīn的时候,李斯此时终于理解了一些有苦吐不出的悲惨心情,深刻反省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了魏辙这个小心眼儿的老头子,他检讨了半晌,依旧是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与魏辙结下过梁子,心下更是难安,深怕嬴政答应,连忙出言在英明神武几个字上加重了口音,心里早已诅咒连连。

    嬴政看到魏辙眼神之时,已经知道这老头子是为自己打算了,心里不免真正松了一口气,知道他一心为自己着想,再加上李斯此人如今虽然被他克得死死的,但若是多打磨一下,不管是对他还是对自己都有好处,因此欣然应允:“魏公既然如此说,李卿心中亦同意,那政自然也有chéng rén之美,既然如此,李卿手中事务暂时放下,魏公博学多才,李卿跟随魏公学习一段时rì,待魏公满意,再行回政身边!”

    对于这个‘英明神武’的大王明显颠倒是非黑白,故意反着说话的态度,李斯心内感到极其的郁闷,偏偏君王有令,他又不敢不从,甚至连辩驳也不敢。李斯心中默默哭泣,想说某如今已年过三十之数,没料到好不容易从旬子处出师,熬过了为人徒弟的rì子,如今嬴政一句话,他又得降了一辈跟人学习,这心中的郁闷就甭提了!

    李斯顿时表情如霜打过的茄子,知道自己最近应该是有些急进,嬴政所做每一件事都有因由,若非是他最近做得有哪儿做得令君王不满了,大王亦不可能一下子要让他跟着魏辙学习,以此来提醒来,更是说了直到魏辙同意,他才能回来之话!一想到这儿,李斯才反省过来,自己这徒弟当得连个归期都没有,啥时候出师,还得老魏头子说了算,以这老头子面慈心黑jiān诈狡猾的模样,要等出师,不知是哪年哪月了,一想到这些,李斯心中不由更觉前途黑暗!

    “大王有令,臣自当尊从!”李斯郁闷得想嚎叫,他人到中年才得志,又好不容易靠着击败吕氏之功而身居高位,而今一下子又打回革命之前,心里不由生出挠墙冲动!魏辙不厚道的躲在一旁yīn险的笑。王翦等人坐壁上观,看够了戏,到嬴政将众人挥退,这才跟着退了下去。与李斯如丧考妣的模样相比,蒙骜来时沉稳异常的模样,回去时却是请了一尊连李牧三番四次想挖都没挖走的大佛,兴奋得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更何况这次赚得不止一点,买一送一的好事落在他身上,到了宫之时,他嘴角还咧着。

    有道是有人欢喜有人愁,虽说答应了魏辙将李斯交给他调教,但嬴政身边却是又少了人用,虽说如今投靠在他手下的人手极多,但其中各类人才驳杂不齐,到底有多少是真正忠于他的,而又有多少是心怀不诡的还未来得及辨认,刚理顺吕不韦之事,嬴政还未腾出手来观察这些人,又加上最近郑国之事,他倒一时间有些忙碌了起来。正所谓瞌睡来了,却又巧遇着枕头,嬴政正为自己手下能用之人不多时,历史上著名的兵事大能,却已经悄悄带着徒弟,来到了咸阳。——————————————有人猜这位神秘人是谁否,猜中明天更六千字。。。例行求收藏与推荐!

第三章 韩非

    如今的咸阳城甚至比以前多了几分热闹的情景,嫪毐与吕氏之祸一去,咸阳众人松了一口气,街道上不再只是宫中来回巡逻,一脸冷酷的士兵,又恢复了以往的活力。年轻的君王新掌权,虽还未有什么利国利民的大举动,但之前不论是修建郑国渠之事,还是虫祸一事后君主的担当,令秦国子民们对这位君王掌权是十分的期待。

    郑国渠一事之后,秦国众臣之中呼吁要攻打韩国者众,好似原本秦国本土的大臣们要借此机会来一宣自吕氏死之后,秦王渐渐疏离他们的怨气一般,每rì总有人向嬴政进言,原本得君王重用的李斯是以往吕氏的旧人,本该是一个极好的收买的对象,谁料蒙骜这老匹夫将人给挖走(蒙骜给魏辙背了黑锅),让众朝臣找不着目标,一个个心中将蒙骜骂了个半死,背地里都说蒙氏一族乃是齐国jiān人,专门来蒙蔽大王的。

    对于这些流言,嬴政每每置之不理,也不知是不是有人看了他这样的态度胆气壮实,终于在郑国一案中,率先有人跳了出来。

    “大王,如今韩国可恶,欺吾大秦,若是不给予他们震慑,恐遭人小瞧!”借着嬴政宴请众客之机,仍是有人出列开口。嬴政眼里露出森然之sè,嘴角边却是含着笑意,抬头看着说话的人,是个约摸三十多四十岁的中年汉子,身穿双层战袍,外套铠甲,头戴板冠,一条红绫从板冠之中穿出,系在下巴之上,满脸络腮胡,眼睛藏在浓密的眉毛之下,显得此人目光有些yīn森,满脸横肉,倒衬得他一身气势极其彪悍!看这身穿着,最少也该是九等以上爵的大将。此时秦国对于战士之间穿着规定森严,以致从此人穿着就可一眼瞧出他的身份。

    嬴政眼里冷光一敛,突然之间笑了起来:“卿乃何氏人?”秦国之中官员数不胜数,嬴政又是刚掌权不久,不知臣下身份,算不得什么大事。这中年将领拱了拱手,跪下恭敬嗡声道:“臣乃赵氏,李平!”自古以来,男子称氏女子称姓,贱者有名无氏,这姓氏,一开始由来便是由族称氏,到后来或由国君恩赐,或是与诸候之国同氏,不过能有姓氏者,都不是普通人,以秦国规矩来讲,无论是否普通庶民,若要有爵位,一律须得由军功换取,就因为这条规矩,许多秦国贵族,纵然是王孙公子,进了军队之中,若是未立功,最多是个老兵,当初商鞅也是因此得罪秦国老派势力的利益,最后被逼谋反而死,死了还被处以车裂之刑,由此可见这封爵之事有多难,多令秦国贵人痛恨!

    可眼前这名为李平的人,却是能升到九等以上爵,这不知是杀了多少敌人才换取而来!

    一时间,嬴政心中冷意稍平,却是对眼前这名为李平的人有些另眼相看,想了想,才懒洋洋道:“你中有何想法,在此一一道来,政恕你无罪!”

    这名为李平的人恭敬答了一声,脸上也不由露出些许笑意,此人一看就是不常露出笑脸的,这一笑满脸的横肉倒是更显狰狞,嬴政见许多原本离他最近之人不约而同的都退了几步,嘴角不由微微一弯,却听此人道:“大王,韩国贼子包藏祸心,几年之前就有辱吾王之恶意,如今又竟然早早就设下此等毒计,妄图颠覆吾大秦,此等虎狼之心,实在是令臣咽不下这口气,该当与韩国一个教训才是!”听他洪亮的说完这话,嬴政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他原本对此人还尚感兴趣,觉得此人能凭一已之力爬到如此地步,实在难能可贵,原以为是个人才,却不料光是听他这些话,就知此人只是莽夫,被人利用尚不自知,也就只有一身蛮力尚可用。

    如此一来,嬴政顿时大失兴致!不过郑国之事,他却是不想放过这个时机,既然有人率先挑起这事儿,他也借着这李平的话,冷声开口:“诸位爱卿,郑国一事,无论韩国是否心怀不诡,但郑国此人乃是由政亲口所封之都水长,英雄不问出处,不论以前往郑国是否韩国之人,但政一率不予追究,更何况郑国渠于秦国益处实大,纵然郑国来秦有因,但纵然此事属实,郑国渠于韩国不过绵延数岁之命,于政之大秦却有万世之功!”嬴政这番话,声音寒冷,令众人生生打了个激伶,许多秦人还有不满,但却不敢在这个时候出言挑衅新君威严,许多他国客居于秦为卿的朝官,却是双目晶亮,望着高高在台上,穿着君王袍服,面目俊郎的青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郑国之事,往后不可再提,若是有谁再提,政必不可再饶!政身为秦王,亦不是心胸狭窄,容不了能人异士之小人,郑国此时为政办事,又是政亲封之人,往后若有再提此事者,必定心怀有异,政定斩不饶!”一句话说得铿锵有力,如斩金断玉之果决,让人听在耳里,顿时忍不住浑身一抖,殿内顿时安静无声。那气息彪悍的大将满脸惶恐之sè,在君王威仪之下,再也提不起勇气来,悄悄躬了一礼,退了下去。

    嬴政震慑众的目的达到,若是还有不死心者,他自然心不会心慈手软,但秦国众朝臣纵然不敢将怒气发泄于他身上,始终于治国不利,还得找个出气口,供这些人泄气才成!嬴政自然是将目光放到了韩国之上,此时韩国之中还有一人才,才能出众,乃是与李斯有同门之宜的韩国王室子弟,若是能得此人,嬴政这会儿手边无人可用的窘境,恐怕会稍加缓解!嬴政心头算计完,目光依旧不善,冷冷扫了殿下安静得如同鹌鹑的众朝臣一眼,这才冷清道:

    “不过诸位爱卿一心为政着想,为大秦着想,政亦感念众卿一片忠贞之心,韩国着实可恶,虽说郑国此人已不是韩国之人,但韩国欺政太甚!政思来想去,决定先礼后兵,不知有哪位爱卿,愿意为政分忧?”嬴政先是一番喝斥与威胁,吓得众人心惊胆颤,接着又是一番安抚与夸奖,顿时令心中受伤不已的秦国诸官顿时原地满血复活,个个都觉得君王体恤下臣,如此慈爱温和之君,简直是令众人感动不已,两三句言语之间,有不少人列队而出,都要求想要出使韩国,为大王出此恶气!

    嬴政见着眼前众人激荡积极的模样,心下满意,不过却并未当场答应下来,只说容他考虑几rì,这才将有些恋恋不舍,满腔热血恨不能当场为他而洒的众人三三两两退了出去!

    魏辙听到这些消息时,抚须而笑,心里只觉得大王这一招刚柔并济用得实在是好,简直如同天生君王,刚掌大权就能将朝臣三言两语间收服,实在是令他心中诧异的同时,更多的亦是欢喜自己能再遇明君,一展胸中抱负!

    嬴政对韩国不满之言,不出十rì功夫,就传进了韩王耳中,此时,韩桓惠王韩然新丧,其子韩安继立为王,韩安立为新王之时,韩国情势已经汲汲可危,因先王的不作为与胆小懦弱,留给其子韩安的,则是一大堆的乱摊子。此时秦国一旦露出想要找韩国报复的意图,顿时韩国上下皆如惊弓之鸟般,早吓得魂不附体。韩安继承了其父骨子中的懦弱,又怕秦国报复,事实上在先王派遣郑国前去秦国建渠一事,已是走了一步错路,就是韩安明知秦国此举是得了便宜又卖乖,但却没有与强秦对抗的勇气,更何况谁叫当初韩然出了如此一个昏庸至极,损已利人的主意?平白给秦国送去一个人才,又富强了秦国,如今自己半点好处没得到,给子民留下一堆烂摊子,自己甩甩手去了。

    韩安正急得脑子发热,恨不能学当年chūn申君黄歇一般弃城逃跑之时,韩非却是求见了。韩非原是先厘王韩咎之子,与先桓惠王乃是嫡亲的两兄弟,不过此人因天生有口疾,因此纵然成年,桓惠王虽说册封了这位兄弟,但却因其并无威胁,因此没有遣他去封地,其人早年曾与李斯同拜在儒家大师荀子门下学习,满腹才学,是一个难得的经世济国的人才,可惜当初韩桓惠王以术治国,一心信奉法家申不害提出的以术治国,韩非为报效故国,多次上书请求桓惠王改革,但韩非千好万好,唯有一点不好,此人口舌不利,相较于其它嘴上能说会道的,并不讨人喜欢,因此几次三番上书,并不得韩桓惠王重用,韩安自然也知道这个韩非大名,此时听他求见,倒是心中一动。

    “王叔来矣!”韩安此时正如急锅上的蚂蚁,韩国众朝臣面对秦国威胁,个个如同霜打的茄子,一个个平rì能说会道,但此危机时刻,却恨不能藏匿干净,韩安当真是险些急白了头发,这会儿韩非主动上前来,他心里不由一喜,连忙就令人将他宣了上来。

    “大,王。”韩非并不是一个能说会道的,再加上天生口疾之因,让他平rì更是沉默寡言,纵然胸中自有沟壑,但没有施展的机会,令他更是有些郁郁寡欢,如今他还不足五十之岁,但从外表看来,却已经如同六十老耋,垂垂老矣。

    韩安一见到他,却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眼睛晶亮,如今秦国对韩国虎视耽耽,也怪当初桓惠王听信小人馋言,做出那样的事,以致如今韩国半点好处没沾到,却又惹下这样的烂摊子。出使秦国,势在必行,韩国没有与秦国抗争的勇气,亦没有那个实力,如今之计,纵然与楚魏等国同气连枝,亦是远水解不了近火,为令之计,只有令人出使秦国,劝服秦王息怒一途。韩安心中苦笑连连,照理来说,韩非为人虽有才,但此人连话都说不清,又如何能使秦王听信他,打消攻打韩国的念头?

    但此时除了韩非,亦无人敢凑上前来,平rì嘴舌伶俐的,这会儿早不知躲了多远,韩安平rì看韩国人才济济,但此危难关头,才发现自己的处境来。他叹息了一声,令人给韩非置了案几与绣团,与自己的案桌并在一起,这才愁眉苦脸道:“王叔,如今寡人情况危矣,先王在世之时,令郑国出使秦国,如今事情败露,秦王大怒,yù攻吾韩,寡人身边无可用之人,如今竟只得王频叔一人前来,寡人心中,实在不胜感激!”韩安心中对这样的情况是十分的郁闷,更为令他郁闷的,是唯一一个雪中送炭的人,竟然还是一个口齿不伶俐的,这无异于让他心中更添愁绪。

    “大王,勿,忧。臣,愿为大,王分忧。”

    韩非今rì,为的就是此事而来,此时听韩安提起,当即便主动开口请缨。他也知自己情况,但今rì过来,韩非自然是信心满满,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又开口道:“臣,听闻,秦王爱惜,人才,又礼贤下士,臣愿,出使秦……”他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听得韩安眉头拧成了疙瘩,他心中实在是怀疑韩非此话,虽说秦王政的美名传遍天下,可人家礼遇的是人才,又非口舌打结之人,韩非这样,是不是太给自己有个贴金了?

    不过韩非前来,也是一片好意,韩安心中也就将自己的不信任按奈了下去,更何况若是韩非此时出使秦国,至少也给韩国争取一定时间,纵然韩非最后失败,可他若是撑上一段时rì,自己也好再从国内找出那善于口才之人,再派往秦国,也好解此时韩国之机。

    心中打定主意,韩安顿时脸上露出感激之sè来,握紧韩非的双手,打断了他吃力的话:“王叔大恩,寡人无以为报,韩国上下,定会记得王叔大恩!”

    韩非知道韩安心中想法,不由啼笑皆非,他刚刚所说是肺腑之言,可韩安心中却只是一味将他当成踏脚的石头,韩非暗叹了一口气,其实这样的情况也并不罕见,他索xìng懒得争辩,心中对于出使秦国这一趟,更添信心,顺着韩安的话,也就点了点头。

    一见他模样,韩安心中松了一大口气,当既眉间的愁意消了个干净,心情舒畅的令人送了美酒佳肴,要与韩非痛饮,韩非心中虽觉得韩王此举颇有一种猪彘等六畜临死时被主人好吃好喝喂饱一顿上路的寓意,但他也并未开口说什么,他对于前去秦国发展,心中很是存了一番希望,更何况纵然秦王政并非传说一般爱惜人才,他在韩国处处受人白眼,被人小瞧不上的rì子过了如此多年,也不愿意再苟且偷生下去,不如拼上这一回,若是成了,自然是能一展他胸中报负,纵然不成,这样的rì子他也过够了,就算是死,亦是无悔!如此一来,君臣倒是畅快痛饮一番,第二rì韩安令人给韩非打点收拾,迫不及待将人送上了去秦的路途。

    嬴政此时早知韩国打算,一心等着韩非送上门来。李斯此时已被魏辙拐走,韩非生命安全得到保障,他即将再得一人才,心中兴致也不免高涨,纵然是练习剑术,也比平rì多习了一个时辰,赵高捧着衣裳与剑鞘恭敬立于一旁,看嬴政脸上淌着的汗珠,纵然站得双腿发麻,亦不敢喊出一声苦来。

    “韩国的来使,可在路途了?”嬴政将手中长剑挽了朵青sè剑花,头也不回,手中长剑直直朝赵高掷了过来,分毫不差的‘铛’一声滑入剑鞘之内,赵高双手被这股余力震得发麻,咬着牙身子退后了几步,后背堪堪抵住身后的木柱,这才勉强稳住身子,额头却是沁出汗珠来,脸sè略白,纵然嬴政每回练剑都会如此将长剑回鞘,但不论多少年过去,他总是仍对此心生惧意,好似嬴政一不小心,这长剑就会贯穿他胸口,将他钉在身后木柱之中般,一条xìng命就此罢休。他忍住双臂的麻痛,听嬴政问话,丝毫不敢耽搁,连忙就回道:

    “回大王,依奴之见,此时韩国若是得到消息,定当派遣来使觐见大王……”赵高当初也是赵国旁室子弟,也曾以赵使身份出使过秦国,最后因与赵姬厮混,才惹来这等弥天大祸,对于韩国做法,自然能揣摩一二,他仔细又仔细,又小心斟酌着开口,深怕用词不当令嬴政心生不满,这些年来每一rì他都如此过,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每回嬴政问话,他总是打起十二分jīng神,话在心里回转许多次,才敢说出口,谁料纵然是如此的谨慎,依旧令嬴政扬了扬眉头,表情似笑非笑:

    “依你之见?政不记得何时给过你说意见的权力!”

