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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喻心     乱明txt下载     乱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七章 步骑对决

    当骠骑营在方城肆意杀人放火时,刘哲、王光恩率领一万两千多名jīng骑,咬上了虎啸军和天武军。

    骠骑营奉命北上后,侦察和jǐng戒的重任落在了两个骑兵哨上。骑兵哨忠实地执行着任务,每rì不间断巡视二十里之外,力争为大军提供足够的预jǐng时间。

    骑兵哨里的每个骑士身携三枚大号的长鸣火箭,这长鸣火箭乃行知书堂的产物,一旦点燃,不仅能迅速蹿升至五六十丈的高空,而且还发出尖锐的哨响,到达顶空后,还会发出雷鸣般的爆响,十里范围内,清晰可闻。

    这rì,林纯鸿率万余将士,正沿着白河,保持着jǐng戒队形,缓缓前进。

    林纯鸿、林纯义、李光祖、陆世明并辔而行,不停地张望着路边的白河,商议着一旦遇袭,该如何应对。毕竟,按照行程估计,刘哲、王光恩也该到了。

    四人商议良久,制定了计划,林纯义、李光祖分别返回本阵中。

    忽然,远处的长鸣火箭一发接一发地升上天空,爆鸣声响彻云霄。

    林纯鸿皱了皱眉,大喝道:“应对骑兵、沿河布阵!”

    三套传令系统迅速运转起来,令旗手站于高处,不停地挥舞着令旗;令鼓手双手拿着巨锤,按照一定的节律,将身前的牛皮鼓敲得震天响;传令兵跳上马匹,犹如利箭一般,迅速望大军四处飞奔……

    林纯鸿的命令不是随口乱说的,荆州军自从组建以来,就极度重视军令建设。将领的命令字眼均简单明了,并对应着相应的旗语和特殊的鼓韵。无论是将领,还是兵丁,只要看到旗帜或者听到鼓响,都能快速地领悟主将的意图。

    所以,无论多么jīng锐的士兵,绝无可能马上加入荆州军,转身迎敌。同样,荆州军的兵丁脱离了这个团体,他几乎会立即丧失一半以上的战斗力。荆州军简直就像一支半封闭的团体,不经过严格的训练,无论是兵丁、还是将领,绝对无法融入这个团体。

    随着命令的下达,披甲行军的勇士们迅速转入结阵状态,他们手脚麻利地将盾车装上挡板,然后在挡板上装上尖锐的突出部,将盾车变成了一只钢铁刺猬。忙完这一切,他们将盾车推入准确的位置上,与其他盾车连成一片。

    旋即,他们从辎重车上搬运出大量的铁蒺藜及鹿角,置于盾车之前,将盾车一两丈范围内变成了令人生畏的死亡之地。

    紧接着,他们从盾车上取下武器,在什长的指挥下,站成了既定阵列。

    这里面,最忙的要数虎蹲炮手,每辆盾车配备虎蹲炮两门,炮手四名。炮手们不仅要运送炮弹和袋装火药,并将其置放于安全位置,还要将虎蹲炮拖放到位,调整仰角,忙得不可开交,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好战前准备。

    相比较虎蹲炮手,霹雳炮炮手就要轻松许多。每门霹雳炮携带子铳九具,辅兵二十名,专门负责擦拭子铳、运送炮弹和弹药,行军时,又负责运送辎重车。炮兵乃技术兵种,没有一手绝活,绝无可能在炮兵营立足,他们有资格享受轻松的待遇。

    虎啸军、天武军不愧为jīng锐中的jīng锐,不到一刻钟,所有的将士均准备完毕,静静地等待骑兵的到来。

    且说刘哲在听到飞天火箭的爆鸣后,心里不由得一沉,恨声骂道:“nǎinǎi的,荆蛮子果然狡猾,连放鞭炮都想得出来!”

    刘哲情知失去了突袭的机会,但他抱着万一的想法,紧随着侦察骑兵的脚步冲到了离荆州军两百丈之外。

    刘哲眯缝着双眼,往荆州军中一看,发现荆州军犹如刺猬一般,躲藏在盾车之后,而且阵型严整,绝对无法轻辱。

    再仔细一看,刘哲大吃一惊,禁不住失声骂道:“nǎinǎi的,这是什么阵型?”

    只见荆州军沿河结成了半圆阵,半圆阵离河边不过一百五十步。一般而言,步兵在对抗骑兵时,总是尽力缩小受攻击面,达到集中兵力、充分发挥远程打击优势的目的。缩小攻击面的极致就是圆阵,这是一个简单的数学问题,也是先辈们用鲜血凝成的经验。

    而骑兵如果要冲击步兵,必然选择一点重点打击,只要突破一点,进入阵中,无论步兵如何挣扎,总是逃脱不了败亡的结局。

    但是,现在荆州军摆成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半圆阵,这却是何故?

    刘哲拧紧了眉头,思索着,如果沿着河边进攻,岂不是很容易就突入阵内?荆蛮子难道真的有这么愚蠢?

    刘哲在那里沉思,荆州军可没有义务给他时间,让他彻底想明白。林纯义、李光祖不约而同地下令道:“霹雳炮,瞄准shè击!”

    当刘哲的骑兵停下来的时候,炮手们早就调好了仰角,装入了子铳,静待发炮指令。随着指挥使一声令下,虎啸军和天武军的八十余门霹雳炮炮口几乎同时冒出火光,随即是惊天响的炸雷声。霹雳炮阵地上,立即飘起漫天硝烟,将炮兵将士们笼罩其中。

    八十余枚铁疙瘩划出一道完美的弹道曲线,争先恐后地往骑兵群砸去。约有一半的铁疙瘩离地尚有丈余,突然炸裂开来。于是,无数的弹片四散飞舞,直yù将三丈范围的所有生灵屠戮一空。

    开花弹!

    刘哲的骑兵既不是行军阵型,也不是攻击阵型,而处于休息状态,骑士与骑士之间,相距非常近。用一句很土的话来说,就是聚成了一坨!这一坨血肉,简直就是开花弹的绝佳目标。只见炙热的弹片四处横飞,所过之处,不是切下了马匹的大腿,就是削掉了骑士的头颅,与或带走了骑士的手臂,或者干脆嵌入骑士、马匹的身躯中,还在哧哧地冒着白烟!

    血肉横飞,人间至惨,以此为甚!

    没有受到攻击的骑兵们彻底被轰懵了,都忘记了躲避。反而是马,出于本能,惊慌地用前蹄刨着脚下的泥土。

    一些被击中的马受了伤,立即向四周奔逃,将侥幸未受伤的骑士从马背上甩下来,成为马蹄下的亡魂。一些躺在地上哀嚎的骑士非常不幸,被四处奔逃的马匹踩中,立即一命呜呼,结束了他们罪恶而又不幸的一生。

    乱了,彻底乱了!仅仅一轮炮击,刘哲的六千余将士伤亡惨重,彻底陷入混乱之中。

    然而,厄运依然在继续。

    仅仅间隔了不到二十秒,八十多枚铁疙瘩又呼啸着往骑兵阵地上砸来,眼看着就要落入阵中,骑士们终于醒悟过来,立即调转马头,试图往后狂奔。

    迟了!铁疙瘩虽然划着抛物线,但速度越来越快,转瞬之间就砸入阵中,一通爆炸和尖锐之声后,地上又多了一堆尸体,刘哲瞬间又失去两百余骑士……

    第一轮炮击后,刘哲彻底被打蒙了,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待第二轮炮击过后,他才苏醒过来,声嘶力竭地狂吼道:“撤退……撤退……”

    全军乱成一团,人马互相冲撞,跌跌撞撞地往后面撤退。又挨了两轮炮击后,刘哲的骑兵方才留下一地尸体,撤了个一干二净。

    阵地上,依然冒着硝烟,带着浓厚的硫磺味。

    看着仓皇撤退的骑兵,林纯鸿叹道:“仅仅只需要千余骑兵,就可以扩大战果……哎,可惜了……”

    ……

    刘哲被仓皇逃奔的骑士携裹着,一直退到五里之后,方才收拢队伍,一清点人数,刘哲yù哭无泪:还未接战,六千余将士几乎损失两成!

    刘哲从志得意满中一下子跌入深谷,全身似乎失去了力气,脑袋中一片空白,几乎忘记了思考。待王光恩接到消息后赶来,他方才恢复神智,喃喃道:“太他娘的狠毒了……铁球还会爆炸的……”

    王光恩详细询问之下,方才弄明白怎么回事。他到底见多识广,略加思索,道:“不过就是开花弹而已,不足为惧!”

    刘哲情绪激动,抓住王光恩的肩膀猛摇:“不足为惧……你说不足为惧……nǎinǎi的,你去试试看,老子看你能活下来几个人!”

    王光恩推开刘哲的双手,yīn郁着双眼,冷笑道:“问题就出在你在两百丈的位置上休息!要是你在火炮shè程外休息,然后发动冲击,火炮纵然厉害,又拿你有什么办法?”

    经王光恩提醒,刘哲方才恍然大悟,懊恼道:“狗rì的,谁知道荆蛮子有这么多火炮!对了,荆蛮子的火炮shè程有多远?”

    王光恩摇头道:“我怎么知道?不过从发炮这么快来看,应该不会太远,保险起见,就按两里算吧!”

    “两里?等他娘的冲到阵前,马都没有力气了!”

    “那也比站着挨炮要好!”

    刘哲点头不止。王光恩思索良久,接着说道:“荆蛮子紧挨着河边,摆成半圆阵,难道河边有鬼?”

    刘哲道:“河边有淤泥,马跑不动,只能成为活靶子!”

    王光恩横了刘哲一眼,满眼鄙夷之sè,道:“天寒地冻的,泥土冻得比铁疙瘩还硬,哪里来的淤泥?”

    刘哲一听,讪讪道:“还是王兄聪明,要不,咱们就选择河边试探一番?”

    王光恩决然道:“不用试探!要是试探后,荆蛮子集中了弓弩手,咱们损失就大了。咱们一鼓作气,冲垮荆蛮子的阵型!”

    刘哲被王光恩说动,心里燃烧着复仇的焰火,吼道:“好歹要荆蛮子血债血偿!”

第二百五十八章 重重陷阱

    刘哲、王光恩休息半rì,分率两军,试图沿着白河南北对冲,一举冲入阵中,彻底消灭荆州军。王光恩选择了由北向南攻击。

    王光恩的眼光非常毒,来到河边后派人一探,发现河边覆盖着枯黄的乱草,乱草非常茂盛,高达尺许。用脚踩上后,果然坚硬异常,而河面上,虽然业已结冰,但不足以承受人的重量。

    这些乱草虽然对马速有点影响,但影响并不大。

    王光恩又派侦骑接近半圆阵,打探战场详情。但侦骑距离半圆阵还有两里许,就遭到了荆州军骑兵哨的坚决拦击,绝不让侦骑靠近。

    王光恩想来想去,觉得河边无非堆满了铁蒺藜、鹿角之类的东西,虽然会伤亡一些人马,但影响并不大。

    人命么,在贼寇眼中根本不值什么,犯得着为一些贱命犹豫不决么?

    于是,王光恩下定了决心,催兵向前,在距离半圆阵两里的地方停了下来。马群刚停下来,只听见几声炸雷响,骑兵们遭到了霹雳炮的jǐng告shè击。炮弹准头特别差,但偶尔能将炮弹shè到骑兵的头顶上,王光恩不得已,只好令骑兵退后两百步。

    鉴于可冲击点狭窄万分,王光恩将首批进攻的骑兵分为了六拨,每拨五百名骑士左右。他的意图非常明显,就是想通过不间断的冲击,迅速突破半圆阵,让荆州军的阵型崩乱,陷入只挨打不能还手的境地。

    骑士们换过了马,随着王光恩一声令下,第一批骑士催动身下的马匹,开始缓缓加速,速度并不快。待第一批骑士离开约两百来步,第二批骑士开始出发,就这样,一波又一波的骑士整装出发,大战一触即发。

    随着骑士们不停地靠近半圆阵,终于,在六百步的地方,遭到了霹雳炮的打击。王光恩早有叮嘱,骑士们立即散开队形,间隔拉得甚远。即便如此,开花弹的威力不是说着玩的,几十个骑士依然被掀下了马匹,失去了xìng命。失去了骑手的马匹甚有灵xìng,纷纷向两边奔跑,离疯狂的人类越远越好。

    隆隆的炮声依然响个不停,不多时,前沿阵地就被笼罩在烟雾之中,只能隐隐绰绰地看见对面的人影及盾车。骑士们早就被火炮吓得半死,拼命地催动马匹,齐声呐喊着,如同利箭一般,向敌阵狂奔而去。

    冲着冲着,一些骑士突然从马背上飞跃而起,就如大鸟一般,旋即,又如死物一般,狠狠地砸在了地上,被摔了个七晕八素,半天爬不起来。有的骑士运气不好,碰到了石头上面,就此一命呜呼。

    而身下的马匹失了前蹄,在地面上翻滚不止,发出一阵阵哀鸣。

    显然,荆州军在前进道路上挖下了陷马坑。

    区区陷马坑,岂能吓倒身经百战的贼寇?余下的贼寇连眼睛都未眨一下,依然伏低身躯,举着马刀狠狠往前冲锋。

    近了……近了,只有一百二十步了……

    “杀啊……”

    骑士们发出怒吼声,似乎在给自己鼓气,似乎也在给同伴鼓气……马匹似乎也知道了主人们的心思,放开四蹄,卖力飞奔。

    突然,一阵阵**相撞的沉闷声传来,更是夹杂着人马临死前的惨呼,怎么回事?

    正跟在同伴马屁股后面狂奔的骑士们突然发现,前面的骑士消失了踪影,还未弄明白怎么回事,骑士们突然发现自己随着马匹飞了起来,这时,骑士终于看明白了,他的身下是一条宽达两丈的壕沟!

    看明白了,生命也就到了终点,嘭地一声,人马摔在了壕沟里面,显然,活命的机会已经不大,毕竟,壕沟里面插满了各种各样的尖锐物。

    终于,有骑士提前看清楚壕沟,心里猛然一惊,死命地拉住马缰,试图让马匹停下来。然而,时速高达一百二十里的马岂能瞬间停下?于是,马匹带着骑士翻下了壕沟,被尖锐物戳了个透心凉。

    一些骑士反应灵敏,死命地往左或者往右猛拉缰绳,试图让马匹改变奔跑方向,此法相当奏效,总算没有马上落入壕沟之中。但又不可避免地与其他骑士撞在了一起,依然滚入壕沟之中。

    一些骑士运气好,没有与其他骑士相撞,却遭到了如同飞蝗一般的弩箭打击,瞬间被shè成了刺猬,翻倒在地。

    霹雳炮依然在持续发shè,就像不要本钱一般,硝烟越来越浓密。第二批、第三批……骑士冒烟突火,依然往前冲。然而,壕沟犹如天堑一般,成了他们不可跨越的鸿沟。

    一阵高过一阵的惨呼声终于jǐng醒了后面的骑士,他们出于本能,降低了马速,渐渐聚集在壕沟之前,刚刚庆幸自己逃过一劫的骑士们又遭到了弩箭的攒shè,伤亡惨重。

    骑士们再也顾不得王光恩死命冲击的命令,纷纷往后逃奔,在又一次经历炮火打击后,终于把前线的情况汇报给了王光恩。

    王光恩惊得目瞪口呆,立即命令骑兵停止出击,大踏步往后撤退……

    于此同时,刘哲也从南往北冲击半圆阵。刘哲的运气显然比王光恩更差,荆州军燃起了一堆又一堆的烟雾,烟雾顺着北风往南扩散,致使骑士的视线更差,所以,刘哲的伤亡更加惨重!

    斯役,王光恩和刘哲损失骑士三千余众,再加上半rì前的一千多骑士,一天之内,两人损失兵力四成以上。而荆州军除了一枚开花弹爆炸,炸死炮兵、辅兵三十多名外,别无其他损失!

    实际上,当刘哲第一次与荆州军对决时,荆州军并无时间在河边做任何布置,除了扔了一些铁蒺藜和鹿角外,别无他物。

    待刘哲被霹雳炮轰走之后,荆州军抓紧时间挖下了陷马坑及壕沟,掩藏在乱草之中。为了防止贼寇提前发现,甚至命令骑兵哨不顾代价地阻止侦骑靠近。后来,又不顾本钱地发shè炮弹,杀伤敌骑,遮蔽敌骑的视线。

    此计以消耗贼寇的有生力量为根本目标,一环套一环,jīng准地把握了贼寇的心理。由于当初骠骑营战场遮断非常出sè,贼寇并不知荆州军中拥有大量的火炮,骤然遇到开花弹的猛烈打击,除了撤退,绝无其他可能。摆出个半圆阵,虚中有实,实中有虚,纵然不能吸引贼寇沿河来攻,也能确保大军的安然无恙。

    荆州军以极为微弱的损失,杀敌五千余,待刘哲、王光恩退兵后,荆州军几乎陷入癫狂之中。兵丁们几乎把林纯鸿看做了再世的诸葛亮,顶礼膜拜。将领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各种马屁如同cháo水一般涌向林纯鸿。

    “军门料敌先机,设下重重陷阱,荆州军成军以来,战果以此为甚……”

    此种说法还算文雅,还有粗鲁的:“龟儿子的蠢货,老子们要他往竹刺中跳,他们就跳,哈哈……蠢到姥姥家了……军门好算计……狗rì的,要是他们敢再来,绝不让他们有命回去……”

    此人显然是川籍将士,还有恶心的:“诸葛亮重生,拍马也赶不上军门!军门就是再世的岳爷爷……不,比岳爷爷厉害一百倍……”

    林纯鸿再也听不下去,打断属下的阿谀奉承,苦笑着回道:“贼寇不知咱们的实力,更不知咱们火炮的厉害,方能入彀。不过,仅仅只能来一次,绝不能成为万世之法……”

    说完,林纯鸿转头往北方张望一番,叹道:“这次若是有骠骑营在,说不准,这万余贼寇就全军覆没了……”

    “传令盛坤山,立即率骠骑营进入南阳城休整……”

    ……

    刘哲、王光恩退兵后,稍一琢磨,就明白了荆州军的算计。两人满腔的怒火无法发泄,把泄愤的目标对准了周边的百姓,一时之间,几个村庄遭到了毁灭xìng屠杀,几乎变成了一片白地。

    林纯鸿令荆州军保持jǐng戒,缓缓向南阳城靠近,把刘哲和王光恩不停地向北方挤压。

    刘哲恼火不已,试图绕过荆州军南下,切断荆州军的补给,却被王光恩阻止。王光恩知道,荆州军离南阳城已经不过二十里,可以非常方便地从南阳城获得补给,切断补给线于战事无任何助益,还很有可能被桐柏弓兵和荆州军围剿。

    待林纯鸿离南阳城还有十里时,林纯鸿令大军安营扎寨,与南阳城形成互为犄角之势。此举彻底断绝了刘哲、王光恩伺机报复的可能,两人不得已,准备率兵北上,与高迎祥的主力汇合后,再做打算。

    然而,两人还未出发,却迎来了高迎祥的怒火,高迎祥痛骂两人损兵折将,令两人戴罪立功。同时,高迎祥令两人挡住骠骑营进入南阳城的道路。高迎祥还威胁两人,如果让骠骑营进了城,必新帐老账一起算!

