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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喻心     乱明txt下载     乱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七十七章 被囚禁的艾能奇

    从夹津口往汝州,最短的路程,莫过于翻过嵩山和少室山的垭口,经登封一路南下,不过三百多里。若论路平好走,则需要从伊川绕道,路程长达六百多里。

    林纯鸿试图南下,理所当然地选择了翻越嵩山、少室山之间的垭口。毕竟,白杆兵与罗汝才在宜阳和伊川一线大战,荆州军这只庞大的大象一旦路过伊川,将使天平彻底失去平衡,后果难以预料。

    更关键的是,荆州军从伊川南下,将处于张献忠大军的西侧,除了逼张献忠与李定国靠近以外,还堵住了张献忠进入卢氏山区的道路,这是林纯鸿所不能接受的。

    三月二十五日,荆州军开始拔营,在离开夹津口以前,林纯鸿令侍卫将艾能奇带到了面前。

    艾能奇接连战败,又选择了屈辱的投降,按理说,他应该委顿不堪才对,不过,令林纯鸿吃惊的是,艾能奇依然生龙活虎,神采奕奕。

    他浓眉大眼,四方脸,鼻梁甚高,一看就是一位大帅哥。林纯鸿暗自称奇,艾能奇的帅气,丝毫不亚于刘秀,难道陕北专出大帅哥?估计陕北的姑娘也不错,岂不闻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

    林纯鸿自失地摇了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开,随意靠在帅椅上,问道:

    “壮汉,今日可愿降?”

    艾能奇丝毫不见犹豫,脱口问道:“降又如何,不降又如何?”

    林纯鸿道:“愿意降,就给本督行个军礼,日后在荆州军做一小卒,征战沙场;不愿意降,就马上起程,前往琼州府,挖矿赎罪,五年后恢复自由之身。”

    “赎罪?我有何罪可赎?”艾能奇张大嘴巴,故作惊讶道。

    林纯鸿大笑道:“两年前,高迎祥也大言不惭,说自己是官逼民反,无罪,诸多辩解之词,让本督听得生气,拉出去砍了头。难道你也想试试本督的刀快不快?”

    艾能奇冷笑道:“当日投降,我就做好了凌迟的准备,又何惧砍头?”

    林纯鸿丝毫不见生气,反而循循善诱地说道:“夹津口合围之前,如果本督所料不差,张献忠应该给你下达了命令,说什么山穷水尽时,若本督能答应你栖身荆州的条件,就投降,是么?”

    艾能奇心里大吃一惊,暗道,如此密事,他如何得知?难道义父身边有内鬼?心里虽如此想,艾能奇依然嘴硬道:“现在我命掌你手,自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林纯鸿冷笑道:“张献忠打得好算盘,无非就是挑拨荆州和朝廷之间的关系,便于从渔利。张献忠千算万算,却漏算了一点……”

    林纯鸿故意停住了话头,用锐利的目光盯着艾能奇。艾能奇玩心计哪是林纯鸿的对手,果然计,脱口问道:“漏算了什么?”

    林纯鸿哈哈大笑:“这么说,你承认张献忠有这个打算喽?他漏算了什么,我就来告诉你,你好好听着:张献忠和罗汝才手的二十万乌合之众,根本就不是三万多荆州军的对手,不是我自夸,即便刘泽清、黄得功和马祥麟手的官兵和你们联合起来对阵荆州军,荆州军依然能战而胜之,这点你信不信?”

    这话说得狂妄无比,让艾能奇张口就想反驳。但仔细想了想,却又觉得不是不可能。经历了泌阳、夹津口之战,艾能奇对荆州军的战斗力可谓刻骨铭心,哪里不知道荆州军并未在河南战场上使出全力?

    艾能奇的脸涨得通红,良久,方挤出了一句话:“机缘巧合之下,荆州军不一定会败。”

    林纯鸿哼了一声,道:“任何阴谋诡计,需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纵使张献忠的奸计得逞,又能奈荆州军何?张献忠漏算的就是这点,你明白了吗?”

    艾能奇哑口无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纯鸿也不管艾能奇想什么,随手指着舆图对艾能奇道:“你看看这份舆图,就凭荆州军对河南山川地理的熟悉程度,荆州军的战力就不是朝廷和你们所能比的!”

    艾能奇失魂落魄,今日,他方才知道,荆州军能挣得不败的名声,并非是表面上所见到的火炮、板甲、火枪等武器,里面所包含的方方面面,完全是他所不能想象的。

    林纯鸿冷冷地看着艾能奇,继续打击艾能奇的心理防线:“荆州军业已拔营,不日将翻越少室山和嵩山之间的垭口,投入汝州战场。张献忠与钱祚徵的村寨纠缠不休,半步前进不得,如果荆州军再踏入汝州战局,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艾能奇耷拉着脑袋,低声道:“如无意外,当溃败。”

    林纯鸿摇了摇头,道:“张献忠不会溃败的,因为我不想让他溃败。三日前,李定国在鲁山劫持了我的粮草,目前还游弋在方城、鲁山一线,试图截断我的粮道。你说说看,如果我倾力进攻张献忠本部,张献忠会命令李定国怎么做?会不会令李定国加紧破坏我的粮道?”

    艾能奇突然醒过神,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恨恨道:“原来你攻打汝州是假,真正的目的就在于攻打李定国!”

    林纯鸿笑道:“就凭你看出这点,就可以在荆州军占据一席之地。不错,我会在汝州倾尽全力打击张献忠,然后立即插入张献忠和李定国之间,将李定国变成孤军。”

    艾能奇紧捏着拳头,直把手指捏得泛白,鼻子里喘着粗气,几欲疯狂。

    “如何?现在降不降?”

    艾能奇在两名侍卫的押解下,依然拼命地挣扎,吼叫道:“卑鄙!无耻!我死也不降!要是李定国有个三长两短,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林纯鸿上前拍了拍艾能奇的肩膀,道:“放心吧,你,还有刘秀和李定国,我可舍不得杀。这张献忠虽然残忍嗜杀,眼光倒是不错,几个义子堪称人杰!实在令人佩服。”

    说完,不再理会艾能奇,转头大声令道:“押下去,待我擒住了李定国和刘秀,再来问他降不降!”

第三百七十八章 汝州钱祚徵

    对于辎重远多于朝廷官兵的荆州军来说,翻越嵩山垭口可不是一个轻松活计。

    林纯鸿也不着急,只是传令各军,两日内翻越垭口即可。这两日内,林纯鸿悠闲至极,不仅有功夫欣赏嵩山和少室山的瑰丽景色,还有闲心思琢磨左冷禅、少林寺方丈之类的无聊玩意。

    正当林纯鸿惬意万分时,忽然收到了六省总督的军令:令骠骑军出鲁山方城驱逐李定国遮护粮道,令林纯鸿亲率宣武、虎啸、神卫、天策四军进攻汝州附近之贼寇。

    陆世明稍稍瞄了军令一眼,断然道:“因艾能奇之事,李绍翼丢了脸面,这次妄图找回场子。不过……”

    陆世明的眉头簇成了一团,接着说道:“这下着实难办,听令行事,则遂了李绍翼的意,不听令,擒获李定国又成了泡影。”

    林纯鸿随手将军令扔在了一边,冷笑道:“管他李绍翼是何用意!只要朝廷下的不是乱命,我荆州军上下几十万将士当然听命行事,若是乱命,说不得了,恕不奉陪!区区虚名,李绍翼想要,给他又何妨?”

    陆世明猛然醒悟,大笑道:“都督言之有理……”

    ……

    荆州军大踏步南下,汝州城的钱祚徵还在苦苦支撑。

    自张献忠掉头向东之后,可不是林纯鸿、李绍翼所说的围而不攻。事实上,张献忠因为粮草紧张,严令孙可望亲掌督战队,驱赶携裹的百姓攻城,一连十数日,不眠不休。

    与此同时,张献忠亲率精锐数万,着力攻打星罗棋布的村寨。张献忠恨透了这些麻烦的村寨,每突破一寨,无不烧杀淫掠,肆意展示贼寇的兽性。

    这些村寨如何是张献忠精锐的对手?没有任何意外,这些村寨一个接一个地被夷为平地,遍地是尸体,遍地是凝固的鲜血,惨不忍睹。

    钱祚徵得知城外的惨状后,气得几欲吐血,恨不得立即亲率弓兵出城与张献忠决于死战。然而,钱祚徵始终未能找到这个机会,因为,汝州城在不计伤亡的攻击下,岌岌可危。

    宽阔的护城河,几乎快要被尸体填满。这些尸体,前几天还是生龙活虎,扛着简易的云梯,死命往城头上攀爬。没准,一月之前,他们还梦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还梦想着收获几石粮食,混一个肚儿圆。然而,现在他们不是被城头的弓箭射死,就是被身后的督战队砍死,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钱祚徵并不是战场上的雏儿,早已练就了一颗冰冷的心。但是,当他看到这些冰冷的尸体时,还是忍不住悲从来:乱世人不如狗!

    这十数日,钱祚徵每日休息不超过一个时辰,不是调配城壮丁助战,就是亲率预备队支援薄弱之地,还要抽出时间鼓舞士气,查看军需,准备守城器械,直累得快要趴下。

    但是,他不能松一口气。他知道,一旦他松懈下来,很可能会呼呼大睡数日,汝州城最终逃脱不了城破人亡的结局。

    钱祚徵憋着一口气,借着贼寇攻势稍懈的空挡,四处巡视,亲自给受伤的将士包扎,鼓舞士气。

    身后,紧紧跟随着幕僚耿利郡,不停地呱噪着:“钱大人,粮草足够三月之用,唯一担心的是,军械极度短缺!”

    钱祚徵停住了脚步,略微顿了顿,继续大踏步往前走。

    耿利郡跑步上前,追上了钱祚徵,道:“大人,弩箭仅剩五千余支,若贼寇再进攻一次,弩箭就全没了!”

    钱祚徵终于停住了脚步,目露凶光,盯着耿利郡,就如盯着城外的贼寇一般,直把耿利郡吓得浑身一哆嗦。

    他恶狠狠地说道:“箭没了,就用刀砍,用枪扎,无论如何,不能让贼寇踏入城一步!”

    说完,钱祚徵从长袍上扯出一块布,快步走向一受伤士兵,亲手为他包扎大腿。士兵受宠若惊,试图站起,却被钱祚徵按倒在城墙上。

    钱祚徵显然心不在焉,双手用力过大,把士兵痛得涕泪直流,又不敢叫,只好用求救的目光看着钱祚徵身后的耿利郡。

    钱祚徵确实走神了,他久历战阵,哪里不知道缺少弩箭对守城来说意味着什么?目前,汝州几乎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之所以还在坚持,无非还指望着城外的黄得功和林纯鸿来救。

    耿利郡苦着脸摇了摇头,伸手拉开了钱祚徵,蹲下来,亲手为士兵包扎。

    钱祚徵也不拒绝,一屁股坐在了城砖上,双手不停地揉捏着酸痛的小腿肚,两眼情不自禁地瞅向城墙之外。

    城墙之外,贼寇不成阵列,连遮风挡雨的营寨都没有,仅仅只是乌合之众而已。然而,就是这些乌合之众,让钱祚徵吃足了苦头。他万万想不到,平日温良恭顺的百姓,在督战队的威胁下,会爆发出如此惊人的能量。

    他又愤恨不已,要是城精兵足够,哪里容得这些乌合之众嚣张?一个冲锋,非得将他们冲得七零八落,落荒而逃。

    他眺望着城外的青山绿水,耳边忽然传来了若有若无的战鼓声。

    坏了!贼寇攻城了!钱祚徵如同弹簧一般,猛跳起来,仔细聆听战鼓声的方位。

    战鼓声越来越清晰可闻,里面还夹杂着隆隆的马蹄声!

    “马蹄声!”钱祚徵如同一个孩子一般,一跳三尺高!也难怪钱祚徵如此失态,他知道,河南战场上,除了林纯鸿有一支成建制的骑兵外,没有任何人拥有这么多骑兵!