    听到这话,赵高顿时心中一凛冽,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从这语气里头,也不知嬴政到底是生气了没有,他下意识的抱着长剑,‘噔’的一声重重跪了下去,伴君如伴虎,嬴政xìng情冷厉,手段狠辣,这些年来纵然明知他是害自己断了子嗣传承的仇人,赵高心中却是丝毫不敢生出报仇念头,纵然当年曾有过这样的想法,可是几年下来,见过嬴政手段之后,心中一想到这个年轻俊美的帝王,就觉胆寒,哪里还敢有当初的想法?他此时只不过是想留着一条命,活下去罢了,纵然这条命也是残缺不全的!他心中生出一丝yīn戾来,随即一股寒意直直的从脚底往上升,后背沁出冷汗,刚刚生出的一丝yīn霾,顿时烟消云散,只剩本能的惶恐道:

    “大王恕罪,奴口舌笨拙。”

    赵高身子抖得如风中落叶,半晌之后却只感觉到自己手中原本紧紧抱住的衣裳被人抽了开去,没有得到回应,赵高身子僵直,却是不敢抬头去看,一阵脚步声传来,他从眼角余光看到那双脚越离越远,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僵硬下来之后却连跪都跪得不稳当,只是嬴政临走之时却并未叫他起身,赵高眼睛中闪过yīn冷,却又将头垂得更低。

    给赵高又添了一回心理压力,但嬴政心中却清楚他料得不错,此时韩国派来的人应该快近咸阳,只是不知里头有韩非此人没有。此时通讯不发达,交通亦不如前世,韩国与秦国纵然相临,一路走来也最少得要半个多月时间,纵然自己派人快马加鞭前去探听消息,恐怕也得要十来rì左右才能得到消息,如此一来,不过是快上几rì而已,根本通讯效果不佳。嬴政心中倒是生出一个念头来,可惜此时手边没得有用的人,暂时也只能将心中想要增加一些传递消息的法子按捺了下去。

    嬴政所料不假,半月之后,韩使果然至咸阳,并且出使之人中,就有韩非。嬴政听到这消息之时,大喜,韩非一到咸阳,并未歇息,只是令人稍作安顿,就带着韩安为秦王嬴政准备的礼物,要求拜见嬴政。

    对于此人嬴政早已是仰慕已久,现代之时韩非子大名他可是早就听说过,而来到战国之后,拜读过此人几篇著作,倒是知道这人确有满腹经纶,他手边能用之人不少,对于这等人才,自然是要设法留下来。嬴政xìng情虽然冷厉,但对人才,却是从不会摆架子,韩国一行递了玉简要求入宫觐见,他丝毫没有为难,甚至抽出翻阅竹简的时间,令人将韩人带进了宫来。

    因章台宫平rì作为帝王居所,虽在之前嫪毐之乱中多有损伤,但这一年下来,早已收拾齐整,兰池宫中虽然华美,但接见大臣多有不便,因此章台宫一旦修整完,嬴政便是又重新搬了回去,韩非一行人被侍人领着直接朝章台宫而去,越过秦国王宫前那巨大的殿前广场,四周站着满脸冷肃,面容若刀刻般,目中寒光闪烁的盔甲士兵,手中提着的长矛散发关凛冽的杀气,韩国众人顿时大气不敢出,还未见到秦王,便被这庄严的气势压得心头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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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巧遇

    韩非倒是面sè坦然,仔细打量了一眼jīng致巍峨的秦王宫,相较之韩国,这秦国宫殿在几代君王建设下,不知华丽了多少倍,宽大的广场干净整洁,与一路行来看到的黄土sè地面不同,宫里四处铺垫着干净的石面,韩人为了显示对秦王的尊重,进宫之时并未乘坐马车,而是一路行来,鞋履踏在石板之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一时间只听众人脚步声,以及偶尔巡逻时士兵们走动间整齐的脚步声,与盔甲磨蹭的响声。

    光是看这架势,韩国输得不冤!韩非心中暗叹,纵然就连他进了王宫,都被这气势所慑,至今仍是感心中惴惴不安,只是一座王宫而已,就给人如此威压,不知如今那名满天下的秦王,却又是何等令人心惊了!

    嬴政早已盛装候在宫殿之内,穿着君王的仪服与礼冠,只是为了表示对韩非的看重而已,想来韩非此人也该心中有数,韩国使臣一进君王大殿,感觉到殿中气氛,连头也不敢抬,就跪了下去,韩非并未开口,他只是跪在首位,虽说未开口与众人齐声贺嬴政,但却将自己表现得极其恭敬。

    “韩非?”

    “臣,在。”韩非听到一个年轻男子略有些清冷的声音,不用猜也知道,敢在此时开口的,除了高高坐于台上的秦王,再不作第二人想,他心中生出一丝激动,却是深呼了一口气,将自己心情又迅速平静了下去,深恐给嬴政留下不良第一印象,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开口小心答应。

    “政早听闻韩先生大名,早已慕名已久,可惜一直无缘相见,今rì得以见韩先生,实是大幸之事,先生又何必拘礼!”嬴政确定韩使之中有韩非,顿时脸上露出笑意来,竟然亲自撩了衣摆,起身走下高台,韩非只听到脚步声响起,面前就已经多了一道人影,高举在头顶的胳膊被人抬了起来,他心下一惊,抬头看时,却正好见穿着君王礼服,面容含着微笑,却是不怒自威的君王,亲自将他扶了起来。

    “大王,如此,看,重臣,实在是。”韩非自然知道嬴政之名,事实上他在韩国多年郁郁不得志,此番就存了想要来投靠之心,嬴政当初传进韩国的言论,不止是威胁而已,还有他对郑国的维护,亦是不知令多少人动容,韩非心下自然也想用胸中所学,做出一番事业来,否则岂非白费了当初恩师荀子一番细心教诲?可他没料到,此行如此顺利!还未开口,嬴政已经对他如此礼遇,韩非心下欢喜,嘴上却是越发说不出流利的话来。

    嬴政早知他口疾,也不介意,只是开口道:“置案几!政早慕韩先生之名已久,如今得见,若是不痛饮一番,岂非辜负这天赐之机?”他一开口,纵然没有点名唤姓,自然有人连忙就抬着案几上来,韩使们见到秦王如此好说话,心下不由窃喜,韩非更是有些受宠若惊,他在韩国多年,一直不受重用,纵然有一腔爱国之心,却是总被冷遇,如今嬴政堂堂强秦之君王,却是肯亲自放下身段,扶自己起身,这等待遇,纵然是在他兄长桓惠王韩然身上,都未得到过。

    一时间韩非纵然知道嬴政有心拉笼自己,依旧是忍不住激动,长躬一礼,朗声道:“早听,大,王礼贤下士,谦,德人品,不料今,rì一见,才知,传言不假!”韩非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但意思却极其明显,嬴政也并不以为意,笑了笑,只当没注意到他的异状般,亲自领着韩非朝案桌之前行去,其余韩国人并不敢埋怨息被忽略,甚至他们在嬴政面前,实是大气也不敢出,只觉得那身君主所穿的玄sè衣袍,无端让人心中害怕惶恐,如今被他忽略,实在是松了一口气,因此见这二人说话,其余韩使也在赵高安排之下,远远的端坐于大殿两端。

    韩非一辈子不知因自己口吃被人嘲笑过多少回,纵然他身为公子之尊,可当初父亲韩厘王子嗣不少,自然是对他这个儿子并不看在眼中,自他一死,处境更是一rì不如一rì,他外表愚拙,实则内慧在心,深知人家瞧自己不起,因此xìng情越发沉默寡言,却不料今rì嬴政并未对他口吃露出异状,反倒是极耐心的倾听,顿时眼中险些涌出两泡热泪来。

    “非本愚拙,之人,承蒙,大,王看重,此番来,秦,也不枉非来此一遭。”韩非心中感动,开始时说话仍有些结结巴巴,但到后来,看嬴政听得认真,并未露出轻视之sè,则是说话稍微流利了些,嬴政见他脸庞涨红,说话极其吃力的模样,令人捧上热饮,自己也并未回高台,反倒令人搬了案几,与韩非并列,跟着跪坐下来。

    “使不得,使不得。”韩非一见嬴政模样,顿时连连摆手,这句话倒是说得极其流利,嬴政对他如此恩宠,他还并未做过什么,此番还是为韩而来,难免心中有些不安。嬴政却不以为意,按了按韩非肩膀,清淡道:“无妨,政曾拜读过先生之著,实乃句句金玉良言,令政心中大受启发,此番先生来秦,政倒希望先生留下来,助政一臂之力,只是不知先生心中可愿否?”以秦国此时的强势,纵然是强逼韩非留下,韩国上下也断然不敢说半句不字,可强扭的瓜不甜,若是以暴力手段令韩非留下,纵然他为韩国面服,但心中却不一定服,攻心为上之计,嬴政使得滚瓜烂熟,一句话说下来,令韩非面sè肃然:“大王,有令,非,岂敢不从!”

    意思是已经答应了下来,他原本就存了想投靠嬴政的心,如今见他亲自挽留,更是心中欢喜,连忙就答应下来!嬴政脸上露出大喜之sè来,抚掌而笑:“今rì政得一才人,实是心中大慰,政曾听闻卿出自大家荀先生门下,与李斯原是同门,政能得卿师兄弟二人,实是大幸!”嬴政这话一说出口,韩非脸上倒是露出一丝犹豫之sè来,他与李斯虽然师出同门,但关系不见得有多好,再者李斯此人心胸狭小,若是得知自己前来,恐怕会招他妒忌。

    嬴政看他面sè,就知他心中所想,只故作不知,笑道:“李斯此时在蒙将军帐下,却是不方便此时引与卿一见,待时机成熟,必定令卿兄弟把酒言欢!”

    韩非顿时长舒了一口气,起身朝嬴政作揖,复又才跪坐下来。

    “……大王,如,今臣有幸,使秦,能侍君,实乃,天大荣幸,惜韩乃臣之,故国,臣不能眼瞧,韩国因郑君之事,而受诛连。”韩非从嬴政传说之中,认定他不是一个心胸狭小,听不进自己进言之人,若是藏藏揶揶,倒不如大方说不出来,否则今rì有言不尽,他rì说不定郑国之事就能成自己榜样!既然能得嬴政看重,自然埋非不愿在没做出一点成绩之前早死,因此为了以防他rì小人进言,毁自己在嬴政心中形象,他自己将丑话先说在了前头。

    嬴政点点头,并未有怪责之意:“卿如此,人之常情!”他连赵高这样的人都能容得,又不当真是历史上的秦始皇,多活了一辈子,事情见得多,经历的也多,自然不会容不下韩非这样的人才,也不会干出杀他而令旁人后快的傻事。

    韩非心下松了口气,待嬴政再说话,谁料嬴政却并未开口,反倒示意他接着往下说,韩非口舌并不伶俐,可这会儿面对嬴政目光,却是只得硬着头皮往下开口:“以,臣看来,郑君之事,虽有先王,行事不妥,可建渠,一事,实则,对吾秦有利,大王英明,虽胸中早有沟壑,但难防小人作祟,臣亦少不得多说一回,”韩非生平从未像今rì一般说过这样长的话,除去当初恩师荀卿有如此耐心听他说话,今rì嬴政这样的态度,却还是头一回,心里不由更加动容。

    虽然只是聊聊数语,但韩非此人确实名不虚传,他不止是兼并历代法家之长,更是对万事有自己独到的看法。嬴政与他说过话,自然是心中大悦,留了韩非在宫中与自己共同进膳,又体恤他初来秦国,行李等物带得并不多,将自己的深衣与一应常用物品赐了些给韩非,显示自己对韩非的重视,韩非登时感动非常,两君臣也算是把酒言欢。

    与此同时,蒙骜府中的李斯却是得知自己昔rì师兄来到咸阳的消息,不止没有师兄弟即将相逢之后感动到涕然泪下的情景,反倒是望着王宫方向,yù哭无泪。魏辙此时一心想着统一天下大事,也不拿架子,干脆自个儿收拾行装,搬到了蒙骜府上,李斯自然也不能幸免。以往一天见上一回这老头子,李斯都嫌太多了,这回朝夕相对,挠墙冲动更rì益加剧。

    夕阳西下,咸阳城中庶民们收拾着自己平rì吃饭的家伙,馆驿行站门外络绎不绝,不时有几个腰配长剑的游侠往里头走去,似是黑夜来临前最后的热闹。魏辙带着李斯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看着两旁错落的建筑,余辉之下,这原本该是一个极其美好的画面,可惜前面走前的是一个斯文儒雅的魏辙,后面跟着的,却是无jīng打采的李斯,自从听到韩非来秦又被嬴政召见常识之后,他就一直是这样要死不活的模样。

    “通右,可是知道你师兄来到咸阳的消息,想找他叙旧?老夫曾从大王处看过韩非此人手刻的竹简,着实不错,通右啊,从此你们一门师兄弟,同为大王效力,实乃是天大好事,往后相互扶持,纵然是大王,也要高看你一筹啊!”每rì早晚时分,魏辙总会在咸阳城街道里走上一圈,据他所说,这样不止是能锻炼身体,还能近距离的观察民生,看到咸阳的繁华,更能激发出心里想为庶民布衣们做事的动力,李斯虽然一开始抵死不想从,他自诩为读书人,又不是要上场打仗的蛮子莽富,可惜魏辙法子多得是,李斯从一开始走得双腿发软,浑身虚汗,到这会儿走完一条街,还依旧面不红气不喘。

    魏辙一番感叹,回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李斯登时脸sè漆黑如墨,他好不容易到大王身侧,眼见着有重用的机会,一下子被这老头子三言两语打回革命之前,心里的郁闷就不用提了,这会儿见他还在落井下石,登时有一种想要吐血的冲动,黑着脸,没有开口。魏辙看他心情明显不佳的模样,心中暗笑,但却摇了摇头:“你当老夫与你说笑,你那师兄,非是池中物,大器虽晚成,但遇上大王,自然如明珠拂尘,往后定会受重用,与他交好,与你有大益处!”

    也相处了一些rì子,李斯虽说心胸略有狭窄,但魏辙却整rì捉弄他,看他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玩得越发尽兴,不过他也是真心点化李斯,毕竟两人相识,如今也算缘份,若是李斯走歪,以大王为人,信你用你之时,任你惹出涛天大祸,只要不是涉及谋反之事,他定会包容,可凡事都有底线,李斯若是一味如此,最后成就有限不说,必定也为大王所不容,魏辙深深看了李斯一眼,见他低垂着头,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由拂了拂长须,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来。

    “韩非此人落于贫困之时,如今眼见发达,若是你以同门之谊相邀,他必定与你交心,朝廷之间,不可一门独大,否则不但大王难容,亦容易引火烧身,最后作茧自缚,吕氏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纵然他权势滔天又如何?最后不过饮鸠自尽,老夫与你有缘,今rì一番话也望你记在心中,否则行差踏错,终究是自取灭亡矣!”魏辙这番话,令李斯登时浑身一震,望着这老头子,激动得说不出话来,魏辙眼珠一转,李斯登时心中暗叫不妙,连忙开口:“魏公此番金玉良缘,斯必定铭记于心,不过斯与韩非毕竟多年未见,更何况不敢有瞒魏公,斯与这位师兄,实则相交不深,如今与他交好,恐惹人闲话!”

    魏辙白眼一番,最近rì子以来的相处,李斯心中的肠肠道道,他几乎摸了个遍,闻听此言,顿时瞪了他一眼:“你如何罪于韩非?”

    李斯干笑,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当初韩非年纪一大把才拜入荀子门下,再加上他因天生口疾,平rì沉默寡言的,众人瞧他不上,谁也没想过韩非会有咸鱼翻身的时刻,再者哪个人没有年少之时?纵然是如今yīn险的李斯,当初也有年少不懂事,爱恶作剧的时候……

    “……”魏辙看他这模样,顿时就了悟了,没料这孩子当年如此缺德,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人家口舌打结,他若是在人家伤口上撒盐,难怪不敢去见韩非了。魏辙白他一眼,懒得跟这个xìng格恶劣的人说话,挥挥衣袖,仰着下巴,坏心眼儿的回头看了李斯一眼,摇头叹道:“唉~”

    这一声语气助词里,传达出来的消息是无限的,尤其是他不明说,李斯却不可自拨的陷入自己的想像中里,心思yīn暗的人,一向最先想到的,无例外就是yīn谋论!当初他得罪韩非,若是如今韩非得势,以自己来说,断然是不会放过当初嘲笑捉弄过自己的人,尤其还是自己的同窗!李斯越想,越是感到危机四伏,可惜大王不是一个刚愎自用好糊弄的人,李斯纵然是心中想要先下手为强,将韩非给除掉,但嬴政处可是不好交待,相处虽然没两年时间,但相识可是不止一两年了,李斯深知嬴政为人,一想到他的手段,激伶伶的打了个寒颤,刚刚心里生出的一点不怀好意的念头,顿时又烟消云散。

    魏辙看他站在了不远处没有走动,只是脸上青白交错,心里不厚道的偷笑,回头却是变成了严肃的一张脸,招呼李斯道:“通右,还不快走!”李斯刹时回过神来,原本不想理睬这个yīn险的老头子,谁料一抬头,远处却依稀像是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他表情一愣,顿时脸上先是露出迷惑之sè,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般,露出狂喜来。魏辙瞧他这模样,本能的回头去看,却见到远处人群熙熙攘攘,并未有什么稀奇之处。

    李斯顾不得这老头子,连忙拨开人群朝前追了过去,魏辙眼珠一转,连忙也迈着大步跟在李斯后头,却见他脸上要死不活的神sè消失了个干净,一边朝前跑去,挤过两旁的路人,无不对李斯怒目而视,魏辙装作不认识李斯一般,远远跟在后头。

    “禹老先生!”李斯双目璀璨发光,魏辙远远看去,见到他已经快步追上了一位穿着青sè麻布衣裳的老人,那老人须发皆白,正侧了身子与李斯说着话,离得远了,魏辙听不清楚,不过他却能看到李斯发自内心恭敬的模样,与这老人说话之时,身子微弯,双手合十置于头顶上,并不敢抬头与这老人直视。…………………………………………好失望啊亲们,望天,收藏加得少,五千字更了。尉缭文里设定是禹缭哈,尉是他官名,姓氏失传,尉又有yu的念法,所以用这个音设定哈。

第五章 疑似鬼谷来人

    魏辙眼神凝重,连忙加快了几步,也跟着赶了过去,双手合十与街道两旁被扰不满,嚷着要揍李斯的庶民们赔了不是,见众人愤愤的收回扬起的拳头,李斯这才免了一场险些遭受的皮肉之苦。魏辙走得近了,才看清这老人的模样,并不如他想像中老态龙钟的样子,虽说须发皆白,但jīng神清隽,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如同深渊般,让人一看既忍不住心生恭敬,身材极为高大拨挺,虽然消瘦,但并不会给人风吹即倒的病弱之感,这老人一瞧就是耄耄之年,可是无端的却给人一种jīng神气十足之感,魏辙心下一惊,连忙弯了腰,拱了拱手开口道:“某魏辙,拜见老人家。”

    那老人目光淡然清冷,从李斯身上移到了魏辙身上,眼里露出一丝温和之sè来,伸手虚托了一下:“不用如此多礼,老朽不过山野匹夫,当不得魏公大礼。”这老人开口说话之时,一股压力似是从魏辙双手下方传了过来,他原本背脊弯着,手拢在胸前,这下子压力传来,竟然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身子。不过是随手一扶而已,魏辙心中更添惊骇,回头看了李斯一眼,却见这厮如同见着了偶像一般,双眼放大放光彩,竟然目光眨也不眨的盯着老人身影瞧,他也不敢抬头看老人的脸,要知道李斯平rì可最是jiān滑的,如今竟然露出这副模样来,魏辙心中更加吃惊,看了老人一眼,想着他之前无意中露出那一手,心中不由起了想替嬴政招揽人才之心。

    这个念头一生起,魏辙不由看了李斯一眼,两人心中同时升出一个念头来:“有救了!”

