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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喻心     乱明txt下载     乱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八十七章 西北剧变 二

    行营一旦组建,必然设置参军处、后勤处、军政处等机构。林纯义的绥靖行营,自然也不例外。

    参军处在参军总管的率领下,负责拟订作战计划、战场情报收集、下达作战指令等事宜。军政处则负责维持军纪、宣传鼓动、核录军功、组织战场临时法庭等事宜。至于后勤处,则主要负责粮草军辎输运、分派等事宜。

    参军总管常书丹、军政总管何庆明,皆是追随林纯鸿五年以上的老人,被都督府看中,并不让人觉得奇怪。唯有后勤总管马守应的任命,倒让人大吃一惊。

    多有人传言,林纯义在宣武军团偶遇马守应,见马守应在所执掌的一营中深得将士拥护,并且将各类琐事处理得井井有条,方硬从宣武军团挖走了马守应,至虎啸军团中担任军指挥副使。

    如此传言,众人皆不信,纷纷询问林纯义和马守应。林纯义和马守应三缄其口,不肯透露丝毫。因此,外人不知其中详情。

    后来,马守应因在山东立下战功,军衔升至致果校尉。时隔大半年,林纯义强烈建议都督府任命马守应为行营后勤处总管,都督府应其求,命马守应以致果校尉暂代后勤总管一职。

    无论是升职升衔的速度,还是以校尉暂代宣武将军才能就任的后勤总管一职,马守应皆创造了荆州军的历史。

    马守应心里清楚,他能这么快升职升衔,主要得益于林纯鸿对他的按语:谨慎、顾全大局、深得将士拥戴。虽然他知道,自林纯鸿以下,周望、林纯义都对他欣赏不已,但以他谨慎的xìng格,没有丝毫的沾沾自喜和满足。

    他时时刻刻以军中高级将领的不服气来jǐng醒自己,惟恐犯下丝毫错误,辜负了大好前程。因此,在荆州军的两年中,他

    活得非常累,可以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来形容。

    第一次担任行营后勤总管,马守应就遇到了荆州军后勤改革,不再由预备队组织民夫运送辎重,而是令商人自后方将粮草军辎运至潼关,再由后勤处组织人马运送至前线。马守应惟恐商家jiān诈,误了大事,向都督府提出建议,派遣军方代表入驻全程监管、督促,军械类辎重由预备队亲自运送。

    林纯鸿和周望对该提议赞赏不已,同意了马守应的请求。

    同时,马守应验收军辎时,几乎到了苛刻的地步,让一部分商家极为不满,甚至将官司打到了都督府,声称马守应故意刁难。

    都督府自然倾向于马守应,驳回了商家申诉。

    完善的监督体系,细致的工作和严密的管理规范,使得绥靖行营后顾无忧。马守应用他的辛劳,赢得了绝大部分将士的尊重。

    参军处总管常书丹从干后勤起家,对组织后勤颇有心得,马守应曾统帅十万余人马与朝廷鏖战,实战经验非常丰富,两人常常坐而论战,互相受益匪浅,于是,两人关系迅速升温,成了莫逆之交。这rì,常书丹忽然接到军情司情报,称近rì来多有粮草往北移动,且粮草多为豆类、草类,怀疑凤翔之北有大股骑兵活动。

    李自成钻出秦岭不过数月时间,哪里会有大股骑兵?常书丹狐疑不决,令人将马守应唤来商议。

    马守应听闻后,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便建议常书丹加强战场侦察,令龙武军派出小股骑兵深入泾阳西北一探究竟。

    常书丹想来想去,也无别的好办法,只好立即向林纯义汇报,请林纯义定夺。

    林纯义接报后大惊。

    相比较常书丹和马守应而言,林纯义身为荆州集团核心成员,知晓的东西远比两人多。他知道,李自成与鞑子最近打得火热,鞑子不仅通过关陇一线提供了大批武器武器与李自成,甚至还送了一批战马,按照两方的密切程度,鞑子亲自派遣骑兵至西北助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难道这股骑兵是鞑子的骑兵?

    林纯义立即令虎啸军团加快行军速度,快速向泾阳靠近。另外,传令龙武军侦骑扩大侦察范围,收缩主力活动范围,待虎啸军团抵达泾阳后再协同进兵。

    同时,林纯义还去函至朔州,请求盛坤山密切监视草原动态,看是否有大股骑兵过境。

    林纯义的军令刚通过参军处发往四处,就收到了龙武军吴天柱的急报,称当面之刘宗敏忽然增强了攻势,无论损失有多大,总是如赖皮膏药一般,缠住不放。

    吴天柱还通报,在西南方向的兴平县,发现一股贼寇,装备jīng良,多数着甲,正往泾阳进兵!

