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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喻心     乱明txt下载     乱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九十二章 兵马已动

    马守应、刘希尧和贺锦听闻贺一龙大败之后,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还是贺锦最早清醒过来,喃喃道:“这五百多骑兵,到底是谁的人马?不可能是杨世恩啊,除了林纯鸿,谁还有成建制的骑兵?林纯鸿除了在荆州留守天武军外,湖广地区并无其他军队。而且,田楚云麾下也没有成建制的骑兵,不太可能是田楚云跑到了大别山西边……”

    贺锦的眉头越皱越紧,突然脸色大变,失声道:“难道是林纯鸿从河南回师湖广了?这下完蛋了,咱们非得饿死在大别山不可!”

    刘希尧和贺一龙也脸色大变,要是真如贺锦所说,林纯鸿大军回师,他们无疑面临着绝境。

    还是马守应冷静,皱着眉头思索良久,摇头道:“要是林纯鸿真回师湖广,贺兄弟十有八已经交待在英山城下了。我估计,这五百骑兵还真有可能是田楚云的队伍。”

    “这……田楚云什么时候冒出一支骑兵了?”

    马守应道:“你们别忘了,田楚云的探哨不在少数,要是都聚拢在一起,绝不止五百……”

    众人恍然大悟,尤其是贺一龙,更是拍着脑袋说道:“我说呢,这帮骑兵怎么处处透着古怪,倒是灵活有余,攻击力有点不足……”

    马守应瞪了贺一龙一眼,骂道:“攻击力不足,还让你溃不成军?和你说过多少次,凡事要谨慎,你说说看,为何不待列阵就强行攻城?”

    贺一龙对马守应倒是颇为服气,即便被骂,也没一点脾气,讪讪道:“兄弟错了,大哥责罚就是了!”

    马守应哼了一声,道:“责罚你有个屁用?现在关键是弄明白田楚云到底何意!贺锦,你脑子活,你说说看?”

    贺锦的脑子正急速运转,被马守应打断,颇有点不满,回道:“难道田楚云大军还在舒县逗留,来不及救援英山,只好派骑兵迎战?”

    “这……有可能。”马守应沉吟半晌,方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田楚云要赶到黄州附近,路程长达千里,五日内绝无可能赶到,即使田楚云五天前拔营,现在最多走到安庆。倒是骑兵有可能五日疾行千里。”

    贺锦摇头道:“不对劲。田楚云距离英山五百余里,如何得知英山告急?难道田楚云坐船了?”

    此话一出,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田楚云真要是坐船,五日内不仅能赶到黄州附近下船,而且还有可能正在往英山附近靠近!

    刘希尧一直沉默着,毕竟他已经失去了所有本部兵马,算得上光杆司令,一直鼓不起说话的勇气。不过沉默也有个好处,就是考虑问题更为全面。

    他注意到,无论田楚云从长江何处登陆,一日之内不太可能出现在英山附近。他咳嗽了一声,淡淡地说道:“按照最坏的估计,若田楚云真在五日前坐船,现在也不可能出现在英山。从舒县至湖广,水路比陆路只长不短,足足有一千五百里,无论如何也要花去田楚云三天的时间。再扣除上船下船的时间,田楚云撑死了登陆不过一日,一日时间,如何能赶到英山县?”

    刘希尧的话,好歹让众人长舒了一口气,贺锦更是将心放回了肚子,说道:“刘兄弟言之有理,田楚云大军并不在英山附近,兄弟们大可不必紧张。我们现在粮草消耗一空,要是再不补给,非得饿死在山不可。所以,无论如何,我们得出山,至于到哪里筹集粮草,大哥,你来决定吧。”

    马守应沉吟半晌,最终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斩钉截铁地说道:“要将英山的五百骑兵全歼,费时费力不说,损失恐怕也大,我觉得,完全不用理会。我们应该立即从英山出大别山,然后沿着大别山西麓北上,一路筹集粮草,若情势有变化,我们可以立即缩回大别山。”

    马守应的打算,首先为众人想好了退路,众人自然没有反对之理,纷纷道了声诺,离开了军帐,开始收拾军马,准备出山。

    要说,马守应等一帮贼首对田楚云的分析,还真是八不离十,这足以说明,到目前为止,能存活的贼寇基本上都是一帮人杰,无论是李自成、张献忠,还是罗汝才、马守应,皆有他们的过人之能。

    田楚云当然没空去寻思这些东西,他在蕲河河口放下谢克东的骑兵营之后,就命令水师继续逆流而上,一直赶到三江口,方才命令大军登陆。

    三江口隶属于黄州府黄冈县,举水河由此注入长江,历史上曾经赫赫有名的“三江口周瑜纵火”就发生在此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田楚云之所以在此处登陆,无非看此处距离贼寇最近,便于迅速靠近贼寇,实施打击。

    与此同时,贼寇过英山而不理,正在往大别山山口行进的战报迅速报至田楚云处,田楚云忍不住哈哈大笑:“谢克东果然好样的!”

    众将本对田楚云的调兵遣将一肚子的怨气,直到现在,方才心服口服,一时之间,赞美和马屁横飞,让田楚云浑身冒出了鸡皮疙瘩。

    田楚云实在受不了,大喝一声:“田楚信!”

    田楚信正在寻思如何要回骑兵哨,被田楚云的喝声吓了一跳,本能地跪倒在地,回道:“末将在!”

    “限一日之内,率领雄威军,绕道罗田,插入贼寇和大别山之间,然后令谢克东出英山汇合,一起将贼寇往西边挤压!”

    这一行军线路,几乎超过八十里,田楚信却毫不犹豫回了一声:“诺!”接下了军令。一日一夜行进八十里虽然困难,但训练时也不是没干过,田楚信相信雄威军的行军能力。

    “凌肃、刘梦雄!”

    “你们两人随同本帅,从三江口往东北方向行军,随时准备支援雄威军!”

    “诺!”

    下完军令,田楚云觉得大局已定,哈哈大笑道:“贼寇不来则已,来了,就得让我们牵着鼻子走。我们要他们往哪里走,他们就必须听我们的!我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大半,就看高龙和李明臣出招了。”

    “都按令行事吧,谢克东立了大功,接下来就看你们了!”

    田楚云大手一挥,将众将赶出了军帐,满脸全是得意之色。

第三百九十三章 生的希望

    没有任何意外,田楚信率领雄威军历经千辛万苦,绕过罗田县,终于在第二日抵达英山县方家咀,插到了贼寇大军的屁股后面。

    田楚信还未抵达方家咀,就令人联络谢克东。谢克东接报后,大喜,立即将英山城防交给黄绍远,率领三哨骑兵,也赶到了方家咀。

    田楚信二话不说,将骑兵营纳入指挥序列,命令谢克东立即咬住贼寇的尾巴,随时通报贼寇的动向。然后,他令雄威军将士在方家咀呼呼大睡,以恢复体力。

    谢克东率领骑兵营从背后袭击贼寇,让贼寇苦不堪言,正要咬紧牙关打一个漂亮的伏击战,雄威军却从背后赶了过来,一顿猛揍,将贼寇断后的兵力就地歼灭。

    被爆了菊花后,马守应大惊,闹不明白雄威军为何跑到了他们背后,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命令大军加速往北前进,试图甩脱雄威军。

    没有最坏,只有更坏,马守应还未甩脱雄威军,却又发现,西边发现了万余荆州军,正马不停蹄地往大别山西麓靠近。

    这下,马守应发现,想回大别山,却被雄威军堵住了道路,想往南或者往西,却又被霹雳军和神机军堵住了道路,唯有向北,倒是一片坦途。

    幸好田楚云大军追袭并不紧,贼寇虽然一路往北,倒也没有跑散,只是贼寇数量越来越少,队伍变得越来越精干。

    待贼寇抵达罗田县五房湾时,令马守应措手不及的是,雄威军突然加速前进,堵在了大军的东北方,而霹雳军接替了雄威军的位置,堵在了东边。

    这一下,马守应四人慌了神,前段时间,虽然一路向北,倒也离大别山不远,只要寻找到荆州军的空隙,大军不难撤入大别山区,而现在荆州军摆明了要把他们往西边挤压,这让他们觉得胆战心惊。

    “操*他娘的,人死鸟朝天,老子们和他们拼了!”贺一龙吃了荆州军的大亏,这几日又被荆州军如同赶鸭子一般,四处驱赶,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忍不住大骂道。

    刘希尧虽没兵,但也觉得憋屈,附和道:“贺兄弟说得对,再这样下去,我们非得被荆州局拖死不可,再说,往西去,人烟密集,狗官必然调集重兵围上来,这样的话,我们哪里还有活路?不如拼一把,淌出一条生路来!”

    马守应有点恼火,训斥道:“拼!拼!整天就只知道拼!我们能活到现在,可不是拼出来的,是逃出来的!”

    刘希尧、贺一龙和贺锦面面相觑,贺锦讪讪地笑了笑,道:“大哥,不带这么说的,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马守应哼了几声,冷笑道:“你们自己说说,哪次不是被官军撵着屁股跑?我只是说了个大实话而已,正因为是实话,才这么难听!想拼,也得看看怎么拼,我们攒这点本钱不容易,不要随意挥霍了,没了本钱,咱们一个个得步蔺养成的后尘,变成无头之鬼!”

    贺锦等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青一块,白一块的,不知道他们的大哥为何突然说出这么丧气的话。

    马守应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语重心长地说道:“我认得几个字,曾读史书,没琢磨出别的什么东西,只知道,每朝每代,率先起兵者,无不身首异处,落个凄凉的下场,最终获利者,无不是命长者。秦末之时,陈胜、吴广揭竿而起,最终刘邦、项羽获利;东汉末,黄巾起兵,最终曹操、孙权获利……”

    马守应历数历朝历代之农民起义,一直数到了明朝:“就拿太祖爷来说,当年也是棒胡、彭和尚、徐寿辉等人率先起义,太祖爷后来居上,反而延续了大明数百里的国祚。从现在来看,大明外有胡虏,内有我等作乱,再加上一个外饰忠义、内捞私利的林纯鸿,怎么看都是一副气数将尽的样子。”

    贺锦还好,能听懂马守应的话,而贺一龙和刘希尧则如听天书一般,暗自腹诽,难道大哥不做贼寇了,要去做先生?火都烧到屁股了,还在这里瞎扯。

    马守应道:“所以,现在就要比谁的命长。别的我也不多说,我只希望兄弟们能够摆脱官兵,好好地活下去。”

    “大哥……”三人听出马守应有点交待后事的意思,不知马守应想干什么,齐齐变了脸色,忍不住叫道。

    马守应摆了摆手,示意三人安静,接着说道:“和田楚云自然要拼一拼,但不能拿着老本去拼。这样会输得一干二净,没有了翻本的本钱。”

    马守应转头盯着贺一龙,问道:“贺兄弟,你手头还有多少精锐?”

    贺一龙老脸涨得通红,嗫嚅良久,方吐出了一个数字:“不到两千……”

    马守应不以为意,又看向贺锦,问道:“贺锦兄弟呢?”

    贺锦多多少少已经猜到了马守应的意思,激动地站了起来,大声道:“大哥,我手下还有八千多兄弟,跟随我多年,悍不畏死,我交给大哥,缠住田楚云的事就交给我吧!”

    刘希尧和贺一龙愕然,不知贺锦怎么突然说出了这话。

    倒是马守应面不改色,问道:“八千,是吧?我手头的精锐还有一万三千多,都交给你们吧!作为交换,你们得把其余的将士交给我,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足有六万多呢!”

    说着,说着,马守应突然笑了起来,就如完成了一桩心愿一般,笑得非常开心。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刘希尧和贺一龙要是还不明白马守应的意思,那他们就是十足的猪头。

    贺一龙情绪激动,跪了下来,吼道:“大哥,七万多人马,都叫给我吧,大哥你和刘兄弟、贺锦兄弟走,我一定缠住田楚云,不让荆州军越雷池一步!”

    刘希尧也跪了下来,半开玩笑地说道:“我在舒县逃跑后,手已经没有一人,要是大哥能把七万多人马交给我,我高兴还来不及!”