    李斯是想的自己有救了,韩非如今得嬴政看重,崛起是势不可免的事情,唯一能打消他嚣张气焰的,唯有自己举荐一个比他更为厉害本事的人给嬴政,方能压他一头。李斯心中欢喜无比,能遇着这老人,简直就好比瞌睡来了遇着枕头,再是幸事不过,他一边搅尽脑汁想着要如何将这老人拉到自己这一边,倒是没有注意到一旁魏辙的眼神。魏辙这声有救了,自然是替李斯喊的,李斯这人无利不起早,这老人能得他如此模样,想来是定有过人之处,若是能引荐给嬴政,想来将来大王必定更是如虎添翼,也好哄了李斯安心,叫他不要一心二用!

    两人打定主意,俱都热情的将这老人围住,魏辙笑得见牙不见眼,一边热情道:“老人家极为面生,某平rì闲来无事时,总在咸阳城里转,却对老人家素未谋面,今rì相遇,既是有缘,不若相聚一番,如何?”这种在现代时明显为拐骗的话,在这个时代说来却是极为合适,此时人大多xìng情豪爽,看对眼了,纵然刚一见面,称兄道弟,肯为对方出生入死的事件多不胜数,自然也有不少传为美谈,魏辙这开口虽然冒昧了些,但也并不显得生硬,那老人微微一笑,抚了抚已经垂到胸口的银sè胡须,回头看了李斯一眼,只犹豫了一下,就欣然点头应允:

    “既如此,那便打扰了!”

    听他答应,李斯欣喜若狂,颇有一种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到面门的错觉,待魏辙唤他走了,他还有些晕乎乎的模样,半晌之后,才赶紧跟提步跟在了魏辙后头。老人一迈步,原本跟在他身后并不起眼的一个约摸三十岁许的中年人也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魏辙走了几步,才察觉到这个面目俊郎的中年人,下巴上蓄着的胡须使他面容多了几分沉稳,可是明明瞧着相貌不俗,又身材高大,若是仔细看他,必定能瞧得出来此人不凡,偏偏若不是他跟在自己等人身后,魏辙一时间竟然还未察觉到他,这时看他跟了上来,才知与老人是一道的,顿时心中吃了一惊,停步道:“这位壮士……”

    “此乃小徒王敖,随同在老朽身边。”老人招了招手,那沉默不语的中年人连忙就走了上前来,冲魏辙抱了抱拳。

    虽然这礼不是朝李斯所行,但一想到对方身份,李斯就觉得自己满腔热血直往头顶冲,不由自主的回了个礼,连脚步都有些轻飘飘的。魏辙不明就里,不过也看得出来眼前这一老一少该是有什么名堂,只是此时不是询问之时,他也装作没瞧见李斯的失仪之处,并不是带着这两人去了蒙家,而是回了自己府邸。

    一路如踩在云端般,李斯耳边嗡嗡作响,听不清魏辙与这老人说过什么,只是偶尔能听到老人的笑声,与魏辙惊骇越发恭敬的声音,也不知枯坐了多久,老人告辞的声音传来,李斯才恍若惊醒一般,下意识道:“禹老先生竟然如此快就要走了?不若就在此地住上几rì……”

    “你好意,老朽心领了,不过老朽年迈,恐留此地给主人带来不便,多有麻烦,再者行馆之中早已打点妥当,能得一顿酒饭已是满足,又何必再多强求?”禹姓的老人摇了摇头,却是看了魏辙一眼,也不用他多送,拱了拱手,带着那名叫王敖的徒弟出去了。

    魏辙待要再送,可那两人虽然脚步走得不快,但身影却极快的消失在门后,这等手段,令他当下更是骇然,也顾不得满桌的狼狈,一把抓起还有些魂不守舍的李斯,左右摇晃,厉声道:“通右,这二位乃是何人?”

    “别,别晃了!”李斯被他抓住衣襟,摇得头晕脑涨,有些想吐了,但这老魏头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练过鹰爪功,那手劲道极大,抓在他衣裳之上,任他挣扎也挣不脱,费力的挤出一句话来,魏辙才将他又扔回座椅上,脸sè还有些yīn晴不定:“这位老先生似神仙般的人物,若是大王得此助力,何愁大事不成?李斯,你还不赶紧说这二位是谁,替大王引荐了,保管rì后你平步青云不在话下!”魏辙说完,又抓着李斯一阵摇晃与咆哮!

    李斯被他摇得气若游丝,好不容易拼死从这老头子手底下逃了出来,一边揉着脖子,一边咳了两声,没好气道:“魏公,大王常夸您泰山崩于前而可面不改sè,如今怎地如此失态?”他扭了两下脖子,身子骨都快被摇得散了架,见魏辙双眼通红,又要冲上来,连忙跳后一步,大声道:“此人名为禹缭,当年斯曾随师尊之时,有缘得以与此人一见!”他咳了几声,因当初荀卿身为名满天下的大家,但却对此人极为恭敬,李斯虽然只见过一回,但因他心中存在名利,一直想出人头地做番大事,见当初荀卿对这名为禹缭的老人极其恭敬的模样,当下就上了心,因此虽然当年曾只见过一回,但却死死将此人面容印入心底。

    后来倒也打听出一些此人的底细,不过如此一来,更是令他心中存在敬畏,原本以为神仙似的人物,倒没料到自己今rì竟然有幸与他相交!李斯想到这儿,忍不住又神游太虚,傻笑了起来。魏辙等他还要解释,却见他已经一副笑得无耻的模样,顿时脸sè一黑,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抓住李斯又摇:“还有呢!”

    还有?李斯被摇得头晕脑涨,好不容易才明白过这句话的意思来,他已经快忍耐不住了,三番四次体会这种剧烈摇晃身子站立不稳的感觉,令他有些忍耐不住,连忙开口道:“魏公,稍安匆燥,待斯喘过气来,与公细说分明!”一听这话,魏辙这才饶他一回,李斯连忙跳到一旁重整衣冠,又理了理衣裳,也不跟魏辙计较,实际上他知道这老头子完全是兴奋的,他自个儿这会儿也激动无比,自然也没有功夫与他计较,只是开口道:“魏公,不知您对这天下游侠可是有何见解?”

    这与那老人有何相干?魏辙眉头微微皱了皱,但随即又想到李斯此人虽说有时功利心重了一些,但确实有才,问这话,想来也不是无的放矢,因此忍下心中的焦急之意,沉下心来,捉摸片刻,这才开口道:“当今天下,最为出名者,无疑墨家而矣!”墨家人多势众,且墨家的游侠个个都身手高绝,在这世间名声颇好,谁人提起墨家,都得竖起大指头,尤其是墨家巨子,黄于淳,更是侠中之首,若非秦王政九年之时,黄于淳刺杀嬴政,最后不成却反倒声名受污,被揭发出他与歧山结怨,夺人妻女的旧事,恐怕此时黄于淳还是堂堂侠义之首。

    一想到这儿,魏辙顿时反应过来,眼睛一亮:“这禹先生,乃是歧山门下?”歧山老人名声极广,不过这几乎是百年之前的事迹,若非是些上了年纪的,或是资深混江湖的,恐怕还真不知歧山名号。刘丹为人低调,近几十年来几乎没再听说过他名号,若非当rì聂元与黄于淳扯上关系,恐怕旁人还根本不知歧山为何。

    李斯摇了摇头,眼中露出一丝疯狂的向往:“歧山如何能与禹老先生相较?当年斯随师尊见过这位老先生之时,尚不足双十之数,而这位老先生,至当年到如今,竟然样貌从未变过,因此事隔多年,斯才能一下将他认出。”李斯说到这儿,语气有些激动,魏辙被他感激,也跟着有些紧张了起来。李斯说自己当初不足弱冠之时见过此人,如今他已经三十之数,算下来,岂不是相隔了十多年?

    魏辙自认自己身体极好,可此时一听李斯此言,也不由面sè大变,凝重道:“通右,此话当真?”

    “绝无虚假!”李斯说得斩钉截铁,末了又神秘之极的道:“斯曾听师尊当年无意之中说过一句话。”他说到这儿,想卖一个关子,露出一副让魏辙来猜的模样来,魏辙拂了拂飘荡在自己胸前的三尺长须,脸上的微笑极快变为狰狞,狠狠拍了李斯肩头一把:“不妨直言,何必故弄玄虚!”

    李斯怒瞪这老头,营造出来的神秘气氛登时因他的动作而毁了个干净,不过他也只是敢怒不敢言,被魏辙这样一闹,也没了再想卖吊有胃口的念头,有些无jīng打彩道:“不知魏公,可是听过鬼谷否?”

    这会儿魏辙面sè大变,但他并不是因为听李斯神神秘秘的说了鬼谷二字,而是因为他之前一直觉得禹缭这个名字极其熟悉,像是在哪儿听过,再加上听李斯说他容貌未变,魏辙脑中努力回想,倒是终于想起了曾在一部极为古老的竹简上,曾看到过禹缭此人的名字!因这禹缭曾在先约摸一百年前,曾见过魏国惠王魏茔,可至今与那时的时间间隔足有百年以上了!魏辙面sè凝重,身子因激动有些颤抖,更是回想了一下自己曾看到过的那部竹简,但大约因年岁久远,而且当时他又未将禹缭此人放在心上,那竹简也并未深刻记载此人说过的言语,只是叙述了禹缭见魏王的情景,魏辙当时觉得此人倒是颇为有才,可古往今来,有才之人不知凡几,他根本未放在心上!

    如今回忆起来,魏辙颇为吃力,若非当时因此人也同样是兵术大家,与自己也算是某一方面有共同爱好,至今脑子中倒是隐约留着一点影子,否则今rì早已忘了此人!魏辙咬紧牙关,努力回想着当时那部竹简的情景,可不知是因为今rì太过激动,还是因为他当时只是随意看过,并未放在心上,只约摸记得这禹缭当时曾在魏王身边呆过一段时rì,曾被封为国尉,而人称尉缭。

    李斯见这老头子面sè大变,只当他是被鬼谷二字震得回不过神来,心下不由也不由有些飘飘然。这尉缭出身高贵不凡,而且jīng通面相与武功之道,不止是满腹经纶,而且身手深不可测,当年他曾见过一回,是高高在上,连荀卿都不敢高攀的人,没想到今rì自己竟然与他有了一面之缘不说,而且还共同饮酒,简直是令他有些不可置信!

    若是将此人引荐于大王,那老韩头子哪里凉快哪里歇了,怎么有机会可以报复自己?李斯一想到这儿,恨不能仰天大笑!他这会儿真是心中欢喜,简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呀!…………………………………………………………有点事,今天的更新怕来不及,所以提前上传了。。。

第六章 亲自拜见

    两人呆坐半晌,心中各想各的,魏辙面sè有些凝重:“小斯子,你确定这禹缭当年曾出现,与如今样貌并无分别?”事关重大,魏辙也不由多问了一句,李斯正在兴头之上,对于他给自己胡乱起外号的做法虽说表达强烈的谴责,但也并未不满,而是很肯定的点头:“这是自然,魏公,斯不是已经说过,这禹老先生出身鬼谷,一身本领简直是非吾辈人望尘莫及,那鬼谷是何地方?若是平常人得窥一二,都是天大的仙缘,据斯所知,这位老先生还曾jīng通观相之术,擅长养生之道,对于鬼谷之人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鬼谷的名称,既是在世人眼中神秘莫测,似是低调异常,偏偏天下人却是对这名字如雷贯耳!

    昔年著名的兵家大能,庞涓与孙膑就曾出身鬼谷门下,这两位可是本领通天,传闻曾是师从于鬼谷子,后又有jīng通纵横之术的苏仪与张秦二人亦是有传言是来自鬼谷,就凭这当世出名四人,就足以可见鬼谷之名!据传鬼谷子乃是文武双全的大才,暗地里甚至有传言这几位流芳百世的大能皆出自鬼谷子门下,若是照此推算下来,这位神秘莫测的鬼谷子最少该是上百岁的高龄,一身本领通天彻地,更是早在三皇五帝之时,就曾有过鬼谷传言,鬼谷一名,在世人眼中,实与天上仙踪无异!禹缭出身鬼谷,多活些年头,又算得了什么?

    对于魏辙的问话,李斯是本能的维护禹缭,魏辙听出他话中的抱怨之意,非但不以为意,反倒是双目晶亮,面sè激动,一把抓了李斯的手,语气兴奋到有些欢快:“若是当真如此,这位禹老先生,可非凡人!”

    被老魏头子一抓,李斯顿时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一把将手抽出来,使劲搓了搓,连带着看到禹缭的欢喜亦少了几分,看着魏辙的目光中带着jǐng惕,魏辙对于他的异状也不以为意,反倒是哈哈大笑,一边起身在原地走了走去:“通右,你可知,某之前曾看过一古简,上头曾书,曾有一名中禹缭的先人面见当年魏国惠王,如今算来,可足足过去百年之久了!若是照你所说,这禹缭自当初到现在面容从未变过,某大胆猜想,这二人可为同一人!”

    李斯一听这话,心脏登时停跳了两拍,他面sè呆滞,待回味过来魏辙之话时,原本停跳的心脏,顿时又如同战鼓一般‘咚咚咚’似雨点一般的响了起来!李斯口干舌燥,像是有些不敢置信,手脚都有些冰凉了,如他最是瞧不上的韩非一般,开始结巴了起来:“老魏头子,你,你是说……”一时不察之下,竟然将平rì在心中对魏辙极为不尊敬的称呼都唤了出来!

    “没错!”魏辙这会儿顾不上与他计较,只想着那禹缭传说,顿时有些坐不住,要拽李斯起身:“此事事关重大,若是这位禹老先生当真是先古之人,某必要为大王留下这一人才,此事不可隐瞒,咱们即刻入宫!”

    此时天sè已经黑暗,可李斯也同样坐不住,他心中想得更多,还怕韩非子受了重用,到时报当年自己调戏他之仇,在嬴政背后说自己坏话,因此一听闻此言,连忙就点了点头!魏辙当即令人备马,竟然心情急不可奈,连马车也不愿意坐,只嫌太慢了,一边令人给蒙骜等人传信儿,一边急急忙忙上了马,倒是可怜李斯,当了三十年的文人,一路被魏辙快马加鞭催着,在马背上头险些颠得五脏六腑险些都移了位,一路在马背上吐着到了宫门。

    嬴政此时还未歇下,听闻魏辙有急事求见自己,心中隐隐也知道恐是有大事,连忙亲自站在殿门之前迎接。魏辙一路跑得满头大汗,连胡子上都沾了汗水粘在一块儿,可他却是顾不上这些,一边拖着险些口吐白沫的李斯,大步流星朝章台宫行来,见到嬴政之时,魏辙一欢喜,连忙将手中的李斯往地下一扔,更是不顾形象,一边拧着裾裙,一边朝嬴政疾步走来:“臣恭贺大王,即将喜得人才!”

    魏辙这老头子,平rì看着一副清高冷淡的模样,实则有些注重形象,这会儿见他这样狼狈的样子,嬴政眉头一挑,脸上不由露出喜sè来,能得魏辙这样急切,又听他口称恭贺,想来他是真找到一个旷世之才,否则不会如此急切!关键时候,嬴政冷静下来,发挥出领导作用,一边作了个请的姿势,一边看了赵高一眼,赵高顿时了悟,连忙起身将瘫软在地上走不动路的李斯架起来,朝殿内行去。

    “……臣听闻此事,想请大王留下此人,往后必有大用!”赵高进来之时,魏辙已经说起了话,一边还拿着帕子抹脸上的汗水,前半句没听到,但后头赵高却是听到了,回头就看了同样满眼放光的李斯一眼。

    嬴政目光凝重,面sè虽然镇定,但笼在宽大袖袍下的双手却是紧紧握了起来。他突然想起那个清冷幽兰似的少女,鼻端似是还能闻到那股幽淡的馥雅芬芳,嬴政强忍住心头的旎旊,目光更是深邃了些:“魏公是说,此人来自鬼谷?”嬴政努力回想着上一世自已对秦朝为数不多的历史,除了一些特别有名的历史名人,以及大致的走向,他对于秦国历史所知并不多,毕竟不是专攻这个专业,能记得一些已经极为难得了,更何况到如今地步,历史虽说大致并未更改,仍是自己成王,吕氏亦死,可是细微处嬴政却是相信肯定被自己更改过。

    魏辙听他开口问话,愣了一下,刚刚他的注意力是放在那禹缭可能上百岁高龄之上,并未留意到自己说了什么,这会儿听嬴政反应,顿时吃了一惊,才回忆起鬼谷之事是由李斯所说,顿时将赵高肩上扛着的李斯拽了过来,拉到嬴政面前道:“大王,子斯似与那老先生有旧故之交!”

    李斯听到这话,顿时有些脸红,他当年随师尊荀卿见过一回这禹缭,但却连话都未说上半句,哪里称得上旧故之交?更何况若是这禹缭当真出自鬼谷,恐怕自己还没有资格与人家相交。不过这会儿见嬴政目光灼灼落于自己身上,他心里发虚,也不敢有所隐瞒,勉强站直了身子,恭敬道:

    “大王,臣并不敢称与这禹老先生有故,只是当年随恩师荀卿曾与这禹老先生有过一面之缘,只可惜自此之后再未有缘得见,今rì相逢实是因大王鸿福齐天所致。”李斯虽说此时心头混乱,但也xìng格使然,好听话随手拈来,嬴政似笑非笑,赵高趁此时机连忙令人落了案几,众人坐下了,李斯才正sè道:“不瞒大王,当年恩师曾提过,这禹老先生可能出身鬼谷,臣曾听闻鬼谷子乃是名为王诩,禹老先生身边跟随一弟子,又名王敖。”李斯为人聪明,也不将话说死了,但又将自己心中的怀疑点了出来。

    嬴政点了点头,心头一动,倒是想到一个名为尉缭的人。魏辙一看他脸现疑惑之sè,接着将自己心中疑惑也说了出来:“大王,臣曾从一古简之中看过一文,曾说魏王召见一名为禹缭之人,最后被此人才学折服,封为国缭,称之尉缭,臣怀疑,此人恐与百年前的禹缭为同一人!”

    此话一出,顿时嬴政心中震惊!

    他不止是吃惊于那百年前之说,更为令他心中震憾的,却是魏辙口中所称的尉缭之名!他对于历史所知不多,但尉缭此会却是知道的,这会儿听魏辙说完,本能的察觉到这位禹缭,恐怕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尉缭,只是这尉并非他姓氏,而是为他官职之称!嬴政当机立断,顿时将自己心中之前因鬼谷二字而生出的一点柔情掐断,果断起身道:“政要亲自出宫,与这禹缭见上一面!”

    李斯听他这样说,心里既是感动于嬴政的礼贤下士,又是有些不是滋味儿,嬴政如此看重那禹缭,竟然以一国之君的身份,要前去求见,自己自持满腹才学,当初竟然投靠无门,一时间心里有些酸溜溜的,但他也知道自己与禹缭绝不是一个层次的,因此这个念头刚刚生起,又被他自个儿掐死了去,魏辙看得出来李斯心中的低落,心下暗叹了一声,但两人相处久了,纵然多少还是有些感情,因此开口道:“大王,今rì幸亏有子斯在,否则臣当真是会错过这样一位奇人,大王若能招揽此人,说不定还能与鬼谷交好,若是如此,纵然是不以国力相较,歧山与墨家,亦不再是威胁!”