    骠骑营在方城混得风生水起,终于惹怒了高迎祥。当高迎祥接到刘哲、王光恩惨败的消息后,他最终放弃了把林纯鸿的头颅当尿壶的远景规划,试图纠集重兵剿灭骠骑营。

    势单力薄的骠骑营,终于迎来了最严峻的考验……

    (几句废话:非常渴望大伙的红票,要是每rì红票能过百,什么也不说了,拼老命加更)

第二百五十九章 骑兵对决

    (虽然今rì红票没有可能过一百,但还是加更一章吧,请读者相信我的诚意)

    当骠骑营顺利拖住高迎祥三rì后,就放弃了攻击毫无难度的乱民军。盛坤山非常明白,无论高迎祥损失多少乱民军,都算不上伤筋动骨,只要三万jīng锐骑兵还在,就是荆州军巨大的威胁。

    况且,骠骑营好不容易找到了肆意挥霍兵力的机会,哪能不纵情驰骋,尽力扩大战果?于是,盛坤山趁着高迎祥着急南下的机会,把目标瞄准了王光泰。

    王光泰乃王光恩之弟,与王光恩灵敏机变不同,他的xìng情颇为急躁。这厮作战非常勇猛,只要一投入战场,就兴奋不已,不避矢石,冲锋在前。这厮运气好得出奇,在战场上混了好几年,身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大的伤疤,堪称奇数。

    王光泰奉高迎祥之命,力图剿灭骠骑营。结果,跟在骠骑营身后跑了三天三夜,却连骠骑营的毛都没抓到,这让深得高迎祥喜爱的王光泰情何以堪?

    更何况,骠骑营利用熟悉地理的优势,悄悄绕到其身后,shè杀了三百多名骑士,这让心高气傲的王光泰如何能够忍受?

    于是,王光泰与骠骑营在方城玩起了互相追逐嬉戏的游戏,双方你来我往,跑得好不热闹。

    又一次,骠骑营在山头之间绕来绕去,甩掉了王光泰,勇士们终于获得了喘息之机,纷纷跳下马来,拿出珍藏的黑豆,双手捧着喂给马吃。

    马匹转瞬之间吃完了黑豆,显然还未吃饱,不停地用舌头舔着勇士的双手。勇士们心有不忍,抚摸着马颈,安慰道:“铁柱子,等干完这仗,哥让你吃个饱……”

    马匹甚有灵xìng,不再舔舐勇士的手,而是在勇士的双臂上蹭来蹭去。

    盛坤山和吴天柱看着此情此景,心里不无所感,吴天柱道:“头儿,连续四rì四夜,每rì休息不过两个时辰,人倒无所谓,马倒受不了了,黑豆不多了……”

    说完,吴天柱又拍了拍弩箭囊,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弩箭也不够用了……”

    盛坤山不停地梳理着马毛,沉默着不说话。

    吴天柱似乎是个天生的唠叨婆,道:“这几rì,两百二十一个兄弟算是长眠了……哎,赶走了贼寇,好歹要寻着他们的尸骨……”

    盛坤山心里似乎被重锤猛击了一下,停下了手上的活,望着茫茫青山,决然道:“不寻回兄弟的尸骨,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吴天柱沉默良久,道:“头儿,韩宗岩靠不靠谱?小钉子去了两rì,一点消息都没有……”

    盛坤山皱了皱眉,迟疑道:“方城离南召一百多里呢,哪有这么快的?”

    说完,盛坤山掏出舆图,观察片刻,道:“不管韩宗岩靠不靠谱,咱们也去太山庙!太山庙离这里不过二十里,眨眼即到!”

    顿了顿,盛坤山接着说道:“万一韩宗岩不识时务,咱们就绕道南召,与军门汇合。不管军门与刘哲、王光恩战得如何,现在也应该到南阳了。”

    说完,盛坤山拍了拍马颈,下令道:“上马吧,去太山庙!”

    ……

    骠骑营北上后,除了大量携带弩箭外,粮食带得并不多,靠着战场上的抢掠,方才支撑了四rì四夜。粮食不是问题,关键是弩箭不够用,马匹需要休息。盛坤山深谋远虑,早在两rì前就派丁奎安率百余骑士前往南召寻求补给,并约定在太山庙汇合。这些年来,韩宗岩紧随包哲东的脚步,大办弓兵,还从荆州购买了一批钢弩,盛坤山估计,南召城内就有弩箭的存货。

    出乎盛坤山意料的是,韩宗岩热情异常,不仅将库中的弩箭全部给了丁奎安,而且还派出了四百壮丁前往太山庙助战。

    盛坤山大喜,立即分派五十多名骑士会同壮丁在外围jǐng戒,令其他所有骑士抓紧时间休息,恢复马力。

    休息一夜后,骠骑营立即恢复到绝佳状态,志得意满,意气风发地冲出太山庙,到处寻觅王广泰的踪迹。

    王广泰离骠骑营并不远,仅仅在三十里之外。王广泰这几rì不停地武装游行,人马也疲累无比,在云阳休息了一夜,恢复巅峰状态。

    双方状态都不错,都有强烈的战意,一场硬碰硬的骑兵对决,正式上演。

    千余骑兵对阵三千余骑兵,怎么看都是以卵击石,于是,不出王广泰所料,骠骑营看到王光泰后,犹如受惊的兔子一般,唰地一下,逃得没影没踪。

    王光泰气急败坏,大骂不止:“娘们!胆子被狗吃了……”

    “给老子追……”

    三千余骑兵被骠骑营戏弄多rì,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接令后,犹如屁股着了火一般,直接窜了出去,于是,多rì来重复上演的情节再次上演。

    追着、追着,王光泰感觉不对劲,骠骑营今rì好像逃得并不快,总是与他保持着三百来步的距离。

    而且,骠骑营在奔驰中居然分成了五股,向不同的方向逃奔。

    却是何故?

    王光泰不管不顾,立即令麾下分为五股,分头追击,务必要全歼骠骑营。

    见到王光泰分兵追袭,盛坤山哈哈大笑,拉了拉缰绳,放缓了马速。骑士们紧随着盛坤山,也放慢了马速,散开队形,分成了前中后三拨。

    “追吧,追吧……一个个都去死……”

    骑士们眉开眼笑,弩箭壶中装得满满的,远不是前几rì拮据的局面,正适合他们挥霍。且见最后面的骑士一边奔驰,一边往后观望,眼见得追兵已经到了七八十步的距离,马上扭腰向后,瞄准飞驰中的追兵,扣动了弩机。

    三十多枚弩箭发出尖锐的破空声,shè向身后的追兵,只见五六个追兵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掉下马来。还有两匹马被shè中,疼痛难忍,四处乱跑,将骑士从马上甩了下来。

    shè出弩箭的骑士来不及查看战果,一顿猛拍马屁,窜到了队形最前列,变成了前队,开始在奔驰中上弦。

    紧接着,刚变成后队的骑士们展示出他们背shè的技巧,轻松地结果了七八个追兵。

    如此循环往复,骠骑营的将士一阵阵地把弩箭往追兵身上倾泻。

    追兵有五六百之多,区区几个几个的损失,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只要是人,如何能忍受只挨打不还手的境地?于是,追兵不由自主地放缓了马速,离目标越来越远,超过了一百五十步。

    一百五十步果然是安全距离,弩箭不再飞舞,追兵们安全了。

    然而,骠骑营的将士不是石头,他们也放缓了马速,慢慢地等待追兵上前。

    最终,双方由疾驰变成缓驰,由缓驰变成了按辔而行,由按辔而行最终变成了静止。

    追兵主将犹豫不决,不知道是该继续追,还是放弃对手。

    当他犹豫不决时,盛坤山又做出了惊人之举,他从箭壶中掏出一枚响箭,点燃之后,将钢弩朝天,shè出了响箭,响箭望天直飞,最终爆出一声巨鸣。

    盛坤山捣什么鬼?追兵主将彻底糊涂了!

    然而,五里之外的郑国栋可没有糊涂,听到一声巨鸣后,立即加快了马速,迅速甩掉了身后的追兵,向响箭鸣响处飞奔。

    不到四分钟,盛坤山隐隐听见了铁蹄的隆隆声,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举手吼道:“准备钢弩,斜向冲击!”

    两百多名骑士立即启动了马匹,向着追兵直扑而去。追兵主将心知不妙,立即命令属下向着骠骑营对冲而去。

    追兵比骠骑营启动慢,马速自然不及骠骑营。眼见得双方越来越近,只相距八十余步时,骠骑营的骑士转了个弯,向一旁斜插而去。斜插的时候,骑士们不失时机地shè出了手头的弩箭,十多个追兵翻身落马。

    追兵们气郁于胸,当然不肯放过打击骠骑营的机会,纷纷shè出手头的弩箭,骠骑营终于出现了伤亡,一名勇士被受伤的马甩下了马背,被后面的马蹄一脚踩中,立即失去了xìng命。

    然而,令追兵们目瞪口呆的是,他们的左翼突然出现两百多名全副武装的骑士,正端着钢弩,向着他们的侧面冲击而来。

    郑国栋到了!

    “咻……咻……”钢弩如雨,往他们头上倾泻。

    这还不算完,郑国栋的骑士们立即换上了斩马刀,直直地冲撞而来!

    追兵主将几乎快要崩溃,骠骑营太yīn险了,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选择了侧面冲撞!

    “哐!”

    金属的撞击声响起,郑国栋的骑兵一头猛扎入追兵群,举着斩马刀,与追兵展开了正面对决!

    马速不如人!战技不如人!武器也不如人!结果不难预料。

    追兵的损失直线上升,一次冲击,七八十人翻身落马……

    仅仅一瞬间,郑国栋就把追兵冲了个对穿,跑到远处,开始上弦。

    追兵的噩梦还未结束,在郑国栋的冲击下,他们的马几乎停了下来,盛坤山岂能此等绝佳良机?

    郑国栋刚远离追兵,盛坤山就令麾下兜了个弯,直直向追兵冲来,一顿弩箭之后,又是一番乱砍!

    这次追兵损失更为惨重,几乎有百余人翻身落马……

    待郑国栋身后的追兵赶到,这股追兵几乎只剩下了不到两百骑,兵力损失超过了六成……

    盛坤山与郑国栋哈哈大笑,合兵一处,往远处奔驰而去……

第二百六十章 辽东魔王

    盛坤山与郑国栋杀得高兴,吴天柱与葛文飞不逞多让,几乎复制了盛坤山与郑国栋的jīng彩配合,将追兵一部打残。

    如此三番五次,骠骑营故技重施,不停地引诱王光泰来追,又不停地集合兵力实施突袭,追兵数量越来越少,骠骑营损失也不少,到了天黑之前,骠骑营仅剩下八百将士,几乎一半骑士身上带伤!

    待王光泰收拢队伍,差点吐出鲜血,短短一天功夫,损失率超过了六成,麾下仅余一千两百多名骑士。

    王光泰彻底怕了,由自高自大一下子滑入极度恐惧的深渊,他立即命令麾下撤退,望着高迎祥大军前进的方向而去。

    骠骑营无力追袭,只好眼睁睁地目送王光泰离去。

    盛坤山深恐高迎祥纠集重兵围剿,立即绕道南召,自白河以西返回南阳。哪想到刘哲、王光恩早就在白河以西布置了重兵,四处追袭骠骑营。

    骠骑营仗着熟悉地形,与刘哲、王光恩周旋三rì,方才在天武军的接应下,返回了大营,清点之后,盛坤山、吴天柱差点痛哭出声,出去一千两百多名将士,回来的不过七百多名!

    林纯鸿心情激荡之下,发誓道:“非十万雄骑,无以告慰英烈在天之灵!”

    ……

    且说包哲东、戴国清听闻林纯鸿大破刘哲、王光恩万余骑兵,并用骠骑营千余将士拖住了高迎祥南下的脚步,忍不住大喜。

    戴国清反应明显有点过度,居然老泪纵横,颤抖着叹道:“虎父无犬子啊……虎父无犬子啊……”

    包哲东听闻后,心中起疑,问道:“戴将军与林纯鸿之父有旧?”

    戴国清坦然道:“曾有一面之缘,当年林德文威震朝鲜时,谁人不识,谁人不仰慕?”

    包哲东不疑其他,对戴国清说道:“林纯鸿驻扎于尹庄,不rì必然进城。此厮向来骄横跋扈,唯我独尊,势必强行接管弓兵辖制之权,如之奈何?”

    戴国清向包哲东抱了抱拳,迟疑道:“属下深受包大人提拔之恩,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包哲东瞬间变了脸sè,不耐烦地挥手道:“说吧!说吧,摊开了说总比背地里耍刀子好!”

    戴国清皱了皱眉头,小心地置辞:“属下请问包大人,是林纯鸿抢夺弓兵之权严重,还是贼寇攻破城池严重?”

    包哲东也不答话,只冷冷地说道:“接着说!”

    “一旦大人与林纯鸿因弓兵之事生了嫌隙,高贼举兵来攻,还问大人如之奈何?”

    包哲东迟疑道:“林纯鸿驻扎城外,高贼胆敢攻城?”

    “林纯鸿兵力仅万,且多为步兵,而高贼过十万,高贼只需派兵拖住林纯鸿,便可放手攻城,如此一来,南阳危矣!为今之计,只有城内城外密切配合,方能结成犄角之势,高贼虽多,无能为也!”

    包哲东陷入沉思之中,戴国清所言,乃实情,仅仅靠城内的三千多弓兵,连城墙都站不满,何以反击高贼?

    更何况,城内还有唐王的千余自募之兵,怎么看都是不稳定因素,要是万一唐王借机兴风作浪,抢夺南阳城,南阳岂不是全完了?

    “娘的,太祖爷的龙子龙孙没有一个省心的!”

    包哲东忍不住在心里爆了粗口。

    想来想去,包哲东下了决心,就参照当年在枝江一般,干脆让林纯鸿控制南阳得了。“哎,人老了,也该退隐了,做个富家翁不是挺好么?”

    包哲东萧瑟无比,直接起了退隐的心思……

    包哲东正思绪万千的时候,弓兵汇报,林纯鸿率领千余人马,叩城门请求入城。

    包哲东看了看戴国清,道:“可惜戴将军辛苦年余,为人做了嫁衣……”

    戴国清苦笑道:“乱世人命如狗,能活到现在,夫复何求?”

    说完,包哲东带着一众属官,前往迎接林纯鸿。

    林纯鸿在尹庄扎营后,立即率虎啸军第三营来到南阳城下,试图接管南阳城防。离城还有里许,林纯鸿止住了脚步,不停地眺望南阳城防。且见南阳城墙上,弓兵来往甚为齐整,镇守颇为得法,忍不住暗暗称奇。

    此弓兵头领必为久历战阵之辈,包哲东在哪里搜寻到此等能人异士?林纯鸿大喜,寻思着采用何种手段将弓兵头领纳入荆州军中。

    待到进入府衙,与包哲东寒暄已毕,林纯鸿直言不讳地说道:“贼寇过十万,南阳风雨飘摇,城内城外,得统一事权,否则,恐被贼寇所乘。”

    包哲东的眼皮跳了跳,道:“统一事权乃理所当然,只是本官发现荆州军规矩与南阳弓兵大不相同,强行捏合在一起,恐怕会出乱子!不如这样,本官令城内弓兵听命于军门,互相协调作战,如何?”

    林纯鸿思道,这包哲东乃软弱之人,应该没有捣乱的心思。城内弓兵组织得法,战斗力颇强,还不如就让弓兵头领继续率领。强行收编,一个月内难以形成战斗力,再则逼迫过甚,恐怕会凉了弓兵头领的心。

    思到此处,林纯鸿笑道:“包大人言之有理,本将就听包大人的。只是弓兵头领乃何人?本将观之,绝非寻常之人。”

    包哲东回道:“弓兵头领叫戴国清,本为朝廷千总,曾在辽东征战,崇祯二年勤王时,战败失师,流落至南阳。”

    “哦?”林纯鸿大感兴趣,“原来是个久历沙场的好汉,包大人不如帮本将引见一番?”

    包哲东虽然明白林纯鸿准备笼络戴国清,但也没有反对的意思,正准备令人去唤戴国清,结果林纯鸿站起身来,说道:“此等良将,我还是亲自去拜访吧……”

    说完,林纯鸿与包哲东告辞,带着一众侍卫,望弓兵大营而去。到了弓兵大营一问,却被告知,戴国清不在营内,至于去向,不便告之。

    林纯鸿访贤不遇,自然有点兴致不高,逶迤向着军营而行,离军营还有里许,却发现一老者正在往军营内张望。此老者年约五十多岁,身材甚高,脸上犹如刀削斧刻一般,皱纹甚深。

    林纯鸿沙场征战多年,出于直觉,觉得此人必是戴国清无疑。

    他驻足良久,见戴国清绝无回头之意,乃走上前去,笑道:“老丈观营良久,可有何教我?”