    “荆州军来了!”

    将士们的反应丝毫不比钱祚徵慢,欢呼声响彻城头,直侵云霄。

    钱祚徵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在他眼,分明看到一片黄云犹如暴风一般,向着贼寇袭来,将督战队冲得乱七八糟,纷纷死于马蹄之下。

    黄云之,一面旗帜高高竖立着,上面高书着一个大字:盛!

    钱祚徵长舒了一口气,再也支撑不住,往一边歪去。耿利郡见势不妙,纵跃上前,扶住了钱祚徵。

    哪想到,钱祚徵紧闭着双眼,喉咙传来如雷鸣般的呼噜声……

第三百七十九章 马不停蹄

    待钱祚徵醒来,已经是满天繁星。

    他睁开双眼,茫然地看着屋顶,忽然又如被人掐了一把般,从床上一跃而起,光着脚丫子冲出卧室,大喝道:“来人!”

    钱祚徵的暴喝声还未落下,一名模样周整的丫头慌慌张张地跑出来,颤抖着叫道:“老爷……”

    旋即,耿利郡从旁室冲了出来,满脸喜色,唠唠叨叨道:“老爷醒啦?贼寇退了……如潮水般退了……”

    “退了?退了就好……退了就好……”钱祚徵不停地重复着,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抓住耿利郡的双肩,不停地摇晃着:“荆州军呢?林纯鸿到了没?”

    耿利郡被摇得七晕八素,好不容易待钱祚徵停下来,说道:“荆州军并未停留,驱散孙可望后,又掉头往东南方向走了……”

    钱祚徵大吃一惊,林纯鸿这么急着往东南方向行军,难道想杀鸡用牛刀,彻底将李定国部一网打尽?为一李定国,荆州军居然出动三万人马,目的绝不是那么简单!

    钱祚徵想破了脑袋,也猜不透林纯鸿的用意,只好不去想,问道:“为何不叫醒我?”

    “林纯鸿进了城,属下本准备叫醒大人,却被林纯鸿阻止,说让大人好好睡一觉。林纯鸿对大人赞不绝口,说汝州正因为有了大人,才免遭荼毒,整个河南,无一人能赶得上大人。临走之前,林纯鸿还……”

    耿利郡停住了话头,颇有点忐忑不安,不知如何措辞。自林纯鸿离开后,耿利郡就一直在琢磨钱祚徵与林纯鸿之间的关系,甚至还怀疑钱祚徵早已投靠了林纯鸿。

    “有话快说,吞吞吐吐算什么!”钱祚徵对耿利郡停住话头莫名其妙,有点恼火。

    “林纯鸿留下了五万支弩箭,还说,三天之后,程舒会送十万支弩箭过来。而且,林纯鸿还留下了五门火炮和三十名炮手,说供大人驱策……”

    钱祚徵张大了嘴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现在,他才明白,原来耿利郡在怀疑他与林纯鸿暗有联系。钱祚徵懒得与耿利郡费口舌,默然半晌,方对耿利郡说道:“走,带我去看看火炮……”

    ……

    汝州城城墙东门处,黑亮的炮筒闪耀着金属的光泽,一枚枚子铳整齐地码放在炮筒三丈之外,子铳旁边,三十名炮手排着整齐的队列,右手抚胸,对钱祚徵行礼。

    钱祚徵回了礼,上前抚摸着炮筒,感慨万分。前些日子,如果有这五门火炮,汝州何至于吃紧至斯!

    “荆州军管这种火炮叫霹雳炮,一门火炮配备枚子铳,射程长达千步,一分钟最多可发射六次,可配备开花弹、实心弹,破阵、攻城均可用……”

    旁边,一名指挥官模样的炮手不停地解释着。

    钱祚徵虽为臣,却身先士卒,手刃过贼寇数人,又指挥了汝州保卫战,对火炮的作用当然熟稔至极。射程千步,足以阻止贼寇靠近城墙,即便贼寇不计伤亡,从阵狂奔千步至城墙,也成了强弩之末,根本无力继续爬墙。

    更让钱祚徵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十五万支弩箭,五门火炮,外加三十名炮手,至少价值十万两白银以上,林纯鸿说给就给了,连眼睛都未眨一下。

    到底是乱世之枭雄,还是治世之能臣?

    钱祚徵无法给出结论,末了,只好在心里叹道:也许,是兼而有之吧,如今之大明,臣不安其位、民不乐其地,没准就需要林纯鸿这样的枭雄……

    兵败如山倒,用来形容此时的孙可望,最为恰当不过。

    纵然张献忠、孙可望都视携裹的百姓为草芥,但是,被荆州军追得狼奔豕突,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孙可望好不容易甩脱了如影随形的荆州军,找到了喘息之机,扎营于临汝一处山岗上,令张百川四处收拢贼寇。

    收拢的结果,让孙可望愤怒万分,六万多乱民,十停去了八停,余下不过万余。

    孙可望一口闷气无法宣泄,高举着一口明晃晃的腰刀,向身边的一棵小树猛砍。

    小树仅仅碗口粗,孙可望的力道相当大,一刀就将小树拦腰砍断,树冠歪倒在地,发出一阵哗哗的声音。

    孙可望正准备继续砍上几刀发泄怨气,却被张百川拉住了胳膊。张百川用手摸了摸树桩上的缺口,缺口整齐、光滑,足以显示孙可望精湛的刀技。

    张百川面露喜色,大叫道:“将军一刀之威,竟至于斯,属下佩服!”

    孙可望对自己的武技相当自负,这时听了张百川的马屁,心情却不见好转,怒道:“刀技精湛又如何?还不是被林小三追得跟一条狗似的!”

    张百川望了望连绵的营寨,道:“将军请看,大军初败,却不见一丝颓势,将军失去的是一些窝囊废,收获的是万余效死之士,若将军将余下的万余人马配上甲装和武器,岂不是又多了万余精锐?再加上原来的两万余精锐,将军直接控制的精锐达到了三万余。”

    孙可望的嘴裂了裂,想笑,却最终没有笑出来。

    张百川接着说道:“豫西平原官兵云集,估计张大帅准备转移了。转移之,那些窝囊废除了消耗粮食,又有何用?张大帅令将军驱使窝囊废攻城,用意也应该在于此。”

    这话终于消除了孙可望的疑虑,对孙可望而言,只要别让张献忠生气,别让刘秀骑在头上拉屎拉尿,什么事都算不上大事。

    最终,张百川的一句话更是让孙可望深以为然:“将军当立即率领人马紧随在张大帅左右,遮护张大帅的安全!”

    孙可望不再磨蹭,立即令大军拔营,追着张献忠西撤的脚印,往西而去。

    张献忠的境况比孙可望好不了多少。

    当荆州军靠近汝州城时,张献忠正在一处村寨快活。听闻荆州军来了后,张献忠立即令大军西撤,尽量不与荆州军接触。

    不过,张献忠不想与荆州军打照面,但盛坤山却非常渴望面见他。一路上,盛坤山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紧咬着张献忠的屁股,不是发动突袭就是摄在后面攒射,让张献忠苦不堪言。

    万般无奈下,张献忠只好不停地派出断后兵力,阻止盛坤山靠近。

    张献忠一直逃奔至伊川县半坡这地方,方才甩脱骠骑军,止住了奔逃的脚步。

    虽然暂时脱离了危险,但张献忠彻底迷茫了: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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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章 执着与放弃

    “快……快……”

    大军在汝州之南向着伏牛山飞奔,底层军官犹嫌士兵脚步太慢,不停地催促。

    荆州军驱逐孙可望和张献忠后,将辎重甩给预备队,轻装前进,迅速往伏牛山方向挪动。

    林纯鸿的军令甚急,一方面令骠骑军为先锋,侦骑四出,严防李定国消失在层峦叠嶂的伏牛山;另一方面,林纯鸿又担心李定国耍花招,严令四个车步军紧随骠骑军的脚步,随时准备支援。

    包括骠骑军在内,大军连续行军三日,又大战一场,疲累在所难免。

    不过,这对时常进行超限训练的荆州军而言,并非不可忍受,士兵们斗志昂扬,跨着坚定的步伐,紧随着猎猎作响的大旗,一步也不肯落下。

    林纯鸿骑在阿拉伯大白马上,正有一句没一句地与陆世明闲聊:“汝州之战十有八惊动了李定国,如果我所料不差,李定国正在往背孜口方向逃奔。”

    陆世明一点也不相信,摇头道:“以贼寇的探哨速度,哪能迅速将汝州的情况传给李定国?”

    林纯鸿道:“名将对战场的感觉异常敏锐,很多时候根本不需要探马汇报,就能嗅到危险的气息。”

    陆世明大笑道:“李定国充其量一贼首尔,算哪门子的名将?”

    林纯鸿笑着摇了摇头,道:“李定国天生就是打仗的料,稍加琢磨,必然是当世之名将!”

    两人正聊着,传令兵的呼喝声远远地传过来:

    “报……”

    传令兵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道:“李定国抛弃一切辎重,正率兵往背孜口急赶,距离不过五十里!”

    陆世明大惊,用不可思议地眼神望向林纯鸿。

    林纯鸿笑道:“现在你信了吧?襁褓的名将,也不容忽视啊!”

    说完,林纯鸿立即下令道:“传令盛坤山,死死咬住李定国,待车步军赶到,再发动攻击!”

    ……

    张献忠传令孙可望靠近后,皱着眉头,陷入深深的忧虑之。现在河南四处都是官兵,该往哪个方向流窜,这是个大问题。

    北边有黄河,荆州军北上之前,刘泽清就死死地挡住了他的道路,现在损兵折将后,基本上只能望河兴叹。

    东边更为危险,不仅有一直难以逾越的汝州,还有严阵以待的荆州军,往东无异于送死。

    往南,张献忠一想到郧阳,就觉得毛骨悚然。当初高迎祥麾下精锐至斯,却被林纯鸿三两下就砍下了脑袋,张献忠不认为自己有比高迎祥更强的实力和更好的运气。郧阳地区山高路险,处处透着危险的气息,张献忠不敢冒这个险。

    难道只能往西?

    西边就是陕西,近日,李自成正与孙传庭、洪承畴在陕甘交界处鏖战不休,除了潼关有重兵把守,其余地方官兵倒是不多。要是能进入陕西,伺机与李自成汇合,共同应对官兵,倒不失为一条好计。

    但是,如何才能在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情形下,顺利进入陕西呢?

    正当张献忠头痛万分时,刘秀神色惶急地冲进来,不等行礼,就大叫道:“父亲!荆州军扎营伏牛山北麓的背孜口,侦骑四出,将李定国堵在了汝州以东!”

    张献忠大惊,猛地跳了起来,抓住刘秀的肩膀,大喝道:“什么?你说荆州军没有追上来?”

    刘秀膝盖一软,跪倒在地,膝行向前,抱着张献忠的大腿道:“父亲,艾能奇已经被林纯鸿擒住,现在李定国又被隔绝在大军之外,祸在旦夕之间,父亲一定要想法子接应李定国。”

    张献忠神色沮丧,默然半晌,道:“该想个万全之策,否则,不仅救不出李定国,反而还会搭上我们的性命!”

    “救兵如救火,父亲当早下决断。”刘秀死死抱住张献忠的大腿,带着哭腔道。

    “李定国会往哪个方向走呢?荆州军既然已经抵达背孜口,冲破防线已经不可能。李定国用兵颇为老道,当不会攻打背孜口……”

    张献忠锁紧眉头,一边想着,一边对着刘秀说道:“汝州和背孜口之间,一马平川,正适合骑兵驰骋,李定国也不会傻到从汝州和背孜口之间钻过来……”

    顿了顿,张献忠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一拳砸在了案台上,断然道:“以李定国之能,十有八会钻入伏牛山区,借山川险隘阻截身后的追兵,然后翻越伏牛山,通过栾川与我们汇合!”

    张献忠的冷静和缜密感染了刘秀,刘秀松开了双臂,拜伏在地上,铿锵道:“父亲,儿子愿率军至栾川接应李定国!”