    没料到魏辙会替自己说话,李斯一下子回头,盯着他有些不敢置信,魏辙表面仙风道骨状,实则心内却是暗道,这调教人之道,也并非一味打压与欺负,若是压得狠了,恐怕效果适得其反,总得要恩威兼并,适时给李斯一些好处,对他来说就如同马儿一般,后头赶着鞭子,前头挂着诱惑的青草,如此一来,他会跑得极快,再加上偶尔的安抚与夸奖,魏辙yīn险的看了李斯一眼,果然见他感动莫名。

    嬴政点点头,也明白魏辙的用心,看李斯聪明一时,如今却糊涂一事,也不理这二人之间的关系,让魏辙等人稍候片刻,自己进了内殿唤了衣裳,才带着魏辙二人出了王宫。

    那禹缭所住,早已被之前得到消息的蒙骜查到,魏辙进宫之时就已经令人通知了他,两人配合了一段时rì,也算有了些默契,此时蒙骜早已候在宫门之外,见到嬴政一行出来,连忙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连忙上前给嬴政半跪着行了礼:“大王,那禹老先生师徒落脚之所已经查明,现下若去,臣去调遣几支队伍,否则那馆驿之门,恐怕不易开启!”

    嬴政点点头,自个儿撩了帘子上马车:“现在便去,也不用打草惊蛇,政既出宫,自是亲自上门方显诚意,就咱们几个去已经足够!”

    蒙骜一听这话,脸上露出担忧之sè。“大王乃千金之躯,何苦如此亲身冒险,禹缭纵然有才,臣亲自替大王带回来也就是了。”嬴政自从得罪墨家与歧山之后,蒙骜心中还是怕有刺客前来,要知道这样的人防不胜防,嬴政若是不用调遣军队,若有来人,几人之中,除了自己与嬴政尚有自保之力,李斯与魏辙二人都是文臣,恐怕不止不能护驾,反倒要连累大王保护他们!没有士兵守卫,蒙骜心中着实放心不下。

    “蒙公且宽心,若是禹老先生当真如魏公所说,来自鬼谷,恐怕纵然歧山与墨家联手,政在馆驿之中,亦出不了意外!”嬴政微微笑了笑,并不以意,甚至亲自伸手,将一路乘马颠得这会儿面sè有些苍白的魏辙拉上了马车,老魏头子当下感动得涕然泪下,冲嬴政这援手的一点,更是心中越发觉得自己找到了明主,很是心中感激,越发想要报效他,甚至决定若是那禹老先生淡薄名利,自己纵然豁出一张老脸,亦要将此人拉到嬴政身边来。

    “更何况,政自信虽不及天下无敌,但若对付几个闲杂人,却也不在话下!”嬴政没有察觉到魏辙眼中的感动,轻笑着开口。他话里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虽未穿戴君王的仪服,那但威严却仍是在一举一动间无不展现得淋漓尽致,俊郎的眉目间,只剩一片让人折服的强大自信,蒙骜想到与嬴政出行一次,遇着黄于淳之时,这位帝王所表现出来的果敢与狠戾,顿时心中再无怀疑,嬴政如此心志坚毅之人,当初遇着黄于淳时纵然是君王之身,亦是意志坚不可摧,没有轻易言败,当初逃得一回xìng命,以嬴政傲气,恐怕这几年,武功确实不曾落下,反倒更加jīng进。这等豪情壮志,蒙骜当下心生敬佩,连忙低头:“既如此,臣多心了!”

    嬴政点了点头,见众人都坐进马车之中,也不敢离他太近了,嬴政也未勉强,虽说礼贤下士,但君臣总是有别,蒙骜等人虽然对他忠心,但守住君臣之道的本份才是最好的,历史上秦始皇死之后李斯闹着参与从龙一事,嬴政是绝不会让此事发生,君王只要让臣下忠心与敬爱就成,称兄道弟之类的,还是少有为妙!

第七章 慕名前来

    马车一路‘嘎嘎’前行,中途车子突然间沉了一下,嬴政表情一冷,身子紧绷了起来,却听外头一声音道:“臣公羊式,拜见大王!”随着说话的声音响起,接着又是一声拜倒叩头的沉闷响声。

    车内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这公羊式乃是蒙骜的贴身谋士,为人机敏多才,又身怀武功,有他在此,嬴政安危又添一分保障,除了嬴政之外,众人皆是心下一松,不过公羊式此时过来,恐怕并非单纯是为了护驾,而应该是探听好了消息,前来带路的!果然,蒙骜开口道:“大王,公羊先生此时正是带路而来。”嬴政点了点头,没有再开口,他此时心思已经飞到魏辙与李斯二人所说的禹缭身上,虽未得肯定,但嬴政心中有数,总觉得这名为禹缭的人,有七八成的机会应该就是历史上那位大名鼎鼎的尉缭,只是这尉原非他姓氏,该是官位而已,剩余的几分不肯定,则是待见面之后与此人谈论,才能见分晓。

    只是鬼谷,嬴政眼睛眯了眯,想到世人传言的仙福之地,脸上表情晦暗莫名,让人捉摸不透,鬼谷自三皇五帝之时就已经有史记载,可说是一个极为神秘莫测之地,世人几乎难以看清鬼谷神秘面纱,不过历代出现鬼谷之人,莫不是惊才绝艳之辈,此举更是给鬼谷增添了几分光辉,这禹缭是来自鬼谷,魏辙又推断此人该是存活于世最少百年以上,再联系到孙膑与苏代等分别出生鬼谷却在不同时间段出现来看,恐怕那传说中的鬼谷子,亦不是易与之辈,若是当真鬼谷之人能活于世上百十载,这鬼谷倒是当真负此盛名了!

    嬴政眼中露出势在必得之意,不论这禹缭是否历史上那位尉缭,或是百年前的禹缭,就冲他可能出身鬼谷,亦值得嬴政亲自走上一遭!

    马车厢里气氛深沉,嬴政倚靠于软榻之上,闭着眼睛小寐,车厢内四壁的青铜灯里发出昏黄的灯光,将他深邃的五官打出片片yīn影来,更显得容貌俊美而凌厉,纵然是闭着眼睛,那气势却依旧逼人,饱满而宽阔的额头,一头黑缎似的头发用玉冠束于头顶,如浊世翩翩公子般,一袭简单的黑sè麻布深衣将他气势浑然天成的展露出来。

    蒙骜等人下意识的放轻了呼吸,深听吵醒了闭着眼睛的嬴政,魏辙见此情景,心中着实欢喜,嬴政君王之威势如此浓厚,只会让臣下对他更为追随,光是这份气度与涵养,纵然是嬴政还年少,可是比之昔年的周天子,已不知强了多少。

    车内一阵安静,而动作不羁坐于马车之外的公羊式却是目光如鹰隼般装作不经意似的四处打量。此时天sè已暗,路上行人并不多,只见街道两旁民舍窗杦里传来微弱的灯光,四处能见着聊聊升起的炊烟,禹缭的住所正处于咸阳东侧的行馆之内。月亮已上柳梢头,行馆处却并不如一路行来看到的民舍紧闭,反倒大门敞开着,几个穿着灰sè衣裳的年轻人正候在门外探着头脑,见到嬴政一行的马车过来时,几人顿时眼睛一亮,连忙就迎了上来:

    “贵人可是要在行馆落脚?”公羊式气质不凡,虽说穿着一身儒士常穿的裳服,不过他身后却别着长剑,目光虽然温和,但这几人常年累月站在行馆外,见的三教九流的人多了,一双眼睛自是不凡,更何况此时马车并不多见,除了一些贵族与累世的商士之家,恐怕许多寻常人连马匹也用不上,这辆马车虽然外表瞧着不起眼,但拉车的马却足有两匹,这几人腰更弯了些,公羊式却是微微摇了摇头,反倒转身恭声道:“主公,行馆到矣!”

    此时人对于自己效忠的主子都称主公,行馆外几个招呼客人的仆人一听公羊式称呼,顿时面sè变得更为卑谦,见到这样的贵人,他们并不敢上前去套近乎,反倒是避之而唯恐不及,此时一听公羊式说话,只听一声冷冷的应答声,几人眼角余光外,只瞧到几个穿着黑sè裾裙的人影跳了下来!周围空气顿时一阵冷凝,几人双腿哆嗦,竟然下意识的跪在了地上。

    嬴政斯条慢理的整理冠袍,魏辙却开口问这跪在地上的几人道:“最近可是有一位耋耋之年,带着一位壮士的老人家住在尔等行馆之内?”他问的是禹缭,这跪在地上的几人顿时就明白了过来,禹缭外表一看就是仙风道骨的模样,开始时还有不少看似富贵的人家想要招揽此人,但时rì久了,这老头却是对谁都冷冷淡淡的,并不给人深交机会,虽说此人在自己行馆之内已住了五六rì,初时几rì来找这对师徒的人倒是不少,但最近两rì却并无再来人,反倒行馆之内有不少年轻气盛的汉子不服此人一把年纪还有人招揽,而向他挑衅,却没在那老头徒弟手下手过三招,因此这禹缭最近在行馆之内名声倒是颇大,此时魏辙一开口,几人就已经明白过来,应该是来找那老头儿的!

    “此人确是住在行馆之内,小人愿为贵人带路。”眼前人一看气势就不凡,众人心中也不知道来找那老头儿到底是福是祸,也不知道那禹缭是否在外头惹了乱子,众人心下担忧,但却没人敢在嬴政面前说上几句,倒是有一个身材瘦弱些的年轻人,盯着嬴政在灯光下的高大倒影瞧了半晌,才突然咬了咬牙,答道。

    “走罢!”嬴政似理所当然一般,双手倒缚于身后,眼睛朝行馆内瞧了一眼,许是外头自己一行人的动静引起了馆内众人注视,此时跪坐于馆内的众人眼睛都朝外头盯了过来。那年轻人一听这冷清的话,心内又惊又喜,嬴政这样浑身天成上位者的气势与话语,更是令他心中笃定嬴政身份不凡,若是攀上,往后不愁没有出人头地之机遇!

    这年轻人忍下心中的激动,连忙安静起身走在后侧,并不敢站在嬴政一行前头带路,只是一边小心的将原本就敞开的大门又更往里推了推。行馆内原本正在吃喝的谈话的剑士们一瞧嬴政一行的模样,许多人顿时眼睛里带出光彩,嬴政一看就非凡人,通身气势不似常人,许多贵人爱到行馆之内招揽门客,并非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时有发生,许多意yù受人招揽而想出人头地的,大多都会投宿在这行馆之内。

    嬴政等人一瞧就是位高权重者,不同于普通前来招揽食客之人,大多只是商贾或是低等权贵,一般投于这样的人门下,虽然饭食得以温饱,可极少有大出息者,众人看到嬴政之时,眼睛一亮,许多人暗骂那带路的奴仆运道好,不由都生出了想抓住这个机会的念头。若是待嬴政亲自问上门来,恐怕机会渺茫,之前魏辙于门外所主的话,众人都听得分明,是为那名为禹缭的老头子师徒而来,若是自己等人不主动一些,恐怕机会在眼前稍纵即逝!

    一打定主意,许多人都生出了想要这自荐的想法,只是他们刚刚一起身,身材高大结实,似铁塔般的蒙骜就已经挡在了众人眼前!

    虽不知蒙骜为何人,但蒙骜于数次战场之上,血海尸山里摸爬打滚换来的满身的煞气却恍若实质,他纵然没有板起脸来,但满身杀气凛冽,众人见到蒙骜挡在嬴政身前,下意识的都退了两步,不敢再上前,光是凭蒙骜这份气势,众人心下都生出退意来,可许多人都觉得不甘心,又见蒙骜虽然身材结实,可却头发花白,明显已将至五十之数,顿时有人犹豫了一下,仍是站上前来,硬着头皮道:“今rì有幸见贵人,某实乃三生有幸,不知贵人来此,可有招揽之意?某虽不才,但仍愿为贵人门下奔走。”

    嬴政眼睛望了一眼屋内众人,朗声道:“若自认有真才实学者,可敢与骜先生一战?”他一边说完,一边往蒙骜方向拂了拂衣袖。

    馆内众人一看纵然是笑着但却满身杀气的蒙骜,顿时许多人打了退堂鼓,不过却仍有觉得不死心,想抓住机运者,自认自己有本事的,仍是站了三五个出来。嬴政看了蒙骜一眼,蒙骜微微点头,留了下来,魏辙与李斯却是随在嬴政身边,跟在最后的公羊式见了这情景,长笑了一声,出列道:“主公,奴虽不才,但自认亦会几式招数,不若将此地将由奴来处置,如何?”公羊式自请上前,许多原本心生退意的人顿时一阵欢喜。

    这蒙骜年纪虽大,但一看就不是易与之辈!而这公羊式瞧着温文尔雅,还穿着一身儒士学袍,虽说带着长剑,可瞧起来实在不像是有武艺在身的,更何况此时世人好武,大多数人都爱佩戴长剑,公羊式外表瞧着与那些自认满腹才学,却又将长剑装饰在身的士子差不多模样,这样的人大多手无缚鸡之力,轻轻一掀也就倒了,相较之下,实在是看起来比蒙骜不知好对付了多少倍!

    看到这些人中大部份眼中都露出欢喜之sè,嬴政嘴角边不由露出一丝极淡的笑纹来。这些人连这样的眼力都没有,对公羊式瞧走了眼,恐怕称为人才亦勉强,这些人轻视公羊式也罢,今rì竟然敢请自荐其身,却又无真本事在身,用蒙骜来试这些人当真浪费,叫公羊式给他们一个教训也好!嬴政一想到此处,冲公羊式点了点头,随即看了那带路的年轻人一眼,那年轻人心领神会,顿时yù提步领着他们想往转角处的阶梯走去。

    谁料原本空无一人的阶梯处,也不知道何时已经有人站在了那儿,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嬴政眼睛突然间眯了起来,那站在阶梯处的中年男人打量般上下望了嬴政一眼,先是皱眉,接着看嬴政坦然的样子,又露出勉强之sè,那神sè,你是在挑剔一般,蒙骜脸sè一沉,李斯却是已经认出了这站在楼梯口的人,正是禹缭身边的王敖,深恐嬴政与他起了冲突,想要上前介绍,又不敢在嬴政面前贸然开口,一时间着急,倒是不住冲魏辙使眼sè。

    “阁下可是禹先生高足?”不用李斯说,嬴政心下已经有了决断,只是眼前人打量与计较似的目光,让他心中生出一丝极其怪异的感觉,不过嬴政却是将这丝异状压了下去,脸上露出如chūn风似的笑意来,王敖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接着才开口:“贵人远来,师尊早已等候多时,令某前来迎接!”他态度不卑不亢,虽口称贵人,但实则有些冷冷淡淡的,并不热情,与他口中所说之话,简直如同南辕北辙。

    今rì魏辙与这禹缭相交时,就心里猜着他恐怕已经明了自己身份,嬴政要来,应该也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但将时机把握得如此之好,却是令魏辙心下不由吃了一惊。嬴政倒是坦然,想到李斯口中所称此人出自鬼谷,深谙推算之术,光凭眼前情景,恐怕李斯所说,已有七八成是真了。不过这王敖的眼神令人玩味,倒是有些意思!

    这名为禹缭的老头儿住在这馆驿之中不过五六rì时光,但馆内众人也都知道来找他的人不知凡已,估计是瞧他外表仙风道骨,但许多人却从未见过他露出什么真本事,反倒是他身边称为他徒弟的人,身手不凡。可不论来人是谁,想要招揽这老头儿的,他却从未假以辞sè,如今竟然亲自令徒弟候在此处,众人心下吃了一惊,更是心中断定嬴政身份不凡,对于打败公羊式就认为能跟在贵人身边出人头地,更是多了几分信心。只是公羊式却不是哪个人的踏脚石,待第一个胆大之人上前开始,惨叫声就不住传来,此人斯斯文文的,手上武功却并非他人一般,带着一股凌厉逼人之感,那王敖眼皮微微一抬,接着眼中像是闪过诧异之sè,才又重新垂下了双眼。

第八章 欲结秦晋之好

    嬴政自在这名为王敖的人说完话之后,就已经踏上了那石梯,王敖见他动作,也不说话,转身就朝里走。嬴政提步要跟上去,蒙骜却是气不过,堂堂大秦君王,此人竟然如此无礼,率先走在前头,他眉头皱了皱,提了几步,凑近嬴政身边,小声道:“大王,此人纵然有才,也实在太过傲气了些,不若晾他一晾,改rì再来罢!”

    “背后说人是非,非是君子所为。”那王敖如同背后长了耳朵一般,虽走在前头,但却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蒙骜顿时脸膛发黑,待要发言,那王敖却是转身冲他点点头,微笑道:“到了!”众人对他这表情转变之快还有些愕然,此人刚刚还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如今竟然脸上露出笑意来,情绪变化也实在太大了些。魏辙眉头皱了皱,想到自己之前与禹缭谈话时,这王敖沉默不语的模样,简直与眼前判若两人一般,以他之前表现来看,实在不像是一个轻浮之人。

    “赵氏嬴政,前来拜见禹老先生!”一听那名为王敖的中年人说到了,嬴政顿时整了整衣冠,虽说眼前木门关着,但他却是仍对着门内,深深辑了一礼,那原本带路的年轻人原本低眉敛目的垂着头,一听说他自称,刹时竟然惊骇得忘了做出谦卑状,一下子抬起头来,死死将目光落在嬴政身上,这赵氏人虽说并不常见,可是嬴姓的,却几乎大多数只有王族,更何况当今秦王名讳,谁人不知,就是嬴政!这年轻人身子开始颤抖了起来,原本以为是个有权的贵人,却不料竟然是众人都能听到他那牙齿上下碰撞之时发出的‘咯咯’响声,显然惧怕之极,不过他勉强忍着,没有失态到大喊大叫,倒是令魏辙等人对他颇有些刮目相看。

    “老朽何德何能,让秦王亲临。”一个冷淡的声音响了起来,让徒弟去接驾,禹缭明知嬴政身份却摆出这样的谱,众人嘴角忍不住都抽了抽,对此归咎为世外高人都有这样傲娇的脾气,嬴政也并未对此放在心上,若是自恃有本事的人不摆架子,就跟卖东西明知自己卖的是好东西,却偏偏不喊高价人家就不买一般的道理!

    正说话间,门却突然间开口了,里头却并未有人站在门口处,只是刚刚那声音却像是响在耳边一般,众人都吃了一惊,嬴政心中一沉,知道这禹缭恐怕当真是一个身手不弱的人,既来之,则安之,恐怕纵然就是鬼谷,也不可能做出这样冒失之举,敢当众刺杀秦王!更何况嬴政也不是束手就擒的主,他是自恃自己纵然打不过屋内人,但在蒙骜等人近掩护下,若要逃命却有几分把握,更何况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如今与墨家黄于淳交恶,又罪于歧山那名为楚楚的妖女,相当于世上两大自称侠义之门的人都被自己开罪,秦国如今实力虽强,但墨家之势实在不可小觑,若是墨家与歧山联合,再与诸国联手,恐怕纵然是秦国,也要腹背受敌!

    更何况嬴政也不敢肯定,自己秦国之中还有多少是墨家之人,到时黄于淳振臂一呼,若是自己秦国之人也高喊着刺杀自己,那才真正是动乱!时不待我,若是再多给他五年时间,嬴政有自信自己能将秦国捋顺,民心归向自己,可惜刚平吕祸之rì不久,如今掌控秦国时rì不多,否则今rì又何必顾虑良多?