    贺锦心如刀割,叫道:“大哥,请三思,我们几个,少谁也不能少大哥啊!”

    马守应看着三人真情流露,心里也颇为感动,苦笑道:“兄弟们的情,我领了,拜三位兄弟所赐,底下的兄弟还认我这个大老粗,率领七万多人马,不算吃力,你们扪心自问,谁有本事带着这七万多人不出乱子?”

    马守应点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在座的四位,除了他,无一人有威望压服住所有流民。马守应的问题非常现实,让三人怔怔地看着马守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马守应大手挥了挥,不容置疑地说道:“就这么定了,你们准备一下,把剩余的人手都交出来吧,要快,田楚云不会给我们这么多时间的。”

    “大哥……”狭窄的军帐内,久久回荡着三人痛苦的嚎叫声……

第三百九十四章 暗流涌动

    一夜之间,形势大变。

    “报……雄威军遭到贼寇攻击,贼寇约有两万之众,悍不惜死,我雄威军正竭力发动反击……”

    “报……霹雳军遭到贼寇突然袭击……”

    “报……神机军将发动袭击的贼寇驱赶至应河一带,请问大帅,是否全部歼灭……”

    田楚云的军帐,人来人往,各军的战报迅速汇集至军,让东南行营的参军们忙得脚不沾地。

    参军们将所有的战报汇集在一起,然后作出了各色各样的分析,摆在了田楚云面前。

    一份报告引起了田楚云的注意,这份报告综合各类情报,得出结论:各路贼寇战斗力平平,其精锐并未参战!

    田楚云一掌将报告拍在了案台上,厉声喝道:“马上传令谢克东,给我把所有战场都盯死了,要是有贼寇脱离战场而不知,唯他是问!”

    命令刚下达,传令兵还未出军帐,谢克东的身影就出现在军帐外。

    谢克东还准备让侍卫通报,结果田楚云眼尖,早已看见了他,喝道:“滚进来吧,不用通报了。”

    谢克东三步并作两步,滚到田楚云面前,大声报道:“贼寇分作两部,马守应率领一部,约七万余,正四面出击,攻击我军;刘希尧、贺锦和贺一龙率领另外一部,约有两万五千多人马,兵甲齐整,刀枪闪亮,疑为贼寇精锐,正在往黄陂方向迅速移动!”

    田楚云心里一动,问道:“哦?往黄陂方向,那就是往西喽?杨世恩的箪兵在什么地方?”

    “杨世恩在黄陂的祁家湾!”

    田楚云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这老回回还真舍得啊,别人是壮士断腕,他是壮士断头!还真是好气魄,佩服佩服!不过,这样一来,倒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笑完,田楚云对谢克东下令道:“马守应这里,你也别管了,你给把刘希尧三人给我盯牢了,要是他们从你眼前跑丢了,我饶不了你!”

    “诺!”

    田楚云心情甚好,面上带着笑容,思索片刻,接连下了几条军令:“传令雄威、霹雳、神机三军,与贼寇不要硬拼,敌进我退,敌退我进,只需要咬紧贼寇即可。待武昌大局已定,再做计较。”

    “传令长江水师,立即在武昌府附近集拢五千人马,随时准备进入武昌和汉阳!”

    ……

    山南水北,称之为阳,汉阳,从字面上看,应该位于汉水之北。不过,令人奇怪的是,汉阳位于汉水之南。

    林纯鸿在前世时,就对此感到奇怪不已。后来,他了解到,这个时代根本还没有汉口一说,汉水两岸,均属于汉阳府。他百思不得其解,令人查了水资料,方才知道,汉水本从龟山之南注入长江,在成化年间,汉水由于下游泥沙不断淤积,连续几年大发洪水,汉水方才改道,由龟山之北注入长江。

    于是,汉阳被一分为二。由于北岸地势较高,河床比较稳定,聚集的人口越来越多,崇祯时,已经高达三万多,渐渐有了后世汉口“省通衢”的模样。

    现在,贼寇离汉阳府越来越近,湖广巡抚方孔炤忧心如焚,不仅派出了杨世恩的箪兵,还亲自前往汉阳府督战。李明臣也不干落在方孔炤的后面,尾随至汉水之北。

    自李明臣从蕲州回到武昌后,就不停地在方孔炤面前呱噪,大谈贼寇之威胁。

    “巡抚大人,皇上非常关注武昌府城内的铸币工坊,一月之内,五次询问咱家武昌的安危,咱家压力非常大啊。贼寇近在眼前,巡抚大人倒是拿出点动作来啊,否则,咱家如何向皇上交待?”

    “李公公,此事不急,待贼寇到了长江边,再做计较。”方孔炤漫不经心地饮了口茶,随意敷衍了一句。崇祯朝以来,内廷的势力远远不及天启朝,太监们早就失去了往日的风光,方孔炤对李明臣爱理不理,也算是内外势力对比的真实写照。

    “哦?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李明臣没有理会方孔炤的太极推手,说了一句废话后,从袖掏出了一叠战报,一一念道:“三月十五日,贼寇大举袭击英山县城,幸亏谢克东日夜兼程,赶到英山,方才避免一场灾祸……”

    “三月十六日,贼寇绕开英山县城,倾力出山,抵达方家咀……”

    “三月十八日,贼寇继续西进,抵达关口庄,距离汉阳不过一百五十里……”

    ……

    李明臣丝毫不管方孔炤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封封地念着。方孔炤烦不甚烦,贼寇离汉阳越来越近是不假,但是李明臣刻意避开了荆州军在贼寇背后驱赶的事实,其用意不问可知。

    好不容易等李明臣念完战报,李明臣正待说话,忽然收到紧急战报:贼寇分为两部,一部兵力七八万,缠住田楚云大军;另一部将近三万人,在黄陂祁家湾与杨世恩大战!

    李明臣脸色突变,急忙道:“巡抚大人,祁家湾离汉阳不过六十里,贼寇旦夕可至,请巡抚大人立即渡江,以躲贼寇兵锋!”

    哪想到,方孔炤却如没事人一般,神定气闲地说道:“不还有杨世恩顶着吗?慌什么慌?”

    李明臣心里大骂,直把方孔炤骂得狗血淋头:奶奶的,如此不上道,就休怪本公公不客气!

    李明臣阴笑着,从袖又掏出了一份抄录的奏章,递到方孔炤眼前,道:“巡抚大人,湖广巡按徐允肃写了一份弹章,凑巧与大人有关,咱家就凭记忆抄录了一份,还请大人过目。”

    方孔炤接过一看,脸色越来越阴沉,最后,将抄录的奏章撕成了碎片,一掌拍在桌子上,大骂道:“贼子敢尔!”

    李明臣冷冷道:“贵公子方以智的品性,咱家是信得过的。虽频繁跑到枝江,应该与荆州没什么勾连。”

    方孔炤盯着李明臣,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张彝宪、李明臣早就与林纯鸿勾结在一起,他如何不知?李明臣无非想借着弹劾的奏章,逼他就范而已。

    方孔炤按捺住内心的怒火,冷笑道:“清者自清,徐允肃想上弹章就上吧。本官倒想看看,这事捅出来后,盖子到底还捂不捂得住!”

    方孔炤的话音刚落,李明臣就后悔得跟什么似的,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自己老想着算计方孔炤,怎么就忘了这茬?这事真要捅开来,朱由检稍稍查证,就能看出他在后面捣鬼,顺带着,很可能连张彝宪也脱不了干系!

    李明臣马上讪笑道:“巡抚大人说得是,咱家令人查证一番,好歹要阻止徐允肃胡说八道……”

第三百九十五章 多管齐下

    且说方孔炤油盐不进,死也不肯向荆州方面低头,李明臣无奈之下,只好告辞而去。

    刚出了大门,李明臣立即换了一副脸色,阴沉得可怕。

    说不得了,只好让荆州出手了,他心里暗思着,叫来一个心腹,吩咐了几句,便从方孔炤下榻之处扬长而去。

    李明臣离开后,方孔炤却烦躁不安,在屋里走来走去。

    贼寇几乎已经在汉阳城底下活动,再加上居心叵测、推波助澜的荆州军,局势只会越来越坏。方孔炤要是不紧张,绝无可能。

    方孔炤就任湖广巡抚以来,最恼火之事就是权力被林纯鸿侵占得七零八落,他要想在湖广办什么事,非得林纯鸿点头不可。这些都还罢了,毕竟朱由检还算实在,知道仅凭一巡抚,无法对抗荆州方面,只暗示他按时按量缴税,不让贼寇在境内肆虐,别的一概不问。

    最让方孔炤担心的,就是他的儿子方以智。方以智早就与荆州方面来往密切,更是对枝江的行知书堂流连忘返,舍不得离开。四年之前,方孔炤强行将方以智招至京师,就是为了撇开勾连地方军阀的嫌疑。

    不过,自他到武昌就任巡抚后,方以智也来到了武昌。即便方以智不去荆州,也挡不住一波又一波的书生跑来与方以智论道。一来二去,方以智陷得越来越深,几乎无法自拔。

    甚至,方以智还劝谏方孔炤,与其在巡抚任上担惊受怕,还不如直接在荆州效力得了。

    儿子冒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言,直把方孔炤气得直咬牙,但又无可奈何。作为父亲,总不能将儿子关在屋里不见人。

    方孔炤暗自琢磨,荆州方面越来越强势,将不可避免地将手伸到朝廷内部。现在荆州方面一时半会培养不出足以在朝廷居高位的人,那么,在体系之外寻找代言人,就成了最为便捷的选择。

    而且,方孔炤还知道,荆州方面还暗与山西的陈奇瑜接洽过,至于陈奇瑜同意了没,就不得而知了。

    事实上,无论是张道涵,还是朱之瑜,都曾亲至武昌暗示他,荆州方面有意支持他回京师任职。这个暗示,曾让他怦然心动,一直犹豫至今。

    方孔炤并不是读死书的书呆子,不仅为政上颇有一套,而且对《周易》研究颇深,还有《周易时论》、《全边纪略》等著作。作为一名进士,官居右监督御史、巡抚湖广,他对投靠武将出身的林纯鸿,有着本能的抗拒。

    虽然他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但并不介意与林纯鸿合作。毕竟林纯鸿将荆州、襄阳经营得花团锦簇,成绩都摆在那里,不容他忽视。而且,就任湖广巡抚两年来,他一直近距离观察荆州,对林纯鸿的实力认识相当深刻,有时甚至会想到:以林纯鸿的实力,即便公然造反,朝廷也压制不住。

    而且,方孔炤清醒地认识到,林纯鸿想进入武昌和汉阳,即使他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阻止。

    到底是爽快将荆州军迎进城,还是竭力阻止?方孔炤拿不定主意……

    第二日,方孔炤尚未起床,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吵闹之声。方孔炤大怒,正准备喝骂,突然从外面滚进来一个下人,上气不接下气地报道:“老爷,大事不好,数百人,包围了住所,说要请愿,我们挡都挡不住……”

    方孔炤一听,心下狐疑,问道:“请什么愿?”

    下人伏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说道:“都是武昌、汉阳的商户,说武昌、汉阳危在旦夕,希望老爷立即召回杨世恩,驻重兵以遮护两城的安全。”

    方孔炤一听,怒气更甚,大骂道:“反了,反了!贼寇未至,城里倒先乱了起来!老爷如何调兵遣将,还需要这帮下贱商户来教导?”

    “方福,立即率人驱散人众!”

    方福接令后,立即狗仗人势,率着家丁往门外的商户扑去。没想到,不过半刻钟,方福捂着脑袋,跑了进来,眼角处明显受了伤,还在往下滴血。

    “老爷,这些商户强悍无比,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不用问,这些所谓的商户,不是李明臣捣的鬼,就是荆州方面使坏。现在商户堵住了他的住所,相当于将方孔炤软禁,几乎到了逼着他表态的地步。

    方孔炤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喝道:“没用的东西,走,虽老爷一起出去!老爷倒要看看,这等商户到底是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

    方孔炤怡然不惧,方福等一众家丁受其鼓舞,抹了抹头上身上的鲜血,复又雄纠纠气昂昂地跟在方孔炤的后面。

    外面,黑压压的人群几乎将大街全部堵死,吵吵嚷嚷的,气势颇为吓人。方孔炤一见,感到头痛万分,不过事已至此,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用尽浑身的力气,厉声喝道:“汝等公然围攻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人群被方孔炤的吼声吓了一跳,马上安静下来,怔怔地盯着方孔炤。方孔炤见吓住了人群,得势不饶人,继续吼道:“汝等都是良民,速速散去,如果再在此地逗留,立即抓人送入大狱,严惩不贷!”