    张献忠正待答应,忽然孙可望帐外求见。张献忠紧锁的眉头略略舒展了点,立即令人将孙可望带进来。

    当孙可望听了张献忠的打算后,急忙劝谏道:“父亲,此事还请三思。荆州军距离我们不过百里,旦夕可追至,黄得功见我军败退,也紧追不舍,此处停留等待李定国汇合,危险至极啊!一旦白杆兵、黄得功和荆州军合围,我们死无葬身之地!”

    孙可望的话猛然惊醒了张献忠,他暗自痛骂自己:救李定国事小,逃出河南事大,自己怎么一时心急,就因小失大,忘了这茬呢?

    顺带着,张献忠对刘秀也相当不满,训斥道:“被你乱了心神,差点误了大事!”

    刘秀大惊,以头磕地,蹦蹦有声,大叫道:“父亲,荆州军忙于追击李定国,哪有功夫合围?要是我们不在伊川等李定国汇合,李定国兵少力薄,必为林纯鸿所擒!”

    孙可望见刘秀挨了骂,自然舒爽至极,再说,李定国素来与刘秀亲厚,对他爱理不理,他早就看李定国不顺眼。虽然同为张献忠义子,孙可望对李定国的死活可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孙可望挑衅地看了刘秀一眼,对着张献忠磕头道:“父亲,李定国年龄虽小,其用兵之能却非同一般,只要他率兵钻入伏牛山区,荆州军又如何擒得住他?不如令人告知李定国汇合点,让他自行率兵汇合。”

    孙可望的小动作,并未逃过张献忠的眼睛。在他的心目,孙可望说得非常对,在伊川多停留一日,就多一分危险,当前最为紧要的还是率领大军跳出官兵的包围圈。

    最终,他长叹了口气,道:“要破解当前困难,为父倒是有一计,只是李定国……唉……希望他能从伏牛山赶过来与我们汇合……”

第三百八十一章 追剿李定国

    伊川县半坡贼寇驻营地。

    简易的营寨一座接一座,颇有点连营的气势。只是这营寨过于简单了点,营外散乱地扔着屈指可数的拒马和铁蒺藜,寨墙粗制滥造,估计连狼都挡不住,更别谈往来如风的骠骑军。

    刘秀看着这些营寨,无声地叹了口气。

    昨日,张献忠断然决定,刘秀率领两千余精锐,外加三万余名携裹不久的百姓,继续屯兵于此,借此迷惑官兵。而张献忠和孙可望率领四万余精锐,趁夜悄悄离开大营,往西而去。

    两千精锐!说是精锐,估计连一般的官兵都赶不上,无非就是打了几次仗,侥幸未死的乱民而已。这两千人,只能勉强压制住三万余乱民,至于作战,那只能寄希望于老天爷了。

    不仅如此,张献忠还命令刘秀伺机率领大军进入伏牛山区,扰乱官兵的视线,为张献忠大军西进放**烟。

    张献忠如此部署,刘秀并无反对意见,他知道,大军正处于危险之,援救李定国注定将成为镜花水月。刘秀也承认,自己的大局观不如孙可望,毕竟,总不能因为援救李定国就置大军于险境。

    只是,张献忠让他伺机进兵扰乱官兵视线,刘秀有点不以为然。就凭他手头的这点战力,自然无法接应李定国,如果冒然进兵,估计官兵的视线被扰乱的同时,李定国的视线也被扰乱。

    如果李定国得知大军在伏牛山区等他,非得如飞蛾扑火一般往西突进,那是害了李定国。

    因此,刘秀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在半坡驻扎两日,再往南挺进。

    刘秀觉得,这两日不能白白浪费,要千方百计的提高大军的战斗力。他将一些老弱病残从精锐剔除,得精壮之贼千二有余,然后又令这些精壮之贼至乱民选取身体精壮、面相老实的农民,充实在精锐之。

    这一工作,一直持续了一日,最终,刘秀得到了八千余精神面貌不错的精壮贼寇,作为自己的基本战力。

    紧接着,刘秀又按照自己的经验调整了编制,将八千贼寇编成了三营、十五哨,明确了各营传令、探哨、后勤等职责。

    两日后,三营人马好歹有了点看相,而且做到了人手一件武器。那些剩下来的几万乱民,刘秀既未派精锐看管,也不管其是否逃跑,连粮草都未分发,只任命了负责人。刘秀的用意非常明显,无非就是希望乱民在行军自行散去。

    刘秀不再磨蹭,令三营人马在前,其他乱民在后,准备进入伏牛山区后,再往背孜口进发。

    刘秀在伊川装模作样,李定国却被骠骑军追得狼狈不堪。

    正如林纯鸿所言,李定国对战场有着敏锐的直觉。当程舒大踏步后退时,他就在犹豫是否马上退回伊川,与张献忠大军汇合。

    犹豫之,他犹如一只野狼一般,仔细地观察着程舒。他猛然发现,程舒在吃了一次大亏后,居然未兴起一丁点报复的心思。

    李定国本能地察觉到,此地危险,再不走,很可能就要陷入包围之!

    于是,他立即命令部众玩命地往背孜口狂奔,试图尽快与张献忠汇合。

    李定国动身时,恰好,林纯鸿也从汝州动身往背孜口猛赶。然而,李定国的动作到底慢了半步,待他离背孜口还有二十多里,探哨传来消息:荆州军业已严阵以待!

    事实上,此时不用探哨汇报,李定国也知道自己晚了一步,毕竟,对他进行侦察的游骑越来越多,越来越肆无忌惮,就差整理队伍冲入他的军帐了。

    李定国大惊,形势比他想象的还要坏,他不仅被荆州军堵住了前进的道路,还被恐怖的骠骑军咬住了屁股!

    步兵被骑兵咬住了,不是被击败就是粮草断绝而亡,没有任何意外。李定国虽然只有十七八岁,但无比清晰地知道这点。在他的眼,最大的威胁并不是堵住背孜口的车步军,而是紧随其后的骠骑军。李定国当机立断,立即令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掉头往东行军。

    此举一下子扰乱了侦骑的视线,李定国分明看见,部分侦骑如同疯了一般往西狂奔。他少年心性,忍不住哈哈大笑:“快去,快去,你们要是不去向林纯鸿通报,我倒要急了!”

    待掉头往东行军两个时辰后,李定国又下令,大军迅速掉头往南,经由土门口,钻入了伏牛山。

    钻入伏牛山后,李定国暗暗布置百余人马,埋伏在进山口道上,准备狠狠地打击一下荆州军侦骑的嚣张气焰。

    天色将晚,李定国的一番布置终于起了作用,眼见侦骑进山,箭如雨发,瞬间将两个侦骑射成了马蜂窝。

    当晚霞布满西边的半边天时,李定国知道,决定他命运的一晚终于来临。这一晚若能顺利甩脱身后的骑兵,则天高任鸟飞,荆州军虽有三万之众,也挡不住他的脚步。

    现在,荆州军的侦骑吃了亏,行动明显谨慎了许多,虽然不敢靠得太近,但要轻易地甩脱他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李定国想来想去,觉得除了壮士断腕外,无任何良计。他将部将杨武唤来,吩咐道:“荆州军紧追不舍,大军处于极度危险之,当前除了派人断后外,并无其他良策。”

    杨武年龄差不多是李定国的两倍,但对李定国颇为服气,决然道:“将军无需多虑,断后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李定国道:“我给你千余人马,你只需阻截荆州军一日,一日之后,你能走就走,不能走的话,就降了吧。”

    “将军!”

    李定国挥手道:“就按我说的办吧,林纯鸿不会杀降的。不过,如何阻隔荆州军,还得用心布置一番!自林纯鸿以下,荆州军个个狡猾异常,想要瞒过他们,还真有点不容易。”

    李定国将嘴凑到杨武耳边,悄悄道:“我们马上寻一隘口宿营,这样布置……”

第三百八十二章 出人意料

    入夜,李定国在一隘口处停了下来,命令大军宿营。营寨的要求非常高,不仅建立寨墙,还在寨墙之前挖了陷马坑、摆放了拒马。

    待立营完毕,骠骑军已经赶到隘口处,距离李定国不过五里。

    盛坤山当然不会命令骑兵硬攻营寨,下令密切监视李定国,防止他趁夜逃跑。

    李定国却精力旺盛,每隔一个时辰,派出三百多人马,高举火把,大声喧哗、敲锣打鼓,用弓箭攻击骠骑军营寨。骠骑军岂是好惹的,往往放一轮弩箭,贼寇就丢下几具尸体狼狈逃窜。

    如此三番五次,到了子时,李定国突然派出了千余人马,玩命地向骠骑军狂奔,就如送死一般。

    盛坤山立即组织人马反击,用了不到一刻钟,消灭贼寇百余人,把贼寇赶回了营寨。

    盛坤山被骚扰数次,烦不胜烦,不过他倒沉得住气,只是下令麾下好好休息,待明日车步军赶到后,再找贼寇算总账。

    不过,他万万想不到的是,趁着千余人进攻时的混乱局面,李定国率领三千多贼寇悄悄出了营寨,往伏牛山深处而去。

    堪堪到了寅时,林纯鸿亲率虎啸军和宣武军赶到隘口。当林纯鸿了解了当晚详情后,跌足长叹:“李定国已经跑了!”

    盛坤山、林纯义和郑福林大吃一惊,纷纷问道:“李定国小小年纪,居然如此决断,舍得壮士断腕?”

    林纯鸿苦笑道:“是不是壮士断腕,过会就知道了。”

    紧接着,林纯鸿马上下令虎啸军连夜进攻营寨,令骠骑军和宣武军抓紧时间休息。

    在霹雳炮的轰击之下,李定国的营寨犹如腐木一般,不堪一击,不到半个时辰,虎啸军将士就冲入了营寨。

    不出意外,天光大亮之前,攻下营寨是当然之事。

    杨武在李定国面前信誓旦旦,说要守住营寨一日,然而,令他大吃一惊的是,在虎啸军的猛烈炮火面前,他连半个时辰都无法坚持。

    武器不如人,战技不如人,兵力不如人,杨武认为自己完全没有坚持的可能。

    当虎啸军的将士犹如洪水一般冲入营寨后,他当机立断,令所有贼寇放下武器,就此投降。

    攻破营寨后,林纯鸿令骠骑军和宣武军继续追击李定国,留下虎啸军看管俘虏和休整。

    且说李定国离开隘口后,往伏牛山深处急赶,试图沿着沙河河谷绕到栾川县,然后进入嵩县,最终进入伊川与张献忠汇合。

    李定国率军行进不过两个时辰,隐隐约约听见身后传来猛烈的爆炸声,旋即,燃烧的大火印红了半边天。李定国大惊,他万万想不到荆州军居然会连夜攻击营寨。

    按照爆炸声的密集程度,李定国断定,杨武坚持不了多久。如此一来,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他敢断定,要不了一个时辰,讨厌的侦骑又会像苍蝇一般缠上来,再也无法甩脱。

    千余人马啊!难道就是为了把荆州军阻隔两个时辰?

    李定国烦躁万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摆在了他的眼前,如果继续按照原定计划沿沙河西进,定然死死地被荆州军咬住,最终除了全军覆没之外,并无其他可能。

    要彻底甩脱荆州军,必须找一条荆州军预想不到的路!

    李定国左思右想,突然咬了咬牙,对部将贺仪道:“不如渡过沙河,经尧山翻越伏牛山,跑到南召,把林纯鸿的南阳府搅个一塌糊涂!”

    贺仪大惊,道:“将军,万万不可!林纯鸿把南阳经营得跟铁桶似的,到处都是耳目,到处都是弓兵,咱们进入南阳后,很可能寸步难移!”