    戴国清回头审视林纯鸿片刻,不动声sè地答道:“规矩严整,兵甲足备,堪称jīng锐。不过,规矩过于严整,灵气不足!”

    林纯鸿哈哈大笑道:“昔rì李广治军不甚严,用兵灵动,立下赫赫战功。李广乃天纵之才,我也学不来,只好学学周亚夫,治军严整。”

    戴国清也笑了,盯着林纯鸿问道:“你就是林纯鸿?”

    侍卫们纷纷怒目相向,自林纯鸿升为总兵后,平rì里,所遇之将无不战战兢兢,哪里像这个弓兵头领一般,说话大喇喇的?

    林纯鸿大感奇怪,这戴国清说话口气甚大,但言语中又无丝毫狂傲之气,就如长辈与晚辈说话一般,他到底是何人?

    他狐疑不定,恭恭敬敬地答道:“正是在下。还未请教老丈名讳?”

    戴国清笑道:“郑福林!”

    林纯鸿大吃一惊,随即狂喜拜道:“郑魔王?郑叔叔!是您老人家么?”

    郑福林终于露出了激动之sè,双手扶起林纯鸿,道:“你小子!不错,没有辱没你父亲的威名……居然弄出了这么大的事业!”

    林纯鸿庄严地行了晚辈之礼,方才笑道:“早知道郑叔在南阳,我还心急火燎地跑到南阳来干什么啊?尽管安坐襄阳,看郑叔破贼!”

    郑福林心情甚好,笑骂道:“你小子,不像你父亲,一板一眼的,倒有点油嘴滑舌!三千对十万,你以为你郑叔是神啊?”

    林纯鸿问道:“周叔几次路过南阳,郑叔为何不相认?”

    郑福林叹了口气,摇头道:“还是心里解不开那个结……过不了自己心头的那一关……哎……”

    林纯鸿悚然,连忙撇开话题,道:“戴国清,‘待国清’,当初郑叔不该用这个名,应该用‘郑国清’,天下安靖,都是一刀一枪地挣出来的,哪能等得到啊?”

    “臭小子,居然敢教训你叔?”

    ……

    有了郑福林在,林纯鸿对南阳城防大为放心,刚好辎重营从襄阳运来大量的城防武器、兵甲装备,林纯鸿全部交予郑福林,并派遣得力人手担任教习。这些武备直把郑福林看得眼花缭乱:二十门霹雳炮,可发shè实心弹、开花弹、猛火油弹;一窝蜂千具,专事守城,待敌兵靠近城墙,点燃后扔下去,乱箭四shè;钢弩两千具;板甲一千具……

    郑福林问道:“你在荆州挖到金山了?哪来的这么多利器?”

    “荆州倒没挖到金山,桐柏挖到了,不仅有金山,还有银海……”

    郑福林也不管林纯鸿说笑,叹道:“要是辽东有此等利器,何至于窘迫至斯?”

    林纯鸿肃然,道:“辽东是好地方,是父亲和叔叔们魂牵梦萦的地方,也是侄儿发誓也要夺回的地方,郑叔放心,迟早有一天,我们会找女真人算总账的……”

第二百六十一章 难民洪流

    (极度愤怒中,所有酒驾的人都该死!)

    且说高迎祥听闻骠骑营吃掉两千多jīng锐骑兵后,安然返回尹庄大营,大怒,将刘哲、王光恩兄弟重责五十军棍,令其暂寄脑袋,戴罪立功。

    新仇旧恨堆在一起,高迎祥恨不得生啖林纯鸿之肉,以泄心头之恨。

    然而,林纯鸿与南阳城结成了犄角之势,又让高迎祥棘手不已,就如狗拿刺猬一般,不知从何着手。

    众将之中,就数黄龙和王光恩还有点见识,高迎祥将两人叫来商议。

    王光恩棒疮未好,高迎祥特意为其准备了软榻,让王光恩感激涕零,尽心为高迎祥谋划道:“尹庄与南阳城互为犄角,如果南阳被攻,尹庄必派兵协助,不过如果尹庄被攻,南阳兵少,不一定会派援兵……”

    高迎祥沉吟道:“攻尹庄?恐怕不成!其火炮数量多,威力大,守寨时,更是厉害万分!”高迎祥在观口之战后,对荆州军的防守能力印象深刻,觉得攻打尹庄不妥。

    王光恩摇头道:“大王,林纯鸿麾下尽步兵,不若咱们攻南阳,引诱林纯鸿分兵增援南阳,一旦林纯鸿援兵出了尹庄,岂是咱们jīng锐骑兵的对手?”

    高迎祥迟疑不决。滁州一战后,他对攻打坚城心有余悸,本能地排斥攻打南阳城。

    黄龙善于揣摩高迎祥心思,立即认识到,高迎祥既不想攻打尹庄,也不想攻打南阳,只是出于对林纯鸿的恨,方才迟迟不肯离开南阳,逡巡至今。

    黄龙道:“林纯鸿即便分兵,也不好打,毕竟林纯鸿知道我们有两万多jīng锐骑兵,援兵必然jǐng惕xìng非常高,一旦列成阵势,咱们是攻?还是放弃?攻的话,损失必然惨重,放弃的话,攻打南阳又有何意义?徒耗兵力!”

    “大王,不如咱们在南阳肆意筹措粮草、壮大人马。林纯鸿惧怕咱们的骑兵,必不敢露头。待咱们粮草充足、兵强马壮后,咱们再绕开南阳南下,经郧阳、汉中到陕南,汇合李自成、张献忠后再图发展!”

    高迎祥一听,心里暗暗不爽,这他娘的不是在说老子怕了林纯鸿么?林纯鸿算老几,rǔ臭未干的小丑而已!

    不过,黄龙所说的筹措粮草、壮大势力算是说到了高迎祥的心里。

    高迎祥慨然道:“这次在南阳,非拿林纯鸿小命不可!咱们先筹措粮草、壮大兵力,再找林纯鸿的晦气……”

    ……

    几rì内,高迎祥十万大军就像炸了窝的马蜂一般,争先恐后地跑出姜庄大营,飞蝗般扑向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

    贼寇!十足的贼寇!罪该万死的贼寇!

    泌阳县田庄,本是一个贫瘠的山村,这些年虽然年成不好,但村民们好歹储存了一些过冬的粮食,能够勉强熬到来年夏收,生活还算平静。然而,这一切被凶恶的贼寇所打断。村民们听闻贼寇来袭,立即拖家带口,携带着粮食往深山里飞奔。

    刚跑出村口,却被贼寇又逼了回来。贼寇们端着长枪、手持着钢刀,如同凶神恶煞一般,抢光了他们过冬的粮食,又将所有胆敢反抗的男人杀得一干二净……

    这还不算,贼寇又从人群中将小媳妇、大姑娘拉出来,肆意糟蹋……

    继而,贼寇们点起了滔天大火,将田庄烧为一片白地,携裹着村民,向郝寨进发,继续他们的抢掠之旅。

    村民中的地痞流氓纷纷加入抢掠的行列,将贼寇在田庄所做的一切,又强加在郝寨身上……

    一些走投无路的村民们也纷纷加入贼寇队伍,高迎祥的贼寇队伍迅速扩大,短短三天之内,几乎达到了十五万之多!

    还有一些乡绅、百姓死也不肯加入贼寇队伍,纷纷向南方逃难,聚集在南阳城附近,成为衣食无着的难民。

    整个裕州、南阳府北部,几乎变成了人间地狱,人世间之惨,莫过于此!

    ※※※※

    天寒地冻,安置难民是个大难题!

    无论是包哲东、郑福林,还是林纯鸿、陆世明,均认为,绝不能让难民入城。南阳城本不大,粮食储备也不多,哪里能容得下高达十多万的难民?而且,贼寇惯于里应外合攻破城池,放任难民入城无异于埋下一颗定时炸弹。

    包哲东心急如焚,他为官多年,深知,如果不能妥善解决城外的十多万难民,一旦高迎祥挥兵南下,这些难民随时会转化为贼寇,成为南阳城的梦魇。

    而且,包哲东也知道,要解决这么多难民,只有林纯鸿才有这个本事。

    所以,包哲东在第一时间找到了林纯鸿,请求支援。他哪里知道,林纯鸿也正在为难民一事头痛不已。

    荆州军在南阳算得上是声名显赫。崇祯七年初,南召一战,挡住了李自成南下的步伐,让南阳人记住了荆州军的名字,后来,左良玉气势汹汹地在新野、唐县劫掠,却被荆州军三两下就砍下了头颅,让南阳人认识到荆州军的能力,前不久,林纯鸿又消灭高迎祥jīng骑将近万余,让南阳人彻底相信,荆州军能够轻易地将贼寇驱逐一空,还南阳一个平静的生活环境。

    更重要的是,与其他官兵不同,荆州军从不劫掠,也从不扰民,让老百姓对荆州军充满了好感,说什么也不愿意脱离荆州军的庇护。

    老百姓不愿意离开尹庄,可就让林纯鸿为了大难。荆州集团为了供应北上的三四万大军,不仅将转运部的潜力发挥到极致,还动员了大量的民夫从事转运一事,哪里还有余力运送粮食北上救济难民?

    “林军门,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没有粮食,难民随时会成为贼寇,今rì辰时,就因为缺衣少食发生了难民暴*动,好不容易方才弹压下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包哲东心急火燎地找到林纯鸿,直言不讳地点出了形势的紧急和险恶。

    “这帮难民还真让人揪心的,死也不肯离开南阳。襄阳不是没有粮食,养活百万闲人也不是问题,现在的问题是粮食根本运不上来!”

    包哲东听闻后,算是彻底抓瞎,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最终,包哲东灰心不已,拱手道:“本官在南阳为官三载,算是担惊受怕了三年,心力交瘁。待击退高贼后,本官准备纵情于山水之间。军门之能,本官早就见识过了,还望军门以南阳七十多万生民为念,务必遮护乡民,还南阳一个太平盛世!”

    说完,包哲东庄重地向林纯鸿行了一礼,告辞而去。

    此话无异于明确告诉林纯鸿,击退高迎祥后,南阳以后就任林纯鸿作为,绝不设置任何障碍。

    林纯鸿心里不无所感,正皱眉沉思,忽报,军政总管唐文介求见。

    唐文介乃万历四十四年进士,本为荆州府推官。在林纯鸿彻底架空了荆州府之后,经过一番思索和衡量,索xìng投奔了林纯鸿。林纯鸿发现唐文介jīng通律法,将其放在了监察府荆州部总管的位置上。

    唐文介思路活跃,文采出众,又具备雄辩之才,时常参加行知书堂的辩论会,在士子中闯出了偌大名声,深得林纯鸿看重。后来,军政司组建后,林纯鸿任命唐文介为军政司总管。

    唐文介掌管军政司后,凭借着深厚的律法******功底,将都督府的升职升衔、奖惩诸事整得清清爽爽,得到了将士们的一致肯定。

    这次,林纯鸿率军北上,又将唐文介带在左右,任命为行营军政总管。

    “唐总管,此次前来,所为何事?”林纯鸿不等唐文介行礼,直接问道。

    唐文介一丝不苟地行过了军礼,回道:“回军门,自高贼大规模纵兵劫掠后,荆州军内部有一忧、一喜,需要向军门汇报。”

    “哦?忧在何处?喜在何处?”

    唐文介拱了拱手,慨然道:“一忧在于军心涣散!荆州军中,兵丁入伍之始,军门就着力教导,荆州军乃父老子弟兵,拼死作战,只为保护父老乡亲不受贼寇、外虏荼毒,只为生我养我的家园不受荼毒。这些年来,军门说到做到,荆州军遮护了湖广一府二州,给父老提供了一个难得的世外桃源。兵丁们深感军门之恩,将军门的教导深深地刻入了骨子里,一刻也不敢忘!然而,现在南阳父老受到了贼寇的肆意掠杀,请问军门,兵丁该作何感想?”

    唐文介说了这么多,林纯鸿将其归结为一句话:荆州军是有信仰的军队,现在信仰受到了冲击,荆州军面临着军心涣散的危险。

    林纯鸿刚想辩驳,哪想到唐文介滔滔不绝地说道:“此乃一忧。一喜在于,兵丁亲眼目睹贼寇残害乡民,无不愤恨于胸,发誓要与贼寇决一死战,军心可用,士气可用!”

    说完,唐文介拜服于地,道:“属下恳请军门出兵迎击高贼,为了荆州军,更为了南阳的民心所向!”

    林纯鸿上前扶起唐文介,道:“唐总管放心,这三rì之所以按兵不动,非为袖手旁观,实为等周都督和桐柏弓兵!现在,周都督已至新野,樊逸周率桐柏弓兵赶到南阳,迎战高贼时机已到……”

    林纯鸿转身大喝道:“来人!擂鼓聚将!”

    隆隆的战鼓声骤然响起,大规模征战,即将开始……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主动出击

    难民问题、军心不稳,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实质可归结为一个问题。只要能彻底围剿高迎祥,这两个问题便迎刃而解。

    虽然高迎祥麾下不下十五万,但在林纯鸿眼中,却如土鸡瓦狗一般,不堪一击。林纯鸿相信,仅凭手中的虎啸军、天武军和骠骑营,就可以击败高迎祥,让其沦为丧家之犬。

    这并不是狂妄自大,而是林纯鸿根据大量的数据做出的判断。周望率军与贼寇周旋半年余,得到了大量的第一手资料。当荆州军阵势严整时,在盾车的遮护下,贼寇之骑兵根本就无法靠近战阵。即便荆州军骤然遇骑兵突袭,凭借灵活、攻击防守俱佳的战团,也不会陷入崩溃,甚至还有反击的能力。

    虽然万余大军足以击败高迎祥,但不足以将高迎祥彻底围剿。林纯鸿之所以按兵不动,就是在等待援军的到来,为围剿高迎祥创造战机。

    当众将听到隆隆的鼓声后,立即抛下手头的事情,心急火燎地赶到中军帐。到了中军帐后,见林纯鸿面sè沉静,按剑而坐,众将无不激动万分,期盼已久的大战终于来临!

    三鼓已过,林纯鸿霍地站起身来,扫视众将一圈,厉声道:“贼寇蹂躏乡里,杀我乡亲、辱我姊妹,荆州军与贼寇势不两立!”

    说完,他怒不可遏,双手握剑,狠狠向案台斩去。只听见砰地一声,案台一角被劈斩而下,掉在了地上。

    林纯鸿剑指案台,吼道:“此战诸位当缪力向前,若有作战不力者,当如此台!”

    众将悚然,无不敛声屏气,静听林纯鸿之军令。

    “樊逸周!”

    樊逸周站在队末,没想到林纯鸿第一个就叫上了他,心里一激动,差点摔倒在地。他连忙收摄心神,上前半跪于地,大吼道:“末将在!”

    “率领桐柏弓兵,全力维持难民秩序!若难民出现暴*动,唯你是问!”林纯鸿声sè俱厉,杀气腾腾地吩咐道。

    也难怪林纯鸿第一个叫上了樊逸周,毕竟,荆州军与高迎祥大战时,一旦难民出现sāo乱,势必后方不稳,很可能导致会战失利。

    樊逸周大喝一声:“末将接令!”,然后依然退到队末。

    “徐允!”

    “属下在!”

    林纯鸿令道:“立即从难民中招募民夫,协助常书丹转运军粮!转运军粮五十里者,军粮四分之一归其所有;转运一百里者,一半归其所有;转运两百里者,全部归其所有!”

    徐允本在桐柏负责民政一事,接到林纯鸿的紧急征召令后,与樊逸周一道来到南阳。林纯鸿将管理难民一事交予他,令其竭力蛊惑难民南下。

    不过,此事并不太成功,难民聚集在南阳附近,不仅缺乏粮食,还缺乏冬衣,随时处在暴*乱的边缘,让徐允焦虑万分。此时,林纯鸿谋划让难民转运军粮,可谓构思巧妙,毕竟,襄阳离南阳不过两百多里,在难民不愿意离开南阳的情况下,能让难民自己运送粮食自救,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徐允大喜,如同卸下万钧巨担一般,回道:“属下接令!”

    紧接着,林纯鸿又命令虎啸军、天武军、骠骑营拔营东北向,攻打高迎祥的大本营姜庄。

    任务分配已定,众将铿锵离开中军帐,林纯鸿又对陆世明说道:“陆总管,周都督已经抵达新野,离南阳不过四rì的路程,还请陆总管立即前往周都督军中,将此战意图告知周都督,让周都督提前做好堵截的准备!”

    陆世明欣然领命,率着十多名侍卫,飞奔出营,消失在茫茫夜sè之中……

    无论是高迎祥、还是王光恩、黄龙,皆抱定:林纯鸿绝不敢主动攻击他们。然而,他们错得离谱,林纯鸿不仅出营了,而且还携带了全部的jīng锐!

    高迎祥接报后,顿时目瞪口呆。这林纯鸿还真有点像卢象升,一旦作战,就如拼命三郎一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但是,卢象升用兵,虽然如跗骨之蛆一般穷追不舍,但好歹还看看地形,选择在山地与自己死磕。

    这林纯鸿到底算什么人?如果说知兵,何以敢在平原地带直面两万余jīng锐骑兵?如果说愚蠢,又何以将自己打得损兵折将、灰头土脸的?

    管他娘的愚蠢还是聪明,先借机消灭林纯鸿再说!

    高迎祥立即令黄龙收拢四处劫掠的乱民军,自己则亲率所有jīng骑,迎击林纯鸿。

    高迎祥走到半路,接报:林纯鸿率军抵达红泥湾后,忽然分兵,天武军、骠骑营合兵一处,继续前往姜庄。而林纯鸿则亲率虎啸军掉头西北向,抵达白河边,将一支来不及收拢的贼寇屠戮一空。

    六千多大军啊!居然坚持不到半个时辰!

    自出道以来,高迎祥从未被如此轻视过,高迎祥彻底抓狂了!

    管他娘的,先将虎啸军干掉再说!