    人群,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越众而出,朗声道:“巡抚大人,贼寇近在咫尺,我等并非围攻大人,只是想知道守城的兵丁在何处,朝廷有没有守城的计划。”

    “朝廷自有决断,岂容汝等置言?速速散去!”

    “我们的老婆和孩子还在城,我们只希望巡抚大人给一句明确的话,这城到底守不守得住,要是守不住,我们好早作打算,准备逃难!”

    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纷纷言道:“就是,就是,早给一句话,我们好躲兵灾!”

    “狗官,平日我们供着,现在就翻脸不认人!”

    “他的老婆孩子又不在城里……”

    ……

    人群越来越愤怒,局势越来越不可控,方孔炤气得脸都绿了。正在这时,一探马在街头狂呼“报……”,显然有紧急军情。

    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有军情!肯定是贼寇打到城边了,咱们看看!”

    有人出头,人群自然起哄,几个靠近探马的壮汉将兵丁从马上拉了下来,抢过了蜡丸,递到了眉清目秀的小伙子手。

    方孔炤气得差点晕倒,来不及阻止,就见小伙子拆开了蜡丸,大声念道:“杨世恩在祁家湾大败,正率残兵向汉阳靠近……”

    人群乱成了一团,纷纷大呼道:“快逃难啊,快逃难,贼寇来啦,官兵大败……”

    方孔炤紧咬着嘴唇,几乎将嘴唇咬破,最终他长叹了一口气,脸色灰败地说道:“罢了,罢了……不如挂冠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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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六章 最后一战

    三月二十四日,准备多时的李蒙申接到田楚云的命令,率领五千余水军将士进驻武昌、汉阳二府。

    进城后,李蒙申立即派兵将布政、按察至于控制之下,还派兵将潘库、铸币工坊严密保护起来,彻底控制了武昌和汉阳二府。

    紧接着,长江水师万船齐发,在长江、汉江上往来演练,一时之间枪炮齐鸣,彻底轰动了武昌、汉阳二府。百姓们无不扶老携幼,前往长江和汉江观看。

    借机,李蒙申公然向两府军民保证,绝不让贼寇踏入武昌和汉阳半步。

    民心大定,生活恢复了正常,就连万分惜命的土财主,也将信将疑地停住了脚步。

    且说田楚云听闻李蒙申入城后,马上擂鼓聚将,断然宣布道:“前段时间,我知道大家心里憋屈,看着贼寇不能打,还要后退。说老实话,本帅心里比你们还憋屈,恨不得亲手砍几个贼寇泄愤。”

    “不过,从现在开始,把所有的镣铐全部扔掉,你们现在所要做的事情,就是进攻进攻再进攻,直到彻底消灭贼寇为止!明白了吗?”

    众将大喜,齐声喝道:“明白了!”

    “谢克东,你继续把贺锦、刘希尧和贺一龙盯紧了,就是他们逃到天涯海角,你也得给我跟着!待剿灭了马守应,本帅亲率大军围剿!”

    “诺!”

    ……

    待下完军令,众将返回战场,热火滔天的大战立即爆发。

    隐忍多时的荆州军将士,如同下山的猛虎一般,勇猛异常。他们三五成群,提着长枪、举着盾牌、端着钢弩,四处追杀胆敢返身作战的贼寇,杀得贼寇心胆俱裂。

    前线之贼立时崩溃,就连军和后军的阵脚也隐隐不稳,有彻底崩溃之势。

    荆州军的异动,迅速被马守应得知。原本,马守应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的这一招成功拖住了荆州军,给了贺锦、刘希尧和贺一龙三天的逃跑时间。直到现在,他方才知道,这三天时间压根就不是他争取来的,而是荆州军故意让给他的。

    马守应就是再迟钝,现在也明白,前段时间荆州军无论是进军皖,还是驰聘鄂东,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借他们的威胁,迫使方孔炤允许他们进驻武昌和汉阳。

    一句话,他们在田楚云眼根本不算什么,已经到了想打就打,想放就放的地步。

    马守应大惧,立即命令大军往南逃奔,试图为贺锦等人的逃奔争取更多的时间。

    然而,已经晚了,马守应刚率领亲卫出营向南,刘梦雄率领神机军就从东南方向赶到,一刻也不停留,带着雷霆之势冲入贼寇群。一时之间,枪声大作,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火枪声,一下子将贼寇打晕了头。

    马守应大急,立即令贼寇返身作战,试图趁着神机军将士换弹的瞬间,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与此同时,马守应惟恐贼寇不听令,还亲率亲兵,向着神机军猛冲。

    “咚……咚咚咚……咚……”

    隆隆的战鼓声变了节奏,神机军将士变阵极快,马上由冲锋的态势后缩,排成了一个个的方阵。方阵,每排兵丁五十人,一共有排。

    三个方阵又聚成一个战斗群体,成品型分布,一个方阵在前,两个方阵分居两翼,微微拖后。

    贼寇越冲越近,甚至能清晰地看见荆州军将士或蹲或站,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们。

    突然一阵爆响,密集的弹雨倾泻而来,就如巨大的扫帚一般,将贼寇扫了个缺口。一个个贼寇翻滚在地,不停地哀鸣嘶吼,惨不忍睹。

    或蹲或站的荆州军将士放完枪后,开始前进后退,直把马守应看得眼花缭乱。

    马守应吃了一惊,他从未与荆州军的火枪军正面接战过,自然不知在如此密集的弹雨下冲锋,除了送死,万无生理。

    他发现,火枪军排成了阵列,其威力绝不是钢弩所能比,其密集的弹雨,几乎避无可避。而且弹丸的穿透力还强过弓箭钢弩,一旦枪,立即失去战斗力。

    就在这一犹豫的功夫,第二轮枪击开始,比第一轮更惨的是,他们距离荆州军更近,理所当然地伤亡更为惨重。

    马守应终于反应过来,大军根本无法与排成阵列的火枪军对冲,他马上狂吼:“撤退……撤退……”

    就在他大声嘶吼的同时,第三轮枪击又开始了,尖锐的呼啸声听得马守应毛骨悚然。突然右臂处传来一阵剧痛,马守应失去了平衡,从战马上摔了下来,就此昏迷,什么也不知道了。

    ……

    堪称乌合之众的贼寇根本无法挡住雄威、霹雳、神机三军的兵锋,自指挥使以下,无论是将领还是兵丁,无不杀得酣畅淋漓,痛快万分。仅仅一日功夫,马守应的七万大军烟消云散。

    斯役,田楚云杀死贼寇两万余,俘获贼寇三万余,其余不是逃入山林,就是被附近的百姓打死,大获全胜。

    田楚云立即命令三军将俘虏交给李蒙申看管,然后马不停蹄向北追袭。

    对荆州军而言,追袭贺锦等贼寇远比对阵马守应艰辛。贺锦率领贼寇早出发三日,这三日内,除了与杨世恩接战外,其他时间无不拼命向北奔逃。

    待荆州军解决了马守应,掉头北上时,两者相距将近一百五十里。

    田楚云亲率大军追袭五日,方才在麻城乘马岗咬住了贼寇的屁股。乘马岗已经深入大别山腹地,再迟个一天时间,贼寇就要钻入大别山,那时再谈围剿,可谓难上加难。

    基于此点考虑,田楚云顾不上荆州军全体将士疲累万分,立即命令雄威军从屁股后面对贼寇一顿猛揍,又令神机军自左侧对贼寇进行打击,同时,命令霹雳军继续全速前进,翻过崇山峻岭,堵在了贼寇前进的道路上。

    自此,围三缺一的包围圈正式形成,只留下了北边的崇山峻岭供贼寇翻越。

    自贺锦、贺一龙和刘希尧以下,贼首无不明白,一旦翻越北边的崇山峻岭,在荆州军的追袭下,大军除了烟消云散,没有任何其他的可能。

    贼首们犹豫了,直到田楚云将苏醒过来的马守应摆在了阵前,贺锦等三人终于下定了决心,竖起了白旗。

第三百九十七章 以退为进

    林纯鸿在擒获李定国后,大军驻扎在方城,转入休整之。

    三万余荆州军自方城强行前往禹州,又兵分两路,自登封、巩县一带进兵,将艾能奇一战成擒。俄而率军南下,援救汝州,紧接着又在伏牛山与李定国兜圈圈,最终将李定国擒获。

    短短一月之间,荆州军连战连捷,就在各路人马心怀鬼胎一张张出牌时,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荆州军居然一声不响地缩回了方城,开始打瞌睡。

    就此,林纯鸿对陆世明及众将言道:一张一弛,武之道。如今朝廷、河南地方军、秦良玉、洪承畴、孙传庭、卢象升无不绷紧了弦,惟恐荆州军越雷池一步,抢了他们手头的蛋糕。既然如此,荆州军还不如退后一步,帮他们松松弦,免得这么紧张。

    荆州军在河南拼命时,他们倒是一百个不满意,我倒是要看看,我们离开了河南,河南会变成什么样!到那个时候,他们又会念着荆州军的好。

    正如林纯鸿所言,当荆州军退回方城后,李绍翼松了一大口气。李绍翼理所当然地将功劳据为己有,认为自己前期的抗争起了关键作用,林纯鸿在正气凛然的李绍翼面前溃不成军,幡然醒悟。

    熊灿一直怀疑,像林纯鸿和李绍翼这样再相斗几次,他的心脏是否还受得了。他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理念,对林纯鸿退出河南不表任何态,只是提醒了李绍翼一句:“荆州军退出河南,恐怕张献忠、罗汝才势大难制。”

    李绍翼毫不放在心上,冷笑道:“艾能奇、李定国授首,孙可望丢兵半数,张献忠哪里还有能力蹦跶?覆灭是迟早的事。至于罗汝才,还是先应付了当面的白杆兵再说吧……”

    李绍翼可以不放在心上,但黄得功、刘泽清等将领可不能不放在心上。毕竟,在前线玩命的是他们,一个不慎,丢掉了性命就全完了。

    于是,刘泽清借口处理黄河事务,将全部兵力部署在黄河沿岸,就差直接渡河北上了。

    黄得功找的理由更绝,以一部分贼寇散入汝州境内,四处祸害百姓,京营要打击贼寇,获得稳固的后方为名,退兵至汝州城,与钱祚徵合兵一处,死也不肯出城。

    钱祚徵对汝州保卫战心有余悸,自然对黄得功好吃好喝地供着,惟恐黄得功离开汝州。

    自此,除了白杆兵还在孤军奋战外,整个河南消停下来,张献忠和罗汝才的回旋余地大大增加,形势对他们越来越有利。

    秦良玉在郧阳时,接到了兵部的秘密调令,这让她大松了一口气。擅自离开驻地的罪名算是烟消云散,更关键的是,朝廷对林纯鸿的企图洞若观火,并做了一些预防措施,这让她放心了不少。

    她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行程,一路观看南阳之风土人情,一路慢慢向北。当她过了南阳府城,行至博望坡时,忽然获悉:荆州军南撤至方城休整、黄得功龟缩于汝州、刘泽清北撤……

    她大惊失色,连声叫苦:“我儿休矣!”

    秦良玉打了大半辈子的仗,可不是熊灿、李绍翼之流的臣书生,她一眼就看出,马祥麟的七千多白杆兵已经处于极度的危险之,稍有不慎,就是全军覆没的结局。

    张献忠虽然折了艾能奇、李定国两个义子,精锐主力依然超过五万,看到马祥麟成了孤军,绝无放过他的道理。马祥麟一直与罗汝才纠缠不休,应付一罗汝才,勉强还凑合,要是张献忠再投入战场,后果可想而知。

    秦良玉冒出了一身冷汗,稍稍思索,便把秦永成叫来,吩咐道:“你立即到新安走一趟,见到马副将后,立即令他往西撤退,即使退到潼关,也在所不惜!事不宜迟,你马上出发!”