    李定国摇头道:“非也!林纯鸿征集南阳弓兵*运送粮草,境内弓兵必然不多。再说,我们无非就是经南阳过境,最终绕到栾川县而已,林纯鸿再厉害,也会反应不及。”

    贺仪思索片刻,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只能这样了。”

    李定国不再迟疑,立即令全军往尧山方向加速前进。

    李定国在盛坤山的眼皮底下出逃,让骠骑军大失颜面。盛坤山恼羞成怒,对侦骑下了严令:“两个时辰内,必须给我咬住李定国!”

    盛坤山双眼血红,面目狰狞,怒吼着说出此话,让侦骑悚然而惊。盛坤山的脾气,就如冲锋的阿拉伯马一般,一旦爆发,比火山爆发还要恐怖。

    侦骑们接令后,沿着山路,玩命地狂奔,卷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黄沙。

    然而,让侦骑们越来越害怕的是,他们沿着大军前进的痕迹一直追踪至沙河,却发现失去了李定国的踪迹,再也搜寻不到。

    侦骑们立即渡河,又重新发现了踪迹,但追踪了个把时辰后,最终懊恼地承认,李定国消失在伏牛山的茫茫大山。

    两个时辰的期限业已过去。这个时候,他们恐惧的已经不是盛坤山的怒火,而是会不会进军法司。

    万般无奈之下,一年轻的小伙子突发奇想,道:“这里已经到了南召县境内,每个村都有弓兵,与其漫无目的地搜索,还不如通知各村弓兵队长,要他们发现踪迹立即汇报!”

    这个提议得到了所有侦骑的同意,大伙立即分散开来,四处通知弓兵队长,令其密切监视李定国部的迹象。

    此情迅速传至军,陆世明直摇脑袋,道:“不用问,李定国渡过沙河后,十有八往南召方向去了。李定国这不是傻么?覃虞刚把弓兵召集至南召,他这一南下,岂不是撞在了覃虞的口袋里?”

    林纯鸿道:“估计李定国看到程舒那里有万余人马,就认为南阳空虚,试图借道南阳与张献忠汇合。要不是上个月咱们刚把弓兵召集起来,还真让李定国得逞了!”

    陆世明叹道:“还是都督看人准,这李定国着实难以对付。手头仅仅只有四千余人马,就让咱们费了那么大的劲。此人之才,丝毫不亚于田楚云和狄威。”

    林纯鸿哈哈大笑,道:“咱们也不用着急了,慢慢往南召方向赶吧。这次说什么也要把李定国逼降。”

    “传本督命令,令覃虞立即往南召北部山区进兵,发现李定国踪迹后,务必堵住他的去路!”

第三百八十三章 兄弟之间

    没有任何意外,李定国迎头撞进了覃虞的口袋里,左冲右突,却死活也冲不出覃虞的包围圈。

    待到骠骑军和宣武军赶到,李定国最终消停了,将麾下缩成了一团,外围遍布拒马和陷马坑,摆出了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林纯鸿令兵丁在外围喊话多次,李定国并不理会,只是加紧布防。

    陆世明主动请缨道:“都督,属下在贼寇窝呆过数载,自问对贼寇习性还算清楚,不如让属下前往李定国营,说服他投降。”

    林纯鸿想也不想,拒绝道:“你是我的左膀右臂,哪能只身涉险?那李定国才十七八岁,心性还未定型,要是一时冲动伤了你,如何是好?”

    “都督……”陆世明并不死心,还想再劝,却被林纯鸿打断:

    “劝降的人选已经有了,用不着陆幕使出马。”

    “谁?”

    “艾能奇!”林纯鸿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千里迢迢地带着他,无非就是为了今天。”

    陆世明大惊,反对道:“都督。万万不可,艾能奇连投降都不愿意,哪能为都督当说客?”

    “不然。我这几天观察艾能奇,发现他自汝州之战后,神情颇为委顿,不复当初之神采奕奕,想法可能与当初有所不同。就派他去吧,即使他不再回来,他和李定国又飞不出咱们的手掌心。”

    ……

    艾能奇一直被林纯鸿带在身边,从夹津口到汝州,又从汝州到背孜口,旋即又从背孜口来到南召县。

    在汝州之战时,艾能奇亲眼看见孙可望在骠骑军的打击下溃不成军,如鸟兽散。进入汝州城时,他又看见汝州城下尸体堆积如山,几乎将护城河全部填满。

    那些尸体衣着简陋,无一人披甲,极少数人手里握着大刀和长枪,一看就是刚脱离劳动不久的百姓。不用问,张献忠又在玩驱民攻城那一套。

    以前,他身为几万人的统帅,自然对尸体不以为然,甚至还认为,为了取得胜利,驱民攻城乃上上之策。但是,这次他身为囚徒,再次看到尸山血海时,心里居然泛起了一丝不忍之意。

    他们也是人啊,他们也有爹娘,也有老婆孩子!

    第一次,艾能奇有了怜悯的想法。这个想法一经产生,根本无法遏制,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让他悔恨不已。

    以前,他还会拿着为了活命来安慰自己,而现在,他想到,难道为了自己活命,就应该拿着数十万百姓来拼命?

    后来,当他路过被张献忠毁坏的村寨时,百姓们的惨状深深刺激了他,他不停地扪心自问,义父带着他们纵横天下,到底是对还是错?

    悔恨、茫然交织在一起,让他几欲疯狂。就在这时,林纯鸿将他叫到面前,对他说道:“好几个月没有和李定国见面了吧?现在李定国就在眼前,你去一趟吧!”

    艾能奇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接受了林纯鸿的命令。

    艾能奇当然知道林纯鸿希望他做什么,早在夹津口时,他就知道自己迟早会面临今天的窘局。

    当他步履蹒跚地走到李定国面前,李定国一跃而起,抱着他的肩膀,大叫道:“三哥!林纯鸿居然把你折磨成这样!”

    这段时间,艾能奇忧虑过度,鬓角都冒出了白发,而且脸色灰败,远不是当初的意气风发,也难怪李定国会认为林纯鸿折磨了他。

    艾能奇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关林纯鸿的事,在荆州军,好吃好喝地供着,我自己心里难受。”

    “三哥!是林纯鸿要你过来劝降我的?我看,干脆你也别回去了,咱们冲出去,到伊川去找义父!”李定国急道。

    “没有用的,林纯鸿亲率宣武军和骠骑军在外,还有万余弓兵,总计两万多兵力,如何冲得出去?而且,在宣武军,霹雳炮多如牛毛,一旦发射,我看这两千多人马,没有一人能够幸免。”

    “这……”李定国在泌阳经历过开花弹的狂轰滥炸,心有余悸,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艾能奇继续说道:“林纯鸿之所以按捺住不开炮,无非想招降你。”

    李定国忽然生出一丝怒气,大声道:“三哥!义父待我们恩重如山,你怎么能给林纯鸿当说客?我死也不投降!”

    艾能奇看着李定国如同孩子一般的面孔,心生不忍,感慨道:“唉!年轻就是好!定国,三哥问你,你说义父带着咱们造反,这条路是不是走错了?”

    李定国到底年轻,每日尽琢磨一些战阵之事,对别的事情了解不多,听到艾能奇说张献忠错了,立即怒道:“义父错不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当初要不是义父,我就饿死了,说不准还被别人给吃在肚子里了。三哥你何曾不是如此?义父当初救了你,你不能忘恩负义!”

    艾能奇道:“义父待我们兄弟恩重如山,这点三哥一刻也没有忘记。只是,每日造反、打仗、流窜,何时是个头啊?定国,你想过没有,你每日打仗,到底是为了什么?”

    李定国咬牙切齿地说道:“官府里全是贪官污吏,不给咱们活路,只好打他娘的。”

    “把天下的贪官污吏都杀光后呢?”艾能奇追问道。

    李定国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回答艾能奇,沉默良久后,方低声说道:“我想让每个老百姓都有口饭吃,不要和我一样饿得昏倒在地,还差点被人吃掉。”

    艾能奇道:“定国,说句实话,你杀过手无寸铁的百姓没有?你抢过百姓手的粮食没有?”

    李定国突然感到一阵揪心,想起以前的一件往事:他夺过一名老人手的粮食,老人不惧他手头的钢刀,拼命上前回夺,他恼火地用钢刀砍下了老人的头颅,老人的头颅滚落在一边,依然用仇恨的目光瞪着他。

    那仇恨的眼神,他一辈子都忘记不了,一直萦绕在他心头。

    他默然半晌,方嗫嚅着说道:“三哥,我抢过粮,杀过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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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四章 别有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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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李定国坦然相告,艾能奇用低沉的语气说道:“三哥也干过。以前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总是想着,我要活下去,所以我要抢,要杀人,都是狗官给害的。现在想来,狗官害了我们,我们就能去抢*劫杀人?”

    李定国默然。

    艾能奇接着说道:“跟着义父起兵也快十年了,这十年内,咱们带给百姓的永远是灾难!你想过没有,当初刚起兵时,百姓应者云集,给我们带路,帮我们打开城门,现在呢,我们每到一处,百姓无不畏之如虎,全部跑到山里,躲得远远的,惟恐被我们找到。我们到底是为了一口饭,还是为了什么?”

    艾能奇的话,直接敲碎了李定国坚持多年的信念,让他感到茫然。茫然之余,他又觉得不能彻底推翻自己的过去,忍不住辩解道:“三哥,听你这么说,难道你认为林纯鸿走的路就是正确的?我听说,崇祯五年时,林纯鸿在辽州杀掉了千余投降的百姓,而且,他每次捉住我们的兄弟后,都送到暗无天日的矿洞里挖矿,多有被活生生折磨死的,林纯鸿能是什么好东西?”

    艾能奇道:“林纯鸿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托名大明将领,实质干着谋私利的事,这点我比你清楚。我今日来这里,不是为了劝降你。我只想告诉你你还年轻,一定要努力活下去。无论在义父旗下,还是在林纯鸿旗下,你都能做出惊天伟业。你别忘记了,义父经常对我们说,活着,才有翻本的本钱,你不要忘了义父的话!”

    艾能奇对李定国平日颇多照顾,也非常了解,情知他为了张献忠连性命也不放在眼里。当下为了不让李定国白白送了性命,不惜把张献忠的话搬出来劝解他。

    李定国果然变色道:“三哥,义父的话我当然铭记在心里。你放心吧,我不会轻易赴死的。三哥,我看不如这样,你返回荆州军营,就说我准备投降了,待荆州军松懈时,我们再一起冲破包围圈,去找义父。”

    艾能奇摇头道:“不成的。林纯鸿岂是朝廷的那帮庸将可比?绝不会犯这等低级的错误。到了现在,你难道还不明白,为何你使出这么多的障眼之法,也未能逃过林纯鸿的双手,一头扎进了他的包围圈?林纯鸿早就算准了你的去路。”

    “这……”

    艾能奇并不知道李定国是恰巧钻进了覃虞的口袋里,还以为是林纯鸿早有算计。这话让李定国悚然而惊,愣在那里。

    艾能奇怅然道:“只要你能好好活下去,我不想再管这些事,也不想再去杀人、流窜,我想到矿洞里挖五年矿赎罪,然后当一个什么牵挂都没有的百姓,了此残生!”

    “三哥!”

    “定国,记住义父的话,活着,才有翻本的本钱!我走了……后会无期……”

    说完,艾能奇毅然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李定国大营。

    身后,李定国的叫声兀自响起:“三哥……三哥……”

    不出艾能奇所料,在他离开后,李定国到底无法背叛张献忠,痛痛快快投降。不过,艾能奇三番五次提到张献忠的话,显然起了作用。李定国纠结不已,想投降,觉得对不起有养育之恩的张献忠,不想投降,又觉得失去了翻本的本钱。

    李定国在那里犹豫,荆州军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第二日,郑福林令宣武军推出五门霹雳炮,开始对李定国部进行炮击。

    刹那间,开花弹在大营内凌空爆炸,弹片四处横飞,整个大营内立即变成了地狱,一具具完整的躯体变成了零件,鲜血流满了大营,惨呼声不绝于耳。整个战场上,四处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和血腥味。

    贼寇们惊惶不已,四处乱跑。李定国好不容易弹压住贼寇,令其出击,攻打霹雳炮所在的位置。贼寇的恐惧有了宣泄之处,纷纷不顾性命地往霹雳炮方向猛冲。

    不过,荆州军密集的弩箭犹如下雨一般,顷刻间又将贼寇赶回了大营。

    一刻钟后,炮击终于停止,荆州军响起了雷鸣般的叫喊声:“投降免杀!投降免杀!”