    高迎祥大怒,立即令麾下骑兵掉头西向,向虎啸军狂奔而来。不过一天,两万多jīng骑犹如滔天巨浪一般,将虎啸军彻底淹没……

    二月初二,龙抬头,大家小户使耕牛。此时,阳气回升,大地解冻,chūn耕将始,正是运粪备耕之际。然而,白河边竹园寺这个地方,将近三万余名孔武有力的汉子们正在玩命厮杀,浑忘了今rì正是节rì。

    天空湛蓝湛蓝的,太阳蛰伏了一个冬季后,正努力地恢复着元气,慷慨地将光和热洒向大地。微风袭面,咋暖还寒,正是一个厮杀的好天气。

    远处,白河业已解冻,青绿sè的水缓缓流动,蜿蜒而过。大地一片平坦,除了几个小土包以外,无任何青山遮眼,好一片厮杀的绝佳之地!

    白河边,三万余人犹如蚂蚁一般,分布在广阔的平原上,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一方为虎啸军,组成了一个大大的圆阵,以盾车为外围,将六千余将士遮护其中。将士们或挺枪持矛、或上弦shè弩、或将子铳推入炮筒……,忙得不可开交。虽忙碌,却显得有条不紊,信心十足。

    圆阵外围,将近两万余骑兵往来奔驰,卷起漫天的烟尘,声势极为壮观,就如滔天巨浪一般,要把虎啸军这叶扁舟彻底淹没。

    高迎祥不惜损耗jīng锐骑兵,也要吃掉林纯鸿,林纯鸿的恨乃一方面,虎啸军齐整、先进的装备才是高迎祥觊觎的主要目标。不必说坚固、轻便的板甲,也不必说shè击jīng准、shè程超过一百二十步的钢弩,只说那shè程超过千步、shè速一分钟五发的霹雳炮,就让高迎祥魂牵梦萦。

    高迎祥甚至做梦,自己拥有了几十门这样的火炮,所有的城池一轰而破,整个大明任自己抢掠,这该是何等快意之事?

    高迎祥看着已经落入包围圈的虎啸军,不由得志得意满,仿佛六千多装备jīng良的虎啸军已经落入他的手中,任他掠夺一般。

    高迎祥立即下令骑士轮番sāo扰虎啸军,“每以骑队轻突敌阵,一冲才动,则不论众寡,长驱直入。不动则前队横过,次队再冲。再不能入,则后队如之”,就是所谓的骑兵轮番冲击,待敌不备,长驱直入,就此破阵。

    此种战法算的上骑兵的经典战法,然而却对虎啸军无效。高迎祥的贼骑兵距离虎啸军甚远,超过两里,在两里的范围内,均是霹雳炮的打击目标。

    当贼骑兵缓缓前进时,霹雳炮发shè的开花弹不可避免地落在骑兵们的头上,将其队形搅得乱七八糟,伤亡也无法承受。

    高迎祥无法,只好命令骑兵自两里外快速接近虎啸军,然而,马匹体力终究有限,一两次后,马匹疲累无比,哪堪下次冲锋?纵然高迎祥兵力雄厚,也被这种战法累得不像话,再这样下去,不待虎啸军冲出来,自己就把自己累死了。

    高迎祥焦躁不已,姜庄的乱民军是什么货sè,他比谁都清楚,在天武军的火炮打击下,他的乌合之众恐怕连一回合都坚持不下来。

    他必须迅速击败虎啸军后,然后回师攻打天武军和骠骑营,彻底剿灭荆州军,让整个南阳对他敞开胸怀。

    他咬了咬牙,厉声喝道:“刘哲、王光恩、王光泰!”

    “大王,有何吩咐?”

    “你们三人分别率本部兵马,自北、南、西三个方向全面进攻,本王亲率一军,自东进攻。不必留力,争取一战擒获林纯鸿!”

    “得令!”

    三人骑马呼啸而去,高迎祥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他不是不明白,步兵列阵后,全面冲阵,损失惨重万分,但一想到荆州军令人艳羡的霹雳炮,他就彻底狠下心来,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把自己缩成乌龟,就可以睡大觉?休想!老子四面进攻,看你如何招架!”

    随着高迎祥高举的右手骤然落下,号角手举起长长的牛角号,鼓着腮帮子,吹响了悠长、凄凉的号角。号角之后,紧接着是一阵紧似一阵的战鼓声,催动战马缓缓加速。

    圆阵四周,全部是奔驰的战马,虎啸军每一个将士无不心知肚明:生死考验不期而至,能够击退贼寇的两万骑兵,虎啸军将是大明当之无愧的第一军!

    六千余将士紧张、兴奋,紧紧地握住手中的武器,这个时候,只有手中的武器才让他们感到安心!

第二百六十三章 惨烈对阵

    荆州军中,战鼓声也骤然响起,三长一短,提醒着将士们做好最后的准备。林纯义的心脏紧随着战鼓的节奏,三慢一快地跳动着。高迎祥四面冲阵,攻势不可谓不猛烈,虎啸军能不能挡住高迎祥的决死冲击?林纯义心里也在打鼓,林纯鸿将临阵指挥权赋予他,他觉得有点心虚,不由自主地瞅向林纯鸿。

    哪想到,林纯鸿也正在看着他,见林纯义目光躲闪,林纯鸿神定气闲地笑了笑,似乎在说,放心吧,兄弟,我相信你……

    林纯义不再胡思乱想,举起望远镜,仔细搜索四周。

    他发现高迎祥的帅旗一直在东面,正缓缓地向本阵逼迫而来,林纯义高声令道:“霹雳炮瞄准东面之贼,全力shè击!”

    话音落下不到两分钟,所有霹雳炮完成了转向,随着一阵爆响骤然响起,富有节律的号角声、战鼓声立即被淹没在爆炸声中,几不可闻……

    “轰……轰……”一连串开花弹在贼寇骑兵群中爆炸,骑兵群中人仰马翻,一塌糊涂。高迎祥算是切身体会到开花弹的凶猛与残忍,他的手掌在颤抖,他的心在滴血……

    狗rì的,老子收集这么多骑兵容易么?

    高迎祥恨恨扬起长枪,声嘶力竭地狂吼道:“冲……快冲……”

    伴随着高迎祥的咆哮,令鼓明显加快了节奏,气势直冲云霄。

    “杀……”

    贼骑士们似乎在给自己壮胆一般,发出一阵阵的猛烈的暴喝声。他们将身躯伏得更低,他们有的斜拖着马刀,有的平端着长枪,有的拿着弓弩,犹如排山倒海一般,向荆州军猛冲……

    开花弹非常顽固,不停地在周边爆炸,但是厮杀多年的贼寇早已将脑袋夹在了胳膊里,均是亡命之徒,岂能被区区炮弹所吓退?

    两百步……骑士们用脚猛踢战马肚子,战马吃痛,拼尽全力飞奔,撞向未知的命运。

    近了,更近了,刚过一百二十步,咻咻咻的弓弩声骤然响起,就如夏天的暴雨一般,又快又急。经验丰富的骑士们将头紧紧地埋在马颈之后,尽力缩小受打击面。有些骑术高超的骑士甚至藏身马腹之下,尽力争取着一线生机。

    然而,密集的弩箭人马不分,犹如狂怒的斗牛一般,力道十足,试图穿透前方的任何阻挡之物。这片箭雨之下,大批的马匹纷纷中箭,未中要害的马匹,忍着剧痛,狂暴地继续飞奔,毫不顾忌前方有何物阻挡。还有一部分马匹被shè中要害,立时马失前蹄,冲倒在地,顺带着,马上的贼寇也被掀下马背,在地上翻滚,转瞬又被别的马匹踩中,再无幸存之理。

    两轮弩箭之后,距离前方的盾车不过三十步,就连盾车上的黑洞也清晰可见。马背上的贼寇瞪着通红地双眼,死死地盯着高不过七八尺的盾车,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向最后的障碍发动了决死冲击。

    突然,黑洞里突然闪出一片耀眼的火光,紧接着是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耳膜的疼痛还未传至大脑,铺天盖地的零碎扑面飞来,有的中了铁珠子、有的被锋利的铁片带走了胳膊,还有的脸上被铁砂烫的面目全非……

    虎蹲炮发shè了!

    就在虎蹲炮发shè的同时,最后短兵交接之前的最后一拨弩箭迎面而来,如此短的距离、如此庞大的目标,弩箭的力度和准确度非同一般,就连一些躲在马腹之下的贼寇也中了箭,掉下了马匹。

    距离越近,危险越大,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在霹雳炮、弩箭、虎蹲炮的轮番打击下,高迎祥出击的贼骑兵十停去了七八停,所剩无几。

    仅剩的两三停绝无后退之理,这些骑士有的瞅准了盾车之间的缝隙,也不管马匹是否能够钻得过去,指使着马匹冲击而去,刚挤过缝隙,结果迎面而来的是三四杆长枪,将其身上刺出了几个窟窿,鲜血飙shè而出,死亡之花就此盛开,显得如此凄凉、如此无奈……

    临死之前,贼骑兵终于看清了:盾车之后,荆州军刀枪如林、弩箭如麻,正用冷冷地眼神死盯着他……

    部分骑士根本不管盾车高达七八尺,指使着马匹平地飞起,试图越过盾车,与盾车之后的乌龟展开生死决战。马匹飞是飞过去了,却失去了重心,犹如重磅炮弹一般,shè向盾车之后的荆州军将士,将士们纷纷闪避,引起了不大不小的混乱。

    贼骑士顺势脱离马背,犹如天外飞仙一般,挥舞着马刀砍向一名弓弩手。弓弩手根本来不及闪避,被贼骑士一刀砍为两半,鲜血喷得满地都是。贼骑士一刀得手,顺势往地上一滚,借此消除冲击之势。

    然而,他的好运就此到头,接连有四五杆长枪、三四柄朴刀追袭而来,贼骑士还未停止翻滚,就被长枪钉在了地上,就此殒命……

    如此场景,在圆阵四周不停上演。兵力充足,堪称战阵最大的威胁,高迎祥不要本钱地四面冲击,一拨又一拨地派出骑士,轮番冲击虎啸军,让虎啸军不得不四周均分兵力,往往这拨骑士还未消灭干净,下拨骑士又迎面而来……

    终于,贼骑士不计损失的冲击迎来了辉煌的战果:三辆盾车的挡板被冲翻,圆阵出现了缺口!

    一贼寇小头目反应非常快,立即大呼:“阵破了……阵破了……”

    周围的贼寇也跟着山呼海啸:“阵破了……”

    贼骑士犹如嗅到血腥味的苍蝇,不要命地往缺口涌去,瞬间,弓箭齐发、长枪攒刺、马刀挥舞,将缺口附近的荆州军屠戮一空,缺口越来越大……

    贼骑士士气大振,不待高迎祥吩咐,纷纷加快速度,如溃堤之洪流一般,往缺口狂奔而去。

    林纯义大怒,狂吼道:“预备队,枪阵,东北角,堵缺口!”

    林纯义的话音刚落,他身边的预备队爆发出猛烈的暴喝声:“杀……杀……”

    只见一哨兵丁抬着三四十长枪,组成一个严密的枪阵,这些长枪长达两丈,枪杆粗达两寸,由六名兵丁携手紧握,犹如被激怒的虎豹一般,向缺口猛冲而去。

    涌进缺口的贼骑士还来不及往纵深冲击,就遇到了枪阵。不到四丈的缺口内,居然密布着三四十杆长枪,这是何等恐怖之事!贼骑士发现,自己无论向什么地方躲避,都无法躲过冲击而来的枪阵。

    于是,他们无奈地撞上了枪阵,全身被扎得全是窟窿。

    后面的贼骑士见势不妙,手忙脚乱地拿起武器反击。然而,他们发现,反击压根无效!手头的长枪够不着兵丁、马刀也砍不断长枪的枪头、弓箭根本穿不透兵丁的护甲!

    有的骑士灵机一动,指使狂冲的马匹飞跃起来,落在了枪阵之中,撞翻了几个兵丁,却被紧随其后的刀盾手一拥而上,砍下了头颅!

    紧接着,又有兵丁冲上前去,接替阵亡的兵丁,继续往前冲。

    枪阵冲到缺口后,停了下来,兵丁将枪尾抵在地上,组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红线,将贼奇兵挡在了圆阵外面。

    弓弩手、虎蹲炮手也没有闲着,火力集中在缺口处,将贼骑兵屠戮一空,彻底断绝了骑兵冲入阵中的希望!

    高迎祥眼力甚佳,虽置身于两里之外,也能看到乌龟阵出现了缺口,他忍不住狂喜,正准备命令后续兵力跟上,却看到枪阵瞬间堵上了缺口,缺口附近的骑士在弩箭和虎蹲炮的轮番打击下,消亡殆尽。

    高迎祥虽恼火不已,但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四面冲击无法突破虎啸军的乌龟阵!

    最终,贼寇军无奈地敲响了铜锣,示意骑士撤退。

    骑兵冲阵,实属无奈之举,短短的半个时辰内,高迎祥损失骑兵三千余,圆阵周围,全是死不瞑目的贼寇和四脚朝天的马匹。

    高迎祥百思不得其计,正焦躁不安时,王光恩献上一计:驱赶百姓冲阵!

    高迎祥大喜,立即将抓捕的百姓驱赶着上阵,哪想到虎啸军根本不为所动,照打不误,几轮开花弹下来,密集的百姓就如炸了锅一般,四处疯狂逃窜,根本无惧背后的弓箭和刀枪,甚至还把高迎祥的贼骑兵冲得一塌糊涂。

    高迎祥气急败坏,大叫一声:“本王纵横天下七八年,几万骑兵却拿五六千荆蛮子束手无策,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高迎祥束手无策,虎啸军中的林纯鸿也有束手无策之感。虎啸军虽然消灭骑兵无数,占据了场面上的绝对优势,但根本无力出阵主动打击高迎祥。要是高迎祥铁了心地断绝虎啸军的补给,不出七八天,虎啸军依然逃脱不了败亡的结局。

    “也不知凌肃和田楚云的火枪兵练得怎么样了……”

    林纯鸿不停地眺首南望,对火枪兵希冀万分。有了火枪兵,就可以毫不顾忌地出击,只要能拼掉相当数量的骑兵,纵使全军覆没,也伤不了荆州军的筋骨。

    但是,如果让虎啸军与骑兵拼消耗,这就有点得不偿失了。虎啸军乃荆州军的标杆,jīng锐中的jīng锐,无论是马刀、盾车、钢弩,还是板甲,均花费了大量的钱粮,其军官、兵丁的训练也凝聚了林纯鸿不少的心血,岂能就此消耗?

    驱赶火枪兵与骑兵拼消耗,固然有点送人去死的残忍。然而,为将者岂容妇人之仁?战争无非就是一道计算题,无非就是用最小的代价去争取更大的胜利。在将领心目中,人命也是代价之一,有时甚至比不过一匹马!

第二百六十四章 援兵赶到

    正当高迎祥猛砸帐内物什时,黄龙急报:天武军和骠骑营距离姜庄不过二十多里,攻打大营意图甚为明显,请大王立即支援!

    高迎祥思来思去,命令王光恩率领六千余骑士回师姜庄,将天武军限制得死死的,不让李光祖动弹分毫。

    令王光恩吃惊的是,李光祖毫无进取之意,甚至还立起了简单的营寨,似乎有长期驻守的打算。而盛坤山则伺机不停地四处打击散乱的贼寇,一旦王光恩派兵追袭,则避入营寨之内,老老实实地当缩头乌龟。

    高迎祥彻底收取了对荆州军步兵的轻视,充分发挥骑兵大范围机动作战的优势,彻底断绝了天武军和虎啸军的粮草、辎重补给,静待两军不战自乱。

    然而气氛颇为诡异,天武军、虎啸军毫无慌乱之意,每rì避战不出,似乎在等待什么。高迎祥从中嗅到一丝危险气息,立即派出大量探马刺探南阳周边情况。

    果然,千余人马从南阳城中探出头来,正缓缓往姜庄进发!

    高迎祥接报后,狂笑不止,“千余乌合之众就敢出城,这就是林纯鸿的伎俩?”

    说完,立即令王光泰纵兵攻击。

    不仅高迎祥对出城的千余人马感到匪夷所思,就连林纯鸿也大吃一惊:出城作战的不是别人,而是唐王自募的千余兵丁!

    当初,林纯鸿还在南阳城中时,郑福林就提醒林纯鸿注意城内的唐王。

    林纯鸿疑惑不解,不知混吃等死的藩王关自己何事,郑福林娓娓道来,讲述了唐王之事。

    现任唐王,名唤朱聿键,乃太祖爷的九世孙,辈分相当高,乃朱由检的太爷爷辈。要说,这朱聿键算一个苦孩子,其祖父朱硕熿是个典型的丧心病狂之人,甚为不喜朱聿键的父亲朱器墭,yù将王位传与小儿子。朱硕熿不喜大儿子倒也罢了,他还想要大儿子的命,不仅将朱聿键父子囚禁在承奉司内,并在崇祯二年毒死了朱器墭。

    此时,原五省总督陈奇瑜正好在南阳任分守道,奏请朝廷,朱由检立朱聿键为唐世孙,朱聿键方才脱离了囚禁生涯。

    所以说,陈奇瑜于朱聿键有救命之恩。

    崇祯五年,朱硕熿结束了他的罪恶一生,朱聿键继任为唐王。

    朱聿键责任感颇强,就位后,痛感时局每况愈下,在府内起了高明楼,遍请天下名士。而且,朱聿键还是个恩怨分明的汉子,前不久刚刚杖毙其叔父福山王朱器塽、安阳王朱器埈,为其父报仇。

    这些都还算了,朱聿键玩得更大,他听闻贼寇入南阳后,立即拿出王府积银,招募了千余兵马,试图打击贼寇。

    林纯鸿听得目瞪口呆,这唐王想干什么?难道不想混了?在大明,王爷私募兵丁可是惊天大事,燕王、宁王殷鉴不远,无论是朱由检、还是朝廷,与或是遍布天下的官僚士绅,绝不会允许唐王带兵打仗!

    唐王?陈奇瑜?难道这个朱聿键就是历史上的隆武帝?

    林纯鸿记不住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也懒得去想。仅从朱聿键当前所为来看,秉xìng还不错,勤奋好学、杀伐果断、责任感强,但这还远远不够,作为帝王,第一位的永远是政治手腕和忍功。千余兵丁能济得何事?除了给他带来灾祸外,连普通的毛贼都打不过!