    秦永成颇有点为难,道:“末将如何能对马副将发号施令?”

    秦良玉恍然大悟,从腰间解下一把短剑,递给秦永成,道:“这把剑跟随我多年,马副将军,无人不识。你拿着这把短剑,号令全军,若有人违令,先斩后奏!”

    秦永成吃了一惊,秦良玉的意思非常明白,即使马祥麟违抗撤退的军令,秦永成也有先斩后奏的权力。难道局势已经败坏到这种地步?

    果然,秦良玉长叹了一口气,令道:“你赶紧出发吧,只是尽力而已,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秦永成不再多说,抱了抱拳,告辞而去。

    待秦永成离开后,秦良玉越想心里越没底。马祥麟与罗汝才交战月余,大军接战,要退岂是那么容易?

    要是万一马祥麟陷入绝境之,那该如何是好?

    秦良玉想来想去,觉得能挽救马祥麟者,非林纯鸿莫属。想到这里,秦良玉更是头痛万分。要说,石柱土司与荆州方面并无实质上的利害冲突,双方甚至还优势互补,相互合作愉快。唯一的矛盾就是因张凤仪之事,马祥麟与林纯鸿互相视若仇敌,前段时间在禹州爆发了冲突,马祥麟更是因此放开了卢氏山区的道路,任凭贼寇进山。

    祸根就在那时埋下,要是马祥麟一直驻扎在洛南,哪有今日之祸?

    互相仇视?秦良玉摇头苦笑不止,所谓的仇视,很可能只是马祥麟仇视林纯鸿,那林纯鸿坐拥娇妻美妾三名,哪会把人老珠黄的张凤仪放在眼里?一切很可能都是马祥麟臆想出来的仇恨。

    想到这里,秦良玉心里总算好受了点,对说服林纯鸿出兵援救多了点信心。

    只是,那林纯鸿无利不起早,他闹出这么大的阵仗,不就是为了入主四川。这次他要是不能从她这里捞到足够的好处,哪会随便同意出兵?

    秦良玉虽然战功赫赫,朱由检甚为倚重,但说到底不过一武将,除了石柱外,哪能将四川的好处赋予林纯鸿?

    这事,还得从朝廷入手。

    于是,秦良玉不再拖延,昼夜兼程赶到禹州,准备面见李绍翼,商量对策。

第三百九十八章 禹州震动

    按照惯例,秦良玉应首先拜会六省总督熊灿,毕竟,熊灿贵为左都御史,非小小的兵部职方司副主事所能比。

    不过,熊灿手下无兵,名义上的下属皆是一群骄兵悍将,再加上一个处处代表着朝廷的李绍翼处处兴风作浪,熊灿实质上已经被架空。秦良玉人老成精,早把拜会熊灿当成了例行公事,而把所有的重心放在了李绍翼身上。

    当秦良玉见到熊灿时,惊奇地发现,李绍翼居然也在场,而且两人神色凝重,一副别人欠了他们几千两银子的模样。

    秦良玉大惊,顾不得见礼,失口问道:“难道马祥麟已败?”

    李绍翼和熊灿对秦良玉倒不敢怠慢,两人马上站起身来见礼。熊灿倒是对自己有清醒的认识,情知自己和李绍翼都是兵事外行,现在秦良玉这样的老将来到禹州,无异于多了一个主心骨,他从心里欢迎秦良玉的到来。他在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安慰道:“夫人莫慌,马副将与罗汝才连续大战,暂时还未失利。”

    秦良玉爱子心切,急道:“张献忠大军在侧窥伺,随时会投入战场,如此一来,七千多白杆兵危矣,还请总督大人立即调兵遣将,以解白杆兵之难。”

    秦良玉不知李绍翼在熊灿面前夸了海口,声称张献忠不足为患,此话一出,就如一巴掌打在了李绍翼脸上,让李绍翼的脸色变得更为难看。

    李绍翼咳嗽数声,冷冷道:“夫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刚从武昌传来消息,方孔炤挂冠而去,林纯鸿令长江水师大举进入武昌、汉阳,两城已不复为朝廷所有!”

    “啊?”秦良玉大惊失色,问道:“方孔炤如何会放长江水师入城?”

    李绍翼哼了一声,一言不发,只顾鼻子里喘粗气。

    熊灿苦着脸,回道:“革左五营翻越大别山后,田楚云就率兵赶到了湖广东部。哪想到贼寇一分为二,一部缠住田楚云大军,一部西进打败杨世恩,让汉阳暴露在贼寇的兵锋之下。方孔炤之所以会放长江水师入城,恐怕也是为了避免汉阳被贼寇荼毒。后来方孔炤挂冠,可能是自觉得愧对朝廷吧。”

    熊灿早就知道林纯鸿对武昌觊觎已久,并且还曾达成默契,助其得到武昌。现在武昌落入林纯鸿之手,他自是无可无不可,甚至还有点看李绍翼笑话的意思。他的这番话,对林纯鸿和方孔炤颇多维护之意,只把李绍翼听得鼻孔里冒烟。

    李绍翼怒道:“什么自觉得愧对朝廷!方孔炤与林纯鸿早已勾连,罪该万死!”

    熊灿懒得与李绍翼计较,闭上了嘴巴,一言不发。

    秦良玉看着这两个活宝,气不打一处来,都什么时候了,两人还在争论方孔炤一事,何曾把一星半点心思放在河南战局上?

    她身为战将,自然不会公然指责二人,只得强压住内心的火气,道:“武昌之事,木已成舟,相信圣上和杨阁老会有万全之策。现在,当务之急是河南战场,要是河南战场再出了意外,我们就万死莫赎了!”

    一语点醒梦人,熊灿和李绍翼羞愧万分,觉得自己堂堂须眉,居然不如一老婆子识得轻重。

    说到河南战场,李绍翼的怒火更盛。他判断失误,在熊灿面前大大地丢了脸,现在秦良玉又跑过来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让他心里憋着一股无明业火,不知向谁发泄。

    相比较李绍翼,熊灿要冷静得多,他主动放低姿态,道:“夫人久历战事,河南兵力如何调配,本官想听听夫人的意见。”

    事态紧急,秦良玉也不客气,又急又快地说道:“张献忠屡败于荆州军,兵锋受挫,暂时不会强行渡河,也不会回头攻打汝州,现在唯一可虑的是,张献忠很可能与罗汝才合兵一处,共同应付白杆兵。白杆兵兵力不过七千多,左支右绌,如何能与贼寇一较长短?”

    熊灿听闻贼寇不会东进,心里松了老大一口气。作为六省总督,能把张献忠限制在豫西平原,已经算得上一件大功劳,至于白杆兵有何危难,他倒不是太在意,毕竟有人会比他更着急。

    果然,李绍翼皱眉道:“夫人在万源驻扎万余白杆兵,能不能马上北上救急?”

    秦良玉心里暗自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和这两个蠢货谈论排兵布阵,简直就是浪费时间。不过,她也没有拂袖而去的权力,只得说道:“李大人请明鉴,万余大军,穿山越岭千余里,姑且不谈粮草补给,仅行军至少就得二十天,如何能救急?”

    “当前唯有迅速令马副将引兵西撤,也不知道时间来不来得及。”

    李绍翼道:“万一马副将被贼寇所围,如之奈何?”

    秦良玉咬了咬牙,道:“非得请林纯鸿出马不可!林纯鸿麾下有六七千成建制骑兵,旦夕之间可奔赴新安战场。”

    李绍翼依然不死心地问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或者令黄得功西进援救?”

    秦良玉摇头道:“没别的办法了。黄得功自保都嫌不足,哪有余力西进?”

    李绍翼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心里万分憋屈。他虽不懂军事,但对大势的把握并不弱于秦良玉。他知道,如果真去求林纯鸿出兵,林纯鸿非得逼朝廷默认武昌现状不可,甚至还有可能在四川上打主意。

    仅仅为七千多白杆兵,就默认武昌现状,朝廷显然不能接受。他现在才知道,林纯鸿退回方城,这一招实在太阴毒了!只怪方孔炤太无能,令朝廷如此被动。

    李绍翼沉吟半晌,方皱眉道:“如果真要林纯鸿出兵,朝廷恐怕失去得更多。”

    秦良玉大怒,高声道:“白杆兵真被围,要是林纯鸿不出兵,朝廷失去得更多!”

    李绍翼、熊灿愕然,惊疑不定地望着秦良玉。

    秦良玉继续说道:“贼寇打败白杆兵后,河南战场上,还有谁能挡住贼寇东进?汝州的钱祚徵、黄得功十有八挡不住。如此一来,贼寇进入遍地饥民的豫、豫东,恐怕整个河南都不复为朝廷所有!”

    (这些天累死了,明日要出差,时间少得可怜,我尽力争取两更,还请大家多多原谅。)

第三百九十九章 博弈

    李绍翼、熊灿虽觉得秦良玉有点危言耸听,但也齐齐变了脸色。

    李绍翼以目示意秦良玉,然后说道:“事关重大,我等不得不小心谨慎,请林纯鸿出兵一事,还须缓一缓。”

    熊灿将李绍翼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自然知道李绍翼想与秦良玉密议,他乐得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撇开,当即道:“李大人说的是,此事不宜过急。”

    三人稍稍说了几句场面话,李绍翼与秦良玉便告辞而去。

    路上,李绍翼破天荒地没有乘轿,而是跨上了大马,与秦良玉并辔而行,还将左右驱得远远的。李绍翼方才毫无保留地告知杨嗣昌的打算。

    末了,李绍翼与秦良玉商议良久,觉得武昌一事过于棘手,万万不可随意越俎代庖。要让林纯鸿诚心诚意地出兵援救马祥麟,唯有在四川上大做章。

    林纯鸿以夔州作为桥头堡,早就把四川渗透得一塌糊涂,秦良玉自然感同身受,当她详细地告知荆州方面在四川的作为后,李绍翼当机立断,与秦良玉敲定了在四川让步的底线。

    至于请林纯鸿出兵一事,李绍翼代表着朝廷的脸面,自然不适合出马,重任理所当然地落在了秦良玉身上。

    “夫人至方城后,林纯鸿若是在武昌上做章,夫人万不可接口。此事涉及我等的身家性命,还请夫人小心在意。至于四川,夫人只需要守住底线,多让一步也无妨。待朝廷缓过了这口气,自然不会让林纯鸿好看……”

    一席话,让秦良玉对李绍翼的印象大为改观,她也不推辞,辞别李绍翼后,又马不停蹄地向方城赶去。

    秦良玉、李绍翼忧心如焚,林纯鸿却在方城兴奋万分。

    武昌落入口,东南革左五营被一鼓荡平,战报送至南阳后,林纯鸿大喜过望,一把拉住陆世明,夸耀道:“名将啊……名将……韬武略样样俱全,田楚云已经有了名将的风范!”

    陆世明拱手笑道:“属下恭贺都督!田楚云用兵灵活多变,不拘成规,大局观也不错,可放心赋予重任。”

    林纯鸿又兴奋地拿起田楚云的密信,扬了扬,道:“你看看,田楚云怎么评价投降的贼寇的……马守应谨慎、顾全大局、可为帅,贺锦、辛思忠智计百出,刘希尧、贺一龙勇猛……看来,田楚云对马守应的评价相当高啊!”

    “再加上前段时间俘获的李定国、艾能奇、杨武、贺仪,哈哈……爽快……我荆州军现在可是猛将、智将云集啊……”

    林纯鸿的得意,丝毫没有感染陆世明,他还顺便泼了一瓢冷水:“张献忠还活生生地在河南蹦跶,甭指望李定国、艾能奇会安心效力!”