    贼寇们终于崩溃了,不顾身后递来的刀枪和飞射的弩箭,丢掉武器,玩命地往荆州军狂奔。

    顷刻间,李定国的队伍十停去了六停,仅余七八百人马。而且这些剩下的贼寇无不用异样的眼神注视着李定国。

    就连旁边的贺仪也忍不住劝道:“将军,降了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这样下去,恐怕人都要跑光了!”

    李定国紧咬着嘴唇,几乎把嘴唇咬破,最终,他狂吼道:“树白旗!我们投降!”

    ……

    待李定国见到林纯鸿时,眉毛簇成了一团,勉勉强强地跪了下来,行礼道:“草民李定国见过都督!”

    林纯鸿看着李定国,越看越喜,当然,李定国满脸的不甘心也未逃过他的眼睛。

    “起来吧,不用多礼。”林纯鸿抬手示意李定国站起来,笑道:“小小年纪,居然害得我出动五万大军,后生可畏啊!”

    这话算是说到了李定国心里,他从地上爬起来,铿锵道:“定国有此败,时也命也,定国心服口服!”

    林纯鸿摇头道:“不,你并不服。你是不是想着先投降,然后再借机从荆州军逃脱,再去找张献忠?”

    李定国的打算被一语道破,刹那间目瞪口呆,惊疑不定地看着林纯鸿,琢磨着是不是趁机上前擒住林纯鸿,然后押为人质,借机逃离荆州军。

    林纯鸿将李定国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跟明镜似的,冷笑道:“是不是想冲上来抓我?”

    李定国差点就要崩溃,他想不明白,为何自己心理想什么,林纯鸿全知道。

    “不管你是真投降,还是假投降,我都不管。按理说,要是不愿意在荆州军当一小卒,就得去挖矿五年,你选什么?”

    林纯鸿一句紧似一句,李定国哪里反应得过来,愣在那里不说话。

    林纯鸿也不理会他,对杨武、贺仪和艾能奇说道:“不管你们想当小卒,还是想挖矿,都给我先到武备学堂学习三个月,三个月之后,再谈其他!”

    最后,林纯鸿指了指李定国,断然道:“你,也去吧,你就别想逃跑了,我至今还未听说过有人从武备学堂逃出来过。”

    “唐介,安排一下,明日送他们至宜都!”

    “传令全军,明日拔营至方城,全军在方城休整……”

第三百八十五章 安庐巡抚

    出于惯性思维,林纯鸿的心目依然保留着大武汉的概念。因此,在荆州军口,所谓的武昌府并不仅仅指武昌府下辖的县一州,还包括汉阳府下辖的汉阳县和汉川县。

    跟着林纯鸿的习惯,整个荆州集团也将武昌府和汉阳府合二为一,统称为武昌府。

    占据武昌府,不仅尽享长江、汉江之利,而且将大冶县纳入旗下,这对荆州集团蓬勃发展的采矿业来说,意义非常重大。

    在史可法看来,田楚云在皖的霹雳行动,算得上一顿乱拳,他既不知道林纯鸿为何派田楚云进攻革左五营,也不知道在贼寇已经钻入大别山的情况下,田楚云为何躺在舒县睡大觉,更不知道田楚云会在皖呆到什么时候。

    史可法比谁都想驱逐田楚云。从理念上说,荆州方面从不砥砺品行,什么歪瓜裂枣都人尽其用,离儒家正道越来越远,这让史可法从心底里反感。从感情来说,荆州方面不仅痛骂过他归属的团体,而且连他的恩师左光斗都在被骂之列,他当然对荆州痛恨万分。从利益上说,当初温体仁与林纯鸿狼狈为奸,差点让钱谦益和瞿式耜斩首弃市,东林党自那以后,一蹶不振,大部分拥泵者的升迁受到影响,可以说,东林党与荆州方面有不同戴天之仇。

    于情于理,史可法都不会任由田楚云在皖嚣张,更何况,他对林纯鸿的水师在长江上耀武扬威痛恨万分,恨不得马上用炮将这些讨厌的蜈蚣轰个七零八落。

    不过,史可法想是这么想,却无实力做到这一步。他手头直接控制的兵力不过五千,而且兵甲不备,老弱病残众多,如何与武装到牙齿的田楚云争锋?

    直到有一天,瞿式耜来到了安庆。

    “宪之老弟安卧安庆,难道坐等贼寇自灭?”

    一番寒暄之后,瞿式耜丝毫不给史可法脸面,直斥其不作为。史可法的一张脸涨得通红,吞吞吐吐半天,方说道:“起田兄说笑了,贼寇原本盘踞在庐州一线,荆州军突然自枞阳登陆后,连遭打击,目前业已进入大别山,至今已有半月。”

    瞿式耜冷笑道:“荆州军是奉了兵部的命令,还是奉了六省总督熊灿的命令?无令而擅自动兵,与贼寇何异?”

    瞿式耜步步紧逼,即便史可法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作色道:“按照起田兄的说法,当日左良玉瞬间由官兵变成贼寇,到底是谁蛊惑左良玉变成贼寇的?”

    史可法在西安府任推官时,就曾组织过官兵讨贼,后来到了东南之后,更是面对面地与贼寇厮杀。在其戎马生涯,深切地体会到炼成万余精锐有多难。因此,他对当初瞿式耜、钱谦益挑动左良玉擅自动兵非常不满,更是为将近万余精锐的覆灭感到痛心疾首。

    因此,他对钱谦益和瞿式耜一点也不待见,只觉得东林之衰弱,这对师徒要负很大的责任。

    这时,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下子将瞿式耜最为失败之事抖了出来。瞿式耜老脸挂不住,讪笑道:“左贼已灭,今日之贼,以林小三为甚!”

    史可法反唇相讥道:“可法常闻,林小三即便为贼,也好过左贼为官兵。”

    形势比人强,目前瞿式耜和钱谦益不过布衣,诸事还得依靠史可法这些手握实权的封疆大吏。瞿式耜不得不强忍着内心的屈辱感,继续说道:“孙子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要对付田楚云的乱兵,并不一定伐兵,只需得到一人,足以令其自乱,甚至可能收其乱兵,为朝廷所用。”

    史可法不屑地看了看瞿式耜,也不说话,心里却暗骂不止:以为读了几句兵法,就可以到处吹牛?幼稚!

    瞿式耜苦着脸笑了笑,心里暗道:东林一脉凋零至斯,就连内部也取了纷争,难道是天要亡我东林?

    他强忍着内心的失落,道:“不知宪之老弟是否还记得容美土司的田楚产?”

    史可法面无表情,冷声道:“当然记得。田楚产尸骨早已成灰,不知起田兄有何计较?”

    “当日林小三污田楚产谋反后,一举攻破两河庄,田楚产自杀身亡。天可怜见,未使忠良绝后,其子田玄历经千难万苦,终于从林小三的魔爪逃脱。”

    史可法猛然醒悟,问道:“起田兄难道想从田玄着手,招降田楚云、刘梦雄和田楚信等将?”

    瞿式耜点头道:“正有此意。”

    史可法惊疑不定,继续问道:“起田兄已经找到了田玄?他现在在何处?”

    “事关忠良之安危,还请宪之老弟恕罪,式耜不敢随意透露!”

    瞿式耜卖了个关子,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史可法大喜,忍不住站起身来,在屋内不停地走来走去。边走边道:“如此甚妙,林小三对容美降将丝毫不设防,听任其率兵在外,十有八要自食其果。”

    “只是……”史可法在过了最初的兴奋劲后,头脑恢复了冷静,道:“田楚云、田楚信和刘梦雄三人出身土司,忠义之念本就淡薄,况且,他们在林小三处身居高位,林小三对他们也是信之不疑,仅仅靠田玄,说服他们投降的可能性并不大。”

    瞿式耜冷笑道:“式耜自然知道可能性不大,要是没有万全之策,式耜哪里敢来拜访巡抚大人?”

    瞿式耜的话说得怨气十足,让史可法羞愧不已。史可法躬身拜道:“适才多有得罪,还望起田兄恕罪。我东林一脉,颓势日显,朝廷内外,妖孽横行,正需要我等精诚团结,共赴时艰。”

    瞿式耜冷哼了一声,摆足了派头,慢悠悠地说道:“田楚云三人能为朝廷效死,当然最好。如果三人执迷不悟,只需……”

    瞿式耜将嘴凑近史可法的耳边,低声说道:“只需……如窦石温辈,皆是棋盘一子……宪之老弟以为如何?”

    史可法越听越喜,眼睛里闪耀着兴奋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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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六章 观营

    田楚云率领三军人马,安卧于舒县,非常惬意。

    据探马汇报,马守应、贺一龙、刘希尧和贺锦率领十万余贼寇业已抵达湖广境内,进攻英山县或者罗田县,就是这几天的事。

    田楚云还知道,英山、罗田两县对近在眼前的贼寇茫然不知,陷落几乎是必然的事。

    一切都按照田楚云的计划发展着,让田楚云心情非常不错,他甚至还有闲功夫与凌肃、田楚信等将切磋武艺。

    “老回回跟爬似的,半个月还没爬出大别山。老子在舒县呆了半月,浑身跟锈逗了一般,来,咱们切磋一下?”

    田楚云不怀好意地瞅着凌肃,让凌肃打了一个冷战。田楚云的手上功夫并不出众,只比凌肃略强,与刘梦雄在伯仲之间,因此,田楚云时常在凌肃身上找乐子。

    凌肃眼睛斜向田楚信和窦石温,讪笑道:“大帅,属下还有点事,不如让小豆子和信鸽陪大帅练练手?”

    田楚信和窦石温一听,满脸兴奋之色,双手扳着手指的关节,发出一连串噼啪的声音。

    众将,以田楚信和窦石温功夫最高。两人是个战斗狂,不仅时常互相切磋,而且还经常撺掇田楚云出手,然后将田楚云打得稀里哗啦,借此获得满足感。

    田楚云看了看两人跃跃欲试的模样,不由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大声道:“老回回马上就要进攻英山和罗田了,大战在即,忍个三两天也无所谓!”

    众将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让田楚云有点恼火,喝道:“叫儿郎们准备好,谁要是大战时出了疏忽,军法处置!”

    正说着,忽然传令兵送来了林纯鸿的军令。此军令业已由密转为了明,田楚云摊开一看,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众将惊疑不定,还是窦石温胆大,问道:“大帅,都督让我们做什么?”

    田楚云合上战报,递给了凌肃,道:“都看看,都督那里遇到麻烦了,白杆兵北上,虎大威南下,看来进入四川还是太难啊。”

    “都督对东南有何吩咐?”

    田楚云冷着脸,一字一句地吐出:“不计代价,占领武昌,即便与官兵发生冲突也在所不惜!”

    田楚云知道,林纯鸿已经把占领武昌作为了近期的主要目标。这个转变,让田楚云的压力陡增。

    不过这对众将而言,除了畅快以外,还是畅快,带着镣铐打仗的感觉太糟糕了,一点都不尽兴。

    田楚云最终下了军令:“各军做好准备,两个时辰后出发,前往千人桥坐船!”

    ……

    杭埠河从舒城县穿过,汇入巢湖,巢湖经裕溪河与长江想通。田楚云早就令长江水师在巢湖聚集了大量的船只,随时可以载运两万战兵在长江沿岸机动。

    不到一天,两万荆州军从舒县撤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了空荡荡的营盘。

    当史可法带着百余亲兵,赶到舒县时,却发现人去营也空。史可法找附近乡老一问,方知田楚云拔营不过一天。

    史可法跌足长叹:“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天,时也命也?”