    林纯鸿军务繁忙,也懒得管唐王死活,选择了视而不见。

    但是,有些事不是视而不见就能避开的,现在,唐王居然又弄出了让人目瞪口呆的壮举:令千余兵丁主动出击,试图攻打姜庄!

    实际上,唐王出兵前,无论是郑福林、还是包哲东一众官僚,皆苦劝不止。尤其是包哲东,拿出全所未有的勇气,直斥唐王之非,甚至拿着上奏朝廷来威胁唐王。然而,唐王不为所动,一意孤行,执意出城作战。南阳城内一众将领、官僚不得已,只好取道白河,飞报林纯鸿。

    林纯鸿哭笑不得,不知道是该称赞唐王勇气可嘉,还是该大骂唐王脑子进了水。他也懒得去管唐王生死,更不会为了救唐王一命就调整部署,只是令虎啸军小心戒备,准备迎接自白河上运来的第一批补给物质。

    林纯鸿没有给予唐王更多的关注,并不代表周望会放过这个机会。接到南阳军报后,周望立即嗅到了战机,慌忙将陆世明叫来商议。

    周望与陆世明商议良久,最终,他一掌拍在了舆图上,断然道:“军门拖住了高迎祥大部!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王光恩、王光泰必须一战消灭!”

    “擂鼓聚将!”

    待众将赶到,周望厉声喝道:“田楚信!”

    “末将在!”田楚信跨步向前,半跪在周望之前。田楚信加入荆州军后,凭借其多年的掌兵生涯,多立战功,最终接替狄威担任了雄威营指挥使,这次扩军后,水涨船高,成为雄威军指挥使。

    田楚信擅长掌控队伍,颇得周望信任,因此周望第一个就叫到他,下令道:“你率领雄威军,抛弃一切辎重,立即赶上唐王部,若唐王已败,则前往天武军大营,若唐王未败,则伺机消灭王光泰部!”

    田楚信欣然接令,退到一旁。

    “蒋一钦、蔡明山!”

    “末将在!”

    两人出列,并排半跪,凝神听周望吩咐。其中蒋一钦乃荆州土生土长之人,乃枝江千户所世袭百户,曾参加过平定奢安之乱,被林纯鸿收罗后,一步步地升至军指挥使。而蔡明山压根就是贼寇,曾在艾能奇麾下掌管一军。被俘后,在马连挖了几个月的铁矿。后来马连矿工暴*乱,被林纯鸿强行安抚后,出击时,蔡明山立过大功,被吸收进入荆州军,后又跟随周望北上,曾以一哨之兵力,独抗两千余贼寇,战功显赫,最终升为了军指挥使。

    且听周望吩咐道:“你们两人分率龙卫军、骁卫军,直接前往天武军驻地。待离驻地二十里时,鸣放长鸣火箭,通知天武军、骠骑营共同夹击王光恩部!”

    “末将接令!”

    ……

    军务部署完毕,周望哈哈大笑:“高迎祥这次算是踢到了铁板!剿灭此贼,就在这几rì,诸位切不可懈怠!擒住高迎祥后,军门必不吝赏赐!”

    说完,周望大手一挥,决然道:“出发吧,我等各位的好消息!”

    ……

    高迎祥派出王光泰后,就把千余兵力出城一事扔在了一边,他的眼睛始终瞪得圆圆的,紧盯着动弹不得的虎啸军。于是,虎啸军试图通过水路进行补给,不可避免地被他发现。他立即令骑兵沿河发shè火箭,试图烧毁运送辎重的船只,哪想到船只早已有防备,外面覆盖了好几层濡*湿的棉被,火箭根本就无法引起火灾。

    高迎祥大怒,令麾下贼寇紧急制造抛石机,往河里扔石头。此招颇为有效,十多艘船只倾覆了两只,其余平安抵达竹园寺,在虎啸军的接应下,顺利将补给运到虎啸军中。

    高迎祥彻底明白了,无论他的骑兵如何强悍,也无法断绝虎啸军的补给!

    而且,王光恩也无法做到断绝天武军的补给。骠骑营的千余将士jīng锐无比,昨天与辎重队密切配合,致使王光恩折损jīng骑五百余,最终顺利将补给送到了天武军。

    高迎祥隐隐地觉得不安,怎么想,都觉得林纯鸿所谋甚远,其目的绝不是与自己干耗!

    待高迎祥接到周望率兵两万抵达南阳附近的消息后,终于恍然大悟:林纯鸿担心自己在援兵到来之前就逃跑,方才主动出击,拖住自己,并故意分兵,迫使自己分兵,给周望聚歼王光恩创造机会!

    高迎祥不由得恼羞成怒,自己拥兵十多万,不仅被荆州军消灭万余jīng锐骑兵,还被林纯鸿玩弄于股掌之间,此恨孰忍孰不可忍?

    高迎祥暴怒,挨个将卢象升、林纯鸿骂得狗血淋头。到了现在,他方才明白,卢象升根本就不是放过他一码,而是把他推向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进兵,与林纯鸿决一死战,怎么看胜算都不高。面对战斗力远胜大明官兵的荆州军,乱民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有时甚至还会成为累赘,冲乱自己的阵脚。自己手头仅剩的不到两万的骑兵,也好像讨不到便宜,兵力充足的荆州军互相支援,绝不会畏惧与自己打野战!

    退兵的话,高迎祥相信,凭借骑兵的速度,可以毫发无损地甩脱荆州军。但如此一来,将近十万乱民军岂不是被屠戮一空?人没有了还可以再招,反正大明各地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乱民,可是自己苦心收集多年的武器、甲装岂不是烟消云散?

    高迎祥最终决定,先不管其他,与王光恩、王光泰汇合之后再说。于是,高迎祥非常光棍,大手一挥,万余骑兵一下子撤个jīng光,把虎啸军扔在了白河边。

    林纯鸿更不迟疑,立即望着高迎祥的屁股,向天武军驻地开拨。

第一百六十五章 奇怪阵型

    且说朱聿键率兵出城后,逶迤向姜庄而行。

    朱聿键熟读兵书,严格按照兵书组织兵丁,倒也显得颇有章法。派出探哨远至十里以外,五里一整队,十里一休息,虽说装备不怎么样,但队伍还算齐整。

    如此这般行进两rì,忽然探哨如同屁股着了火一般,狂奔而来,离得老远,就狂呼:“敌军骑兵来袭……”

    朱聿键一下子紧张万分,茫然不知所措,好歹旁边还有镇定之人,立即请朱聿键下令结阵防守。朱聿键语不成句,慌忙吩咐结阵。未经深入训练的募兵顿时陷入混乱之中,不是弄错了方位,就是愣着发呆。

    然而,敌骑到得非常快,几乎紧随着探哨的屁股呼啸而来,已经能够清晰地听见隆隆的马蹄声。募兵们更为慌乱,甚至有人掉头就跑!

    敌骑绝无等待朱聿键列阵的义务,毫不犹豫地冲入阵中,见人杀人,见鬼杀鬼,看到朱聿键,也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的刀枪。

    瞬间,千余募兵被敌骑冲得乱七八糟,四处逃避,甚至还有人抱头蹲在地上,试图投降。朱聿键来不及后悔,他圆瞪着双眼,在数十个jīng锐卫兵的遮护下,死命往南阳突围。

    王光泰岂能放过落水狗?自他被骠骑营击败后,一直愤懑于胸。前几天又被虎啸军狠狠地狂揍一顿,更是憋屈不已。好不容易找到一次发泄的机会,越杀越高兴,不停地指挥贼骑兵冲来突去,到了此时,胜败已经无关紧要,杀人取乐才是正事。

    王光泰肆意发泄着闷气,正高兴着,突然发现有百余人居然不乱,遮护着一人边战边退。王光泰凭直觉判断,里面定然有大人物。于是,他一声呼哨,指挥着所有骑兵围剿朱聿键。

    千余骑兵似乎将朱聿键当成了玩物,将一干人众包围其中,在外围往来奔驰,不停地向里面shè出箭支。不到半个时辰,朱聿键身边仅仅只剩下十余人,被俘只在转瞬之间。

    生死存亡之际,朱聿键彻底清醒,他终于明白,兵凶战危,绝不是读一通兵书就能临阵决机,与贼寇一较长短的!

    他死死地握着一把钢刀,手指发白,长叹一声,正准备往自己脖子上抹去,忽然一侍卫大叫道:“看……荆州军……援兵!”

    朱聿键放下钢刀,定睛看去,果然,远处土包处冒出了大量的旗帜,数不清的将士们正呐喊着向此处靠近……

    朱聿键大喜,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腿脚一软,歪倒在地……

    雄威军赶到了!

    王光泰早就发现了远处的援兵,见敌方仅仅只是步兵,他不由得战意大胜,正准备挥兵冲击步兵,却又听见身后冒出震天响的呐喊声,王光泰回头一看,不由得大笑道:“哈哈……仅凭步兵就想包围老子?没门!”

    笑完,王光泰豪气冲天,吼道:“所有人等,随老子杀荆蛮子!”

    随即,王光泰怪叫几声,率先冲出了阵列,往雄威军一部飞扑而去。一众贼骑兵紧随着主将,纵马狂奔,卷起漫天的沙尘……

    田楚信率兵偷袭百里洲时,曾吃过三脚猫骑兵的大亏,后来担任荆州军军官后,痛定思痛,一直琢磨以步克骑战法。担任一营主将后,凭借着荆州军强大的远程打击实力以及配合密切的战团,还真让他琢磨出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田楚信通笔墨,立即行文向都督府汇报。林纯鸿接报后,赞赏不已,鼓励他大胆地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试演。田楚信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每rì按照自己的想法训练以步克骑的战法。

    待田楚信听闻王光泰正在肆意杀人玩乐,田楚信的战意比王光泰还要浓厚。有针对xìng地训练雄威军这么多rì,终于找到一次实战机会,他岂能错过?

    他立即将雄威军分为两部,试图左右包抄,彻底吃掉这伙骑兵。

    见到王光泰居然迎上来,田楚信大喜,立即下令布阵迎击。

    令鼓发出特殊的节奏,营指挥使、哨官、队官无不了然于胸,纷纷下令变阵。于是,缓步前进的步兵们纷纷以哨为单位,组成了一个战团,战团外围,长枪兵、刀盾手、虎蹲炮手依托着盾车,组成严密的防线,战团里面,则分布着大量的弓弩手。每个战团之间,间隔着一百八十多步,留出了足够的空隙,以免伤到自己人。

    如果置身于半空中,又会发现,所有的战团大致成一个圆形,只不过圆形内部散布着无数的战团点。

    当王光泰冲到近处后,立即示意麾下停止前进。他发现这个阵型奇怪无比,居然不知如何着手,就相当于一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娶了媳妇,不知如何求欢一般!

    王光泰虽然勇猛、但绝不代表他愚蠢。在未知的阵型面前,他表现出足够的耐心,脑袋飞速旋转,看哪种战法适合应对这个怪模怪样的阵型。

    轮番正面sāo扰,待敌动后长驱直入?搞没搞错!对方兵力雄厚,后面还有包抄之兵,他哪里有这个时间?

    四面合围,一起冲击?狗rì的,几千人散布在里许的范围内,需要多少人才能四面合围?

    下马步shè,待敌乱后冲击?那是猪头!敌兵的钢弩shè程可比手头的弓要远!

    王光泰瞠目结舌,连驱畜冲阵都想到了,就是想不起一条可破此阵!

    眼见得后面的包抄之兵越来越近,王光泰的脸涨得通红,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正准备下令撤退,哪想到对面怪阵动了!

    长枪手、刀盾手、弓弩手掀开了盾车,将刚才的战团缩小,排着更为紧密的队形,缓缓地向其逼近!

    奇耻大辱!

    步兵居然要冲击骑兵!

    王光泰再也忍受不住,狂吼道:“给老子冲!冲垮这帮狗*娘养的!”

    一声令下,骑兵开始缓缓加速,越来越快,顿时,铁蹄践踏着大地,响起一阵阵的闷雷声,整个战场立即变得紧张起来……

    雄威军立即停止前进,长枪手将长枪斜插在泥土之中,双手紧紧扶着枪杆,瞪着通红的双眼瞅着不断变大的马匹。刀盾手左手持盾,右手紧握着钢刀,揉身侧立,随时准备择人而击。弓弩手则手脚麻利地拉弩上弦,一排排地轮番上前shè击……

    弩箭如飞蝗一般,发出慑人的咻咻声,将一个个贼骑士shè翻在地,被后面的骑士踩踏致死。

    王光泰的贼骑士冒着箭雨终于冲到阵前不到二十步的距离,对面的闪闪发光的枪尖已经清晰可见,就连长枪手紧张的眼神也一目了然。

    然而,令人吃惊的一幕出现了,贼骑士胯下的战马见周边有大量的空地,说什么也不愿意冲向慑人的枪头,执意往前斜插而去,任凭骑士如何拉扯缰绳,就是不回头!

    为数不多的马匹避无可避,撞上了枪头,将骑士甩到了阵内,转眼之间就被严阵以待的刀盾手砍成了肉泥。还有一些马匹跳跃而起,冲入了阵内,给阵内造成一些混乱,杀了几个雄威军兵丁后,转瞬被消灭一空。

    绝大部分马匹带着骑士跑到了战团之间的空地上,遭到了三四个战团的轮番shè击,其弩箭密度、力度比刚才冲锋时强得不是一星半点,贼骑士的惨呼声、马匹的嘶鸣声不绝于耳,一个接一个的贼骑士从马匹上掉了下来。

    而且贼骑士还痛苦万分地发现,无论他们往哪个方向跑,都会遭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弩箭的shè击,根本就没有可避之处!

    王光泰睚眦尽裂,强忍着内心的愤怒,撕心裂肺地狂呼道:“撤退……撤退……”

    说完,在一众亲兵的护卫下,拉扯着缰绳,往距离阵外最近的空处飞奔,贼骑士紧随着王光泰的脚步,纷纷转向跟随。

    多次转向之下,马速已经降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田楚信见状,立即吩咐合围。

    咚咚咚的战鼓声骤然变了节奏,一阵紧似一阵,大战团立即裂成了五个小的战团,以队为单位,纷纷向骑兵逼近。

    弓弩手紧随着长枪手、刀盾手的脚步,将漫shè变成了点shè,zì yóu选择着合适的目标。

    贼骑士们终于发现,他们陷入了雄威军的汪洋大海,四面八方全是长枪和朴刀,冷不防,还会飞来一支夺命之箭。刚开始时,他们还能凭借马速,轻松地杀伤雄威军兵丁,但是,随着合围的战团越来越多,马匹终于失去了速度,在人堆中蹒跚而行,躲避着漫天攒刺、劈砍的刀枪。

    一匹匹马倒在地上,一个个贼骑士被刺下马来,王光泰的麾下越来越少,旁边的身影越来越单薄!

    “投降免杀……投降免杀……”

    在山呼海啸面前,越来越多的贼骑士跳下了马匹,抱着头蹲在了地上,选择了苟活之路。

    王光泰的钢牙几乎咬碎,手持着长枪,四面冲击,浑身是血,最终,被一支弩箭shè中了面门,落入马下,被抢步上前的刀盾手割下了头颅……

    慢慢地,刀光剑影已经黯淡,鼓角争鸣已经远去,唯有雄威军的军旗猎猎作响,似乎在夸耀着雄威军的赫赫战功……

第一百六十六章 围三缺一

    雄威军消灭王光泰部后,将打扫战场之任务甩给了辎重营,一刻也不停留,往天武军驻地方向急赶而去,试图在围剿王光恩的盛宴中分一杯羹。

    与此同时,黄龙也嗅到了一丝危险气息,不待高迎祥下令,慌忙派遣两万乱民军,试图支援王光恩。这两万乱民军多为官军降丁,人手一件皮甲,武器配备也不显得杂乱,颇有点朝廷正规军的气势。

    就这样,天武军驻地附近犹如黑洞一般,吸引着将近十万人马,义无反顾地冲向这块平地。

    王光恩也没有呆在原地的义务,与龙卫军稍一接触,在听到莫名其妙的长鸣火箭后,犹如受惊的兔子一般,甩掉龙卫军,迎着两万乱民军而去,最终与乱民军一道回到了姜庄。

    高迎祥接报后,也不再前往天武军驻地,而是折向东北,试图与大部汇合后,再做长远打算。

    于是,随着王光恩撤退,黑洞立即转移至姜庄,继续吸引着各路人马。

    战场对双方而言,都是透明的,根本不存在隐藏实力、战术佯动一说。在这种情况下,以硬碰硬,凭借绝对实力取胜,就成了荆州军的上上之选。

    硬拼实力,荆州军显然处于优势地位,散乱的十几万乱民军,筹集粮草、携裹更多的乱民还能胜任,如果要参与大兵团作战,恐怕还差十万八千里。高迎祥手头仅剩的一万六七千骑兵,在荆州军五军jīng锐齐聚的情况下,恐怕除了暂避锋芒之外,别无其他选择。

    林纯鸿从未觉得手头兵力有这么充裕,待听闻高迎祥返回姜庄之后,立即令天武军协同骠骑营向姜庄东侧急进,令周望率领骁卫军、龙卫军由南向北靠近姜庄,而自己则亲率虎啸军、雄威军由西向东靠近姜庄。

    自此,一个围三缺一的包围圈正式形成,将高迎祥往北方驱赶的意图昭然若揭。

    随着周望率领援兵赶到,主动权在一夜之间挪到了荆州军手中。高迎祥知道,自己必须得走了,即便抛下所有的乱民军,也得迅速离开!

    然而,往哪个方向逃跑,却是一个大问题!

    往北?那是一个更大的包围圈,南有三四万jīng锐荆州军,北方有刘泽清防守严密的黄河,东有祖大乐、陈永福等猛人,西边?西边更不用说了,有卢象升两万余天雄军和祖宽的关辽铁骑!

    往西、往南、往东?高迎祥确信,自己的骑兵能够迅速冲破荆州军的防线,从而逃之夭夭,而十多万乱民军呢?恐怕除了烟消云散以外,绝无其他可能!