    林纯鸿丝毫不介意,反而大笑道:“那有什么?张献忠蹦跶一天,我就把李定国和艾能奇在武备学堂关一天,不愁他们不归心。再说,让他们在武备学堂多学一天,他们便多受益一天。贼寇的那一套,早就过时了,我要让李定国、艾能奇在武备学堂认识到,什么才叫战争!”

    陆世明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提醒道:“都督,当务之急是如何治理武昌、汉阳二府。这两处新得之地,人口超过两百万,土地更是与荆州不相上下;更为紧要的是,武昌乃一省之首府,地处要津,朝廷势力非荆州、襄阳所能比……各种事情千头万绪,容不得忽视。”

    陆世明对林纯鸿津津乐道于贼寇之降将,颇为不满,他认为,当务之急应该是考虑如何将这块大蛋糕吞入肚子,而不引起消化不良。因此,他的话颇多埋怨。

    林纯鸿笑道:“军队是军队,民政是民政,一事归一事。治理武昌、汉阳,涉及方方面面,非你我拍拍脑袋所能决定。不如……”

    林纯鸿沉吟片刻,道:“最新战报,马祥麟已经被张献忠、罗汝才包围,危在旦夕,正适合我们浑水摸鱼,一时半会我也走不开。不如把张幕使、周都督叫到南阳来,我们一起议议。”

    “不过,单靠我们四人,显然不够。我想着,书府下,县级总管以上官员,都督府下,所有营级指挥使以上的将领,都琢磨琢磨,看看如何治理最好,都写成行,报至张杰夫那里。张杰夫整理一下,拟定议题。否则,我们四人天马行空地议论,估计个把月也议不出所以然来。”

    陆世明心里咯噔一下,旋即笑道:“都督在琢磨武昌、汉阳的府治人选?”

    林纯鸿大笑:“知我者,陆幕使也!以往为一地牧守之责,无不争得头破血流,什么乱七八糟的手段都使出来,让我头痛万分。这次干脆开诚布公,谁的方略好,我就任命谁去。免得把整个荆州搞得乌烟瘴气的。”

    ……

    两人正聊着,忽然收到了秦良玉的拜帖。

    林纯鸿举着拜帖,摇了摇,问陆世明:“来者何意?”

    “还能有别的事?”陆世明指了指西北方向,道:“儿子都快交待在新安了,自然心急了。”

    林纯鸿清晰地记得,原本的历史上,马祥麟镇守襄阳,城将破,马祥麟给秦良玉写信道:“儿誓与襄阳共存亡,愿大人勿以儿安危为念!”秦良玉给马祥麟的回信只有一句:“好!好!真吾儿!”

    这样的母子,岂会单纯为性命而奔忙?林纯鸿觉得,秦良玉此次前来,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朝廷。

    不过林纯鸿也没有说破,只是顺着陆世明的话,问了一句:“出兵否?”

    “秦良玉与李绍翼密议一日,应该有一些筹码,得看看她会带来什么好处。”

    “奸商!荆州风气败坏至斯,本督有何面目见圣上!”

    两人哈哈大笑。最近喜事不断,也难怪两人如此兴奋。

    话虽这么说,林纯鸿丝毫不敢怠慢。就冲秦良玉在野战打败过女真人,林纯鸿也应该对秦良玉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正是在这样的心态下,林纯鸿见到了他仰慕已久的女英雄,秦良玉。

第四百章 交锋

    刚一见到秦良玉,把林纯鸿吓了一跳。秦良玉身材甚高,几乎与林纯鸿不相上下,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但丝毫不见老态,尤其是一双眸子,显得精光四射,让人情不自禁地想避开。

    林纯鸿长拜道:“夫人安好,晚辈能一睹夫人风采,足以快慰平生!”

    秦良玉见林纯鸿以晚辈自居,心里也高兴,笑道:“什么风采!老婆子混吃等死罢了!倒是你,做得好大事业,高迎祥授首、张献忠失了左膀右臂,皆盖世之功。”

    见秦良玉有意避开田楚云剿匪之事,林纯鸿故意试探道:“夫人说笑了,羞杀晚辈。不过,夫人倒忘了一条,皖、鄂东连续作战月余,不仅让武昌、汉阳安稳如磐,还将十万余贼寇彻底剿灭。”

    秦良玉轻描淡写地说道:“朝廷自然不会忘了这茬。”

    秦良玉吝啬到连一个“功”字都舍不得用,林纯鸿心里如明镜似的,看来秦良玉并未得到更多的授权,今日不如不提武昌、汉阳一事,提了也得不到什么结果。

    林纯鸿正琢磨着,秦良玉继续说道:“你把夔州经营得好生兴旺,老婆子看在眼里,着实羡慕。就是石柱,近些年也多得你的好处,乡民们无不感你的恩,这些老婆子都是知道。”

    林纯鸿满嘴打哈哈,道:“夫人过奖了,晚辈不过尽了本份而已。朝堂上,多有说晚辈犯了逾越之罪,晚辈只是性急,看不惯地方官吏尸位素餐,多做了一些事情而已。”

    秦良玉似乎对林纯鸿的敷衍毫不在意,笑道:“你这样说,老婆子自然是信的。你在四川大肆招募川籍士子,置于书堂精心培养,试图借此减少入川的阻力,老婆子也是知道的。”

    秦良玉说话和煦无比,就如春风拂面一般,无一丝咄咄逼人之势,却让林纯鸿冒出一身冷汗。秦良玉直言点出他的企图,到底有何用意?

    而且,马祥麟祸在旦夕之间,秦良玉不急着搬救兵,一直纠缠四川,难道想拿着四川与他做交易?

    林纯鸿带着一丝不确定,讪笑道:“什么川籍、湖广籍的,正所谓唯才是举,我用人向来不问出身的。”

    秦良玉继续说道:“自秦入巴蜀,至今已经将近两千多年,由于其山川阻隔、土地肥沃,历来就有天下未乱而蜀先乱,天下已治而蜀未治的说法。东汉末,昭烈皇帝以兴复汉室为大志,趁刘璋暗弱,占据四川,一直与四川大族对立严重,后邓艾入蜀,四川大族望风而降,蜀汉就此灭亡;唐末,孟知祥成都自立,传至孟昶,宋太祖雄才大略,迅速平定四川,然而前前后后花了几十年,直到真宗时,四川民心才最终归附;南宋末年,军民誓死抵抗鞑虏,死伤惨重,仅余六十万人口,一直到我大明立国,人口都未恢复,现在四川人口过三百万,皆心向大明,乃忠义之辈!”

    秦良玉絮絮叨叨,就如上历史课一般。林纯鸿却暗自腹诽不已,自己的儿子都抛在一边不管,却不停地纠缠荆州军入川一事,这秦良玉到底是傻,还是大智若愚?

    秦良玉说来说去,无非就一个意思,历史上四川平定之难,山川阻隔仅仅只是表面,真正最难的乃是收心,借此委婉地劝告林纯鸿放弃对四川的觊觎之心。

    林纯鸿一想,还真是这个理,四川*独特的地理位置,塑造了川人骄傲、闲适、坚强、蔑视央权威的传统,川人连央政权都不放在眼里,对于外族当然绝不会妥协。历史上,川人人口锐减,就是因为抵抗蒙古人。

    而且,林纯鸿知道,原本的历史上还有下一次锐减,那就是抵抗张献忠和满清鞑子的荼毒!

    秦良玉见林纯鸿沉默不语,继续说道:“当年剿灭杨应龙时,为桑木关所阻,无法寸进。我白杆将士偏不信这个邪,钩环相连,连夜翻越大山,直捣海龙囤,杨应龙就此授首。山地作战,与水战、平地作战绝然不同,一旦独*夫民贼进入四川,势必陷入川民的四面围攻之,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此言威胁意味甚浓,无异于直接告诉林纯鸿,如果林纯鸿强行进入四川,她将率领石柱军民抵抗到底,充分发挥山地作战的优势,直到将林纯鸿逐出四川为止。

    林纯鸿哪能受秦良玉的威胁,笑道:“除了独*夫民贼身首异处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川民被屠戮殆尽……”

    秦良玉脸色骤变,刚准备厉声斥责林纯鸿,却被林纯鸿打断,“如此独*夫民贼,晚辈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与之势不两立!”

    林纯鸿无意再听秦良玉教导,不待秦良玉回话,道:“朝廷剿匪六七年,却越剿越多,还冒出大批丧心病狂之徒,如邓玘、左良玉辈,与高迎祥、李自成、罗汝才、张献忠等贼首乃一丘之貉。晚辈读圣贤书虽不多,也知道忠义为先的道理。当前,最大的忠义就是平定贼寇、御鞑虏于国门之外!”

    林纯鸿的慷慨陈词对秦良玉无不触动,心里不停地默念着忠义二字,忠义到底为何物?

    “了却君王天下事!圣上日日心忧什么?不就是贼寇横行,受辱于鞑虏?所谓的忠义,不是听朝廷乱命行事,而是上马击贼、下马安民!”

    “晚辈不才,却也想学着岳少保、于少保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晚辈今日发誓,此生与贼寇、女真人作战到底,即便舍弃性命,也在所不惜!”

    秦良玉人老成精,岂能被林纯鸿几句话所蛊惑,道:“老婆子从未听闻截留朝廷税收也能称为忠义的!西沱货栈设立五年来,你代朝廷收了多少税?银子流到哪里了?”

    林纯鸿傲然道:“该给朝廷缴纳的税收,晚辈一钱也不少!朝廷规定三十税一,晚辈何曾贪墨过一钱?晚辈击贼寇、灭海贼,也算立了点小功,朝廷为何至今不肯给晚辈一个爵位?还不是担心给了晚辈爵位,荆州、夷陵等地一年上百万*税收没了着落!这些年来,荆州等地的税收增加了多少,只要不是故意闭着眼,任何人都看得见!”

    (感谢“阿lin、上天一休、我是一匹狼啊”的打赏)

第四百零一章 条件

    秦良玉怔怔地说不出话来,林纯鸿继续说道:“是的,晚辈是在荆州做了一些逾越之事!但是,如邓玘、左良玉辈,岂止是逾越?简直就是陷朝廷于绝地!为何朝廷能够容忍这样的无耻之徒,反而容不下晚辈在荆州为百姓谋福祉?”

    “难道非要将精锐荆州军交予不知兵的混蛋指挥方才罢休?难道非要让荆州百姓如同北地百姓一般,整日流离失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如果真要这么做,只能说明,大明已经病入膏肓,到了非改不可的境地!”

    林纯鸿痛斥朝廷,掷地有声,秦良玉不无触动,平静地说道:“你说的为百姓谋福祉,算是说到点子上了。荆州在石柱、在夔州,也算为百姓谋了福祉。民多愚昧,万一荆州军强行进入四川,与川民发生冲突,你将如何自处?与其如此,不若效江南之事。老婆子虽然半截已经埋在了土里,得乡民看得起,自问还能说得上话。如果你不嫌弃,老婆子为你居转圜,也不是不可以。”

    林纯鸿暗笑,秦良玉终于准备抛肉了,却看她会抛出什么肉,是肥是瘦。

    秦良玉接着说道:“荆州、夔州等地,商旅往来,着实兴旺。川地之,商旅以重庆、成都为盛,你要是想在两府置独立的货栈……老婆子倒是能帮得上忙。”

    秦良玉盯着林纯鸿,在货栈二字上特意加重了语气,显然,她在强调此货栈是如同当初挂着羊头卖狗肉一般的独立王国。

    林纯鸿道:“要谈商旅之盛,宜宾和泸州也不逞多让啊。”

    秦良玉的眼角跳了跳,暗骂林纯鸿无耻,以他水师的能力,要是在宜宾和泸州建立货栈,川地内的几条通航河流嘉陵江、沱江、岷江倒是被他一网打尽,荆州的势力必然覆盖川地的所有膏腴之地。

    秦良玉艰难地点了点头,道:“也不知道老婆子在那里说不说得上话,老婆子尽力而为吧。”

    林纯鸿心里冷笑,你自然说不上话,难道朝廷也说不上话?