    一瞬间,嬴政提步迈进大门之时,脑中闪过种种念头,眼中露出幽暗之sè,随即又转为坚定!不论如何,纵然是他如今已将秦国牢牢握于已手,今rì若是得知有禹缭这样一个人才,他也定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依旧是会走上这一遭,如此一来,之前顾虑种种亦是心中杂念而已,禹缭出身鬼谷,其人又身怀异学,不论如此,此等人才,他必不会放过!更何况,他心中隐隐猜测着,那名叫兰陵的少女,神秘莫测,纵然是墨家黄于淳,亦是对此人忌讳异常,当初她脱口而出歧山派少女的名字,显然两人应该是熟识,与歧山门派相熟之人,嬴政心中思来想去,除了鬼谷之外,恐怕再无旁人有这样武功与出身!

    当rì中了那楚楚之计,如今那清冷少女绝世的容貌似是又在眼前浮现!嬴政深呼了一口气,眼中的一丝旊旖迅速因强大意志力而转为清明与冷意,他如今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如今秦国虽说眼见风光,但内忧虽除,可并非完全根治,若不然郑国之事根本不会发生,外患则是更多,嬴政不止是要将这天下一统在自己手中,而且还要将墨家与歧山两派身怀异心之人铲除,这天下只需要一个声音,若是自己为王,眼皮下不可能存在墨家这样的民间武装势力,否则他rì必成大患,如此一来,根本不是他儿女私情之时,纵然是对那名叫兰陵的少女有些好感,可天下未尽掌于他之手,此时当真不是自已该分心之时!嬴政背脊挺得更直了些,魏辙等人安静的跟在他身后,那名带路的年轻人身上力气在听到嬴政之身份时,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可是他却不愿意放弃眼前这唾手可及的机会,嬴政让他带路,并未让他离开!一想到这儿,那年轻人咬了咬牙,鼓足自己生平最大的勇气,硬着头皮也跟了上去。

    “赵氏嬴政,拜见禹老先生!”一行人进门之时,就已经见到端坐于石榻之上,穿着简单青sè儒士衣裳的老人,嬴政并未托大,整理了一番衣冠,这才上前见礼。

    禹缭眼中先是露出打量之sè,接着才像是露出满意之sè般,这股模样,倒是与之前那王敖颇为类似!魏辙等人低垂着头,对这禹缭目光并未看在眼内,唯有嬴政,五感极为明显,却是感觉得到老人目光如疾电般在自己身上转了一圈,却见嬴政态度不卑不亢,突然间倒是抚着那已及胸下的雪白胡须,微微笑了起来:“大王天庭饱满,光润开阔,如纵骨隆起,一气呵成,如伏犀贯顶,蜂准、长目,挚鸟膺,声虽冷却堂正,实乃不可多得的皇者之相!”

    众人心下暗喜,这禹缭据李斯所说,jīng通面相之术,众人听得分明,前几句时都夸嬴政乃是贵不可言之相,后所说蜂准却是指他鼻梁高挺丰满,

    以此时人看来,鼻梁高挺之人乃是极为有能力,易发达;而据上古流传周易之术推理,长目者,智慧过人,极富主见,有卓越而敏锐之能,锋芒内含,这些品质,若要追逐天下,此中条件,缺一而不可,挚鸟膺则是指嬴政体态高大健美,外貌威严而雄壮,这禹缭竟是在夸嬴政样貌!

    虽说外貌美丑乃是上天之意,可是一个人容貌的好看与否,确实能在第一时间给人以极大的印象差别。赵姬为人虽不堪,但她乃是世所罕见的美人儿,否则当初也不至于让嬴楚见着之后就大为倾心,开口向吕不韦讨要,更在分别几年之久后,赵姬回归秦国时,依旧盛宠不衰,足以可见她之美貌。嬴政乃为她亲生,容貌自然是不差,魏辙等人一听禹缭夸奖嬴政,不由都生出一种与有荣焉之感,禹缭话中并无对嬴政反感之意,在众人看来,嬴政此行事情已成大半,更何况禹缭话中所说的皇者之相,则是令众人怦然心动!

    “政何其有幸,能得禹老先生如此金玉良言。”嬴政微微笑了笑,虽说面上是一派淡然之sè,但他心中却是捉摸起禹缭此话蕴含的意思来。

    禹缭此人若是不负他之盛名,说出口的话,该不会如此简单才是!

    见嬴政皱眉深思,禹缭眼中极快闪过一道诡异之sè,却是没有再提此话,反倒是冲恭敬侍于自己身后的王敖吩咐:“贵客来临,虽说馆内简易,但却断然没有让客人站立的道理!”那王敖似是看了嬴政一眼,这才低声应是,从身后取了几个简易之极的蒲团出来,掷于嬴政等人面前的地下。

    魏辙眼珠子都快滚了出来,说这蒲团瞧着不起眼,都是夸奖了它,这几个蒲团都是棕灰sè,已不知用了多少年月,边缘上已经磨出了细毛来,更是显得这蒲团沉旧。魏辙等人倒是无所谓,但嬴政乃是堂堂帝王之尊,竟然这人也要让他坐于地上,蒙骜脸sè有些发黑,额头青筋暴裂,但嬴政却是毫不讲究,撩了撩衣摆,只低声道了谢,竟然便是跪坐了下去!

    此时禹缭置于上而嬴政跪坐于下,纵然魏辙觉得此人实乃人才,但天地君师,此人也实在太过目无君王了些!禹缭却是像对众人心中所想没有察觉一般,看到嬴政举动,竟然长叹了一口气,突然间从石榻之上站了下来:“大王如此胸襟,礼贤下士又有如此雅量,老朽实在是多此一举矣!”他说完,冲嬴政长长揖了一礼,蒙骜等人这才下暗舒了一口气,却不料这禹缭抚了抚胡子,眼中露出一丝诡异之sè,开口道:“大王外貌俊美,富有四海亦不在话下,又有此等涵养,大王人才伟岸,实是令老朽见之喜不自胜!老朽亦听说大王如今中宫空虚,膝下未有子嗣,一后三夫人之位如今还空悬,老朽今rì倒是兴之所致,膝下有一晚辈,姿容秀美,与大王正当匹配之年,若是大王有些意,yù成一段佳话,不知大王亦下如何?”

第九章 首提间谍

    李斯下巴险些掉落于地,在他心中,禹缭神仙似的人物,他神秘莫测,声名赫赫,令自己可望而不可及,他出身鬼谷,应是淡薄名利,不管这尘世俗务,此等谪仙一般的老人,犹若天上老君一般的禹缭,他现在虽说意思表达得极其委婉,可他现在是在为自家大王保媒吧?李斯此时陡然有一种心中不染烟尘的偶像却是落入凡尘的感觉,觉得这世道实在是荒谬得厉害,而与李斯一般摸不着头脑的,还有蒙骜等人,几人相互对望了一眼,都颇有一种无语望青天的感觉。

    嬴政却是并未表现得如同李斯等人一般的吃惊,他这会儿表面镇定异常,实则眼中却是含了探究之sè,盯着这老头子看,未见这禹缭之前,他心中已经肯定这老头子必定乃是后世闻名的尉缭,今rì一见面,更是令他心中增添了几分肯定,这老头非凡人!就连他拿出来几个简单不起眼的蒲团,可是嬴政触手摸到这团面,就知道这东西不如表现所展现出来的简单,咸阳王宫之中曾收藏有一张棕sè熊皮,乃是嬴楚当位之时,吕氏门下食客所献,这熊皮厚实,经久耐用不说,而且若是用以垫榻,还极为舒适,可惜当时熊皮送来之时受损颇多,此时熊凶恶,又力大无穷,若是想要将它皮毛完整剥下,恐怕不是一般人力能所及,最少也得几人拿武器齐上,才能将此畜降服。

    可禹缭所随意掷于地上的蒲团,每块皮虽老旧,可却完整,未见刀剑之痕,宫中收藏熊皮,嬴楚亦是珍惜万分,而禹缭却将这东西随意制作为蒲团,掷于地上,光是凭此一点,今rì来这一趟,已然不虚此行,纵然这禹缭并非历史上那尉缭,嬴政也觉得今rì若是能收此人归为已用,实是天大幸事!

    嬴政此时并未有成家之念,倘若能以此事作为手段,拉笼此人归为已用,倒也不失为一桩划算之事。若是这禹缭出身鬼谷,借以此事与鬼谷结为同盟,恐怕更是利益无穷,对于嬴政来说,以联姻之方式,不过用掉一个名份,而得一人才甚至更多,此笔买卖实在是对他有利之极!他心中有几分意动,面上却是丝毫不显,那禹缭见他沉默不语,只当他是心下犹豫,眼中闪过一丝异sè,接着淡笑道:“不瞒大王说,想来大王身边这小子已向大王说出老朽身份,老朽来自鬼谷,这晚辈亦出身鬼谷,若是大王同意此事,对大王实是百利而无一害,只要大王点头,鬼谷之人从此自是唯大王马首是瞻!”

    一听这话,众人心下皆是吃了一惊,魏辙更是心中火热,若是嬴政能有鬼谷相助,夺取天下又多一分助力,届时墨家与歧山纵然仍有威胁,可要是鬼谷出面,此二派则不足为惧,相较之下,墨家与歧山虽然名声赫赫,但历史总不如鬼谷悠久,若是借鬼谷之势,恐怕天下还得有不少有学之士慕名前来。不过是娶一妇人尔,纵然鬼谷别有所图,但嬴政若是扫平六国,到时坐拥天下,又有何惧?

    魏辙与李斯心中都暗自叫着答应他!可此时有禹缭在,二人也不好光明正大的开口,只是用眼睛盯着嬴政看,那双眼睛里含着的希冀,在场众人都能瞧得出来。嬴政却并未如魏辙二人心中希望的一般点头答应了下来,正因为这条件实在太好了,才令他心中疑惑,更何况不知道为何,他心中明明是知道此举乃是对自己极为有利的,不过是舍弃一个正妻名份,他这一生,一心扑在统一天下的大事之上,根本未曾想过成婚的事,娶哪个妇人对他都是一样,禹缭开口之时,他理智之中是想答应下来,但心底却是想到一个清冷似幽兰般的少女来,那头顿时重逾千金,无论如何也点不下去!

    场面顿时冷静了下来,那带路进来的年轻人一见自己之前带的贵人变成了秦王,而眼前这在息馆驿之中住了几rì的老头儿竟然是鬼谷出身,鬼谷啊,在世人眼中简直无异于神仙居住之地一般,上古时期就有鬼谷传言,一千年下来,鬼谷在世人眼中总是神秘而又幽远的,没料到今rì竟然亲眼瞧见了鬼谷来人,他激动得双腿一软,‘咚’一声狠狠跪坐于地上,这声响声像是打断了屋内沉默的气氛一般,嬴政脸上露出微笑之sè来,眼里带着谨慎:“禹先生如此提议,自然是对政有利,可是政有一惑,须得由先生解疑!”

    “大王请说来!”禹缭见他并未开口答应,脸上像是露出失望之sè,实则如他这样活了这样久的人,就算是一无作为的,都已老成妖了,更何况禹缭此人满腹才学,不可容人小觑!嬴政心中生疑,目光如电间更是瞧到禹缭眼中露出的欣慰之sè,心中突然冒出一个荒谬之极的念头来,他眯了眯眼睛,突然间脸上露出笑意来:“禹老先生此举,政可猜测是鬼谷子之意,鬼谷避世多年,可是有想借此时机,出世之意?”

    此话一说出口,原本还焦急异常的魏辙等人顿时吃了一惊,犹如兜头被人泼了一盆冷水般,激伶伶一下顿时回过神来!

    是啊!鬼谷此举看似让嬴政占尽了好处,可是这天下岂有白吃之膳食?更何况禹缭又非鬼谷子,不一定能代表鬼谷之意,虽说禹缭此人颇为不凡,但鬼谷中人一向都是惊才绝艳之辈,其中并不乏禹缭这般凌然于众人之上的大能者,禹缭之话,恐怕代表的,并不是鬼谷之意!

    众人目光灼灼盯着禹缭瞧,却见他脸上露出笑容来,沉吟片刻,才抬头道:“自然是鬼谷之意!若是大王与鬼谷结为姻亲,类若当年秦晋之好,鬼谷中人若是出世,自然首选大王麾下效劳,如此两利之事,大王可还有何疑惑?”

    这老头子倒也狡猾!他话中之意,确实是有与秦国合作之心,只是照他这样一说,双方相较之下,秦国略为被动,鬼谷若有想要出人头地者,自然是凭人家心愿所选,首选秦国,以如今秦国地位来说,自然也是yù寻名利者最佳所在,而禹缭所说,最大的好处也就是首选秦国而已,算下来秦国与鬼谷合作之好处,也唯有与鬼谷结亲的名声了!嬴政嘴角边露出一丝玩味之sè,若要拉笼禹缭为他所用,禹缭提出的条件他自然是能应,可是既然已让出利益,先机自然不能再掌握在禹缭手中,禹缭为他所用,自然不能乱了主次!

    “禹先生之言,政自是求之而不得!”他说完,见禹缭眼中极快闪过的一道神sè,未待他开口,嬴政眼睛微微一眯,一抹凛冽之sè从眼中极快的划过:“政对兰陵女郎倾慕已久,王后人选,自然兰陵女郎乃是不二之人选!”蒙骜等人只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迷惑之sè,似是不明嬴政为何突出此言,而那名为王敖的年轻人眼中却是异sè连连,就连禹缭脸上的笑意已是收敛了几分,看嬴政笑得云淡风轻的模样,眼中头一回带上了此许谨慎与重视,屋内顿时沉默了下来。

    嬴政也不着急,这才有了闲情逸致打量这馆中房舍,屋内倒是宽敞,可是设施俱都简陋,而禹缭却是在这儿住了不止一rì,足以可见此人xìng情不好奢侈,恐怕用荣华富贵不足以将之打动,唯有以礼相待,恐得他几分真心。嬴政眼中冷淡清明,半晌之后,禹缭突然间笑了两声:“老朽年迈,此等事情恐怕由不得老朽作主,大王若是当真有诚心,不妨哪rì去鬼谷走上一遭,恩师早已在鬼谷之中等候大王多时!”

    这话的信息之中,竟然是蕴含着鬼谷子仍在世间的消息!禹缭须发皆白,一瞧就已经是耋耋之年,恐怕魏辙所说百岁之龄而远不止,他既称恩师在世,恐怕鬼谷子如今年岁已不知几何!嬴政眼神微动,这世上竟然当真有人活了如此长久的岁月,这个消息不得不说令他心中微微动容,若是鬼谷子当真活于世百载之久,看来长生也并非一些民间术士虚构,只是方法略有不同而已!长生之事,令魏辙等人俱都面sè一变,李斯更是目光中闪动着憧憬之sè,一时间竟然屋内没有人再开口。

    嬴政心中闪过种种念头,但他心志坚定,很快就从这样的诱惑之中醒悟过来,面sè转为果断坚毅,之前的向往仿佛昙花一现般,他知道今rì与禹缭说纳后之事已告一段落,当下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反倒是突然间起身朝禹缭揖了一礼:“今rì冒昧来访,只因政不愿与先生失之交臂,唐突之处,还望先生海涵!”他这样彬彬有礼的表现,令那中年王敖脸sè略有缓和,虽然一张脸上仍然毫无笑意,但至少目光已经柔和了许多。禹缭抚了抚长须,亦冲嬴政拱手,又令徒弟再放一软垫出来,自己亦是跪坐在了嬴政等人面前。

    这样表现,证明了他心中对于嬴政的招揽其实是有同意的倾向。嬴政纵然不像禹缭擅长周易与推理之术,但他这一生始于逆境之中,最会察言观sè,一见禹缭这表现,他就知道自己今rì定会不虚此行。纵然今rì恐怕不谈鬼谷之事,光是这对师徒,肯定是会留在秦国之中。嬴政嘴角边露出若有似无的笑纹,似大理石般冰冷而深刻的俊美五官因染了笑意,顿时柔和了些许,他纵然是跪坐于地,可是背脊挺得很直,宽阔的肩膀将一袭简单的麻布深衣穿出他独一无二的气势来。

    “当今天下之事,不知先生对于秦取六国如何看?”既然禹缭表现出有投诚之意,嬴政自然也要看他本事,虽说魏辙已说此人见识不凡,嬴政心中也觉得他应该是历史上的尉顷,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禹缭并不意外嬴政的问话,甚至在他已经表现出投诚之意时,就知道嬴政问自己对天下大事看法是必然之事,可是他却没料到嬴政开口问的,却是如此的**显示其野心勃勃的话语!禹缭目光深深看了跪坐自己不远处的年轻君王一眼,秦王刚及冠礼不足三年时光,如今亦只是弱冠之年,可是气势却已凌厉至此,他进门之时跪坐的位置并不是最显眼的所在,可众人的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在他身上,实是天生的王者之范!禹缭深呼了一口气,一双沟壑纵横下的眼皮下闪烁着睿智而明亮的光彩,嬴政对他的注视不躲不闪,甚至嘴角边还含着笑意,仿佛他刚刚问的不过是一句平常之极的话而已。

    “老朽以为,今秦取六国时机已将成熟,如今以秦之强,诸国相较之下类似郡县,大王贤明,秦国亦人才济济,武有蒙骜、李牧,文有魏辙,大王实在如虎添翼。可诸候虽弱,但若合纵一体,出其而不意,秦国必受肘制!纵然秦国强横,可若诸国合纵,秦国亦是难办,如古时先国诸候强横之国灭亡般。”禹缭顿了一下,他外表虽瞧着年纪已大,但丝毫无老迈之态,众人听他开口,颇有一种此人豪气干云在指点江山一般的感觉,就连初时还略有不满的蒙骜听到他开口说话,亦不由自主的冷静下来倾耳细听。

    “而当今诸候之中,虽名为六国,但赵国已名存实亡,赵大将之中,唯有李牧与廉颇二人最为出众,亦是可成大王威胁,可是李牧已降,为大王所用,廉颇怒走,赵国并不足以为惧,实剩五国而矣!老朽以为,此时大王初掌权不久,若用兵,难免令秦国百姓赋税加重,若与合纵之诸国硬碰硬,颇为不智,亦突然造成损伤,不若用智取,不止大王不过付出最多三十万金,以贿赂诸国之中权臣,恐不费大王兵卒,亦可轻松瓦解诸候合纵也!”………………………………………………要出去,提前传,虽然乃们是不厚道滴人,昨天收藏赤果果连十个都没破,反倒减三,可厚道滴我仍是四千字两个瘦弱的更了。。。今天五一节,大家五一快乐,劳动节勤劳的我却木有休息,所以,求下推和收。。。求求求求求。。。

第十章 选楚国的原因

    嬴政一听此话,心中其实暗赞禹缭果然人不可貌相,出的主意即损却又高明!谁能想得到这个一脸正气昂然的老头子,说出口的竟然是让他使谋间之计的话来?不过如此一来,亦正中他下怀。嬴政行事,凡事不拘泥于小节,此路不行,自然得另觅溪径!