    高迎祥与麾下头领商议良久,选择了分兵突围!

    令黄龙率领所有乱民军北上进入伏牛山区,向卢氏进发,然后向汉中靠近。而高迎祥则亲率骑兵向南穿过荆州军防线,向西南进入郧阳,然后伺机进入汉中,最终两军在汉中汇合。

    定下方略后,高迎祥一刻也不迟疑,抢在黄龙之先冲出了姜庄大营,从雄威军和龙卫军的缝隙之间穿了过去,旋即望着邓州方向急逃,犹如丧家之犬一般。

    高迎祥一离开,黄龙令乱民烧毁大营,急急忙忙地往方城而去,试图窜入伏牛山区。

    高迎祥兵马一动,林纯鸿就明白了高迎祥的打算,他立即令周望与陆世明率领天武、龙卫、骁卫三军追袭北上的乱民军,务必将乱民军彻底剿灭,不留一丝后患。

    而他自己则亲率雄威军、虎啸军和骠骑营追袭高迎祥。

    高迎祥麾下骑兵遭到了林纯鸿的连番打击,仅余一万六千多人,不过,战马还是不少,高达三万四千多匹,再加上照顾马匹的马夫和辅兵,总兵力超过两万五千多人。如此庞大的战马和兵力,每rì消耗的粮草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于是,高迎祥行军至邓州后,随身携带的粮草消耗一空,不得不放慢速度,四处筹集粮草。再加上豆类难寻,战马需要大量的时间补充营养,高迎祥的队伍行军速度并不比步兵快。

    反观虎啸军和雄威军,行至南阳城后,便坐上了船,一路粮草无忧,身无疲累,顺着白河而下,体力和状态一直处于绝佳状态。

    林纯鸿令骠骑营一路尾随高迎祥,充当侦骑,不停地将高迎祥动态汇报给林纯鸿,并且不时地冲上前去,冷不防给高迎祥来一下子,让高迎祥烦不甚烦,行军速度更为缓慢。

    只要林纯鸿愿意,完全可以顺流放船,跑到高迎祥前面。不过林纯鸿有意压制速度,一路尾随高迎祥其后,既不超过,也不落下太远。

    他还在等着高迎祥进入一个地方,在那里,天策军早已等候多rì,静待高迎祥撞入包围圈!

    早在高迎祥祸害裕州之时,林纯鸿就下令天策军将城防移交给襄阳弓兵,移师郧阳山区,堵在要道上,防止高迎祥经郧阳西窜。果不其然,高迎祥不仅来了,而且还抛下了所有的步兵来了!

    高迎祥逃到邓州后,痛定思痛,觉得这次败亡的主要原因就在于低估了林纯鸿的实力,要不是周望率领援军赶到,此次打败林纯鸿绝不是问题!

    林纯鸿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能够调动比卢象升还要jīng锐的兵力?

    高迎祥百思不得其解,令人略一调查,结果让他大吃一惊:林纯鸿压根就是荆州、夷陵、襄阳三地的土皇帝,更是将手伸进了南阳、夔州,对朝廷也是听调不听宣!

    这倒还罢了,林纯鸿还在三地遍组弓兵,瞬间召集十万大军也不是问题,还将襄阳、汉江一线建成了铜墙铁壁,任何试图进入他地盘的势力必将付出血的代价,左良玉转眼间败亡,就是明证。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高迎祥感到灰心不已,自己南征北战七八载,至今被官军追得四处奔逃,天下之大,无一处可供落脚。而林纯鸿倒好,不知不觉将自己的老巢经营如此兴旺发达。

    高迎祥原本计划进入襄阳府,筹集粮草、兵力后,伺机打一个回马枪,然后再进入郧阳。现在了解到林纯鸿的实力后,一刻也不敢停留,往郧阳方向急进。

    郧阳府对于流民来说,简直就是一块风水宝地。从元代开始,荆襄、河南、陕西一带的流民纷纷聚集于此,在此开荒耕织,成为zhōng yāng王朝的不稳定因素。蒙古人将此地设为封禁区,禁止流民进入。明中叶以后,大批流民又义无反顾地进入此地,并在成化元年爆发起义,好不容易镇压之后,成化六年再次爆发起义。朝廷痛定思痛,于成化十二年设立郧阳府,抚治郧县,下辖房、竹山、上津、竹溪、保康等县,借此加强对流民的管理。

    到了天启、崇祯年间,此处的流民再次骤然增加,李自成、张献忠无不敏锐地察觉此点,一旦兵锋受挫,无不进入此地躲藏,并借流民之势恢复实力。

    现在高迎祥也看到了此点,正在走李自成、张献忠曾经走过的老路。

    高迎祥沿着汉水河谷,一路西向,不停地收拢乱民,抢掠粮草,兵势复振。只见苍山似海莽莽起伏,吞入云霄气势恢弘,水似白练般一泻而下,奔流往东不复返,高迎祥终于摆脱了灰败的心情,变得畅快不已,对左右大笑道:“江山多娇,任我等纵横驰骋……”

    左右皆大笑不止。

    然而,高迎祥的好心情并未持续多久,探马传来消息:林纯鸿率众万余,在新野下船后,正追袭而来。

    高迎祥大惊失sè,对左右道:“此处山高路险,一旦林纯鸿在前路置下一师,堵住我等去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如何是好?”

    左右皆不以为然,道:“林纯鸿要是能提前预知咱们路过此处,那就不是人了,而是妖怪!”

    高迎祥想想,也确是这个道理,方才稍稍放下心来。

    但是,静下心来的高迎祥越想越不对劲,总是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阵心惊肉跳。他立即派探马深入郧阳山区四十里探听,传回的结果让他心胆俱裂:前方杨溪铺处有六千余兵丁安营扎寨,打着天策军的旗号!

    不用想,天策军就是林纯鸿的荆州军!

    一想到荆州军那攻不破的乌龟壳,高迎祥不由得头皮发麻。高迎祥企图派一部兵力吸引天策军的注意力,自己亲率大军自汉水南岸突破天策军的防线。

    然而,探马的汇报无情地击碎了他的梦想:天策军在汉水南岸分置一营人马,并在汉水中间搭设了浮桥,以便互相来往支援!

    正所谓流年不利、祸不单行,老天爷似乎不愿再看高贼烧杀yín掠,淅淅沥沥地降下了chūn雨!

    这chūn雨一旦开始,就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山路湿滑,人马难行,高迎祥已经到了绝境!

    高迎祥在绝境之中,爆发出冲天的豪气,如同野兽一般怪叫道:“本王纵横天下多年,岂能被区区荆蛮子吓阻!所有人等,立即随同本王,全力攻打杨溪铺!”

    chūn雨中,鼓角争鸣,几万人马汇成一股洪流,冲向楚文山的营寨……

第一百六十七章 生擒闯贼

    chūn雨如丝绦、如珠帘,连绵不绝。

    远处的奇山峻石变得郁郁葱葱,自半山腰处,腾起一片烟雾,显得灵秀无比。险峰之下,便是那穿山而过的汉水,雨水并未将汉水变得浑黄,反而微微渗出一丝青绿sè来,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汉水就如甘泉一般,带着丝丝的甜味。

    汉水之畔的山坡上,却满地都是尸体!有人尸、马尸,人尸、马尸间杂在一起,不是人尸压着马尸,就是马尸压着人尸。生前,人马一体,共同征战,生后,人马依然一体,互相偎依着,黄泉路上好作伴。

    人尸的姿态千奇百怪,有的仰躺于地,瞪着死不瞑目的双眼,似乎在质问老天爷为何不开眼;有的伏趴于地,将脸深深地埋入大地母亲的怀中,哦,娘,俺下辈子一定好好侍奉您老人家……

    这些尸体的死法几乎一致:为弩箭所伤!伤口处的弩箭清晰可见,在chūn雨的冲刷下,伤口变成了白森森的颜sè。

    顺着山坡往东,那里远比此处要惨。在那里,几乎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体,不是少了胳膊,就是少了大腿,有的甚至被削掉了半边脑袋……到处都是残胳膊断腿,惨不忍睹!

    而且肢体断裂处,毫不例外地呈现出漆黑sè,显然被开花弹所伤。

    整个战场上,几乎看不到一滴鲜血,鲜血不是渗透到泥土之中,就是被连rì来的chūn雨冲刷干净,成为汉水之中的一滴水,重新滋润着大地……

    是的,一切都结束了,真的结束了!

    崇祯九年二月二十五,高迎祥率众冲击天策军大营,死伤无数,无法寸进。后来,在虎啸军和雄威军的夹击之下,贼骑兵彻底崩溃,大部投降,少部散入山中。

    荆州军不顾山路湿滑,到处搜索敌踪。最终,在一处山洞中将高迎祥生擒,同时被擒的还有刘哲,而王光恩则死于乱军之中。

    军帐之中,侍卫挺枪持刀,铿锵侍立,目不斜视,一片肃穆。林纯鸿端坐于帅椅中,手抚椅臂,冷声吩咐道:“带上来吧!”

    只见一捆绑得如粽子般的中年人,被两侍卫推搡着走到林纯鸿之前。此人颇为憔悴,长发散落着,胡乱披在白衣之上。

    侍卫用劲按压白衣之士,喝道:“跪下!”

    白衣之士被压得半跪于地,死命不肯弯曲另外一只膝盖,双方僵持不已。

    林纯鸿挥了挥右手,道:“不跪算了,让他站着吧!”

    侍卫放手,让高迎祥站立起来,高迎祥定睛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你就是林纯鸿?何以年轻至斯?”

    林纯鸿不去理他,问道:“闯王?高迎祥?”

    高迎祥傲然道:“正是本王!今rì为你所擒,要杀要剐,随你!”

    林纯鸿盯了高迎祥良久,冷笑道:“闯王纵横天下,为何却惜一死?”

    高迎祥一愣,方才反应过来林纯鸿说他被生擒一事,怒气勃发,高声道:“本王自起事以来,手下败将不计其数,本王就想亲眼看看,屡次击败本王的究竟是何人!”

    林纯鸿哼了一声,不屑道:“说得好听!是不是舍不得你这条小命?”

    旋即,林纯鸿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杀人如麻,视天下百姓为刍狗的高迎祥居然是个贪生怕死的懦夫!”

    高迎祥大怒,露出沙场征战的本sè,须发皆张,厉声呼道:“住口!老子要是贪生怕死,就不会走上这条路!朝廷无道,百姓无活路,为了活命,唯有反他娘的!”

    林纯鸿道:“好一个百姓无活路!方城、南召百姓本有活路,贼寇一到,就没了活路!高迎祥!”

    林纯鸿大喝道:“南阳两月,丧命汝手的百姓不下二十万!这就是你为百姓讨的活路?”

    高迎祥皱了皱眉头,反驳道:“一丘之貉也!你林纯鸿也别五十步笑百步!别以为本王不知你底细!你无非借杀贼之名,暗地拥兵自立!所谓的狗屁朝廷,所谓的千万生民,在你这个伪君子面前,无非是一块可有可无的遮羞布而已!”

    林纯鸿冷笑道:“我可以告诉你,我就是拥兵自立!你与荆州军交锋多次,可曾听闻荆州军抢掠百姓,可曾听闻过荆州军妄杀过一名百姓?”

    高迎祥默然。

    林纯鸿无意纠缠此事,转变话题,语气平缓地问道:“可曾读书?”

    高迎祥点了点头。林纯鸿接着道:“秦末陈胜吴广乘时而起,汉高祖最终成事;西汉末,绿林、赤眉起事,光武乘时而立;东汉末,黄巾之乱,最终曹cāo、刘备、孙权立……”

    不等林纯鸿把话说完,高迎祥哈哈大笑:“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说本王最终逃脱不了死于非命的结局!本王自幼贩马,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大丈夫立于世,无非就是痛痛快快!整rì对着腐儒唯唯诺诺,凭地不痛快,岂是本王所求?”

    林纯鸿冷笑道:“为一己之私,置天下百姓xìng命于不顾。天下自私者,无出你右!如果你择一块落脚之地,给百姓一条活路,厉兵秣马,与天下豪杰争雄,我也得拱手说声佩服!如你往rì所为,为了杀戮而杀戮,天谴人怒!”

    高迎祥沉默半晌,叹了口气,道:“非不愿,实不能也!如你所言,本王早就身首异处了!”

    林纯鸿一想,还真是这个理。找到落脚之处又如何,还不是被朝廷疯狂围剿?早期的起事,无不抢掠百姓、携裹百姓四处流窜,待朝廷无力镇压时,方才考虑成为坐寇。历史上,李自成就走了这条路,只不过那厮眼光、政略实在太差劲,被女真人趁虚而入。

    如果自己当初也选择造反之路,必然也如高、李之流一般四处奔逃,到处携裹百姓造反,什么善待百姓、什么发展工商,绝无可能,大明根本不会留下任何空间给你慢慢发展。

    高迎祥接着说道:“本王经历战事无数,跑了半个大明,算是看出了,朝廷业已无可救药,覆灭在旦夕之间。此次被擒,时也,命也,对生已无任何留恋。放眼天下,能坐江山之人,非你莫属。能成为你创基业的垫脚石,死而无憾矣!”

    高迎祥此话说得非常直接,并且一针见血地指出,你林纯鸿之所以能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是因为有我、李自成、张献忠等乱世之人。

    林纯鸿无意与高迎祥啰嗦,慢慢踱到高迎祥身边,低声说道:“稍后,我会将你和刘哲斩首。”

    高迎祥愣了愣,旋即感激地说道:“谢谢……”

    高迎祥非常清楚,落入朝廷手中后,无非就是凌迟处死。林纯鸿能给他一个痛快,当然求之不得。

    林纯鸿挥了挥手,吩咐道:“押下去……”

    ……

    与此同时,周望对黄龙的围剿已经到了最后阶段。自黄龙北逃后,周望令天武、龙卫、骁卫三军衔尾追击,一路收集粮草、辎重巨万。乱民们被追散后,几乎全被三军俘获,用绳子串起来后,由辎重营押送至南阳,然后再装船运往桐柏、琼州各地,成为免费的劳动力。

    待黄龙跑到伏牛山区后,方才获得喘息之机,一清点,身边所余不过两万多人。

    周望再也不跟黄龙客气,立即令天武军轻装前进,提前抵达七顶山,堵住了贼寇的去路。随即,三军展开了对黄龙的最后一战,降者无数,黄龙死于乱军之中,最终被枭首。

    周望十多天内,供收集俘虏六万余人,直把郭铭彦、徐允喜得跟什么似的,每rì嘴角一直裂到耳后根。

    随后,林纯鸿令全军以哨为单位,散入各地清剿流散的贼寇以及自立山头的土匪,不到十rì,南阳、郧阳两地的流寇和土匪被清理一空,治安大为好转,滞留在南阳府城附近的难民开始返回家乡,难民问题迎刃而解。

    自此,高迎祥彻底覆灭,荆州军大获全胜,并彻底掌控了郧阳和南阳二府。

    林纯鸿对各军驻地进行了调整:天策军退回襄阳镇守,虎啸军、雄威军留守郧阳,龙卫、骁卫军驻扎于方城垭口,天武军则镇守南阳城。

    至于骠骑营,鉴于此次围剿高迎祥,缴获的战马超过两万匹,林纯鸿顺势令骠骑营扩编为骠骑军,并驻扎在方城附近。

    而且,鉴于方城被高迎祥祸害严重,出现了大量的无主之地,林纯鸿毫不客气地接管了这些土地,并将这些土地换到清河附近。然后,林纯鸿下令都督府马政司大部迁移至方城,以清河为中心,大肆培育、抚养马匹。

    南阳的气候虽然不如河西、蒙古草原一般适合马匹生存,但好歹比百里洲干燥、寒冷,自此,清河成了育马中心,为实现十万铁骑的远期目标而努力。

    此等部署用意非常明显,林纯鸿用驻军明白无误地告诉南阳、郧阳等地官绅,南阳府、郧阳府是我的地盘,谁要是敢轻举妄动,小心头上的脑袋!

    (再次嘶吼:如果每rì红票过百,或者有人打赏超过666,加更!另外,每周有大量的jīng华用不完,希望各位在书评区留下爪印)

第二百六十八章 平贼将军

    高迎祥被斩首后,卢象升第一个收到了林纯鸿的战报。

    出于对卢象升算计自己的不满,林纯鸿的这份战报极为简略,大抵只有“……二月初二午时,战于竹园寺,斩首三百二十级,俘四百五十二口……”等语,丝毫不谈作战部署等关键之处。

    但卢象升是什么人?自林纯鸿与高迎祥接战后,无时不关注战局的进展。卢象升根据前期的消息以及简略的战报判断,林纯鸿参与作战的军队高达六军一营,也就是说,林纯鸿的总兵力至少已经达到了五万,再加上大明独有的霹雳炮,荆州军完全可以称为大明第一军,也许,只有关辽铁骑才可以与之相提并论。

    卢象升将战报丢在了一边,暗自叹了口气,道:“老虎终于露出了獠牙……”

    本来,按照卢象升当初的设想,高迎祥大规模进入南阳后,林纯鸿兵力必不能支,除了退守襄阳,凭借坚城与高迎祥干耗以外,别无他途。为了防止高迎祥北窜,卢象升还在河南布下了一个广阔的包围圈,等着高迎祥力竭后,再挥兵攻打,永远解决高迎祥这路最大的贼寇。

    哪想到,林纯鸿与高迎祥接战后,不仅没有退兵,反而在一个月内动员了三四万的jīng锐兵力参战,最终在郧阳将高迎祥斩首!

    三四万jīng锐兵力啊!而不是三四万弓兵!

    卢象升现在也彻底糊涂了,不知道林纯鸿到底还能组织多少jīng锐战力。

    联想到林纯鸿上次展示的火枪,卢象升心头的寒意更盛。

    要是林纯鸿一月能产火枪几千杆,再佐以遍布荆州的弓兵,林纯鸿岂不是拥有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战兵?