    秦良玉接着说道:“建了货栈,按惯例,得置护卫队,这点,老婆子也是理解的。”

    林纯鸿大喜,当初在枝江,就是以弓兵起步,慢慢控制了整个枝江。这次在四川,虽然不能公然在乡村组织弓兵,但有了护卫队的名头,干什么事不行?这点,显然比建货栈更为重要。

    林纯鸿当然不会让自己的吃相那么难看,平静地回道:“川民素来忠义,自然不会拒绝为朝廷效力,若护卫队哪天想着为朝廷剿匪、抵抗胡虏,晚辈也不便反对。”

    这话说得隐晦,秦良玉还听得懂,林纯鸿无非想招募川籍将士、士子为荆州效力,尽力为荆州入主四川减少阻力而已。

    看来,林纯鸿虽然暂时不会进入四川,但最终还是不愿意放弃对四川的觊觎之心啊!

    秦良玉心里凉了半截,也不知道今日代表朝廷暗与林纯鸿谈判,到底是对还是错。

    她强忍着内心的忐忑,道:“川民要为朝廷效力,自然可喜。只是,新安战场上,还有七千余川民祸在旦夕之间,你要获得川民的认可,自然得为川民尽一份力。”

    扯完了忠义,又扯四川,最终落脚点还是在马祥麟身上。从四川捞到了足够的好处,林纯鸿自然不会拒绝,断然道:“马将军处境确实险恶。兵贵神速,为防止救援不及,晚辈会立即令骠骑军西进。荆州军自问还有那么一点威名,只要骠骑军出现,晚辈估计,张献忠、罗汝才不会再和马将军纠缠。晚辈会亲率其余四军人马,紧随骠骑军其后,伺机对张献忠、罗汝才进行打击。”

    秦良玉稍稍心安,说了一些“马到成功”、“建功立业”的恭贺之辞,最终说道:“老婆子在南阳走马观花看了一圈,随处可见工坊主为了抢夺水车点,不惜拳脚相向。石柱境内多山,河流密布,水流喘急,不如你让他们到石柱开设毛纺工坊……”

    秦良玉居然还懂得招商引资?林纯鸿不由得刮目相看,这还是十七世纪的土司婆子么……

    且说刘秀率兵正往背孜口进发时,得知李定国进入伏牛山,然后掉头南下,向南阳转进。刘秀大喜,命令大军往栾川方向前进,试图在栾川汇合李定国后,再一起西进。

    刚至栾川扎营,却探得李定国一头扎进了林纯鸿的包围圈,最终投降,被送往荆州大牢。

    刘秀惊奇地发现,自己不仅未对艾能奇、李定国被俘感到痛彻心骨,反而还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他与林纯鸿面对面地交锋过,知道林纯鸿求贤若渴,以李定国和艾能奇的本事,不愁没有出头的机会。

    唯一值得担心的是,艾能奇、李定国深受张献忠重恩,若图谋逃跑,惹恼了林纯鸿,那一切就难说了。

    刘秀叹了口气,只能暗暗地祈祷艾能奇和李定国不要做傻事。

    自跟随张献忠以来,刘秀一直从事情报、后勤等事务,真正率兵作战的机会并不多。也正因为此,他对大局反而看得更为清楚。他知道,自张献忠以下,并无长远打算,大多都抱着能蹦跶一天是一天的打算,艾能奇、李定国能跟随林纯鸿,说不准会有更好的将来。

    刘秀也不着急,率领万余大军慢慢向张献忠靠拢。北行至嵩县大坪庄时,突然接到张献忠的军令,令其立即赶赴新安,围攻马祥麟的白杆兵。

    刘秀对战场的了解并不亚于张献忠,知道林纯鸿在方城休整、黄得功龟缩至汝州,目前的确是围攻白杆兵的最好机会。

    只是,白杆兵有七千多人,战斗力非平常官兵所能比,万一马祥麟死守待援,短时间内恐怕无法结束战斗。

    如此一来,会不会把林纯鸿吸引到新安来?好不容易逮到了林纯鸿龟缩的良机,不趁机逃跑,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刘秀也说不清围攻马祥麟是对还是错,只得奉命往新安方向急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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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二章 大局

    不说张献忠与马祥麟连番大战,也不说林纯鸿令郭铭彦、周望派遣精兵强将进驻四川,只说那松江府上海县吴淞口以西,平地响起一声惊雷,一枚重达五十多斤的实心炮弹飞跃而起,呼啸着砸向宽阔的长江,射程几乎超过十里。

    一声炮响之后,愈发不可收拾,隆隆的炮声越来越响,实心炮弹如同下饺子一般,将浑黄的长江砸出了一波又一波的水花,煞是好看。

    终于,炮声停歇了,吴淞口以西的巨型炮台上,响起了震天响的欢呼声。

    吴淞炮台正式落成,一次性试炮成功,海军将士们陷入狂欢之。

    隆隆的炮声惊动了吴淞炮台以南二十里处的上海货栈,无论商旅、还是居民,无不往北面眺望,揣摩着北边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之事。

    上海货栈有点名不副实,名为货栈,实为一大型新城,位于黄浦江边,与老县城相距十来里。不过,无论谁看了新城,都觉得老县城勉强只能算乡下一集镇,无论占地面积还是方便程度,皆不可同日而语。

    新城外围,棱形的城墙低矮厚实,墙面略有倾斜。其厚度远远超过高度,大异于大明各地随处可见的城墙。城墙以内,规划严整,功能齐全,虽然吸引的商旅和居民还不多,但显现出勃勃的生机。

    靠近黄浦江边,足以停靠七桅巨型帆船的码头一路延伸,几乎看不到尽头。码头边上,各种吊塔、横臂林立,任何人看见了,都忍不住惊呼,因为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码头。

    码头之上,本应该往来奔忙的工人们纷纷止住了脚步,往北面张望,监工们喊破了嗓子,也无济于事。工人身边,两艘庞大的六桅商船比邻而立,其一艘的船头上,郑芝凤与一金发碧眼辈也被炮声吸引,往北面张望。

    上海新城,金发碧眼之辈比城里的狗还多,居民们早已司空见惯,见了面,一点也不觉得惊奇,还琢磨着如何从这些人身上捞一笔大圆。

    至于郑芝凤,早已改名唤作郑鸿逵,平日好那兵法史书,算得上郑氏家族屈指可数的知书之辈。自上海港口初见雏形后,他就多次率商船停泊上海港交易,见证了上海新城的建设过程。

    “吴淞炮台终于落成,据说仅仅可见的六十磅炮,就足足有二十三门,再加上隐蔽炮台,至少得有四十门!”

    郑鸿逵砸了砸舌头,继续道:“仅仅这四十门炮,造价恐怕就不低于八十万大圆,再加上外围的设施,炮台岂不是花费百万之上?”

    在朝廷和荆州拼尽全力铸造银币下,银币已经通行于世,不仅郑鸿逵言必称大圆,就连旁边的荷兰人纳兹也接受了这个习惯,以为大明的基本货币单位就是圆。

    纳兹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说道:“吴淞炮台落成,任何人想进入大江,得问问林纯鸿同不同意。以吴淞炮台的战略意义,区区百万大圆算得了什么?”

    “真正让人嫉妒的是,林纯鸿在上海城撒了无数的大圆,那才叫大手笔!圣仪老弟你看看,那些奇形怪状的城墙,是不是和安平的城墙有点像?据我估计,没有个一百五十万圆,绝无可能建成。再看看码头,疏浚黄浦江泥沙,建吊臂,哪个是小数目?”

    郑鸿逵摇了摇头,道:“真是不可思议!林纯鸿建巨型战舰,一艘一艘的,跟下饺子般,还有余力投入巨资建上海城,他哪里来的这么多大圆?”

    纳兹耸了耸肩,道:“这很重要吗?我只知道,自林纯鸿的第八艘三层甲板战舰下水后,肆无忌惮地穿过海峡,来往于香港和双屿之间,其意图不问可知。要是林纯鸿哪天疏浚了双屿港,整个东大洋恐怕也要落入他手。”

    “更为可恨的是,梁枫还率领舰队至巴达维亚近海、马六甲海峡耀武扬威,公然护送大白鲨前往西大洋,劫掠往来商旅,孰忍孰不可忍?”

    郑鸿逵变了脸色,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只望着吴淞炮台的方向发呆,回想着近半年来海上的风风雨雨。

    去年十月,自定远、镇远、来远、经远之后,致远、靖远、济远、平远四舰陆续下水,并迅速形成战斗力,在荷兰人、葡萄牙人的地盘上四处出没,让巴达维亚、马六甲一夕三惊,片刻不得安稳。

    再加上驻扎在马尼拉的龙卫军以及驻扎在广州的龙虎军,急剧扩充为龙卫军团和龙虎军团,在南洋地区,荆州的陆军总数将近五万人,让荷兰人、葡萄牙人更为警惕。

    葡萄牙人还好说,在林纯鸿占据吕宋岛后,颇有点得过且过的心思,日日计算着马六甲的幸福日子还有多久。

    荷兰人就不同了,荷兰在全世界的上升势头非常强劲,岂容林纯鸿在南洋地区蹬鼻子上脸?

    巴达维亚总督安东尼后悔万分,觉得当初不应该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在关键时刻抛弃西班牙舰队。要是当时倾力一战,哪里还有今日的麻烦事?

    不过,世上并没有后悔药吃,失去了西班牙这个可以挡风遮雨的破船,安东尼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遏制林纯鸿的海上扩张。

    安东尼认为,即便与葡萄牙人紧密联合,恐怕也不是林纯鸿的对手。他把目光瞄准了郑芝龙,并秘密派遣纳兹与郑芝龙接触。

    这正好印证了一句话: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荷兰人和郑芝龙虽然在崇祯七年大打出手,但为了应付共同的敌人,最终握手言和,走到了一起。

    不过,郑芝龙在荆州方面的挤压之下,日子并不好过,想要遏制林纯鸿,却又想不出实际的招。毕竟,随着八艘三层甲板战舰形成战斗力,放眼整个南洋,无人是林纯鸿的对手。

    郑芝龙想来想去,试图双管齐下,以应付当前的危机。他答应提高荷兰人在日本的贸易份额,借此从荷兰人那里大批量购买重型火炮,以建造自己的三层甲板战舰。

    同时,他还准备充分利用自己与东林党的良好关系,从陆地上给林纯鸿上一层枷锁。

    郑鸿逵与纳兹联袂至上海,正是为了与东林党接触。

第四百零三章 锁江

    纳兹和郑鸿逵在船头上闲聊着,尽说些海上趣闻之事,时间倒也不难捱。

    眼见得太阳平西,约定的人迟迟不来,纳兹才显得有点焦躁,不满道:“货物早已运上船,最迟明日也得起航前往日本,否则,迁延时日,必然引起有心人注意。圣仪老弟约定的人现在还未到,如何是好?”

    郑鸿逵也有点急,本来,按照郑芝龙的说法,一切已经安排就绪,让他尽管在船上等着就是。可是现在时间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错过了今日,再次约见,不仅麻烦,还有可能露出马脚,被上海新城的探子盯上。

    两人正急着,忽遥遥看见一行三人,正径直走向六桅帆船。

    郑鸿逵大喜,指着这三人说道:“可不就来了?过会你先回避一下,朝廷内部,对西洋人颇多顾忌,这样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纳兹甚为不喜,道:“明人还真奇怪……”

    话虽这么说,纳兹还是钻入了舱内,将郑鸿逵一人留在了甲板上。

    当郑鸿逵见到来人,发现为首之人脸型方正,并不是郑芝龙所说的狭长脸,不免起了疑心,问道:“你是何人?见我有何事?”

    来人朗声道:“宜兴堵胤锡,见过将军。得起田公委托,特来船上与将军一叙。”

    说完,堵胤锡从袖掏出一份瞿式耜的手书,递在郑鸿逵手。郑鸿逵接过手书,仔细辨认良久,方才把心放在肚子里,问道:“起田公呢?不是约好起田公亲至吗?”