    待他得知荆州军从千人桥坐船离开后,一颗心不停地往下沉。田楚云如果选择陆路,好歹还有踪迹可寻,可以方便地看出田楚云的目的。可是,一旦荆州军上了船,不仅速度快,而且兵不疲劳,更关键的是,根本无法预知荆州军下一刻将出现在什么地方。

    史可法恼火不已,甚至想到,即便田楚云下一刻出现在南京城外,也一点都不稀奇。

    他暗暗地下了决心,必须想尽一切办法,限制长江水师在安庆、庐州一带自由穿行!

    史可法的身边,除了亲兵外,还紧随着两人,一人眼锐如鹰、眉竖如剑、肌肉虬结,一副武将的打扮,此人正是田玄。

    田玄望着空荡荡的营盘,千愁万绪不知从何说起。原本,他对即将见到田楚云感到有点忐忑,毕竟,田楚云在他父亲的计划,本应该早已化作尘土。现在,田楚云先一步离开,他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庆幸。

    当容美土司被林纯鸿纳为己有后,他前后窜起来一想,方才清楚,从一开始,林纯鸿就抱着吞并容美土司的目的。无论父亲和他采取什么对策,最终逃脱不了家破人亡的结局。这让他对林纯鸿愤恨万分,发誓报仇雪恨。

    不过,他被林纯鸿贯于谋逆之贼的罪名,大明虽大,却难以找到容身之所。他从容美脱身后,在云贵苗家人的地盘躲避数年,直到去年,他才悄悄地离开了云贵,到处游历,试图找到复仇的机会。

    不过,当他流落至赣州时,却不小心露出了马脚,被当成反贼关入了大牢。赣州分守道副使汪光洁马上认识到,田玄奇货可居,悄悄地做了手脚,将他从大牢里救了出来。

    同时,汪光洁又向瞿式耜密谈了此事,瞿式耜也觉得田玄关键时刻会有大用,吩咐汪光洁小心隐藏田玄的行迹。

    果不其然,现在田玄派上了用场。

    田玄打心里对荆州军的战力有所恐惧,现在看到了荆州军的营盘原址,便想上前看看。他恭恭敬敬地对着史可法行了一礼,道:“巡抚大人,末将想上前看看林小三的营盘。”

    史可法赞许地瞅了瞅田玄,道:“好,知己知彼,田将军倒是拿得起放得下。”

    史可法的身边,还有一个身着白色长衫的儒生,叫堵胤锡。堵胤锡听了田玄的话后,略为惊诧地看了看田玄。在他的心目,本以为田玄乃偏远土司一公子哥,哪想到,这田玄还会执着地了解他的对手,显然不是简单角色。

    堵胤锡也对荆州军营盘非常好奇,紧随着史可法和田玄的脚步,来到了营盘前。

    营盘已经被拆除,但不可避免地留下了一些痕迹。堵胤锡虽进士不久,似乎对战阵颇为了解,不停地向着史可法和田玄解释道:“从一些痕迹推断,营寨的寨墙至少高两丈,前后有两层,两层之间,还预留了兵丁通行的通道,可以方便地调兵。这些土台,如果胤锡所料不差,应该是霹雳炮炮台,彼此相距十二丈……”

    史可法倒吸一口冷气,失声道:“营盘周长六七百丈,这么算,岂不是拥有霹雳炮五六十门?”

    堵胤锡也吓了一跳,道:“像这样的营盘一共有三处……”

    史可法从心里生出了一股强烈的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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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七章 交易

    且说田楚云率领大军自千人桥上船,过杭埠河、穿巢湖,经裕溪河进入长江。在裕溪河口,又换乘大型江船,抵达蕲州蕲河口。田楚云正准备令大军登陆,忽然探马来报,岸边有百余武士严阵以待。

    田楚云吃了一惊,大军行迹一直严格保密,何人得知大军会在蕲河口登陆?他立即前往船头,拿着望远镜往陆上的武士观望。

    这一看,田楚云更是吃惊,且见岸上的武士簇拥着一人,此人面色白净、颌下无须,一看就知道是个无根之人。

    这个人妖不仅对大军毫无惧色,还满脸兴奋,也拿着一望远镜在偷窥大军。当镜头转向田楚云后,人妖大喜,用尖利的嗓音大呼道:“船上可是田楚云大帅?”

    田楚云更是吃惊,脑袋里立即浮现了四个字眼“弦高犒军”。不过,事已至此,田楚云也没有躲避不见的意思,伸长脖子,大呼道:“我就是田楚云,请问阁下是谁?有何贵干?”

    人妖呼道:“咱家是李明臣,能否上船一叙?”

    李明臣?田楚云自接手后勤司后,已经成为荆州核心人物之一,自然知道李明臣监理武昌铸币工坊,还兼任湖广监军,其权势虽不及湖广巡抚方孔炤,却也是个跺跺脚,也能引起湖广官场地震的人物。

    而且,田楚云还知道,李明臣是张彝宪心腹,向来与荆州方面来往密切。

    当初,张彝宪任户工总理,监理铸币事宜,为了完成朱由检下达的死任务,不得不求助于林纯鸿。自那以后,张彝宪与林纯鸿越走越近。

    张彝宪监理铸币事宜后,不仅每月能向朱由检的内帑贡献十五万两银子以上,而且自己大发横财,引起了宫太监的剧烈争夺。张彝宪不在朱由检身边,三两下就被曹化淳心腹将位置抢走。

    张彝宪无法,只好又求到林纯鸿头上。林纯鸿没有坐视不理,稍稍使了点手段,就使南京和武昌的铸币工坊大亏,引起了朱由检的强烈不满。最终,朱由检又将张彝宪恢复原职。

    从那以后,张彝宪和荆州的关系更进一步,互相支持,俨然结成了牢固同盟。

    田楚云虽揣测不透李明臣的来意,但考虑到张彝宪和荆州的关系,热情地将李明臣请到船上。

    “可把咱家一阵辛苦,紧赶慢赶,终于在蕲河口等到了大帅!”李明臣一边品尝容美绿茶,一边抱怨道。

    田楚云既想探听李明臣的来意,又不想露出荆州军的目的,小心地措辞道:“公公如何知道荆州会路过此地?”

    李明臣暗笑不止,思道,都说荆州的人都跟人精似的,倒真没错,这田楚云果然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他带着恶作剧的心态,笑道:“咱家不仅知道大军会路过此地,还知道将军会于辰时正在此地登陆。”

    说完,李明臣得意地盯着田楚云,看田楚云会有多吃惊。不过,令他失望的是,田楚云面色如常,好像早已知道这事一般。

    李明臣的一点小心思,哪里逃得过田楚云的眼睛。田楚云立即反应过来,估摸着军情司那边已经与张彝宪接上了头,李明成很可能在占领武昌上发挥重要作用。

    田楚云笑道:“公公料事如神,本帅佩服。”

    这个马虎眼打出来,让李明臣失落不已,就好像使尽全身力气挥出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般。李明臣讪讪地笑道:“咱家哪能料到这些事?还不是张总理令咱家在这里等候大帅?”

    果然如此,田楚云心里长舒了一口气:“辛苦公公了。不知公公在此等候本帅,有何事要吩咐?”

    李明臣不再与田楚云绕圈子,直言道:“大帅在皖将贼寇一顿猛揍,大帅打爽快了,却把贼寇赶到湖广来了。这几天,罗田、英山多有报贼寇出现在大别山西麓,请求方孔炤派兵支援,方孔炤急得跟什么似的,立即令杨世恩率箪兵四千,前往罗田、英山剿匪。”

    田楚云越听越喜,显然,这李明臣就是来通报军情的,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的好处,田楚云也非常期待,一双耳朵竖得和驴耳朵似的。

    “据闻,贼寇有十几万众,杨世恩哪里敢驱兵迎战啊?磨磨蹭蹭的,一日内行进不过二十里,现在还未走出武昌府。”

    “咱家为皇上盯着湖广这块地方,自然心急如焚,惟恐贼寇攻破了县城,张总理面上不好看,咱家也没法向皇上交待。还有,咱家听闻皇上内帑空空如洗,头发都急白了,咱家就寻思着,每月向皇上多交点大圆,以解圣忧。”

    李明臣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湖广兵力短缺,除了杨世恩的四千余箪兵,其他均不堪使用。咱家想来想去,唯有靠大帅了。武昌、汉阳乃重镇,现在却兵力空虚,一旦为贼寇所乘,势必难保,守护武昌、汉阳之责,大帅当仁不让啊!”

    说完,李明臣拿起茶杯,吹了吹冒出的热气,泯了一口茶。

    田楚云暗笑不已。李明臣的意思,他当然明白:张彝宪开了价,要确保湖广境内的城池无一座落入贼寇手,并要求荆州协助武昌铸币工坊扩大产能。作为报酬,李明臣将运作荆州军进入武昌府一事。

    田楚云当然求之不得,决然道:“荆州军千里奔袭,自然是为了剿灭贼寇、遮护城池。湖广若有一座县城落入贼寇之手,本帅无法向黎民百姓交待,这个请公公放心。不过,本帅孤陋,除了带兵打仗,其余事情一概不懂。”

    李明臣笑道:“爽快!咱家就是喜欢和大帅这样的爽快人说话。咱家已经给林都督修书一封,相信林都督已经看到了书信,以林都督的速度,估计这几天就能给咱家回信。”

    ……

    两人又密聊个把时辰,敲定了细节之处,末了,李明臣告辞道:

    “大帅军务倥偬,咱家就不打扰了。三日内,不管事成与否,咱家必将给大帅一个准信,还请大帅以湖广黎民为念,马上进兵。”

    田楚云抱拳道:“公公放心,本帅自然尽心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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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八章 火速进兵

    李明臣刚走,田楚云还在琢磨如何保住贼寇眼皮底下的英山、罗田两县,就收到了紧急军情:贼寇沿着英山河河谷进兵,前锋贺一龙业已抵达雷家店,离英山县城不过六十里。

    田楚云大感为难,英山县几乎不设防,一旦老回回马守应率兵抵达英山,英山县除了投降或者应声陷落,没有第三种可能。

    而现在荆州军大军在蕲河河口尚未上岸,离英山县城超过百里。当然,凭借荆州军的行军能力,不考虑大军疲劳的话,应该能在贼寇之前赶到英山县。

    不过如此一来,贼寇十有八躲在大别山不敢冒头。两万多荆州军忙活半月多,方才把贼寇驱逐到大别山东麓,岂不是白忙活了?传出去非得笑掉别人的大牙不可。

    既要阻止贼寇攻城,又不能吓走贼寇,这个难度实在有点高。

    想来想去,田楚云准备将霹雳、神机、雄威三军的骑兵哨集起来,使出一招破绽百出的疑兵之计,来达到他的目的。

    不过,要把三哨骑兵集使用,对将领的要求非常高,不仅要懂骑兵战术,而且还需要有相当的大局观和敏锐性。田楚云把田楚信、刘梦雄、凌肃和窦石温一一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个个地排除在外,这帮将领对骑兵战术虽有所了解,但还未达到指挥作战的层次。

    田楚云当机立断,决定将此重任赋予霹雳军骑兵哨哨长谢克东。

    决定之后,田楚云立即擂鼓聚将,还令人将三个骑兵哨哨长特意叫到了军帐。

    “军情紧急,贺一龙率领先锋业已抵达雷家店,离英山县城不过六十里。英山兵力孱弱,要保住英山县,全靠咱们荆州军了。”

    众将哗然,虽然他们意识到不日就有大战,却没人想到大战来得这么快。尤其是谢克东、姚四亮、鲍骏敏三个哨长,本就对参加军议感到不可思议,现在更是惊疑不定。

    田楚云也不多说,直接下令道:“事不宜迟,各军立即将骑兵哨抽调出来,马上登陆,组成骑兵营,由谢克东暂代骑兵营营指挥使,前往英山。”

    众将你看我,我看你,均觉得不可思议。田楚信首先跳了出来,行礼道:“大帅,打乱编制之事,我荆州军从未有过,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妥?”