    月产火枪几千杆,对林纯鸿来说并非不可能。曾有传闻,林纯鸿到了广州后,在琼州府大规模开采铁矿,钢铁可谓充足无比,这从遍布荆州、夷陵和襄阳的四轮钢铁马车就可以看出。

    至于工匠,那就更不是问题了!卢象升在枝江就亲眼看过水车带动机床钻孔,用机床时,对工匠的技能要求并不高,林纯鸿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培养出大批的工匠。

    卢象升对自己误判林纯鸿实力恨得直咬牙。上次去荆州,他就已经认识到自己低估了林纯鸿,这次南阳之战后,他认识到,自己还是低估了林纯鸿。

    林纯鸿到底隐藏了多少实力!

    卢象升不停地问自己,联想到最近东林党人四处兴风作浪,试图逼反林纯鸿,卢象升焦虑不已,想来想去,提笔给朝廷写了一份奏章,极言荆州军作战之积极,作战之艰苦,建议朝廷论功行赏,对林纯鸿加官进爵。

    丢下笔后,卢象升令驻扎在南直隶、河南的各路人马加强对革左五营、罗汝才等贼寇的围剿,而他自己则亲率天雄军坐镇洛阳,堵住李自成、张献忠流窜至河南的道路。

    且说自温育仁返回京师后,温体仁令爪牙jīng心炮制了一份奏章,详细介绍荆州植稻、植棉、植麦状况,并声称,温育仁心系朝廷,积极为圣上解忧,方才不辞辛劳,长途跋涉,至荆州各地考察,得到如此详细的数据,恳请圣上全国推行,提高农业产量。

    看穿温体仁为东林党设置的陷阱后,林纯鸿配合密切,在温育仁临走之前,将这些材料慎重地交到温育仁手中。温育仁这才知道,温体仁为何令他在荆州大摇大摆地行走。

    温育仁感慨万分,“这么多年算是白活了,连大哥和林小三的一个零头都赶不上……唉,还是听大哥的话行事比较妙……”

    温体仁、温育仁兄弟俩就如窥视在密林中的老虎一般,静待猎物出现。哪想到,东林党人历经几十年的政争,经验丰富无比,看穿了温体仁的陷阱,对温育仁荆州之行视而不见,压根儿提都懒得提。

    温育仁静待了两个多月,见无一猎物上钩,不无遗憾,对温体仁叹道:“亏了我们费了偌大的心思,没有一个老贼跳出来!”

    温体仁狡黠的目光一闪而逝,道:“不跳出来更好,一旦纷争起来,咱们虽然不惧,但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结局,对咱们并无好处,一动不如一静……”

    正说着,忽然接到战报:高迎祥人头被送到了京师!

    温体仁目瞪口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自己只希望林纯鸿在荆州不要闹事即可,哪想到这个小子居然为朝廷解决了这么大一个麻烦!

    温体仁对与林纯鸿达成和解庆幸不已。林纯鸿一出手,就在一两个月内让高迎祥十余万贼寇灰飞烟灭,拥有此等战力,东林党又能奈林纯鸿何?恐怕这次东林党连裤子都要输掉!

    温体仁意气风发,大声吩咐道:“沐浴更衣!老爷要进宫!”

    ……

    当温体仁在宫外求见时,朱由检还未从狂喜中恢复过来。

    当战报到达朱由检手中时,朱由检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不是真的!

    为祸大明七八载,兵马一度达到二十万的高迎祥就这么完蛋了?不是说高迎祥兵甲犀利、行伍不乱、手下更是有好几万jīng锐骑兵么?

    朱由检一遍又一遍地看战报,这份战报非常详细,从接战开始,兵力部署、作战思路、战术目的无不跃然纸上,就如把朱由检带到了刀光剑影的战场上,正亲自指挥着千军万马与高迎祥生死相搏一般。

    凭直觉,朱由检相信,高迎祥已经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朱由检手脚直发抖,立即令王之心验明首级真假。不多时,王之心的汇报让朱由检彻底放下心来,首级是真的。

    朱由检快速地在乾清宫内走来走去,不停地搓着手掌,兴奋之情形于sè。

    “谢天谢地,高贼被诛,上天保佑,祖宗保佑……”

    朱由检心里不停地念叨着,不可避免地开始畅想未来:大明最强的一路贼寇覆灭,其余小鱼小虾不足为虑,一旦海内清平,挥师辽东,彻底解决边患……万邦来朝,重现太祖、成祖雄风……

    正畅想得高兴时,忽报温体仁请求面陛。朱由检哪能不知温体仁之意?无非就是来拍马屁而已。朱由检大手一挥,对王之心道:“让他回去吧,明rì朝会,一并接受群臣恭贺……”

    朱由检还未独自爽够呢,岂容温体仁破坏数年来从未有过的喜悦心情?

    第二rì朝会上,群臣当然马屁拍尽,让朱由检舒心不已。然而,以冯元飚为首的东林党人存心不让朱由检好过,待马屁声稍懈,立即出列,慷慨陈词,声称林纯鸿擅自返回荆州、河南,广东总兵率私军剿灭高迎祥,无异于贼寇窝里斗,何喜之有?

    朱由检一下子变了脸sè。事实上,昨rì接到战报后,朱由检心里就有点遗憾,砍下高迎祥人头的为何不是卢象升、为何不是洪承畴,反而偏偏是林纯鸿。

    不过,此点遗憾丝毫不能冲淡他的喜悦之情。毕竟,朱由检从骨子里相信,林纯鸿忠于朝廷。这些年来,林纯鸿不仅如数上缴起运,还四处征战,剿灭了为祸大明海疆多年的刘香,这次更是把高迎祥一鼓荡平,朝廷诸臣,若是有林纯鸿一半的本事,朝廷何至于窘迫至斯?

    东林党人泼冷水,不仅朱由检不满,就连一众大臣也暗自腹诽:好不容易让皇上有个好心情,咱们也过几天舒心的好rì子,你他娘的出来搅局,惹恼了皇上,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温体仁向党羽唐世济使了个眼sè,唐世济马上出列奏道:“皇上,臣有本奏,林纯鸿擅离职守,擅自率兵进剿贼寇,论律当斩!但臣观之,其擅自进兵河南,乃是为朝廷立功心切,高迎祥伏诛,此乃明证。皇上,自古一将难求,林纯鸿英勇善战,更是令高迎祥一战授首,皇上不如令其戴罪立功,克期进兵,彻底剿灭余寇!”

    唐世济寥寥数语,态度非常明确,无非就是谏言朱由检笼络林纯鸿,令其挂衔讨贼!

    一言激起千层浪,朝臣们立即兴奋起来,围绕着是否令林纯鸿挂衔讨贼各执一词。大部分朝臣激烈反对,与唐世济一伙人展开了舌战,整个朝堂乱哄哄的,犹如菜市场一般。

    朱由检烦不胜烦,将目光投向了温体仁。

    温体仁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详细分析利弊,就是不表态,直把朱由检听得云里雾里,都快要打起哈欠。正当朱由检准备令温体仁退下时,温体仁不经意间冒出的一句话让朱由检jīng神一振:“……太平盛世,臣从未听闻武将能够擅权的……”

    朱由检熟读史书、本朝实录,对这句话赞同不已。甭管林纯鸿现在蹦跶得有多高,一旦海内清平、外患解除,哪有林纯鸿擅权的机会?太祖爷当初设立的体制,几乎完全断绝了武将擅权的可能,再加上文臣对武将的天然反感,一旦海内清平,林纯鸿若是一意孤行,就算朝廷不派兵围剿,也要被官绅、士大夫的唾沫淹死!

    朝堂依然纷扰无比,朱由检无法,只好下令退朝。退朝之后,朱由检又接到了卢象升的奏章,卢象升也支持对林纯鸿加官进爵。朱由检终于下定了决心,爵位当然不能给,给一个正式的名分还是可以的。

    于是,经内阁票拟,朱由检下旨拜林纯鸿为平贼将军,令其挂衔讨贼。

第二百六十九章 敲打彭新

    “岳父,霹雳军、神机军业已组建完毕,就等火枪了,用得着这么急着赶回去?”

    见周望急急忙忙地辞行,林纯鸿隐隐约约地猜到了周望的目的,以晚辈之身份问道。

    周望的眉头皱了皱,道:“两军组建倒没什么好忙的,关键是武备学堂要扩建,战后还有大批军官需要回炉受训!”

    林纯鸿沉默半晌,方才低声问道:“真的不见见郑叔?”

    周望变了脸sè,此次心急火燎地离开南阳,无非就是不想见郑福林而已,结果被林纯鸿一眼看穿,心里大感尴尬。

    周望叹了口气,道:“还是不见了吧,也不知说什么好,见了面反倒生分。”

    林纯鸿劝道:“岳父,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该忘的就忘了吧。郑叔当年也是有令在身,情非得已。这事要是我爹在世,也不会计较。当年爹谈起此事,并无一丝恨意,只是遗憾五兄弟不能重新聚首。”

    “唉……当年的生死五兄弟,你爹、陈狗子已经撒手西去,韩豹头至今无一丝音信,也不知还在不在人世!过去的事,我也没放心上,就是不知见面后说什么好……”

    林纯鸿默然,父辈之间的恩怨情仇,他也管不了,只好说道:“岳父,郑叔既然到了邦泰,一直避而不见,总不是办法……”

    周望道:“能不见就不见吧,真要见,到时候再说……”

    说完,周望抱了抱拳,转身离开了厅堂……

    周望就这么走了,林纯鸿却为难不已。

    郑福林掌兵多年,实乃不可多得的战将,势必如周望、田楚云一般大用、特用。然而,周望与郑福林两人都无法放下过去的事,这该如何是好?

    想来想去,林纯鸿决定暂时先让郑福林亲率一军在前线作战较好。

    林纯鸿令人将郑福林叫来,开口问道:“郑叔,南阳之战业已结束,不知郑叔是想坐享清闲,还是想沙场征战?”

    郑福林笑道:“这还用问?这么多年没打仗了,骨头都快生锈了。本以为这次捞着了一次机会,结果高贼三两下就被你干掉了,倒是空欢喜了一场!”

    林纯鸿也笑了,道:“郑叔谬赞了,这次倒是费了不少力,光是民夫,就动员了六万余!银子都快被打空了……”

    “银子不关我事,我只关心伤亡多少人,用了多少军辎,剿灭十余万贼寇,伤亡不过四千余人,真不敢想象!荆州军在你的调教下,倒是成了气候……”

    “郑叔,我想新组建一军,宣武军,就以南阳弓兵为底,至于军指挥使,非郑叔莫属,不知郑叔意下如何?”

    郑福林心头狂喜,见识了荆州军的厉害后,郑福林就rì夜梦想亲率一军与贼寇、胡虏厮杀,他岂会错过此等良机,当即拍着胸脯道:“就交给你郑叔吧,你尽管放心,绝不会比其他军差!”

    林纯鸿迟疑道:“不过……”

    郑福林知道林纯鸿的担忧,立即铿锵道:“都督府的命令,我会不打折扣地执行!本魔王厮杀这么多年,别的没学会,唯知道听命行事!”

    林纯鸿摇头道:“郑叔是识大体之人,这点我不担心。只是荆州军和别的军队有点不同,郑叔恐怕还得适应一段时间。我看不如这样吧,在宜都,我建了一个武备学堂,郑叔不如在那里一边授课,一边学习荆州军的规矩,郑叔,你说呢?”

    郑福林满口应道:“授课就不必了,学规矩一事,就是你不提,我也要提。那令鼓、令旗我看得稀里糊涂的,不学的话,如何作战?还有律令,这个你放心,本魔王总不能被你当成了骇猴的鸡!”

    林纯鸿大喜道:“以后宣武军就仰仗郑叔了……”

    ……

    随着高迎祥覆灭的消息传开,林纯鸿明显繁忙起来。首先,张道涵、朱之瑜等申请成立南阳部和郧阳部,并推荐马世奇、杨一仁分领二部。旋即,周望的一篇行文抵达南阳,申请成立南阳、郧阳弓兵处。与周望的行文一同抵达的,还有一篇周望、郭铭彦的联署行文,大谈南阳、郧阳二处暂不适合直属中书府管辖,以避免将邦泰放在炉火上烤。

    林纯鸿大感稀奇,什么时候周望和郭铭彦也有了此等政治眼光了?

    周望和郭铭彦的想法,与林纯鸿算是不谋而合。

    目前,林纯鸿擅自从广东跑到河南,朝廷还处于沉默状态,至今尚未表明态度。与江南豪绅、东林党大战在即,刺激朝廷实属不智。虽然林纯鸿急于将南阳、郧阳彻底纳入邦泰体系,但无论如何不能吃相太难看。

    况且包哲东现在已经表现出投靠之意,没有必要另设一机构来抢权,完全可以等一段时间后,再彻底将南阳纳入体系中。

    至于郧阳府,那个地方山多人少,急于纳入体系中更是得不偿失。郧阳与南阳不同,那里可是有一个右佥都御史、抚治郧阳的苗胙土,一旦将其惹毛了,虽然荆州集团不怕,但终究是个麻烦。

    所以,林纯鸿只打算在两府派遣弓兵进村,在村里组织弓兵,首先从基层入手掌控行政权。待时机成熟后,再谈它事。

    表面上来看,周望、郭铭彦似乎长进了,但林纯鸿无一丝兴奋之sè。两人一直都是强硬派,力主使用武力占据更多的地盘,这次太阳从西边出来,居然主张缓进,要是背后没有什么鬼心思,打死林纯鸿也不相信。

    周望、郭铭彦的根本目的还是在于压制张道涵等一帮举人、进士派,只是无意间与林纯鸿不谋而合而已。周望、郭铭彦为人耿直,向来不擅长这些权谋争斗,其背后肯定有人相助!

    两人的行事,超越了林纯鸿的底线,已经在拿邦泰的前途开玩笑了!此风必须狠狠地压下去!

    此事又不能拿到监察府议罪,毕竟周望、郭铭彦只是建言而已,岂能因言而获罪?而且还不能摆在明面上斥责,得想个妥当的法子让两人心知肚明。

    林纯鸿思来思去,首先驳回了中书府的申请,声明目前要缓进,不适宜大张旗鼓地占据南阳和郧阳二府,并命令中书府、商号拟定拆分商号、在中书府内部成立工商司、交通司的方案。

    同时,林纯鸿还命令中书府成立外联司,任命杨一仁为外联司总管,专门负责外交事宜。

    紧接着,林纯鸿批准了周望成立弓兵处的提案,在回复周望、郭铭彦两人联署的提案时,写上了“其略甚好、其心可诛……下不为例……”等字眼,并将彭新调任为监察府律法司任总管,其夔州部总管一职由马世奇接任。

    林纯鸿一连串的批复和命令下达后,周望、郭铭彦羞愧不已,立即上表请罪。至于彭新,偷鸡不成蚀把米,成了林纯鸿敲打的重点对象,到了邦泰上上下下一致认为是冷衙门的监察府任职。

    本来,彭新在夔州的表现可圈可点,受到了林纯鸿的称赞。他在夔州大力发展伐木业、盐业、养殖业和采药业,并借着川东一带水流喘急等优势,招募了大量的商家至夔州发展,致使夔州的税收直线上升,只比襄阳部略低,这对仅仅只有三十多万人口的夔州来说,难能可贵。

    除了税收外,彭新还大力整治夔州道路,疏通各处河道,四处架设桥梁,大大改善了境内的交通环境,受到了夔州乡民的一致肯定。

    随着李承宗即将卸任的谣言越传越广,彭新的心思越来越活泛。只是苦于林纯鸿未露出一丝口风,致使他越来越焦虑。考虑到阁幕使的说话非常有分量,他就想借着阁幕使之间的矛盾,提高自己入属的筹码。

    彭新对新旧、文武之争心知肚明,理所当然地投入到周望、郭铭彦一派。毕竟,他身无功名,又早早地跟随了林纯鸿,对周望、郭铭彦一派有天生的亲切感。彭新借着到荆州公干的机会,竭力蛊惑周望、郭铭彦借南阳、郧阳扩张一事打压举人、进士派。

    周望、郭铭彦刚开始并未将彭新的话放在心中,但得知中书府推荐马世奇、杨一仁这帮外来的“乞食者”分领南阳和郧阳后,心里气愤不过,立即照彭新之策提出了缓进之略。

    彭新自以为得计,没想到其谋划被林纯鸿一眼看穿,成了此次争斗的最大牺牲品。

    当然,“牺牲品”三字乃彭新自己的想法,林纯鸿绝不会这样认为,他对彭新的闯劲和才智还是欣赏如旧,之所以将其调至监察府,是希望其继续发挥他的闯劲,在律法一事上做出新的成就。

    荆州集团各项事业蒸蒸rì上,唯独在律法一事上rì益滞后,目前大部分还是使用着《大明律》。这部大明律很多东西已经明显不合时宜,荆州集团目前急需一部适合自己的法律体系。

    彭新怏怏然就任后,没想到仅仅过了两rì,就接到了林纯鸿赠送的礼物。礼物为一箱子书籍,里面不仅有中国古代的各种律法专著,还有西方的一些律法类书籍。

    彭新恍然大悟,慌忙上表请罪,并投入十二分的jīng力到处招募jīng通律法之士,试图在律法事业上一展拳脚。

第二百七十章 经营南阳

    事实上,早在两年前,李承宗就以年老多病为由,提出辞去阁幕使一职。林纯鸿不同意,将李承宗留任至今。他需要让大家相信,阁幕使马上就可以空缺出一个位置,然后借此机会仔细地观察各路总管的动向,看谁蹦跶得最高。

    从内心而言,林纯鸿举双手赞成各路总管争夺阁幕使一职,只是在争夺的方式上,有其个人的喜恶之处。比如,彭新努力展示自己的能力,将夔州治理得欣欣向荣,这点林纯鸿就欣赏不已。反之,彭新试图通过内部纷争、耍权术yīn谋争取,必将被林纯鸿嫌恶。

    放出阁幕使空缺的风声,就如在拉磨的毛驴面前放一束草,驱策着各路总管尽心尽力地办事。但是,如果各路总管一直吃不到草,势必灰心丧气,影响工作积极xìng。

    林纯鸿觉得,已经到了重新任命阁幕使的时候了。替代李承宗的人选,林纯鸿早就看中了陆世明。陆世明来到荆州后,几乎就没有在荆州呆多久,一直征战在外,算得上劳苦功高。而且,其担任参军司总管后,工作成效有目共睹,在荆州军中口碑甚好。

    至于在陆世明取代李承宗后,那束草变成什么呢?