    堵胤锡拱手道:“起田公享誉天下,出行多有不便,只好委托不才前来。从安庆一路至上海,不才也是甩脱了好几拨形迹可疑之人,方才至此。”

    郑鸿逵点了点头,觉得瞿式耜、堵胤锡小心谨慎,对合作成功的希望又大了几分。郑鸿逵很清楚,林纯鸿手下有军情司,专事刺探消息,不仅遍布大明大部分地方,就是郑芝龙的老巢也有暗探隐藏在城。像瞿式耜这样的天下名士,被林纯鸿监控着,几乎是一定的。

    瞿式耜能绕一个圈子,指派堵胤锡前来,确实要隐蔽得多。

    郑鸿逵时常以书生自诩,见了堵胤锡后,觉得亲切,语气之甚为客气。堵胤锡虽进士出身,但精于政事、军事,也是个务实之人,双方一番寒暄之后,便相谈甚欢。

    郑鸿逵博学、通水战,而堵胤锡思维敏捷、大局观强,随着越聊越深入,双方互相引为知己。

    双方的话题,不可避免地围绕林纯鸿打转,堵胤锡道:“胤锡不才,曾用心琢磨过林纯鸿,发现林纯鸿平生得一‘水’字,方才逐步发展壮大,愈来愈难制。”

    “水字?”

    “不错。”堵胤锡伸出两根手指,娓娓道来:“崇祯二年时,林纯鸿身无分,组织一帮亡命之徒前往清江深山伐木,借水运送木材,谋取重利。后来,将水贼张兆纳入麾下后,借机控制了整个荆江。后又密造蜈蚣船,令水贼肆虐于大江南北,商旅无不深受其害,林纯鸿更是借机掌控了整个长江水道。”

    郑鸿逵听得津津有味,只觉得从水字着手,琢磨林纯鸿的发家过程,不仅新颖,而且还贴合实际。

    堵胤锡接着说道:“若林纯鸿仅仅纵横于荆湖、长江水道,朝廷虽头痛,但只要下了狠心,也不难制。转折点在于崇祯七年。”

    郑鸿逵随着堵胤锡的思路而转,沉吟道:“崇祯七年?料罗湾大海战?剿灭刘香?”

    堵胤锡道:“不错。就是林纯鸿剿灭刘香一战。自刘香覆灭之后,林纯鸿算是得到了广阔的天地,颇有点海阔任鱼跃的感觉,他在遂溪、广州的根基越战越深厚,遂不可制。朝廷三番五次试图制约林纯鸿,皆考虑到林纯鸿狡兔三窟,不可猝除,方才容忍至今。”

    堵胤锡长叹了口气,道:“茫茫大海,岂不正应了一个水字?”

    郑鸿逵羞愧万分,堵胤锡这么说,颇有点指责郑芝龙养虎遗患的意思。也的确如此,要不是郑芝龙在剿灭刘香时顿兵不前,哪有林纯鸿在海洋上崛起的机会?

    “四通八达之水道,实乃林纯鸿之命根。观林纯鸿之行为,无不围绕水道行事。当初,林纯鸿自觉得过武昌、汉阳至襄阳不安全,遂开通汉漳运河,方彻底将襄阳与荆州连为一体,更以襄阳为基,将手伸向了南阳。到了南阳后,林纯鸿所做的第一件事,依然是整治唐河白河,甚至在河南都可以颐指气使,无不以水有关。”

    “还有,林纯鸿在遂溪建立舰队后,又投入巨资整治湘江、灵渠,其用意无非保持广州和荆州的紧密联系。”

    堵胤锡以水入手,将整个脉络理得清清楚楚,让郑鸿逵佩服不已,长拜道:“先生之才,唯有管乐可比。以先生之见,该如何应对林纯鸿?”

    堵胤锡铿锵道:“林纯鸿以水为命根,要遏制他,无非从水字着手。”

    郑鸿逵道:“林纯鸿业已成了气候,轻易难制。先生可知道,林纯鸿在海上坐拥战舰数百,尤其是八艘三层甲板战舰,大如城堡,就连荷兰人都难以望其项背,如何从水字上对付林纯鸿?”

    堵胤锡慨然道:“海上争锋,无异于以己之短击敌之长,不合兵法。水字的精妙,就如人体的奇经八脉,在于畅通。所以,无需在战阵上与林纯鸿全面争锋,只需在关键节点上卡住林纯鸿的水路,就足以制约他。”

    “这?茫茫大海上,到处是通途,如何卡得住?”

    堵胤锡道:“自武昌以下,长江两岸皆为朝廷所控,只要慎择一地,巩固城防,架设炮台,即有锁江之效,这下岂不是卡住了林纯鸿的咽喉?”

    郑鸿逵愣了愣,旋即大喜道:“先生说的是安庆?”

    堵胤锡笑道:“正是!起田公、史巡抚日日心忧林纯鸿势大难制,议来议去,唯有在安庆架设炮台,算是打蛇打了七寸。”

    郑鸿逵忽然大笑道:“此计甚妙。若我估计不差,此略一定出自先生之手!”

    堵胤锡也畅然大笑,坦承道:“正是胤锡所谋,让将军见笑了。此次胤锡前来,正是与将军商议筑炮台一事……”

第四百零四章 合谋

    堵胤锡与郑鸿逵密聊一夜,直把郑鸿逵喜得心痒难耐。

    第二日,郑鸿逵令心腹率领商船前往日本,自己却与堵胤锡辞别后,带着纳兹取道陆路,迅速返回安平。

    郑芝龙听闻史可法试图在安庆筹建炮台锁江后,一眼就看出了此策的妙处,大喜道:“陆海呼应,一直羡慕林小三在荆湖和海洋上左右开弓,这下咱们总算找到了切入点。”

    不过,当郑鸿逵说起,史可法极度缺乏军费,希望郑芝龙免费提供三十门重炮后,郑芝龙差点跳了起来,大骂道:“让老子当冤大头?这帮酸儒打得好算盘!”

    也难怪郑芝龙会如此愤怒。受林纯鸿挤压,他的收入日趋减少,近期更是投入巨资建造三层甲板战舰、购买重炮,几乎快要将他的老底掏空。他都怀疑,要不是把日本控制在手,不知道还有没有下锅的米。

    郑芝龙瞪着郑鸿逵,怒道:“你去告诉史可法,免费想都别想,最多我这里可以便宜点,不赚其的差价。”

    郑鸿逵唯唯诺诺,连滚带爬地离开了郑芝龙居所。

    郑鸿逵万般不甘心,觉得郑芝龙远不复当初的意气风发,甚至有点鼠目寸光。三十门重炮,六十万大圆足够了,以六十万大圆束缚林纯鸿在海洋上锐意进取,这笔买卖可以说只赚不亏。

    万般无奈之下,郑鸿逵找到了纳兹,希望纳兹能帮上忙。

    纳兹本来对安庆一无所知,更谈不上了解筑炮台的战略意义,出于奸商的本能,拒绝在重炮上有半分优惠。

    郑鸿逵只好摊开了舆图,苦口婆心地劝道:“林纯鸿在南洋养兵五万余,坐拥战舰数百艘,一年仅仅供养这些人马,就超过千万大圆,如果再算上大造战舰和重炮,一年两千万大圆都打不住。林纯鸿之所以能供养这些人马,无非得利于大规模海贸。目前,林纯鸿大肆从荆州输送货物至广州等港口,一条路通过湘江、灵渠,一条路通过长江,而湘江、灵渠一途由于航道狭窄,所占份额不足十分之一,要是在安庆筑了炮台,林纯鸿来自荆湖的货物,成控于手,他哪里还有大圆供养数十万之众?”

    郑鸿逵在舆图上指指戳戳,不停地在安庆至广州一线上挪动,最终说服了纳兹。纳兹沉吟半晌,最终咬牙道:“重炮贸易,巴达维亚总督府也不过是间人,鉴于安庆炮台如此重要,我们这边最多承担三分之一的费用,如何?”

    得到了纳兹的承诺,郑鸿逵又马不停蹄地找到郑芝龙。

    事实上,郑芝龙并非看不到安庆筑炮台的意义,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待听闻荷兰人承担了三分之一,也费尽心思四处挪了二十余万大圆,道:“我们已经尽力了,你通知史可法,让他再筹集二十万……至于炮手,我们可以提供,也可以免费帮史可法培训……”

    “还有……”郑芝龙加重语气,强调道:“重炮足以锁江,用于陆战则效果并不明显。你见到史可法后,一定督促他加强安庆城防,否则最终只能为林纯鸿做了嫁衣。”

    郑鸿逵满口应承,出郑府后,往安庆方向而去。

    时局变幻,蠢蠢欲动者绝非荷兰人、郑芝龙和东林党,就连遥居山西介休的范永斗也坐不住了。

    自黄渤在大同、宣府收购第一批羊毛、并在山西沁水筹建毛纺工坊后,立即引起了范永斗的警觉。

    与所有晋商一样,范永斗把主要精力放在了贩卖粮食、钢铁、食盐和茶叶等物上,并从辽东或草原运来东珠、人参等奢侈品。至于羊毛,不仅贸易量小,而且无利可图,自然入不了范永斗的法眼。

    不过,出于本能,范永斗觉得林纯鸿肯定有不可告人之目的。他立即派人紧盯着夫人堡,看林纯鸿的人马在那里捣什么鬼。

    直到周世亮护着林纯鸿的小妾抵达夫人堡后,四处招募人马组织护商队,范永斗才恍然大悟:林纯鸿已经把目光瞄准了山西,甚至把晋商列为了砧板上的肥肉。

    按着这个思路一想,范永斗越来越觉得贩卖羊毛有鬼。毕竟,草原和辽东境内,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羊毛,万一林纯鸿大批量收购羊毛,那草原人的生计岂不是握于林纯鸿之手?

    范永斗在晋商率先做起了票据生意,并且将票据拓展至山西、北直隶及草原,虽受金票冲击,发展势头被压制不少,但总体上讲,处于上升阶段。基于票据,他发现,自己得到的并不仅仅是利润,而且还慢慢地控制了整个河东地区的资金来往,让他在晋商之享受着崇高的地位,颇有点一呼百应的气势。

    范永斗立即将其余七家召集起来,一起商议对策。有人提议,也收购羊毛发展毛纺,但算了算账,发现根本就是有亏无赚;又有人提议走高层路线,阻止林纯鸿在大同和宣府购毛,但一想到卢象升对他们这帮人恨之入骨,就自觉取消了这个计划。

    众人议来议去,也未商议出什么结果。范永斗只好吩咐散会,每日心惊胆颤地寻思反击之策。

    直到有一天,陈奇瑜路过介休,范永斗将陈奇瑜伺候得舒舒服服,陈奇瑜方才提醒了一句:“天下皆是一盘棋,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范永斗大悟,原来陈奇瑜提醒他不要局限于山西一角,要用看天下的眼光去寻找办法。并且,陈奇瑜还非常隐晦地提出,让范永斗与安庐巡抚史可法接触。

    范永斗虽不知与史可法接触会有什么好处,但出于对陈奇瑜的信任,立即派范成义身携重礼,前去拜会史可法。

    范永斗万万没想到的是,范成义还未出发,史可法就如受到高人指点一般,派心腹前来与他接洽,大谈安庆炮台对限制林纯鸿的意义,希望范永斗倾力相助。

    范永斗狂喜,提出在安庆开设钱庄的要求,史可法心腹满口答应。于是范永斗毫不犹豫地投入了三十万大圆的军费,供史可法挥霍。

第四百零五章 龙武军

    四月,已是暮春时节,方城、南召、泌阳等地的养马场草长莺飞,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实质上,今年自开春以来,整个河南就未下过一滴雨,赤地千里,动荡骚乱几乎是必然的结果。好在养马场处于伏牛山附近,能够从山上引水,才使得草场里的草青绿鲜嫩。

    这次新安赴援,林纯鸿并未亲至,只是以林纯义为帅、以骠骑军为先锋,以宣武、虎啸、天策为坚。不仅神卫军留下来休整,就连骠骑军也抽调了三分之一的精干老兵。

    抽调老于阵仗的骑兵,无非就是为了组建新的骑兵军:龙武军。龙武军指挥使以吴天柱为指挥使,以郑国栋为副使,其余诸如葛飞、丁奎安均留在了骠骑军。

    事实上,经过五六年的积累,精于骑兵作战的士兵和军官都不缺,在骠骑军之外,再组建两个军,也不是不可能。唯一的困难在于战马。

    崇祯八年前,曹老二、葛陆在百里洲岛上小打小闹,根本就无法满足战场的需要。后来搬迁至南阳府后,马场才迎来了发展的黄金期,不仅满足了各军的探哨用马,还为林纯鸿的近卫营培养了清一色的阿拉伯马,高达雄壮,为曹老二视为最值得炫耀之事。

    同时,两年时间内,马场终于积累了一万四千多匹战马,龙武军的组建,条件业已成熟。

    陆世明、曹老二、葛陆伴随左右,近卫营紧随其后,林纯鸿在一帮亲随的簇拥下,纵马狂奔,耳边的风呼呼冒过,豪情壮志犹然而生。

    林纯鸿拉了拉缰绳,让坐骑速度降下来,大声道:“南人擅舟楫,北人善骑射,我就偏不信这个邪。当初岳少保,收复襄阳之后,组建精锐骑兵,取得了朱仙镇大捷,后来我太祖时,南人北击蒙古,也组建了精锐骑兵。”

    葛陆耿直,闻言后大声回道:“只是南人养马,成本远远高于胡虏。我们在南阳的马场,一年出产合格战马不过六千多匹,年投入却超过三十万大圆,哪里像胡虏,养马根本费不了多少事。我们的草场,看起来广阔,实质并非用来养马,而是为了让马匹有奔跑的场地。每匹马,所吃之物,无不是价格昂贵的粮食和黑豆。如果按照胡虏的办法放养,狭窄的马场哪里能养几万匹战马?”