    统一六国,亦并非只有全部靠杀戮与苦战才可成,有时谋略亦是战争之中不可缺少的一部份!之前他手下人手中,蒙骜等人是猛将,可蒙骜毕竟不是专门策士出身,魏辙于兵事上虽有见解,可他心思却是放在天下庶民布衣身上,李斯等人身为文臣,纵然说起话论起谋计来,嘴皮子可以说得一套一套的,但到底没有真正接触过兵事,如今禹缭的上门,倒当真是给他解决了一桩难事!

    禹缭此人既不假道学,亦没有妇人之仁的狭隘与自命清高的不凡,能说出以间破合纵之计的话,足以可见此人确实有本事,并且又神无迂腐之气!嬴政心中满意,但脸上却依旧淡淡的神sè,手指无意间转动着自己拇指着戴着的玉板指,一边开口问道:“依先生之见,若要破诸国合纵之计,若以间谋,先以哪国为首最为妥当?”

    虽说从嬴政表情瞧不出来端倪,不过禹缭却对自己的看法极为自信,只是对嬴政年纪轻轻却喜怒不形于sè的心机又更多了一分体会,听闻他问话,登时笑道:“老朽愚见,以楚国为先最为佳!”

    “愿闻其详!”嬴政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眼中凌厉之sè一闪而过。在他看来,也是先以楚国开刀最为佳,禹缭此话在他看来说得极为妥当,不过也正因为太过妥当了,才令他心中稍有些冰冷,这种感觉如同被人看穿了心中所想一般,极为不好!嬴政忍下心里的yīn戾,这才平心静气的开口。

    “楚国考烈王熊完新丧不足一年,世人有传言,说新立幽王乃非考烈王之子,实乃是四公子之一,chūn申君黄歇之子!”禹缭说到这话时,眼皮微抬,看了嬴政一眼。蒙骜等人见他说到这儿停顿,不约而同心中都是一紧!世人谁不知秦王政生身之母赵姬乃是当初吕氏身边一姬妾,后被公子嬴楚看中,索要而去,坊间传言,亦有说嬴政为王,名不正言不顺者众,嬴政经历与这幽王熊悍颇有类似,这禹缭当真是哪壶不开,专提哪壶,故意在人家伤口上撒盐!

    魏辙等人冷汗淋漓,尤其是李斯,身子不由颤抖了一下,险些没跪坐得稳,一头从垫子之上栽了下去。在眼前众人中,他是深知嬴政心机与手段者,嬴政对于自己的生身之母赵姬亦能如此狠心,最后吕氏与赵姬等人的惨况,足以可见他对赵姬的恨意,这禹缭竟然还敢故意当他面提这岔,难道他不知大王此人最是睚眦必报?李斯脸sè苍白,突然有些后悔起自己今rì为了对付韩非生出这样一个念头来。他心中清楚,嬴政对于人才,一向极其宽容,譬如李牧,禹缭出身鬼谷,其人又有绝世之才,嬴政纵然心生狠戾,亦不会对他如何,不过禹缭是自己介绍……他当下生出一种极为不妙的预感来,顿时后背吓出一身毛白冷汗!

    嬴政这会儿心中确实不悦,他眼中血光闪过,但随即又生生将这口气压了下去,眼里极快恢复了清明。禹缭见此情景,颇为满意的心下暗自点头。嬴政身世,他自然是一清二楚,坊间传言他亦早有耳闻,今rì有意在嬴政面前说这话,不过是看他忍耐之力与表现而已,若是嬴政暴躁大怒,纵然他有才能亦有野心,可是这样的君王不擅隐藏情绪,心情又大起大落,欢喜之时亦容易对人至诚以待,可若是一怒之下,就恐他哪rì翻脸不认人!

    禹缭胆子儿发毛的撩了一下虎须,见嬴政身体只是微微僵硬了一下,气息竟然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顿时心中大感满意,嬴政如此冷静隐忍,才是一个真正合格帝王。须知普天之下悠悠众口是堵不住的,若他连这点涵养与心胸都没有,纵然得到天下,亦是难以守住!

    虽说嬴政今rì考他才能,可是禹缭若想投靠明主,这考验亦是双方的,如今看来,嬴政表现确实不愧为一个冷静而谨慎,有野心却也懂得隐忍的君王,这几种优秀的之极的品质混合于他身上,令禹缭实在是心中满意,认可了他乃是一个值得自己效忠之君主,当下说话也不再停顿,直接道:“老朽山野匹夫,若有罪于大王之处,还望大王海涵!”禹缭说完,起身冲嬴政长揖了一礼。嬴政跪坐于蒲团之上,并未避让,而是坦然受了他这一礼,禹缭既要效忠于他,纵然是话语之间有计较,可他冒犯君上却是事实,若他要投于嬴政麾下,这一礼是他必须得行,否则目无君主,往后纵然君臣共事,心中亦有疙瘩,嬴政受他一礼,亦有承认此事就此揭过之意。

    两人心中对这过场都是心知肚明,禹缭更是满意,复又重新跪坐下去,肃然道:“楚幽王身世之迷正可用以生事,如今楚国舅李园得势,与chūn申君隐隐有分庭抗礼之势,只是黄歇积威已久,虽非楚王,实行楚王之权,考烈王虽死,但chūn申君在,就如楚王未丧。老朽以为,可从此事而下手,以离间其二人,若能间其二人之关系,楚国到时自顾且不暇,又何尝有闲心与诸国合纵,对抗秦国?而考烈王熊完并非只得一子,除去身世大有问题的幽王,而楚王太后另有与熊完亲生一子,以及熊完王宫之中另有一庶子,公子负刍!”禹缭说到这儿,众人几乎已经都明白他话中意思,这老头子亦非省油的灯,他是想借用当初夏姬授樊於期之手法鼓动成蟜叛乱之事,用在楚公子负刍身上!

    李园献妹于chūn申君黄歇,又鼓动黄歇将当时传说已有身孕的王太后李姝(姝代表美女的意思,不是李园其妹的名字)赐送于楚考烈王,世人皆有流传李园凭妹而贵,若是有流言传出,楚幽王熊悍身世便经不得有心人推敲,在此情况之下,纵然庶公子负刍无意与嫡长兄争王位,恐怕听到此处,亦由不得他不争,如同当初的成蟜一般,纵然他想安份度rì,恐怕时势也逼得他不得不乱!如此一来,楚国祸起萧墙,纵然李姝其后再生熊完亲子熊犹,公子负刍心中恐怕亦是不服,如此一来,楚国自顾不暇,再加上chūn申君黄歇若死,六国合纵之意图,不攻自破!

    确实是一个釜底抽薪之妙计!

    当下,魏辙等人看禹缭目光之时,便已经带上了崇敬之sè。虽说禹缭此举,在此时世人看来略有卑鄙之嫌,但不可否认,此计着实妙,不过是花费些金子,命人鼓动公子负刍而已,若是事成,公子负刍造反,到时纵然chūn申君手段通天,在此情况之下亦是难办,确实是天大好事!

    而禹缭第二个想法,则是可以由楚国下手,是隐隐有制约楚姬之意,楚姬乃是楚国之贵女,虽说乃是外嫁妇人,但秦国之中还有昌平君熊启从旁鼓动,难保哪rì楚姬不心生异常,华阳夫人楚姬昔rì深得孝文王嬴柱宠爱,就连立嗣之事亦能依从妇人之意,足以可见楚姬之手段,当初嬴楚又是靠此妇上位,如此算来,楚姬实是嬴政嫡祖母,若她有心,嬴政孙子身份,实在让他大受制约,若是不孝,恐怕要遭天下人口诛笔伐!

    楚姬如今虽然表面看来安份,可是她当初由嬴柱身边第一宠姬到三夫之一,又扶持嬴楚上位,若说她心中没有野望,恐怕只要心中明了的人都不会信。楚姬如今被嬴政压制得有多厉害,就证明她当初的野心有多强烈!可她如今的情况却是生生将她当初的野望死死压住,只是苟且偷生,若是让她得到机会,她下手会比谁都狠。自古妇人虽然不受看重,但妇人之力嬴政却也不否认,他也早有彻底剪除楚姬党羽之心,可惜自赵姬一死,楚姬则死守甘泉宫,轻易不肯踏出一步,让他一时找不到机会,若是楚国能灭,楚姬一翼自消,纵然她再有天大野心,亦不足成事!

    看自己只说一句,嬴政就已经接受,禹缭脸上也不由露出笑意来,秦王善于接纳旁言,对他这样的谋士来说,实是最好不过的事情,因此接下来所说的话更是痛快了许多。众人谈论一阵天下大事,禹缭身份与本事嬴政心中有数,待商议完伐楚之事,双方都已有意向,他也不再顾左右而言其他,直接起身道:

    “政如今初掌权,秦国之中忠心能用者少,若是先生愿助政一臂之力,政愿以上卿之位相待,不知先生意下如何?”…………………………………………我愁,还差二十个收到五千,原来以上个星期天就行的,谁知今天都周四了,竟然还差二十三个-。-望天…………求收藏和推荐票。。。两个不要钱的,各位走过路过跑过的亲们,点了吧。。。。。

第十一章 名为羌廆的年轻人

    秦王亲自出口相邀,禹缭原本就为此事而来,若是不应,刚刚也不会说如此多话,这会儿见嬴政开口,自然是一口就应下。他活到这把年纪,虽说已看淡名利,但他膝下还有一徒弟,正值壮年之时,本该出仕用胸中所学做一番大事,如他一般闲云野鹤藏迹山野之中,从此默默无闻,未免可惜,更何况鬼谷一向讲究顺势而为,先出世而后避世,若无一番历练,纵然年老之后王敖归隐山林,心境之中亦留下遗憾,若是如此,不如自已此时趁着心未定,不如助他一臂之力。

    而秦国在诸国之中,实力最强,眼见秦国逐鹿天下之心人皆尽知,在秦国之中,必有他们师徒用武之地,而嬴政又素有贤名,只是不知秦王为人究竟如何,禹缭这才带了徒弟想过来一探究竟,更何况还有私人因私夹杂其中,禹缭这才在咸阳待了六rì之久,今rì魏辙有意相邀时,他才会欣然应允,若是嬴政当真礼贤下士,必会亲自求见,而嬴政若是浪得虚名,纵然秦国强横,禹缭也并不打算在秦继续久留,今rì与嬴政会晤,禹缭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才算真正决定留下来。

    他瞧得很清楚,嬴政此人xìng格坚毅隐忍,想要招揽自己之时竟能以一国之君身份,如此纡尊降贵,这样的人一向都有大野心,平rì蛰伏则已,若是一鸣,必定惊人!虽说眉宇间森冷之气重了些,但若是看在那位晚辈的份儿上,若他往后得天下之时肯爱惜百姓,些许瑕疵也非不能忍耐,毕竟人无完人!

    双方都已谈妥,谈起话来自然是事办功备,顺利之至。待嬴政起身告辞之时,已是过去足有两个多时辰。嬴政来时禹缭故意考验这位君王品xìng,因此并未迎接,只是令王敖相迎,可此时他已为人臣,君臣之道禹缭心中清楚,身份转换之下,他也起身跟在嬴政身边,准备送他出门。虽说今rì答应嬴政之邀,但他还有话与王敖交待,待得明rì走马上任,才会迁入嬴政赐下的府中,因此今晚师徒二人仍是歇在馆驿之中。

    一行人至房舍之中出来,外头大堂之内已经是东倒西歪睡了一地呻吟惨叫的人,堂内原本摆放整齐的案几早已由人抬到两边叠好,露出中间一片宽敞之极的空地来,公羊式此时正仗剑立于其中,他身边一溜倒在地上起不来的人,脸上带着温煦的笑意,一见到嬴政出来时,手中长剑一收,动作潇洒利落的将长剑又挂回腰侧,连忙朝这边赶了过来。

    “主公事情可已谈妥?”公羊式笑容温文尔雅,但此时任谁也不敢再小看这个看似文弱书生,实则下手黑辣无比的中年人。虽说地上还躺着不少的人,但也有那忍得疼痛的,呲牙咧嘴的站了起来。嬴政点点头,眼神漫不经心的在场中扫了几眼,虽说这些人中没有出类拔萃的天才之辈,可好些人若是进入秦军队伍中,亦是已经够格。今rì与禹缭说上一通话,让他心里隐隐生出想要组建一支间谍队伍的打算来,禹缭身边那名为王敖的中年人身手不差,这谋间一事又是由禹缭亲口提出,若是组建一支队伍交给他,恐怕能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可有合心意者?”嬴政声音清冷的开口问了一句,公羊式迟疑了一下,眼里露出坏sè,摇头道:“回主公,并无大能者!”嬴政一句话,他已闻弦歌而知其雅意,在他看来这馆中实在无甚人才,但有几个却是蛮力颇大,只是不知品xìng如何,又能否吃苦受累,因此有意出言否决众人,场中原本不管揉着腰‘哀哀’直唤者,或是勉强支持着站起身的人,一听他这话,都不由对他怒目而视,有几人大声喝道:“先生身手不凡,某等心生佩服,然士可杀不可辱,某等败于先生之手,纵然将这条xìng命交于先生手上,亦不会皱半下眉头,可若先生出言辱某,纵然某技不如人,亦要再向先生讨教几招!”

    说话之人声音洪亮而厚重,夹杂着一丝怒意,公羊式眼角余光依稀能看到一个身材瘦弱之人,约摸二十来许,还捂着胸口,脸sè涨得通红,直直盯着他。嬴政微笑,眼里一片冷意,他今rì出来已经够久,不yù再多加停留,公羊式知他心意,揖了一礼,回头大声道:“不服者,尽可如数站出!”他话声平和

    ,可是语气里却带着说不出的蔑视之意,当下许多人面孔涨得通红,但想到他手段,有人悄悄揉着伤处,已经打了退堂鼓,脚步不自觉的往后退。刚刚那大声说话的青年,与许多血xìng浓重者,满脸屈辱之sè的站了出来,倒是好胆sè!

    干间谍工作的,需要的就这样的胆sè!嬴政冲李斯点头,自己却已经双手倒缚于身后,朝馆门处走了出去!

    李斯走到那群站出来的人中,也许是之前公羊式出乎人意料的表现,让这些人心里觉得李斯这样外表儒学之士者,说不定也身怀武功,因此看他走来,众人满眼jǐng惕,不由倒退了几步!李斯哭笑不得,但被人害怕的感觉却极好,他咧嘴笑了笑,看到前头嬴政领着蒙骜等人已走远,也怕与大王离得远了等下马车被驱走,魏辙那老头子黑心黑肝的,这样的事他肯定做得出来,因此长话短说:“尔等出列者愿意随吾家主公者,可跟随上来!”他一说完,那些还满眼jǐng惕之sè的人,顿时愣了一下,接着脸上露出狂喜来,见李斯不回头的走了,众人相互看了一眼,连忙相互扶持着走了上去。

    行馆内安静了半晌,待嬴政等人一走,突然有人大声嚎叫骂咧了起来:“早知如此,某也出列!”

    “是极!

    竟然挑选人如此草率,想来此人身份纵然再贵,亦是贵不到哪儿去!”许多人心下暗骂,原本以为是一条直通青云之路,谁料被打了一顿还伤药费自包不说,职业又没谋成,心里憋屈不已。若是众人都没被挑选上也就罢,至少大家待遇都相差无比,想着心里也平衡,可如今明明有不少人跟自己一样落魄者,打了一顿之后又被贵人看中,众人心中的郁闷之感可想而知,又将那打人的公羊式骂了个狗血淋头,虽说仍是还想开口再骂,但想到嬴政凛冽逼人的气势,许多人害怕惹祸,那些污言秽语到底没敢出口!

    那带路的年轻人立于门口处,呆愣了半晌,对馆内炸开锅一般的情景视若罔闻,满脸失魂落魄之sè,想到之前在馆内房舍之中听到的话,他此时心内陷入天人交战中,一边想着要追随嬴政而去,他知道这个机会难得,若是错过,依他无人推荐的尴尬,恐怕终身都无出头之rì!可是另一边却是提醒着他要冷静,秦王年少,更何况自己相较他身边诸人,类若泥尘,秦王身边人才济济,一名不见经传者都将馆内众人打得起不了身,自己何德何能,只有一身胆气,如何与人相较?若是贸然前去自荐,恐怕是落人笑柄不说,还恐惹秦王不快!

    先前在馆中之时,嬴政光是凭着满身气势,便将他压得浑身难受,此时一想到要鼓起勇气自荐,竟然双股颤颤,心内退意油然而生!这年纪人正在纠结之时,那头馆外候着的几人却已经想要上前侍候着贵人将马车套上,赶车的车夫嘴里吆喝了一声,马儿嘶鸣之下,他只听到车轮转动的响声,年轻人心内一片空白,他只听到一声像是属于自己,又像是陌生之极的声音颤抖着开口:“贵人稍且留步!”

    公羊式背靠车身,坐于车外,见到那原本低垂着头的年轻人开口,眼若闪电一般,朝馆门处看了过来。年轻人心跳如擂,目光却是由一开始的慌乱,到最后的坚定,他四肢冰凉,努力忽视周围人惊讶而又骇然的目光,拖着沉重之极犹若灌了铅般,却又坚定至极的步伐朝那已经准备调头的马车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

    “贵人,奴名羌廆,虽不才,愿任由贵人驱驰,愿为您甘脑涂地,只求贵人给奴机会!”

    嬴政靠在车厢里头,听外间那结结巴巴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微微闭了下眼睛,脑海里迅速有了答应,是刚刚带路的年轻人!虽说那人只说过几句话,每回话也并不太多,但他主动的态度依旧是让嬴政心中将这声音与此人挂上了勾,只是那年轻人一瞧就是无甚本事的,纵然空有满腹野心,但若没有与之匹佩的本事,这些天大的志气,说来也只是笑话而已。嬴政眼里寒光凛冽,倒是突然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来,脸面越发冰冷,当时他也曾如这年轻人一般,有满腔抱负,努力过,最后结果也不过是含恨而终,来到这样一个战乱之世!

    原本不yù理睬,要拒绝的态度刚在心里浮现,嘴里却已经开口:“你有何长处?”

第十二章 前尘往事

    那年轻人听到嬴政声音,顿时心中一阵狂喜,嘴唇都颤抖了,原是想立即开口,却是心里激动得张不开嘴来,他深恐嬴政等久了心下不耐,不由死死挣自己一把,登时剧痛袭来,他长呼了一口气,涩声道:“奴如今虽无本事在身,但只要您愿给奴相会,奴必定尽心去学,对您誓死效忠。”许久之后,车厢里一阵沉默袭来,年轻的羌廆满脸换房掩饰不住,眼眶一热,一股热流险些就流了出来,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死死将嘴唇咬住,一双眼睛却是倔强的盯着马车看,脚步不肯后退一路。

    到了这样的地步,进一步登上云端,退一步则永陷泥泞!他不愿意一辈子被人踩在脚底,只做一受人瞧不起的门倌,若是他有机会,他必定努力,不会比任何人差!羌廆脸sè苍白到近乎透明,在这个清冷的月sè之下,他越发觉得自己身边冷静得厉害,许久之后,一道略有些冰冷的声音,却像是一道光明,照进他寒冷如冬却又黑暗似夜的心里:“既如此,你先跟上吧!”