    林纯鸿的脸上露出了jiān笑……

    他早有算计,准备令张杰夫放出风声,就说阁幕属准备扩大,增加至八人……

    随着大批退伍的伤卒、老卒陆续进入各村组织弓兵,荆州集团对南阳、郧阳的开发逐渐提上了议事rì程。

    要想富,先修路,这是旦古不变的真理。于是,荆州集团投入巨资,大力招募民夫,四处修筑道路、整治水道。道路全部采用三合土铺设,虽然成本高,但其坚固、耐用、维护成本低,能够经受四轮马车、牛车的长期碾压。

    道路的修建并不是拍脑袋一想,就能修建的。早在崇祯七年,林纯鸿就下令中书府组织行知书堂博物科学生至南阳勘测地形,规划道路网,形成建设方案。方案早已在中书府睡了一年时间的大觉,时至今rì,终于用了用武之地。

    受到大规模修筑道路的刺激,郧阳、南阳的石灰窑如同雨后chūn笋一般冒了出来,成了两地第一批发展起来的工坊。

    水道整治依然是核心,毕竟这个时代以水运为主。在南阳,以唐河、白河为整治中心,唐河一直通到方城,而白河则连接着南召,实乃南阳的母亲河。在郧阳,理所当然以整治汉江为主。所有水道的整治以提高通航能力、灌溉能力为主,不仅挖深航道、修筑码头,还建了一批提水水车,为周边的农田提供灌溉水源。

    紧随着道路整治的,就是开设矿场挖矿。

    无论是郧阳还是南阳,均蕴含着大量的金矿、银矿、铜矿,眼睛发绿的荆州集团岂容这些金银之物躺在山里睡大觉?

    于是,荆州集团的采矿业迎来了大规模发展的良机,数不清的人口蔓延至深山老林,从事采矿业。几千年来风光秀美的大山不是被炸得千疮百孔,就是被烧得光秃秃的,要多丑就有多丑。

    林纯鸿也没有保护环境的心思,任属下作为。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且说高迎祥被枭首后,包哲东已经做好了辞官归乡的打算,并且连东西都收拾好了。可是,林纯鸿迟迟没有成立南阳部抢夺南阳府的权力,并开始大规模发展南阳,包哲东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林纯鸿希望他留任,最好能够投靠荆州集团。

    包哲东大喜,慌忙令下人物归原处,前往林纯鸿住处试探口风,希望得到其肯定的答复。包哲东为官多年,年龄不过五十多岁,要说其不贪权恋位,那是不可能的。

    这年头,在河南、陕西一带担任地方官可谓痛苦至极,运气稍稍不好,不是被贼寇砍下了脑袋,就是被朝廷砍下了脑袋。能在荆州军的保护下担任知府,这可是求都求不到的好事。

    天予弗取,反受其咎!

    至于投靠荆州集团后,会面临何等后果,包哲东也顾不上了。毕竟,荆州集团rì益壮大,连高迎祥这样的贼首都被荆州军三两下砍下了脑袋,朝廷拿它又有什么办法?

    当林纯鸿看到包哲东后,哪能不知包哲东的来意,大喜,连一句场面话都未说,直接道:“南阳今后就靠孟襄公了!”

    包哲东一听到自己的表字,心里说不清楚是喜还是忧,自此,再无回头路可走,自己的头上已经顶上了一个大大的“林”字,无论如何也洗不掉。

    包哲东想说几句表忠心的话,但还未习惯身份的转换,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嗫嚅了几下,什么字眼也未吐出。

    林纯鸿毫不介意,微微笑了笑,旋即正sè道:“南阳府本就人手不够,还尽是一些混吃等死的吃货。孟襄公不必和他们客气,马上把他们赶走!谁要是不服,让他来找我!”

    包哲东的老脸红的发烫,林纯鸿这话是不是在说他混吃等死?他面子上到底过不去,低声辩解道:“府内、各州、各县还是有一些可用之才的……”

    林纯鸿道:“此话有理。南阳府偌大一个府,若是没有一些如孟襄公一样的才智之士撑着,岂不是全乱套了?该留用的,孟襄公就大胆地用,只是留用之人全部要到行知书堂政学院学习三个月!”

    顿了顿,林纯鸿语气忽地变得非常严肃,道:“孟襄公得敲打敲打他们,务必让他们知道,以前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都不追究,要是从今天起,还有人顶风而上,荆州监察府的狗头铡随时伺候!”

    包哲东吓了一跳,慌忙回道:“此话属下一定带到!”

    林纯鸿愣了一下,不由得心里大笑,看来包哲东这样的软骨头还是怕强硬的态度,自己一硬,包哲东马上就完成了身份的转换,自称为属下了。

    林纯鸿接着说道:“南阳还缺少很多机构,如财务处、安防处等等,这些机构都要陆陆续续地设立,具体设哪些机构,怎么设,我会派一些人过来协助孟襄公。至于人手,孟襄公有什么合用之人,就尽管用,不过用之前,先要到政学院学习三个月。万一人手不够,尽管向朱幕使要,朱幕使掌管着职官司,那里合用之人不少。”

    包哲东不停地点头,让林纯鸿满意不已,最终林纯鸿吩咐道:“想做什么事情,就尽管去做,南阳多矿产,土地也肥沃,山地里的树木、草药也极为丰富,孟襄公好歹要为南阳的百姓谋一份福祉……”

    说完,林纯鸿端起了茶杯,喝了口茶,将包哲东送出了住处……

    送走包哲东后,林纯鸿心情甚好。虽然以包哲东之能,绝不适合掌管一府之地,但他身为知府,会大大减少朝野的非议,减少南阳豪绅的阻力,这笔买卖做得绝对值!

    包哲东迅速完成了身份的转换,但对于南阳的官僚、豪绅来说,这个身份转换实在有点难。

    当初,高迎祥肆虐南阳时,广大豪绅、官僚无不盼星星、盼月亮地期望荆州军大规模入境,将高迎祥等贼寇千刀万剐。可是,当高迎祥被砍了头,各地的贼寇、土匪消失了踪迹后,官僚、豪绅看境内驻军的眼神就变得复杂多样了。

    南阳紧邻襄阳,早就有一少部分豪绅进入荆州、襄阳,充分享受荆州体制带来的好处,赚取大量的利润。这部分豪绅当然对荆州军的到来持欢迎态度,恨不得一夜之间将南阳变得如荆州一般。

    至于自己旗下的土地,林纯鸿想买、想用工坊换,随意吧。反正这些土地没什么收成,不如送林纯鸿一份人情,以后见面好说话。

    这样的豪绅毕竟是少数,绝大部分豪绅担心林纯鸿会立即强行赎买他们手头的土地,把工坊交给他们经营。毕竟,并不是每个豪绅都会经营之道的,在荆州集团境内,破产的工坊主比比皆是,连沦为乞丐的也为数不少,哪能像土地一样有保障?

    豪绅们担心不已,互相串联频繁,好歹商议出了一些章程,希望与林纯鸿做一些交易,让林纯鸿暂时不要推行强行赎买之策。

    豪绅们推举了一些德高望重的代表,找到了包哲东,委托包哲东代为传达,他们可以降低租税,但是希望林纯鸿不要动他们的土地!

    林纯鸿听了之后,忍不住大喜。他本来就没打算在南阳进行土地赎买,毕竟,他现在掏不出这么多银子,也提供不了这么多工坊,而且,土地赎买是动摇士绅根基的大事,一不小心就会引起剧烈的反弹。在这个与东林党斗争的关键时刻,不如先让一步为妙。

    哪想到这些豪绅如此上道,主动提出要降低租税。林纯鸿就势答复,租税不得超过三成五,谁要是敢超过三成五,必定没收名下全部土地!

    豪绅们算是暂时把心放回肚子。

    不过,林纯鸿并未承诺永远不动他们的土地,于是,一部分有远见的豪绅开始把眼光投向工坊,试图开办工坊,逐步摆脱纯粹依靠土地生存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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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一章 硝烟弥漫

    当林纯鸿在南阳对准高迎祥猛放炮火时,江南也yīn云密布,硝烟弥漫。

    战火从扬州府瓜洲码头开始燃起。

    扬州府江都县瓜洲码头离扬州城大约有十里,紧靠着长江,与镇江府的京口码头隔江对望。当年王安石曾驻泊瓜洲,写下了“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chūn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的著名诗句。

    崇祯五年底,林纯鸿以转运军需为名,强行霸占瓜洲码头后,瓜洲码头算是迎来了千古良机。

    林纯鸿对瓜洲码头的地位非常看重,定下了长远规划:以瓜洲码头为核心,以整个瓜洲为基础,将瓜洲建成大宗商品的交易中心,借此辐shè整个江南和运河沿岸。几年来,邦泰不停地追加巨额投资,不仅建成可供万料大船停靠的码头,还在码头附近建设了方圆六里的货栈。

    这货栈已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货栈,倒与安南的锦普有点类似,成了一个小型扬州城。

    在江南地区,可供三桅帆船停靠的码头仅此一家,因此,瓜洲迅速成为大宗商品的交易中心。后来,郑彩的五桅海船也被吸引到瓜洲,瓜洲逐步发展成为长江、运河及海洋联运中心。

    商贸的繁荣促使服务业、零售业飞速发展,三年之内,瓜洲的繁荣程度已经不亚于扬州城,以至于在扬州流传一句话:不至瓜洲不为商。

    瓜洲也有为数不少的茶馆,其中以清韵茶馆最为有名,吸引了大量的闲人。

    清韵茶馆分为两层,底层吵杂无比,坐满了苦力及酸儒。而上层则清雅安静,汇集了不少名流,多数商贾也习惯在上层谈交易。

    突然,茶馆里的自鸣钟叮叮当当地敲了九下,底层的茶客sāo动起来,一个茶客更是迫不及待地大叫道:“都已经巳时正了,为何还没人读报?老板!快找人读报!”

    “好咧……王先生马上就到!”老板悠长的呼喝还未停下来,就见到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缓缓踱步而来。

    茶客们纷纷鼓噪起来:“王先生快开始!”

    王先生微微一笑,从老板手中接过一张报纸,摊开一看,报头上,赫然露出《扬州时报》几个大字。老先生乍一看头条标题,觉得不可思议,凝神一看,差点摔倒在地,立即将报纸合上,扔在桌子上,说道:“这报纸我不敢念!”

    说完,犹如火烧屁股一般,立即转身离开了茶馆,身后兀自传来起哄声:“怎么走啦?快念啊……”

    茶馆老板今rì拿到报纸后,随手扔在了账簿上,还未看一眼。他好奇不已,捡起报纸一看,“结党营私、祸国殃民之东林党”几个大字印入眼帘。

    老板大吃一惊,旋即高兴万分,哈哈,终于开始了!茶馆生意势必好得不能再好啊!

    老板举起报纸不停地挥舞,大叫道:“诸位,我来念!”

    老板激动万分,连说话都有点不利索,听众大为不满,齐声呼喝换人,哪想到老板刚念出标题,茶馆内一片安静,就连一根针都能听得见,旋即,爆发出猛烈的议论声,现场立时陷入混乱之中。

    吵杂声中,老板依然用怪腔怪调在大吼:“……人臣之罪,莫大于专权;国家之祸,莫烈于朋党……”

    “……东林之可恨者一,专喜逢迎附会。若有进和平之说者,即疑其异己,必cāo戈攻之……”

    “……东林之可恨者二,唯务权斗……诱使左贼兵变,置南阳、襄阳百万生民于水火之中,十数万冤魂皆东林之恶也……”

    总之,字字如刀,刀刀刻骨,将东林党骂得狗血淋头。

    一石卷起千层浪,当即有四五个儒生怒不可遏,高声喝骂不止,到后来,一个儒生更是跳上桌子,越过人群,将老板手中的报纸抢过来,撕得粉碎。

    老板兀自大呼:“撕我的报纸,赔!快赔……”

    现场混乱不已,甚至惊动了护卫队,在刀枪的弹压下,好歹恢复了秩序。

    非止清韵茶馆,凡是《扬州时报》发行的地方,嬉笑与怒骂同时上演,消息犹如长了翅膀一般,飞速向全国各地扩散。

    报纸一物,早在两年前就已经风行荆州。最初,荆州境内的商家为了推广产品,在大街上四处散发印有产品介绍、产品价格的传单。后来罗永浩受此启发,创办了《荆州商报》,专门刊载商品交易信息及广告,成为商家热烈追捧之物。

    为了扩大报纸销售量,罗永浩又在《商报》上加入了一些老百姓喜闻乐见的逸闻轶事,比如谁家的母猪上树了、谁家的媳妇跟着野汉子跑了等等。此报已经推出,立即受到老百姓的热烈欢迎,于是茶馆多了读报的一项服务。

    林纯鸿哪能不知报纸的威力?得知报纸骤然兴起后,立即令政宣司设立审查处,对报纸内容进行审查,严禁在报纸上互相攻讦、谩骂,评论时政。

    同时,林纯鸿还令政宣司创办了自己的报纸,名为《荆州时报》,到处宣扬邦泰的政策与律令,期望起到教化百姓的效果。

    受此影响,广州、扬州纷纷出现了报纸,凭借着荆州集团雄厚的经济实力和人力,报纸飞速扩散,此次顺理成章地成了朱之瑜与东林党攻讦的战场。

    ※※※※

    夕阳西下,虞山沐浴在晚霞之中,显得尤为圣洁。虞山脚下,常熟城塔楼争耸,城墙蜿蜒,城楼扑面,与尚湖、东湖、南湖交相辉映。湖泊中,舟帆点点,波光粼粼,尤富诗情画意。

    虞山脚下、尚湖之滨,一六角砖亭傲然而立,亭中人声鼎沸,吟诗赋对声、叫好声时时响起。

    只见一面容清秀、身材娇小之女子,身着水红绫子袄儿,青缎子背心,束着白绉绸汗巾儿,正对着六角亭四边的桃花凝神而思。

    稍许功夫,女子略一回首,面露笑容,道:“有了……”

    说完,伸出白如玉石的右手,至案台取出毛笔,一挥而就。

    众人大笑着,纷纷围拢至案台边,且看女子诗作:

    垂杨小院秀帘东,莺阁残枝未相逢;

    大抵西泠寒食路,桃花得气美人中。

    此女正是柳如是,年约十八,端得灵秀无比。

    众人上前一看,无不如痴如醉,钱谦益更是魂不守舍,不停地念叨着:“桃花得气美人中……桃花得气美人中……妙啊……峰回路转、力挽狂澜……”

    众人均叹道:“此作一出,吾等诗作都无法见人了……”

    柳如是眉角略翘,笑道:“小女子伤chūn罢了,有何可称道之处?哪当得诸位笑看天下风云?”

    ……

    众人正赞赏不已时,只见瞿式耜神sè惶急,手中携着一张报纸,狂奔而来。

    钱谦益一见瞿式耜,大叫道:“柏略,快来看看,此处神作一篇,呵呵……”

    瞿式耜心里有千言万语要吐出,但此情此景下,不得不向钱谦益行了弟子之礼,凝神观看柳如是的诗作。

    略一观看,瞿式耜随口赞道:“神作!确实是神作!”

    顿了顿,瞿式耜从手中展开报纸,急忙道:“这里还有一篇神作……”

    众人一看题目,除了钱谦益和柳如是,无不破口大骂。

    钱谦益从瞿式耜手中接过报纸,凝神细读,柳如是侍立在钱谦益身后,一双美目直往报纸上瞅。

    良久,钱谦益的目光离开报纸,无惊无怒,淡淡地说道:“文字功夫粗鄙,不堪入目!”

    瞿式耜恨声道:“报纸流传甚广,江南乡民,悉数与闻,一旦受其蛊惑,对我等可谓大大不利!”

    钱谦益顺手合上报纸,递在柳如是手中,哼了一声,道:“清者自清,岂容林小三任意诋毁?”

    说完,钱谦益的转头看向柳如是,瞿式耜见状,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柳如是似乎对此文异常感兴趣,不仅通篇读了一遍,末了还沉思片刻,方才对众人笑了笑,道:“乡野村妇谩骂,也不过如此!”

    “不过,此文似乎费了一番功夫,所引之事,天下人无不了然于胸。布局谋篇也费了不少心思,似乎有点驳无可驳!”

    柳如是的话,终于引起众人的一丝兴趣,纷纷围拢在一起,神sè愤然地阅读报纸上的文字。

    越读越怒,钱陆灿忍不住双手颤抖,恨声骂道:“侮辱斯文……侮辱斯文……”

    待众人读完,顺着柳如是的话一想,无不sè变,此文还真不知道如何反驳!毕竟,此文不仅证据确凿,而且按照《思辩学》的理论进行论证。《思辩学》乃人类思维的一般规律,岂是这帮士子所能反驳?只不过钱谦益等人不知道有这门学问而已。

    钱谦益毕竟人老成jīng,当即道:“驳斥此等粗鄙文作甚?凭地自降身份!不用驳斥,只管抓住林小三的用意做文章即可!再说,林小三祸乱天下,天下人有目共睹,只管揭露其独霸湖广之心思即可!”

    文坛攻讦,乃东林之强项,钱谦益须臾之间就想出了回避主要矛盾,专事搞臭林纯鸿之方略。

    钱谦益目视诸位,傲然道:“朝廷、天下士绅,困于林小三久矣,现在正是诸位奋起之时。柔毫三寸,也足以使林小三身败名裂!还请诸位发动天下士子,共同声讨!”

    其语气甚豪,就如指挥千军万马的战将一般,露出不可战胜之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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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明介绍:
明末楚地普通农户之子林纯鸿,在惨遭家门之变后,意外得到另一个世界的某些观点和知识,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纵横捭阖,苦苦寻觅为万世开太平之策。
本书适度意淫,坚持厚重与合理的风格,喜欢种马和极度意淫者可以捏着鼻子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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