    似乎在印证葛陆的话,林纯鸿的眼前已经是一马平川的农田,农田里种植了庄稼。

    林纯鸿大声笑道:“马场是有点小,还未尽兴,就跑到了尽头。不过,你也别担心,我们的长处就在种粮,只要粮食够吃,拿来养马又有何妨?马场小点就小点吧。你说的也有道理,往后真正对阵胡虏时,马匹在战场上的损失率非常高,得考虑迅速补充一事,咱们的马场至少还要扩充好几倍。”

    葛陆和曹老二对望一眼,满脸喜色。马场扩大,当然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

    林纯鸿似乎没有看到葛陆和曹老二之间的小动作,转头对陆世明大声道:“陆幕使,咱们以前是不是过于重海轻陆了?”

    陆世明愣了愣,问道:“请恕属下驽钝,属下不知都督何意。”

    林纯鸿笑道:“八艘三层甲板战舰,投入几乎上千万大圆,还有规模庞大的商船队、数量达十万的海军将士,每年的投入几乎有两千多万大圆。要是这两千多万都投入至马场,每年岂不是产出合格战马三十多万匹?胡虏得知后,吓也会吓死。”

    陆世明情知林纯鸿在开玩笑,也郑重其事地说道:“除了先期的百万大圆的投入,这些年海上可没有投入一钱,海军都是靠定点贸易处和商船队养着呢。再说,三十多万匹战马,吃都要把荆州吃穷。”

    林纯鸿哈哈大笑,用马鞭指着不远处干涸的河床说道:“自从我们入主南阳之后,再往北拓展,就困难重重,与北方河流不通航大大有关啊。荆州军作战虽犀利,但所需的辎重非一般官兵所能比,前段时间,仅仅三万大军在外作战,就需要万余预备队运送粮草和辎重,哪里像在南阳和襄阳等地,一支千人规模的船队就足够了。”

    陆世明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参军司一直组织得力人手研究这事,进展并不大。”

    林纯鸿道:“你们琢磨出的大型太平车,载重三十多石,不就挺好嘛!”

    葛陆一听说重载太平车,立即来了兴趣,插话道:“两年前,参军司下达任务,令我们着力引进西洋的重挽马,现在马场培育的重挽马超过两千余匹,全部用来拉太平车,一辆三十多石的太平车,四匹重挽马就可以轻易拖拽前行。”

    陆世明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太平车、重挽马都不是问题,关键是,北方的官道根本无法承受太平车的碾压。所以,目前太平车只在铺了三合土的道路上行驶。”

    林纯鸿叹了口气,道:“看来以后还得一边铺路,一边前行,这还真费事。”

    说完,林纯鸿调转了马头,猛地抽了一鞭子,高大的阿拉伯马如同闪电一般,往东北方向飞奔。一众亲随也手忙脚乱地调转马头,紧随林纯鸿的马匹。

    林纯鸿一骑独前,在马上呼道:“走,去龙武军看看……”

    不多时,众人如一阵风一般,抵达龙武军训练场。吴天柱见林纯鸿亲至,紧张得说话都不利索。

    林纯鸿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本督也就是来看看,你尽管忙你的,不用管本督。”

    观看良久,林纯鸿对陆世明说道:“以后与胡虏争锋,缺了骑兵,可要吃大亏。龙武军训练不错,到底从骠骑军抽调了三分之一的老兵,还真不一般。”

    陆世明道:“真要步骑协同,两个骑兵军还是太少,不足以发挥步骑协同的威力……”

    两人正聊着,忽然宁典通报:“张府令和周都督业已抵达方城,正四处寻找都督……大夫人也到了方城。”

    林纯鸿吃了一惊,暗道:小凤儿刚坐完月子,就跑到方城,到底是何故?

    虽然不解,但林纯鸿将近两月未近女人,忍不住心里大喜,大声令道:“立即回方城……”

第四百零六章 突变

    待林纯鸿回到方城,张道涵和周望稍稍汇报了一些关键之事,便借口舟楫劳顿,告辞而去。

    林纯鸿见到周凤后,见周凤巧笑嫣然,一双眸子里几乎渗出水来,他心头大痒,一把将周凤搂在怀里,笑道:“还是小凤儿体谅老爷,刚坐完月子,就巴巴地跑到南阳来见老爷。玉儿和两个孩子都还好吧?”

    周凤伸出食指,用力在林纯鸿的鼻子上按了按,嗔道:“总算想起孩子了,也不忘记崔姐姐!崔姐姐是头胎,倒是吃了点苦头,一直拖了三个多时辰,才生了个大胖小子。”

    林纯鸿抚摸着周凤丰腴、光滑的肌肤,心里暗道,小凤儿都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这身材依然如水蛇一般,该凹的凹,该翘的翘,还真是一个迷死人的狐狸精。

    林纯鸿回了声“母子平安就好”,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将周凤抱了起来,放在了大腿上。

    周凤嗯哪一声,双臂环住了林纯鸿的脖子,腰如水蛇,不停地扭来扭去。林纯鸿只觉得自己的小腹如同着了火一般,巨蟒迅速抬头,顶在了周凤软软的股间。

    周凤的眼睛眨了眨,软软道:“一见面就不正经,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到方城来?”

    林纯鸿的手向下,抚摸在周凤的翘臀上,口里回道:“还不是想老爷我了。”

    周凤斜了林纯鸿一眼,道:“美得你!都怪你,偏在我和崔姐姐坐月子时占据武昌,扰得我和崔姐姐都没法安安静静坐月子。”

    “哦?”

    “崔姐姐倒是聪明,装聋作哑,一问三不知,把一些应酬之事全抛给了我。我实在受不了了,待月子坐完,就躲到方城来了。”

    林纯鸿笑道:“你是受不了?你是别有所图吧?”

    “我这个笨丫头,能有什么图谋?当初不就是多说了几句话,就被你和爹骂得狗血淋头,我哪里还敢啊?”

    “你是笨丫头?你比十个男人还厉害。说说,你来就行了,为何把莱尔也带到方城来?”

    说到莱尔,周凤的眼睛里露出狡黠的神色,道:“那莱尔长得倒与大明女子不同,奶大臀圆的,我见了都差点动心,要不,你就辛苦点,把莱尔迎进房?”

    林纯鸿骂了句“胡说八道”,转移话题道:“要说,莱尔直接去沁水,对黄渤的帮助更大。你是怎么说动莱尔的?”

    周凤故意将脸色沉了沉,道:“天瑶那个死丫头,给我写封信还得跟你报备,对你倒是死心塌地,你得意吧!至于莱尔,她可不是花瓶,这才几个月啊,一口的荆州腔就特别地道,现在就差被宋应星请到行知书堂当先生了。她这段时间倒是雄心壮志,试图编一本大明的风土人情、地理山川志,说要让西洋人更好地了解大明。我跟她说,山西沁水大异于荆州,就把她心痒得跟什么似的,说什么也要跟着我去沁水。”

    “说你厉害,你还不承认,黄渤请了多少次,都请不动,你一句话就请动了。她还想编一本志?疯了啊?她以为大明和英吉利一样啊,只是屁股般大的小岛?”

    周凤笑道:“可不是!到南阳后,我告诉她才走了一半,就见她神色大变,估计编志的宏大理想遭遇了重大挫折。”

    林纯鸿也哈哈大笑,右手不由自主地伸到了周凤的胯间。

    周凤本就被巨蟒顶得眼热心跳,更哪堪一双巨手的蹂躏,不多时,她双眼翻白,牙关紧咬,双腿紧夹,让林纯鸿的右手丝毫动弹不得。

    待周凤缓过了那股劲,林纯鸿横抱起周凤,将她放在了床上,如同剥春天的竹笋一般,剥出了乳白嫩滑的躯体……

    周凤想去沁水协助黄渤,林纯鸿自然不会反对。

    山西那边,黄渤不仅时常与卢象升打擂台,还要筹划运送粮草一事,偶尔还要应付贪婪愚蠢的官府,更要躲避晋商的明枪暗箭,忙得脚不沾地。

    他只好将沁水筹建毛纺工坊的事都扔给了陈天瑶,陈天瑶到底年轻,又对大明内地不太了解,若有周凤主导,毛纺工坊的事情算得上万无一失。

    一夜疯狂,林纯鸿第二日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被周凤掐醒,周凤埋怨道:“刚生完小孩,你倒舍得,弄得我浑身跟散了架般。你快起来吧,免得张府令和我爹说你沉迷于女色!”

    林纯鸿翻了个身,依然赖在床上,“管他们的……要说也只会说你,岂不闻商因妲己灭国、幽王因褒姒丢命……啊……”

    林纯鸿又被周凤掐了一把,这下更狠,忍不住大叫了一声,求饶道:“好好,我马上起来就是……”

    ……

    待林纯鸿将张道涵、周望和陆世明召集起来,几乎已近巳时。三个重臣倒是非常理解林纯鸿,一点心焦气燥的意思都没有。

    林纯鸿首先问周望:“新近送至武备学堂的几个贼首,苗子都还不错吧?怎么样,他们在武备学堂闹事了没?”

    周望回道:“属下观之,几人之,以李定国和马守应最为出色,尤其是李定国,一到武备学堂,就像进了金山银山一般,不到十天,就把咱们积累了好几年的战例通览一遍,近期更是迷上了舆图,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这家伙,稍加琢磨,必成大器。”

    林纯鸿听得高兴,笑道:“先把他收心再说吧。”

    说完,林纯鸿令张杰夫将整理出的议题发给三人,指着第一条道:“有人提议,迁三府至武昌,这个就不要再提了。武昌新纳之地,一无基础,又树大招风,还是荆州更为合适。要是以后有人提议迁三府至南京,我倒不会反对。”

    三人大笑,张道涵道:“还是等占了南京再说。”

    第一个议题就此揭过,四人又开始争论如何划分武昌、汉阳功能区一事。

    林纯鸿力主在汉口建立商业区,却遭到了张道涵的激烈反对,说汉口人口不过三万多,基础太薄弱,投入太大。

    四人正争论着,忽然接到了张彝宪的一封密信,四人阅后,齐齐变了脸色。

    张彝宪通报:南京兵部拟令隆平侯张拱薇率兵万二,至安庆驻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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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明介绍:
明末楚地普通农户之子林纯鸿,在惨遭家门之变后,意外得到另一个世界的某些观点和知识,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纵横捭阖,苦苦寻觅为万世开太平之策。
本书适度意淫,坚持厚重与合理的风格,喜欢种马和极度意淫者可以捏着鼻子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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