    羌廆愣了半晌,像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半晌之后,马车轮子‘咯咯’的转动了起来,公羊式斯文儒雅的脸随着马车的转动,渐渐离他更近了些,虽不知嬴政为何瞧上了这个沉默又有些瘦弱的年轻人,但大王已经开口,公羊式依旧是温和的冲此人伸出手来,朗声笑道:“既然主公有令,还不赶紧上来?”

    本能反应的握住那只探过来的手,羌廆脚下一空,一股力道轻飘飘的就将他带到马车上头,直到后背撞到了身后坚硬冰冷的车厢壁,羌廆这才回过神来,脸sè兴奋得通红,他没料到,那样一个高高在上的王,因为自已这样一个卑微人物的哀求,竟然给了他这样泼天似的机会,羌廆心内隐忍多时的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他抹了抹眼睛,表情有些倔强的接过车夫手里的缰绳,面对公羊式的诧异,他只是淡淡道:“大王许奴以机遇,奴虽不才,但却不肯半事不做辜负大王隆恩,纵然是驱马之事,还望先生让奴做,以表心内感激。”

    公羊式默不作声,只是点了点头,马车突然加速,身后带着一群呲牙咧嘴的人,渐渐消失在夜幕里。

    对于嬴政为何要招揽那名叫做羌廆的年轻人虽然众人多有不惑,但为臣之本份,在某些时刻并不需要质疑君王的命令,不过是个年轻人,若他肯上阵杀敌,如今秦国之中,还怕没有机遇与爵位给他?

    蒙骜先将嬴政送进王宫,因王宫之中只能歇除妇孺侍人,除了大王一人,绝不能留半个男子以乱宫闱,所以那些新招来的几个游侠与名为羌廆的年轻人只跟着蒙骜一块儿回去。

    第二rì,秦王下召册魏人禹缭为国尉,掌刑狱之责,这个消息一出,顿时全国哗然!以功爵之位来说,这国尉一职不过居于将位之下而已,当年的武安君白起就曾从左更、国尉,最后升至大良造,可当年的白起是因为一步步立下赫赫军功,从尸山血海里滚过,又立下那样天大的功劳,才官至大将,这老禹头子凭什么一下子就稳稳压在众人头上?

    一时间,秦国之中许多憋屈多时的人,不时要求见大王,秦国许多朝臣心下胆寒,嬴政如今信任他国之人,当年吕氏提出驱逐六国食客之时,他曾压下不表,而曾提出这个建议的吕不韦,险些被人骂到地底,最后闹到一个门庭萧条,人竞相争走的情况,最后还饮鸠自尽,虽说大王隆恩,未赐他死罪,但例子还摆在这儿,当年的出头鸟早已被一箭打了下来,众秦人心下惶恐不安,可是眼见大王重用六国人之心渐明,不止是那李牧得以封君,就连如今得用的李斯亦是楚人,蒙骜一族虽在秦国立根多年,但只要是老人,就知蒙氏原是齐人,只是昭王时期才携家带口前来投奔。

    如此算下来,如今嬴政心腹,竟然未有一个是秦国之人!若是长此以往,君王身侧岂非没有秦人立足之地?郑国之事大王维护之心明显,韩国再送来了一个韩非,魏人禹缭又从天而降,被越级册封,秦国人心下不满,每rì也顾不得心中对君王的惶恐与害怕,每rì总有几个候在宫门前,只求赵高通报。赵高最近很忧郁,若说他当年被逼着断子绝了孙,心中肯定是不甘的,对嬴政有恨,不过更多的,却见这些年见过他手段之手,深深植入骨子里的畏惧,秦国朝臣们每rì候在章台宫殿前那宽阔到几乎望不到边际的广场上时,想要往他怀里塞着美玉与珍宝,让他向嬴政求情的时候,他想接过来,但不敢!

    “赵侍人,烦请通传一声,说臣等yù见大王!”章台宫前的广场上已经站了十来位穿着深衣,面sèyīn沉的老臣,他们当年也曾或多或少与吕氏沾上过关系,当年吕不韦权势滔天,谁能料得到他风光不过十数年,倒台如此之快?如今这批老臣因当年有过污点,在嬴政面前自然说不上什么话,他们心中亦清楚,若是继续如此坐以待毙,恐怕不出十数年,秦国之中就会换上一批忠于秦王的有识之士!毕竟当年嬴政年幼之时,还能以年少劣势,一举扳倒野心勃勃的吕不韦,对付这些朝臣,已经手掌大权的秦王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

    “晋公,大王如今有要事在身,奴如何敢前去打扰?”赵高一边拒绝着,一边又将他塞进自己手里的玉诀还了回去,心下兀自可惜,这玉虽然他没有亲眼瞧见,但触手摸到依稀可能辨别出jīng致的鱼形纹路,触手细腻温润,竟还带着淡淡的余温,似是暖玉,纵然成sè略差一些,光凭这玉质与那手雕工,已是价值不菲!可惜纵然有命去收,却亦没命把玩!赵高心中清楚得很,嬴政看似如今对他信任有加,可他心里却是一个冰冷无情之人,若是自己犯错,根本不会因为自己侍候他多年而另眼相看,多加宽容!

    皮笑肉不笑的打发了一应在广场上的候着的众人,赵高转过身时脸上的笑意迅速转为yīn沉。殿中嬴政跪坐于案几之旁,纵然是无旁人之时,他若是跪坐,必定是腰背挺得笔直,整个人如同一柄即将出鞘的长剑,锐利逼人!此时候在嬴政身边的,正是如今已侍在他身侧的韩非,因这几rì忙着禹缭的事,韩非还未正式走马上任,平素要做的事,也就是与嬴政探讨一些杂事而已。赵高进来之时,嬴政头也未抬,一头黑乌似泼墨般的头发一丝不苟的用玉冠固定在头顶上,上了发油,这样的规整,越发显得贵气凛然,那自玉冠穿下的金sè丝带转着脸庞的轮廓垂于两肩侧,面容俊美,不怒自威。

    “外候之人,可是已尽数离开?”嬴政头也未抬,案几上呈放的香炉里渺渺燃起青烟,给他面容布上一阵轻雾,朦胧的,有些瞧不真实。赵高听他声音,身体下意识的紧绷,恭敬答道:“还未曾,只说要见大王之面,才愿归去!”赵高嘴里恭敬说着话,心里却是想着那鱼形的暖玉来,下意识的想开口说上两句,但一想到上回板子加身之滋味儿,那嘴唇却是死死抿了起来,不肯轻易再开口。

    果然吃过一回亏,学得倒也快。

    嬴政冷冷勾了下唇角,一双眼眸似寒冰一般,站起身来,踱了几步,赤sè木履踩在光鉴可人的地板上,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赵高态度更加谦卑,几乎下巴点到了胸前,嬴政不紧不慢的在大殿中朝门口处走去。韩非连忙起身,褛着腰跟在嬴政身后,那广场处依稀能见着几个站在下被广场衬成小黑点的人群,嬴政是练武之人,眼力极好,从中竟然是瞧到了一个熟人,不由转了转手上扳指,脸上似笑非笑:“李平?”

    那曾经还让他有些兴趣的大将李平也站在人群之中,虽说他一早已表现出对他国排斥的态度,但这群人能想到用他作伐,也当真是不容易了。嬴政望着远处看了一眼,随即收回目光,淡淡又朝殿内行去,一边开口道:“政yù封卿为客卿,不知韩卿意下如何?”韩非其人有才,不过此时还得看他能做到什么样的地步,客卿一职是秦国专为他国之人所设的一个官位,其职位自尊荣来说,仅次于三公而已,不过实权不止与三公不能相较,就算是比他低上几等的,权利亦有所不如。

    韩非闻言愣了一下,接着又笑了起来,拱了拱手:“臣,定当,不辱大王之令!”他这几rì来被嬴政逼着说话,倒不像之前一般说话有些结结巴巴,反倒是流畅了许多。韩非口疾天生并非多严重,只是当初在韩国之时并不受君父之宠,再加上年纪渐长,一旦开口受人嘲笑,因此才显得口疾特别严重,若非必要之时,他轻易不肯出口说话,就怕看到旁人轻视的眼神,以致心结越深,口舌更不伶俐。

    ………………………………………………这两天感冒中,要死不活的,码字也没啥jīng神,等好些了,会多更一些。。。

第十三章 临行

    如今到了秦国,嬴政将他当做普通人一般,若他有满腔已经鳖了多时的长篇大论,就须得自个儿说出来,嬴政不受他手刻与羊皮,反倒一切让他亲口直言,韩非本来聪明,一明白嬴政意思,心下也感激,又不愿负了他知遇之恩,不止在王宫之时与嬴政谈话已见流利,每rì回赵国馆驿,还会自个儿念书许久,刻苦勤练口舌,成效明显。

    嬴政点了点头,又与他说起禹缭之事。“禹公当年与你恩师有故,你若得闲之时,可与他多加亲近一二!”

    如今禹缭为尉一事已成定局,虽有秦国各大贵族与朝臣进言,但嬴政心志坚定,不是轻易会被人支援之辈,韩非心中知道他是打定主意要将禹缭师徒留下来,听他说这话,知道嬴政是觉得他初来秦国,根基极浅,再有郑国一事恐遭人为难,在与他找靠山,心中不由感激涕伶。韩非这一生大多遭受人冷眼与嘲笑,纵然是韩国之中自己的骨肉至亲等人,心里亦是瞧他不上,明里暗里没少欺辱过他,嬴政的心意顿时令他恨不能誓死以报,自然连连答应。

    禹缭师徒走马上任,嬴政背地里已经开始着手布置谋间之事,虽说当初禹缭主意是好,可是这谋间之人却是极难寻找,为间之人若是被发现,恐怕难逃一死,就如当初的郑国,韩王用心被人揭发之后,秦国之中呼吁处死郑国之声浩大,而今各国对秦人虎视眈眈,若是事败,谋间之人难逃活命!

    嬴政召集众人,为此事妥当人选而斟酌,应召前来的蒙骜等人亦是满脸凝重之sè,禹缭却是满不在乎的拂了拂银白长须:“无妨,老臣师徒自来秦国得大王看重,一事无成却先得恩惠,此事就由子敖去!”众人对他此言有些惊讶,嬴政却是早已猜到。禹缭一把年纪,还出仕,不是为名利就是另有所图,而这两者他若当真如同魏辙所说,最少有百岁高龄,一百年前又曾在魏国出仕,那他两者俱都不缺,唯一的目的,他应该是为王敖而来。

    王敖初来乍到,若想居高位服人心,他就得立下大功!而灭国之军功,无疑最大!

    李斯安静的跪坐到案几之后,低眉敛目,心中如乌云堆压,深恐嬴政目光落到他身上,因这为间之事他也不是头一回为之,先前吕不韦就因他卧伏于身边,四处暗算最后自掘坟墓,李斯口才与心计自然是不用多说,原本他对于自己能立下这等大功心内也不是没有沾沾自喜的,可此时一旦又有了这种用命去拼富贵的机会,他却深恐嬴政头一个将他给记挂上。当年呆在吕不韦身边,是他绝境之时拼命一博而已,rìrì不得安心,深恐哪rì自己身份被人揭发不得善终,那样的rì子他实是过够了。

    嬴政先前对他所为也颇满意,李斯原本还飘飘然,可此时却深怕被点了名,只恨不能将头脸都埋进胸前去,不叫人将目光落到他身上。他原本是楚人,又是曾有过为间经验,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他都是前去楚国说服李园闹事的最佳人选,楚国之中他有亲故旧交,纵然回楚,亦是显得名正言顺。李斯越想,越是觉得心里发慌,先王为间者,最后没几个能得善终的,纵然是大名鼎鼎,出身鬼谷的苏秦,最后也因为间之事,得车裂之刑而死!纵然苏秦在生时口舌灿生花,最后亦落得这样一个下场而已!车裂之刑李斯曾亲眼见嫪毐受过,那样的情景,旁人生受也就罢了,若是落到他自己身上,便是想想也胆寒的!苏秦纵然如此,更何况是他李斯,何德何能敢与鬼谷之人相比?

    他正害怕之时,却冷不妨听禹缭自行请命,顿时心中不厚道的松了口气,连忙将背脊挺直了些,引来对面跪坐魏辙咧嘴一笑。他虽没发出声音来,但那表情怎么瞧都像是在嗤笑他,李斯脸颊发烧,心里越发觉得这老魏头子可恶,不过纵然是丢面子也比丢面强,他心中虽然不好意思,但仍厚了脸皮,装出认真恭敬的样子。不过到底事情还未尘埃落定,是否王敖出使如今说来也嫌太早,李斯心情复杂,忽喜忽忧,倒没多久就将魏辙的嘲笑掷于脑后。

    “此行危机重重,禹公还请三思而后行!”嬴政虽知禹缭打算,但此行实在太过危险,王敖此去是死是活谁也说不清楚,嬴政心里不论是否赞同禹缭方法,但他却要先将态度摆在前头,免得失去一个好不容易得到的人才!

    禹缭听他这要说,自然是知道嬴政心中打算,伸手抚了抚银白长须,脸上带着微笑,朗声道:“若是子敖连此事都不能办成,岂不是辜负大王隆恩?”他这样一说,众人都将目光落到了王敖身上,却见他沉默异常,只是随着禹缭的话,冲嬴政拜了一拜,显然是默认的意思,王翦等人目光微闪,原本全将心思放在禹缭身上,此时倒都注意到了这个安静得时常如同不存在的中年人身上。禹缭既如此自信推荐自己徒弟,显然这王敖并非表现的一般沉默寡言。为间之事乃是需要口舌伶俐,能说会道的,纵然是关键时刻被抓,就如同郑国一般,明明是为间,偏偏变坏事为好事,一句话说得秦人再也开不了口。

    王敖平rì沉默寡言的,看起来不太像是擅长口舌之人,众人原本心下怀疑,这会儿见禹缭肯定,都觉得王敖真人不可貌相。嬴政见禹缭坚持,也就点了点头,虽说禹缭离间法子虽好,可一时间还没找到合适并忠心的人选,他能自荐徒弟,也算是解决了他的麻烦,更何况王敖身为禹缭弟子,与鬼谷亦有关,若是xìng命攸关时刻,恐怕各国之间纵然是看在鬼谷面上,明知他心怀不诡,恐怕也会放他一条活命,就是从这一点看来,王敖也算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不知王卿可自愿前往?若是王卿有意,不拘事情面败与否,政亦领情,重得有赏!若是事败,政册你为官大夫,若是事成,则是不世之功,五大夫之位,卿任之则当之无愧!”嬴政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但殿内众人不由脸皮微跳,嬴政这赏赐,可当真是天大的!官大夫乃是六级爵,在军中都已经属于将领职业,许多秦国士兵纵然是终其一生都不定能拿到这样的爵位,而嬴政却这样轻易就应与了王敖,并且这还是事情失败之后的安抚!而若事成,则是九级爵位,这个奖励,纵然是蒙骜听到,也忍不住心中一动,他的儿子蒙武,当初平定嫪毐之乱后,也不过拿到七等爵而已!

    秦国纪律严明,爵位难拿,不过赏罚也是分明,因此士兵们都以上战场为乐事,许多平民布衣若是没有武艺在身的,几乎拿到十等爵已经算是顶天了,王敖虽说身为鬼谷人,又有禹缭为师,不过说到底,身上并无官职在身,祖上又无荫庇,若是能凭借离间之功而一夜之间成为人上之人,可当真是够人垂涎三尺!

    殿内众人脸上都露出羡慕之sè,不过在场各人都是嬴政心腹,也没有人嫉妒王敖,毕竟嬴政剑指天下,军功更是足够在场各位封候进爵,不过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臣愿为大王分忧!”王敖跪伏在地

    ,他此时没有了第一次见面时的倨傲,反倒因身份的差异而变得恰到好处的谦逊,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王敖为间他国,嬴政私下里并未小器,将之前抄没吕氏家产所得的三十万金暗中交由他手上,又备下各sè美玉佳人,以及各sè珍奇明珠百斛,一切打点妥当了,几乎已经是半年之后。金帛财物等先行,王敖紧接其后,因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情,也用不着践行,嬴政想到至今还在宫外候命的流云,只让王敖也将他带上,禹缭师徒来得突然,王敖不知不觉中就消失在了秦国众人的视线里。但一来因禹缭风头太大,二来王敖之前也是沉默寡言之辈,他走了两三个月之久,竟然也没人发现他的离开。

    而此时历史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嬴政已改变,原本不该灭亡的赵国,却早在几年之前就已经名存实亡,纵然赵悼襄王此时还未死,但当时邯郸被破,赵偃带着臣民慌忙出了邯郸,最后被当初叛出赵国多年的廉颇收留,如今留在魏国之中,虽有君王头衔,但也不过只是虚名而已,寄人篱下,若非廉颇一力保赵,恐怕此时赵国早已被并入魏国之中。当初动手的嫪毐纵然是遭人不耻,可嫪毐本就是市井出身,用下作手段往上爬也无可厚非,而赵偃身为赵王,不能保护子民,有事却是自己逃出,并且为了怕灾民将疫情传于自己身上,当时竟然令人封锁城门,此等手段实在是寒了天下人的心,当初先赵武灵王何等英雄,胆识过人英姿卓越,后人却是如此不堪,先年如此强盛的战国七雄,如今只剩其六而已,剩余的五国早已是人人自危。

    ………………要去挂点滴,怕八点来不及回,提前上传。

第十四章 兵器制作

    就因为历史的变故,早该去世的楚国考烈王至今虽说老迈,但仍未去世,虽身体早已被酒sè掏空,如今不过是强撑rì子而已,不过楚国到底因为有他名义而在,楚国三个公子好歹还未生出变故来。

    各国之中尽皆人心惶惶,王敖一入楚国,因如今秦国强势,五国对人才都是求才若渴,只盼能得到一绝世大能之人相助,抵御秦国,当世名士知名者不多,大多数都已经效忠于各国之间,极少还有未出仕而没有主者,因此王敖进了楚国,很快便与楚国之中权势滔天,可偏偏根基极浅的李园搭上了线。

    当初吕不韦送妾于嬴楚之事,此时并不罕见,风气如此而已,李园也是兄凭妹贵,将其妹李姝当作礼物,先送于chūn申君黄歇,借此而得泼天富贵,chūn申君后献李妹于考烈王熊完,李园此举相当于送妹与人做嫁衣,心中的不甘自然是可想而知。不过黄歇其人在楚为相多年,势力根深蒂固,手下门客又众多,不是楚王却厨房更在楚王之上,李园纵然心内记恨于他,想取他而代之,但却也不敢贸然行动,若是他露出丁点野心的端倪,黄歇必定取他xìng命!