    凌肃紧随田楚信其后,道:“骑兵哨抽调之后,三军人马都成了睁眼瞎,如何行军打仗?”

    田楚云也不解释,直接挥手道:“就这么定了,按我说的办,下去吧!谢克东留一下。”

    谢克东被火线任命为骑兵营代理指挥使,一下子几乎被砸晕了脑袋,就连田楚云点名之后,也未清醒过来,直到姚四亮暗暗地踩了他一脚,方才反应过来,上前应了一声“诺!”

    众将惊疑不定,都直愣愣地盯着田楚云,挪不开脚步。

    田楚云大怒,喝道:“你们想违抗军令吗?从现在开始,有谁不尊军令,军法从事!刘总管何在,有令不尊,该判何罪?”

    东南行营军法处总管刘卫东大声道:“论律当斩!”

    众将吓了一大跳,一哄而散,只有谢克东留了下来。

    田楚云也不废话,直接说道:“这次任务非常艰巨,兵少,恐怕无法阻止贺一龙,兵多了又怕贼寇藏入深山。更何况,军情紧急,唯有骑兵方能迅速赶到英山,完成任务。”

    谢克东早已从晕眩清醒过来,一直皱眉思索如何应对贼寇,当听闻田楚云历数困难后,应声拜道:“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田楚云对谢克东有所了解,现在见谢克东跃跃欲试,心里更是喜欢,赞道:“好!荆州军好男儿!要的就是这份锐气。你放心,这次任务完成后,少不了你的翊麾校之衔,就是正式升任营副指挥使,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谢克东脸色忽然变得凝重,又一次拜伏在地,道:“大帅,这次属下出征,若有逾越之事,还请大帅帮属下遮护一二。”

    田楚云大奇,问道:“难道你已经有了方略?说来本帅听听。”

    谢克东道:“属下准备连夜赶到英山县,然后……”

    田楚云越听越喜,拍着谢克东的肩膀道:“就这么点事啊?你放心,本帅帮你一力担之。”

    说着说着,田楚云又哈哈大笑:“这么快就有了奇策,本帅到底没有看错人啊!好好干,几年后,就是升为宣威将军,也不是难事……”

    “哈哈……”

    谢克东已经离开多时,船上,依然传来了田楚云得意的笑声。

    太阳刚从山尖上露出了脸,就慷慨地将阳光洒在了城墙之上。又渡过了一个难熬的晚上,弓兵们伸了伸懒腰,将身上的晨露拍散,迷茫的眼神瞅向雾蒙蒙的青山绿水之。

    啊?远处怎么出现了一团黑云?还带着隆隆的雷鸣声?

    弓兵浑身一阵哆嗦,终于反应过来:那是骑兵!

    “敌袭!敌袭!”

    尖锐的嘶叫声瞬间响起,紧接着,铜锣声响彻全县,一下子将整个县城从睡梦惊醒,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

    一队队弓兵爬上了城墙,用惊恐的眼神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兵,有的甚至腿脚发软,歪倒在地!

    “主簿大人快看,就在那边,不下于千骑!”

    弓兵头目指着迅速靠近的骑兵,颤抖着说道。英山县主薄黄绍远顺着弓兵头目的手指头,远眺而望,观望良久,忽然转头对弓兵头目喝道:“传令所有弓兵,不必紧张,来者不是贼寇,是官兵!”

    弓兵头目大惊,迟疑道:“这……”

    “贼寇翻山越岭而来,哪有这么多骑兵?赶紧听令,否则……”黄绍远冷笑两声,道:“否则定斩不饶!”

    弓兵头目打了个冷颤,有气无力地回了声:“是!大人。”

    看着弓兵头目远去的背影,黄绍远摇了摇头,暗叹了口气。

    旋即,他又想到近在咫尺的贼寇和躲在县衙瑟瑟发抖的知县大人,心里只觉得苦涩万分。

    骑兵到得好快,转眼之间,已经在城外五百步外停住了脚步。谢克东一骑上前,大呼道:“吾乃前军都督府林纯鸿都督麾下营指挥使谢克东,听闻贼寇即将袭城,特来助战,快开城门!”

    说完,谢克东将关防书缠在弩箭之上,对准城墙上的城楼射来。

    咻的一声,弩箭正木柱,力道甚猛,箭尾犹自不停地颤抖。

    黄绍远吓了一大跳,取过书,慌忙吩咐道:“快请知县大人上城墙来!”

第三百八十九章 逾越

    英山知县是个胆小鬼,自从听闻贼寇已经近在咫尺后,根本无法理事,主簿黄绍远无法,只好站了出来,挑起了抵抗贼寇的重任。

    当知县大人听闻来了援兵,好歹鼓起了勇气,在弓兵的簇拥下,来到了城墙上。

    他放眼一望,只见眼前的骑兵人数众多、甲装精良,马匹高大、威猛,心里更是高兴,马上对黄绍远说道:“黄主簿,既然来了援兵,为何不请入城内,贼寇旦夕及至,要是晚了一步,就全完了。”

    黄绍远见知县不问青红皂白,就要将城外的骑兵放入城内,心里大骂一句“草包”,恨得直咬牙。好不容易压住心里的怒火,铁青着脸回道:“回大人,城外的骑兵是林纯鸿的兵马!”

    “林纯鸿?”知县大人吓了一大跳,“林纯鸿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黄绍远爱理不理地回了一句:“本官不知。”

    知县大人本以为这下死定了,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哪能轻易放弃,他想了想,道:“管他是林纯鸿的兵,还是朝廷的兵,只要是援兵,就放进来。守不住英山,你我都是死路一条,放骑兵进来,没准天无绝人之路。”

    知县这话说得有理,显然说动了黄绍远,黄绍远好歹带了点恭敬的姿态,拱手道:“本官听从大人吩咐。”

    说完,黄绍远对弓兵头目下令道:“打开城门,放援兵进城!”

    骑兵犹如一条黑龙一般,自县城西门狂冲而入,其逼人的气势、嚣张的作态,让黄绍远忧虑万分。他不由得暗思道:死于贼寇之手,好歹落个忠义之名,要是迎荆州军进城,最终还是战死,朝廷还会赋予忠义之名吗?

    正想着,谢克东率着二十余骑,直直向着他和知县狂奔而来。一众官吏,无不吓得面如土色。黄绍远大怒,越众而出,大喝道:“何人如此嚣张,城内纵马,该当何罪?”

    “吁……”一连串呼喝声响起,堪堪在黄绍远面前,谢克东拉住了缰绳。战马被限制,似乎非常不愿意,来了个人立,还发出阵阵的马嘶声。

    待战马安定下来,谢克东用马鞭指着黄绍远道:“你就是县尊大人?”

    黄绍远怒道:“你是何人?一介武夫,也敢如此嚣张?你难道嫌朝廷的狗头铡不够锋利?”

    谢克东哈哈大笑道:“县尊大人说笑了,朝廷的狗头铡锋利与否,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贼寇的大刀不仅锋利,而且为数十余万!”

    黄绍远变了脸色,考虑到英山的防守还得倚重这帮骄兵悍将,不得不收敛怒气,冷冷道:“本官乃英山主簿!”

    “哦……不是县尊大人啊?那你强出头干嘛?县尊大人呢?”

    谢克东鼻子里哼了哼,带着一丝戏谑,问道。

    知县早就被眼前的骑士吓坏了,脸色苍白,听闻谢克东询问后,方上前道:“本官在这里,不知将军有何要事?”

    谢克东堂而皇之地坐在马上,挥鞭喝道:“贼寇转瞬及至,大人马上命人将库房粮草搬出千石,然后准备大量的稻草和柴火,全部运至城外西门处堆放!”

    知县大吃一惊,问道:“将军要粮草和柴火,有何用途?”

    谢克东睁大眼睛,用不可思议地眼神盯着知县,惊诧道:“当然是烧掉,难道还要留给贼寇?”

    “烧掉?”知县跳了起来,就如看着天外飞仙一般看着谢克东。

    谢克东懒得和知县啰嗦,不耐烦地说道:“要你做就去做,哪有那么多废话?你要是不做……”谢克东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骑兵,接着道:“他们会知道怎么做!”

    谢克东刚说完,身后的骑兵驱马上前一步,发出整齐的一声大喝:“嗬……”

    知县吓得瘫软在地,完全失去了理智,不停地念叨道:“谋反……这是谋反……”

    谢克东冷笑着下令道:“县尊大人突发疾病,军正好有良医,李三狗,带县尊大人到军治病!”

    李三狗从马上纵跃而下,轻松地将知县放在了马背上,就此将知县押作了人质。

    一众官吏哪里敢吱声,就连黄绍远也冷冷地盯着谢克东作威作福,不发一言。

    黄绍远远比知县精明能干,当谢克东说要将粮草和柴火运至城外烧掉时,他突然意识到,这是守住英山县城的绝妙之策。

    要知道,贼寇十万余,即便英山城墙坚固,又有三千精锐之师,也难以保证英山不失守。贼寇袭城,并不是为了占地盘,而是为了粮草,只要当着贼寇的面,烧掉粮草,又组织精锐给以贼寇沉重打击,让贼寇认识到攻击英山得不偿失,自然会退去。

    想到这点的黄绍远,自然不会阻止谢克东将知县扣为人质。

    黄绍远正琢磨着,哪想到谢克东将马鞭指向了他,吩咐道:“县尊大人生了病,县里的事就由你来主持。事不宜迟,马上组织人手运送粮草和柴火!”

    黄绍远也不拒绝,只是拱手道:“如今青黄不接,整个英山还指望着县库里的存粮救命,本官斗胆请求将军,搬出五百石粮食,覆盖住稻草和柴火,让贼寇看不出虚实,不知可否?”

    黄绍远话一出口,谢克东就知道他识破了他的计谋,忍不住对他高看一眼,抱拳道:“主薄大人说五百石就五百石吧,这事要快,大人马上去组织人手吧,余下的事情交给我就是了。”

    黄绍远应了声“是”,带走了三个县吏和所有衙役去组织百姓运送粮草和柴火。

    谢克东又望了望余下的官吏,问道:“弓兵由谁率领?”

    弓兵头目跪倒在地,抖抖索索地说道:“小的在!”

    谢克东一看,忍不住皱了皱眉,回头对姚四亮说道:“从现在开始,弓兵由你接手,你马上去组织弓兵守城!”

    说完他又转过头来盯着弓兵头目,似是交待姚四亮,又似是在警告弓兵一众头目,厉声喝道:“如有不听令者,格杀勿论!”

    转瞬之间,谢克东嚣张至极地接管了整个英山县城,县城内,弓兵和百姓都忙碌起来,不是运送矢石,就是运送粮草,忙碌不堪……

第三百九十章 初战

    英山县依山旁水,英山河从城北穿过,四周全是层峦叠嶂的山脉。县城非常小,居民仅有三千余户,人口不超过万六。

    自姚四亮带着三十余名骑士接管弓兵后,严肃军纪,自然遭到了混入弓兵的地痞、二流子的反对。姚四亮毫不客气,将这批害群之马擒获后,在县衙门口重责军棍二十。

    在虎虎生风的棍棒之下,地痞二流子无不被打得皮开肉绽。全城百姓拍手称快,从心里产生了对荆州军的敬畏感。自此,谢克东的号令之下,全城百姓无不遵从。

    姚四亮又从壮丁从抽调弓兵三百余人,最终将弓兵扩充至千人,驻守于城墙之上,充当吓人的稻草人。

    准备时间非常短暂,仅仅过了一日,就有探马想报,贺一龙率领贼寇万余,距县城不过五里!

    谢克东望了望城东如小山般的粮草,眼角的肌肉跳了跳。谢克东并非舍不得这五百石粮食,而是觉得为了抵御贼寇而烧掉粮草,有点暴殄天物的感觉。

    受林纯鸿的影响,荆州军力量至上的思想颇为风行,谢克东也是拥泵者之一,他认为,碰到贼寇,以力胜之,上上之选。如今,荆州军万般无奈之下,却如装神弄鬼的神汉一般,使出浑身解数去欺骗贼寇,这简直是荆州军的耻辱。

    戴着镣铐打仗的感觉简直糟透了!

    “迟早要在贼寇身上找回场子!”谢克东默念了一声,突然举起了斩马刀,声嘶力竭地吼道:“举火!”

    城东的粮草堆旁,围拢着二十余名军汉,听到谢克东的军令后,狠狠地将火把抛向粮草堆的东南侧。

    被油浸透的粮草堆立即燃起了滔天大火,红彤彤的火光几乎印红了半天天。冲天的浓烟飘向西北方向,二十里范围内,清晰可见。

    城墙之上的弓兵,爆发出酒醉似的喝彩。而城内的老人们,即便得到谢克东的保证,双倍奉还粮草,却也忍不住老泪纵横,“作孽啊……”

    ……

    且说贺一龙正憧憬着进入英山县后的幸福时刻,突然发现英山县方向出现了冲天的浓烟,大吃一惊,喝问道:“怎么回事?”

    周边无人能回答贺一龙的问题,摇头表示不知。这让贺一龙颇为恼火,喝令道:“停止前进,待探明详情,再做计较!”

    探哨的效率颇高,贺一龙等待不过两刻钟,就得到了汇报:“英山县城东,粮草堆积如山,约莫五千余石,全被烧掉了!”

    “烧掉了?”贺一龙觉得自己听到了天下最不可思议的话,忍不住重复了一句。

    周边数人,无不瞠目结舌,不知英山县在捣什么鬼。

    贺一龙想来想去,做出了自认为最为合理的解释:“英山知县蠢笨如牛,以为烧掉城粮草,就会让我们打消攻城的念头!真可笑!如此蹬鼻子上脸,老子非得攻破英山,将这名狗官捉住挂在城头上!”

    贺一龙冷笑数声,突然厉声下令道:“全军火速前进,立即攻下英山县城!”

    万余贼寇倾力向前,其气势非常吓人。只见贼寇分为数部,漫山遍野,向着英山县城围拢而来。贺一龙早已探知,英山县城内,驻守兵力不过是几百弓兵,他压根就不把这些弓兵放在眼里,以为一个小小的冲锋,就能像滔天的洪水一般,将小小的英山县城彻底淹没。

    也的确如此,眼见贼寇铺天盖地,城墙上的弓兵早就吓得腿肚子发软,有些弓兵甚至想转头逃跑。荆州军将士毫不手软,手刃了几个逃跑的弓兵之后,总算让所有的弓兵站在了城墙之上,没有出现崩散的情形。

    贼寇们扛着简易云梯,两眼冒着绿光,三步并作一步,玩命地奔向城墙,爆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声。在他们的心目,矮矮的城墙根本挡不住他们的脚步,只要突破了城墙,英山县就任他们肆意凌辱。

    那里有金银财宝,那里有美妙如花的姑娘和小媳妇……

    所有这些,让贼寇们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即便天下最勇猛的战士,也赶不上他们的勇气。

    城东的粮草堆,依然在熊熊燃烧,这一切,让贺一龙犹为生气。五千石粮草事小,关键是面子受不了,今日要是不攻下英山县,他的脸往哪里搁?

    更何况,要是其他府城县城有样学样,大军一到,就烧掉粮草,以后还从哪里得到粮草?

    所以,不仅要攻下英山县,而且还要用最残酷的手段实施惩治!

    贺一龙的脸色铁青,看着儿郎们冲得高兴,心里也直痒痒,忍不住提起了大刀,拍马上前,自持其勇,率着亲卫往东门狂冲而去。

    谢克东站在城墙上,用望远镜一眼就看到了贺一龙的身影。他做探哨做了三四年,从底层小兵开始做起,算得上经验丰富,要找贼寇的主帅,就看哪里刀枪最为耀眼,贼寇主帅十有八就在那里。

    谢克东放下望远镜,厉声令道:“鲍骏敏!”

    鲍骏敏应声上前:“属下在!”

    谢克东用手指着贺一龙,道:“贼寇主帅就在那里,你马上率领两哨人马,从东门出城,冲击贼寇,狠狠打击贼寇的嚣张气焰!”

    “诺!”

    ……

    片刻功夫之后,东城门吱吱呀呀地放了下来,五百余全副武装的骑士风驰电掣般出了城,稍稍整理队形后,鲍骏敏一马当先,嘶吼道:“杀!”

    骑士们紧随着鲍骏敏的脚步,如一团黑云般,向着越来越近的贼寇席卷而去,黑云团,更是爆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吼声:“杀!”

    五百多骑士冲击起来,马蹄敲击在大地上,气势丝毫不亚于万余贼寇,发出天崩地裂般的隆隆声。

    狠戾的杀气、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彻底吓坏了正在梦想财富和美女的贼寇,他们实在想不通小小的英山县城,为何冒出了五六百的精锐骑兵。

    就在他们一愣神的功夫,鲍骏敏已经冲到了面前,平端着斩马刀,将一贼寇的脑袋从脖子上卸了下来,鲜血喷溅而出,血腥而又残酷。

    大别山西麓的第一仗,就此爆发……

第三百九十一章 立足未稳

    鲍骏敏率领五百余骑兵,几乎未遇任何阻挡,如同砍瓜切菜一般,肆意收割人命。贼寇本就对骑兵的出现感到惊诧万分,这时又被骑兵的逼人气势一吓,无不转身逃跑。

    “杀!”

    骑兵们连弩箭都舍不得用,只是提着斩马刀,四处追砍贼寇,向着贺一龙靠近。

    贺一龙看到城门打开,五百余精锐骑兵平地冒出,早就惊得目瞪口呆。那闪亮的斩马刀,那高大的战马,那精湛的战技,不用问,定是荆州军无疑。

    贺一龙率领贼寇,吃了数不清的苦头,历时半月多,方才翻越大别山,抵达英山。他本准备在英山补给粮草,哪想到,英山县莫名其妙地烧掉了粮草,这怎不让贺一龙暴跳如雷?

    不过,霉运还未结束,贺一龙本以为会轻易地攻占英山,好好地来一把烧杀淫掠,提振提振士气,哪想到,凭空又冒出了五百余精锐荆州军骑兵!

    贺一龙气不打一处来,高举着大刀,两眼瞪得如铜铃,暴喝一声:“杀!”

    贺一龙是个牛脾气,勇猛万分,明知道对阵骑兵必败无疑,却也丝毫不惧,率着亲卫迎着骑兵对冲而来。

    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兵,贺一龙的亲卫,无不是狠戾的亡命之徒,见主帅提刀冲锋,也吼叫着“杀”,毫不迟疑地咬着贺一龙的马屁股,徒步向前。

    贺一龙的勇猛终于激起了贼寇们的勇气,越来越多的贼寇返身作战,即便被马蹄践踏,也在所不惜。

    鲍骏敏终于冲至贺一龙阵前,相距不过二百余步,他手脚麻利地从腰间解下了钢弩,用右脚蹬住弩身,左手掏出一枚弩箭,上了弦。然后,右手高举钢弩,不停地挥舞。

    骑士们见鲍骏敏下了命令,也毫不迟疑地上了弦,在奔跑拉开距离,平端着钢弩,瞄准着正高速接近的一众亲卫。

    话虽繁,却仅仅只是一瞬间,骑士距离贺一龙亲卫不过百余步。

    “咻……咻……”

    骑士们终于扣动了机括,弩箭犹如下雨一般,纷纷往贺一龙亲卫身上招呼。

    仅仅只是一轮弩箭,就将贺一龙的亲卫队射得七零八落。幸好有亲卫竖起了盾牌遮挡,贺一龙毫发无伤,但当他回首一看,发现身边的亲卫所剩不过一半,更是恼火异常,眼睛立时变得血红,暴喝道:“杀!”

    一骑士堪堪冲至贺一龙前,贺一龙双腿紧夹马肚子,高举着大刀,向着这名骑士斜劈而去。眼见得这名骑士就要身首异处,另外一名骑士奋不顾身地从贺一龙左侧斜插,试图围魏救赵,用斩马刀割断贺一龙的脖子。

    贺一龙丝毫不惧,冷哼一声,大刀去势不减,头却迅速低下,堪堪避开了斩马刀。

    那名身处险境的骑士骑术非常精湛,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术,在大刀即将落到脖子之前,战马斜向猛冲,堪堪避过了这一刀。然后,他又手脚麻利地举起斩马刀,将贺一龙的一名亲卫卸掉了脑袋。

    贺一龙*根本来不及愤怒,因为他的眼前又出现了斩马刀的影子,他用尽浑身的力气,险而又险地挡住了斩马刀的刀锋,哪想到斩马刀一击不,又变了向,在他的大腿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骑士一人接一人地从贺一龙身边穿过,似乎无穷尽也。

    贺一龙穷于应付,根本无法展示出他精湛的武技,浑身上下还多了几道血红的口子,鲜血汩汩地冒出,染红了他的战袍。

    贺一龙越来越心惊,第一次在战场上冒出了恐惧的感觉……

    鲍骏敏率领骑兵从贺一龙身边一穿而过,几乎将贺一龙变成了光杆司令。战场之上,骑兵根本无法回身作战,鲍骏敏虽然遗憾万分,却也不得不率领骑士往北边穿插而去,试图绕一个圈子再回头杀掉贺一龙。

    五百骑兵,对正在野战的贼寇来说,无异于噩梦。鲍骏敏率兵四处冲锋,将东门附近的贼寇搅得一塌糊涂,别说攻城,连保命都成了难题……

    东门处一塌糊涂,贼寇在其他几个方向也占不到便宜。本应该望风而逃的弓兵,却焕发出超强的斗志,即便弓箭射得毫无力道,让贼寇轻易地冲到城墙之下,然而铺天盖地的礌石、滚木却让他们吃足了苦头,明明看见城墙就在眼前,却丝毫靠近不得,一旦靠近,就被砸伤、砸死,成为城墙之下的冤魂。

    贼寇们终于怕了,他们终于认识到,英山县并不好啃。一旦心生惧意,贼寇又无法遏制地退后,无论头目如何催逼,就是不肯上前一步。

    贺一龙愤恨万分,眼睛盯着四处肆虐的骑兵,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

    眼见得骑兵将大军冲了个对穿,绕了一个大大的圈子后,又朝着他冲过来,他终于反应过来,知道今日恐怕无法顺利占据英山县城。

    就在这一犹豫的功夫,骑兵离贺一龙不过三百余步,直把贺一龙吓得转身就逃,就连身边的亲卫都顾不上。

    谢克东一直用望远镜观察着贺一龙,见他转身逃跑,立即下令弓兵狂呼:“贺一龙跑了!贺一龙跑了!”

    贼寇们一听,哪里还有半分斗志?马上转身逃跑,惟恐被身后的骑兵追上砍上一刀。

    兵败如山倒,鲍骏敏追袭其后,直追了十余里,方收兵回城。

    贺一龙一直逃到杨柳湾,方才止住了脚步,回头一望,身边一个亲卫也没有,忍不住悲从来,狠狠地将大刀倒插在泥土。

    待到贺一龙收拢队伍,所余不过六千多人,其余不是跑散,就是被杀,他更是气得差点吐出了鲜血。

    “城内居然有骑兵!都怪我疏忽,未曾列阵之后再攻城,遭遇此等惨败,也算理所当然!”

    贺一龙终于冷静下来,懊悔不已。也确实如此,一旦大军列阵,区区五百骑兵,又能济得何事?

    贺一龙令大军扎营,左思右想之下,觉得荆州军骑兵突然出现英山县,处处透露着诡异。他想不透其缘由,只好连夜去见老回回等一众贼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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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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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明介绍:
明末楚地普通农户之子林纯鸿,在惨遭家门之变后,意外得到另一个世界的某些观点和知识,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纵横捭阖,苦苦寻觅为万世开太平之策。
本书适度意淫,坚持厚重与合理的风格,喜欢种马和极度意淫者可以捏着鼻子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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