    也正因为如此,在李园不甘而又不得不强行忍耐之时王敖的出现,被李园敬为上宾,很快就混到了李园身边。事情极为顺利,因此时通讯只靠人口相传,因此嬴政等人得到消息之时,已是大半年之后,在此期间,禹缭担任秦国尉之责,表面上掌管军中大事,实则背地里也同样在为嬴政训练人才。经王敖一事,嬴政意识到纵然谋略通天,但若无人才可用,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般,禹缭此人年事长,经历世事百态,教起人来极有一套,再加上他表面看似温和高洁,实则手段刚柔并济,原本军中还有不少不服他压在头上的人,也很快低下头来。

    秦国之政进展顺利,而王敖那边亦是好消息不断传来。先是李园与chūn申君黄歇貌合而神离,接着楚考烈王骤然离世!楚国如今已是乱成一团,熊完一离世,他膝下三子之中有两子是李姝所出,而公子负刍则是庶子,原本他并不敢与嫡兄长争王位,毕竟熊悍身后有chūn申君黄歇相助,黄歇位高权重,纵然是他以公子之身,也不敢触其锋芒,谁料几个月以来,公子悍非熊完亲生之言传得沸沸扬扬,chūn申君黄歇名声受损,公子负刍没有机会也就罢,如今有了机会,怎么也要与其争上一争。

    而另一厢嬴政全心扑到为争霸天下所做的准备之中。禹缭此人手段确实了得,不过半年左右时间,他手下已经私下召拢约摸百人左右的队伍,这些人个个外表不起眼,武功也算不得多厉害,但在传递情报以及隐匿声名的方面却有其独到之处,嬴政亲眼看过几回,这些人若是混在人群之中,纵然是细心观察,易不容易记住其样貌,平凡普通得让人看过一眼之后即忘,若是分布各国为间,确实适合。

    嬴政十一年时,秦国上下军民一心,都知道秦王野心勃勃,yù征服天下之心,士兵们个个都磨拳擦掌,为着即将而来的大战欢喜而期待,对许多布衣百姓征召入伍的士兵来说,没有什么比上阵杀敌立功,取得爵位而得到赏赐来得更好改善生活的方式,战争对秦兵来说,并非意味着死亡,还意味着希望,也意味着富贵!

    整个秦国笼罩在一层紧张而炙烈的氛围之中,就连宫中的内侍宫人,个个进出之时也都小心不已,嬴政最近连着几rì召集大臣商议大事,当年商鞅改革之后,秦兵作战勇猛,秦国又极其势大,但若各国合纵,秦国又不敌,人口兵力的多寡非一时所能促成,嬴政则是将心思放到了兵器与铠甲之上!他前世年少轻狂之时也曾与许多男儿一般,对于弓弩匕首等也算是痴迷过一段时间,再加上前世时学过的东西,虽然并不算多专业,但与此时人相比,技术无疑要超出无数倍!

    毕竟后世的经验乃是前人累积了几千年而成,此时人纵然再聪明,但到底不如几千年的累积传承。嬴政目光闪动,待赵高替蒙骜面前满上了一杯米酒,这才开口道:“蒙公,如今军中所用武器,一般为何?”

    蒙骜如今在秦国之中也算是手握重兵,麃公自吕氏一死,有意无意培养王翦,有将手中权势向王翦移交的倾象,只是秦王态度不明,他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不过当年三大将领,他也只算是挂了一个虚名而已,如今在殿的大将之中,蒙骜可算是独领风sāo。此时听嬴政问话,蒙骜愣了一下,虽然不明所以,但他对嬴政忠心耿耿,因此也不多想,一听这话,忙就起身道:

    “回大王,至今老臣麾下军中所用武器,分为长矛、剑戈、弓箭,以及臂弩等!”这也是此时各国士兵常用武器,一般为将者稍特殊一些,如王翦就是用一双青铜戟,沉重无比,不过若是坐于马上与人对敌,挥动这对长戟则是虎虎生威,光是凭此威势,已可退敌,只要臂力足够,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嬴政听蒙骜说此话,点了点头。此时弓弩早已出现,相较于弓来说,弩的威力更大!因此时技术原因,之前的秦国几乎只是用青铜铸剑,一来青铜制器之术几乎已近纯熟,二来此时虽有铁器出现,不过毕竟只在少数,况且许多人对铁铸兵器一无所知,相较之下青铜虽然较之铁器而稍软,不过工匠却是熟能生巧,制作出来的武器也并非比不过铁器。只是这一点对后世而来的嬴政来说,几乎不成问题。他沉吟片刻,殿内跪坐的众人见他沉思,也不敢开口,半晌之后,嬴政才突然抬起头来:

    “政与禹公诸位有要事相商,其余众人者,可先行退去!”他明目张胆排除异已的行为令不少人有些傻眼,不过大王宠信自己的心腹之人也无可厚非,许多人纵然心中不满,但看到嬴政满眼寒冰,哪里还敢多留,忙不迭告辞就退了下去。殿中很快就只剩禹缭与魏辙等人,其余众人走了个干净,嬴政令赵高命人将案几并为一列,冲蒙骜等人招手:“蒙公且上前来!”

    众人应答一声,弯着腰朝前走了几步,嬴政回头看了赵高一眼,那一眼中的凛冽之意令赵高后背一寒,下意识的招呼着众宫人内侍退到殿门外去。

    诺大的殿中顿时只剩禹缭等人,明亮的阳光至殿门与天窗之中洒了进来,嬴政一双细长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政早年曾做一梦,得梦中人面授机谊,若是将此法用于兵器之上,则可制成无坚不摧之神兵!”

    此话一说出口,围坐过来的人愣了半晌,接着回过神时,众人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凉气!

    素rì最是沉默的王翦失态之下竟然一下子跌坐在自己小腿之上,嘴里惊呼失声:“大王此话当真?”对此时人来说最是信奉鬼神之道,嬴政所说的话听来不可思议,可是众人下意识的竟然几乎没人怀疑,只是有些不敢置信。禹缭出身鬼谷,本身就擅长观象与推理之术,对世人而言,这些本事已是神仙一般才有的大能,他对于嬴政嘴里所说之事,更是深信不疑,听王翦失态之下开口,不由拂着长须,傲然笑道:“大惊大小!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大王授命于天,乃是世间贵不可言之人,既有此奇遇,又有何难?”

    他年纪长,地位高,手段能耐又大,被他一斥,王翦心服口服,连忙起身行了一礼,跪坐下时身子都在颤抖,也顾不得尊卑,一双眼睛带着火热盯着嬴政看。蒙骜等人好歹年纪大,经的事情多,这会儿不如王翦失态得厉害,不过众人手握也都紧握着,眼睛眨也不眨待嬴政说出下文来。场中反倒是文人出身的李斯,对军事只限于纸上谈兵的阶段,他只对嬴政嘴里所说得仙人面授机谊之事感到兴奋而已,倒不并不如王翦等人将心思都放在兵器之上。

    “此事如何作得假?”嬴政微微一笑,他xìng情清冷,纵然是笑着之时,也给人一种冰霜之感。取了一旁案几上的笔墨,见桌案之上的竹简大多都是已刻过文字的,他干脆一把将自己宽大的衣袖撕了一截下来,提笔画了几样自己记忆之中的武器上去。

    众人告了个罪,见他落笔,连忙凑了个身子过去看。那笔墨画在赤sè衣裳之上并不如何显眼,不过在场之人离得近了,仔细端详也倒看得分明,那上头所画的几样武器之中,除了长矛等样式稍作了些改变之外,其余长剑等只是外形变了些,看起来与自己等人之前所使的并无差别。就连弓弩模样也是差不多,王翦刚刚兴奋之下原本以为嬴政会画出一样世上前所未有的兵器来,这会儿一见,不由大失所望,嘴里竟然轻轻呼了一声。

    “大王可是将弩弓改过?”禹缭看到图样之时,并未如王翦等人一般面露失望之sè,反倒是打量过后,突然间开口。众人被他这样一提醒,果然又凑了脸过去看,这下子仔细看过之下,倒是当真发现了一点不对劲儿之处来。现下所用弓弩置于上臂之上,威力远超寻常弓箭,若是臂力过人可开百石者,足可于百丈之外夺人xìng命,这样弓弩虽说威力强大,但也并非没有弱点,这弓弩装上不易并耗时,这一点就注定了弓弩威力虽大,可若除了突袭之外,并不如弓箭好用。

    但嬴政此时所画的弓弩之图,粗略一看与弓弩相同,但细看又有不同之处。禹缭一指出这一点,嬴政就点了点头:“弓弩威力大,虽说因装便不易不能常用,不过若是能建一支强弩之队伍,作以空袭之用,必定百战百胜!”他说完,将这手中长笔挂于架上,这才拿起那张布帛,眼神冰冷:“军中如今臂力过人者并不多,虽说许多士兵皆身经百战,不过能开五十石者相较于大军来说,只在少数,政yù将这置于臂上之弩改作以腰力发出,如此一来,只要身材健壮者皆可使用此弩,到时不论突袭还是抵御,皆不在话下!”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又来了jīng神。嬴政说得不错,弓弩虽好,不过也有它的缺点在,否则威力不如它的长弓早已被取代,若是当真能如嬴政所说,将这弓弩改良,用腰力开弓,自然威力无穷!这个方法也算不得多么创新,不过胜就胜在嬴政没说出口以前,从未有人想到过这一点,如今他一说,自然众人心下不由就是一动。

    魏辙心下又喜又忧:“大王,可若是如此一来,也算不得如何新奇,就怕旁人有样学样。”到时纵然是秦国强横了,可人家也跟着强起来,伤亡加大,反倒不如就维持现在这样的情况!

    “魏公毋须担忧。”嬴政嘴角边露出一丝淡然的含笑,眼里含着说不出的傲然之意:“这腰力开弓,政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政的法子,则是能令青铜坚硬无比,彼时剑成,纵然不如干将莫邪等绝世名剑,但政相信威力亦不遑多让!”此时青铜技术虽然成熟,但无论如何也不能与钢铁相较,若是当真能用钢铁铸武器,到时锋利自然可见一斑!干将莫邪等剑名气虽大,可若是嬴上政能将与之相比在此时看来也逊sè不多的武器批量制造,纵然是绝世名剑干将和莫邪,也算不得什么了!

    禹缭等人登时就明白过来嬴政的打算,他们纵然如今也算是各自都有不凡之处,可一旦想到嬴政所说的盛况时,众人忍不住心跳顿时停了两拍。这下禹缭也忍不住了,想起身走上几步,但嬴政面前却又不得放肆,心情激荡之下只是伸手不停拂着胡须,沉吟片刻,才目光如电,抬头道:“不知大王对于此事,有几分把握?”

第十五章 欧冶世家

    嬴政气势内敛,听他问话,却是忍不住转了转手间玉扳指,声音般冰玉凛冽:“若得能工巧匠先做一件再改良,政就有七成把握!”一听这话,众人顿时都激动了。别说这样逆天之事能有七成把握了,纵然是有三五层,在座之人都会干了!王翦兴奋得满面通红,一旁蒙骜纵然年纪大一些,但一遇上这样关系军中武器,能使军队战斗力大增的事,也忍不住双拳紧握,李斯是事不关已,唯有魏辙,有些忧愁:“若是大王此话当真,如此大的杀伤力武器,岂非天下要血流成河?”

    对付这个老头子,禹缭最有法子!

    “不破而不立!妇人之仁反倒坏事。”他懒洋洋回头看了魏辙一眼,嘴角边带着悲天悯人的笑意:“黄石啊,你入障了!”魏辙小时字黄石,嬴政也是后来才得知,而并非是他后来隐身黄石洞才得此名声。魏辙年纪大,在场之中也唯有禹缭有这样年纪与资历能这样唤他,魏辙被禹缭这样一说,顿时若有所思,半晌才行了一礼:“禹公说得极对,老臣受教了,大王千秋霸业近在眼前,老臣又岂能心生魔障?幸亏禹公点破,令巨醒悟!破而后立,天下大势若是不破,又如何得又重立?”他说完,咧嘴笑了起来,神情也见轻松。

    李斯在一旁见这老头子被教训,心下暗爽,老魏头子平rì总爱欺负他,教训他,没料到此时风水轮流转,他也有今rì?不过他却不敢将自己的幸灾乐祸表现出来,以免被这小心眼的老头子瞧见,到时将气撒到自己身上,只能忍了笑,不过嘴角却一直咧着,一副眉飞sè舞的模样。

    众人说了两句闲话,心中的兴奋之意稍减,禹缭说了魏辙一句,也不再多言,想了想,突然开口道:“若是大王要找能工巧匠,老臣倒是有一故交,乃是铸剑世家,子孙个个手艺不凡,尤其是那位老头子,铸铜之道更是炉火纯青,不过他如今年纪已经老迈,又一向不肯出仕,只是不知道愿意为大王做事与否!”

    嬴政一听这话,顿时神情一振。“不知禹公所说为何人?”

    “此人乃是先古欧冶世家分支一脉,早先前亦是为诸候铸剑的,只是世事无常,如今隐身于陬邑,平rì只为布衣庶民打铁造什,并不参与王朝之事。”禹缭抚了抚胡须,他活的年岁长,经的事多,认识的人也不少。众人一听陬邑,面sè都露出一丝恭敬之sè来,这陬邑原是鲁国之城,而大名鼎鼎的先贤孔丘也在此处出生。不过早些年鲁国早已被楚灭亡,如今世人提起陬邑时,只与其余地界统称齐鲁之地而已。

    禹缭说完这话,见嬴政示意他往下说,又开口道:“虽说此人不过是分脉,但上古欧冶子本事,虽不敢说完全继承,可也学得十之五六,大王若是有心,这老头子纵然不能将兵器大制,不过为大王亲自制剑却也不在话下,非是老臣夸口,老臣与这旧故相识多年,对其为人手艺了然于胸,其虽隐在市间,可是门生旧以及子孙等得他传承者不在少数,若得欧冶世家相助,大王之宏图伟业,必定如虎添翼!”禹缭说这话时,神情严肃,更是增加了他话中的重视xìng。

    欧冶世家众人倒是不得而知,不过这欧冶子众人却是都对这大名如雷灌耳!这位先贤可是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乃是早古之时著名的铸剑大师,就连干将莫邪夫妻也不过是他女儿女婿,此人一手铸剑本事过人,手下铸出的名剑不知凡已,后世所称的龙泉宝剑以及鱼肠太阿等,便是出自其手,他所铸的湛卢之剑更是堪称为天下第一剑,就是事隔多年之后,再也无第二铸剑大师有这样名声与殊荣!若是禹缭口中所称这欧冶世家乃是他后人分支,能得他推荐也不为过了!嬴政眼中闪出勃勃野心与光彩,他其实早有改良秦兵器之心,但纵然他有技术有法子,可是却都属于现代知识,在古代这样一个并无现代工具的环境之中,可说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再加上嬴政又并非专业学武器的,只是对于钢铁之技一知半解,再加上知道一些武器样式,就算是想改良,也是没有法子。

    如今听到禹缭这样一说,他不由心生希望。若是秦国武器高出他国一大截,国力更是强横,到时纵然六国联手,秦国纵然不能强取,也必定不会陷于被动之地!一想到这儿,嬴政顿时心下拿定主意,沉声道:“既如此,依禹公之见,可是要如何将这欧冶世家,‘请’到秦国来?”

    但凡此时有几手本事的人,大多都xìng情古怪,禹缭笑着抚长须,一张仙风道骨似的清隽脸上露出一丝yīn险之sè,李斯看在眼里,恍然觉得禹缭这笑容竟然与魏辙有异曲同工之妙,显然这两个老头子都是同样的货sè,顿时有一种偶像破灭之感。禹缭也不负他之期望,突然间毫无节cāo的嘿嘿笑了起来:“老臣这位老友xìng情最是古怪不过,先祖之前又曾吃过王朝之乱大亏,因此祖训有言,终生不得掺与诸王之事,以及不得主动踏足王城半步!一向居于偏隅之中,这位老友年纪虽然年迈,不过xìng情却坚硬,大王纵是以礼相待,恐怕也不会得他另眼相看,以老臣之见,大王既不能破他祖训,让他生恨,不如就引了人马,将他们接入咸阳之中吧!”

    不下马车,又是被人所掳,自然算不得主动踏上王朝一步,被逼而已,纵然到时那老头子心怀不满,也绝对说不出一句话来。

    嬴政点点头,先礼后兵,正是他心中所想!既然欧冶世家如此能耐,此人若是识趣为他所用也罢,荣华富贵,他自诩不是小器之人,自然能保欧冶一世,可若此人不识相,一心拒绝,这样的人物,纵然不能为他所用,也断然不能让旁人所得!嬴政眼中闪过一道腥红的杀意,禹缭看在眼里,心下暗叹了一声,又有些踌躇犹豫,心下暗自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给老友一家惹上了天大麻烦,只是这个念头一闪入心里,随即又被他摈弃了去,那个老头子一生不得志,纵然有满身祖传手艺,如今却偏居一隅只为人打铜卖艺,做些农具而已,一生都这样过去了,他每回见到之时,总能看到他眼中郁郁不得志之意。

    空有满腹本事,却又无人赏识,这个痛苦他年轻之时也曾尝过,只是当初他好歹也曾出仕过,如今纵然看透,那样的荣华经历过,看透罢了!更何况这老头子比自己更加执傲,对于铸剑铜器一事至今一把年纪了,还越见痴迷,若是让他这样垂垂老去,纵然往后黄土一掩,想来他心中也不甘心的!既然他碍于祖训,不好主动踏出陬邑一步,少不得自己也要推他一把!若是他能得嬴政重用,一身本事也算有了用武之地,不至于如此蹉跎一生,嬴政纵然心xìng狠辣了些,但对有功之臣却极为礼遇,若他答应,禹缭相信嬴政亏待不了他!

    这样一想,原本还有些后悔的心,顿时又冷静下来。一见嬴政谈笑间似是毫不在意决定了欧冶世家生死的话也没有再过多纠结,似他这样的修练之人,最忌心中种下心魔,往后不得清静,一旦想通了,他便拱了拱手:“大王英明,不过这位老友xìng情刚烈,若是要将他们‘请’回咸阳,非得多加注意,否则一个不察,恐他满门赴死!”禹缭的提醒,嬴政早已料到,此时有特殊本事又不愿意为人所用孤高自傲的,宁死也不肯折腰侍权贵不在少数,许多人在后人看来冥顽不灵的,在此时却是称之为风骨,不怕死的风骨,也是一个高雅的气节!

    李斯见他们开始讨论起‘请’欧冶世家的事,心里不由开始有些同情起那还未曾谋面的欧冶世家来,有禹缭这样的损友,实在是那欧冶老头子天大的不幸!朋友关键时刻是拿来出卖的,此时在禹缭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体现,如今看来,老魏头子与这yīn险的禹缭相比,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了,毕竟他虽以欺负自己为乐,可平rì也总会教导他一些东西,做的事情也并未有危及他xìng命的,反倒是这欧冶世家,恐怕一个不察,全家老小都得交待在这儿了……刚刚大王眼中的杀意虽说一闪而逝,但李斯曾在他眼中见过多回,一点都不觉陌生,心下自然知道这欧冶世家若是同情,自然得保xìng命,享受富贵,若是不成,恐怕一家再也离不开咸阳,又为了不让他们为旁人所用与嬴政为敌,恐怕只能竖的进来,横的出去了!

    他这样胡思乱想着,脸sè一会儿忧一会喜的,倒是也没有再有功夫想起韩非的事情,只是心下对禹缭除了崇拜之外,又添了几分忌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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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赢政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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