    直觉告诉林纯义,大战在即!

    看来,李自成的嗅觉非常灵敏,试图抢在虎啸军团赶到泾阳之前,重创龙武军!

    单单看李自成麾下的乌合之众,李自成显然没有实力对龙武军造成任何伤害。李自成这么做,只能证明一件事:他有荆州军所不知道的强援!

    “大帅,鞑子骑兵的南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常书丹语气非常肯定地说道。

    林纯义点了点头,皱眉道:“骑兵数量不详,难以估测战场形势变化!”

    林纯义说完后,无人再说话,气氛变得有点沉闷,所有高级军官,皆盯着泾阳之北的丘陵思索。

    半晌,马守应忽然清了清嗓子,似乎有话要说。

    马守应生xìng谨慎,沉默寡言,要么不开口,一旦开口,言之必有物。林纯义深悉这点,喜问道:“马总管有何建议?”

    马守应行了个军礼,道:“兵法云,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末将以为,这股骑兵我们完全不必理会!”

    “哦?”包括林纯义在内,所有高级军官皆大惊,用疑惑的眼睛盯着马守应。

    马守应颇为尴尬,鼓足勇气说道:“龙武军、虎啸军团,总计兵力三万余,李自成虽有五万余众,多为乌合之众,不足为惧,即便北边有两万余骑兵,只要我们小心应对,也不至于陷入被动之中……”

    马守应说到两万余骑兵,众将皆笑了起来,道:“怎么可能有两万余?撑死了也不会超过一万。无论是鞑子,还是李自成,都没有能力在陕西供养超过一万的骑兵。”

    马守应也笑了,气氛顿时轻松起来。马守应接着说道:“不管北边的骑兵有多少,为了规避可能出现的风险,我们可以让龙武军西南向,迎战兴平方向的变民军!只要稍待三天,虎啸军团抵达泾阳,李自成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会迅速落败!”

    马守应的话音刚落,常书丹就大叫道:“妙!实在妙!当初,田大帅在大别山,也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牵着对方的鼻子跑!”

    常书丹经常与马守应推演当初的大别山之战,熟稔至极,现在一时激动,居然口无遮拦地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常书丹就后悔了,脸sè涨得通红,不好意思地看着马守应。其余将领也吃了一惊,目光纷纷转向马守应。

    哪想到马守应淡淡地笑道:“常总管说得不错。末将也是从田大帅的用兵中受到了启发,正所谓前车之覆后车之鉴。”

    林纯义对马守应的反应非常满意,点头道:“此战术与都督所拟定的战略暗合。都督曾言道,陕西、河南最根本的问题并不在于军事,而在于饥荒。军事上胜过李自成不难,难在安抚百姓,还陕西一片宁静。若不能让百姓有一碗饭吃,即便剿灭李自成,还会有王自成、张自成冒出来。所以,绥靖行营的战略目标以恢复地方秩序为主,以军事打击李自成为辅。荆州那边,财政还有一些问题,一旦有了钱粮,再在交通上有所突破,陕西将成为荆州稳固的后方!”

    “所以,我们在陕西,以稳妥为上,只要我们牢牢钉在西安,就是李自成引来十万鞑子骑兵,又能翻得起什么风浪?”

    林纯义的话,听在常书丹等将领耳中,还不觉得有什么。但听在马守应耳中,只觉得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马守应曾率领十万余人马与官兵对抗多年,战术经验本就非常丰富。林纯义的话,犹如捅破了那层纸,把他带到了一片新的天地。当初,自己统帅十万余人马时,若每次都从战略层次上思考问题,何至于败得如此惨?

    马守应心里自失地笑了笑,将这个荒唐的想法从心里赶开,仔细聆听林纯义的命令。

    “传令龙武军,立即甩脱当面之刘宗敏,迅速南下,迎击兴平之敌!”

    “限虎啸第一军三rì内赶至泾阳中张,安营扎寨;第二军至云阳,第三军至新庄!”

    马守应一看沙盘,发现三地互为犄角,进可攻,退可守,纵然鞑子万余骑兵突然来袭,也足以应付。

    林纯义又转头对军政总管何庆明下令道:“将作战计划知会熊巡抚,另外,派人至西安告诉贺人龙,若要军功,尽可与龙武军一同围剿李自成jīng锐!”

第五百八十八章 西北剧变 三

    “冲啊……”

    无数的农民,刚刚丢掉手头的锄头,就马上拿起大刀长矛,展现出大无畏的革命jīng神,悍不畏死地冲向全副武装的龙武军将士。

    龙武军将士的头盔仅仅露出两只眼睛,用冰冷的目光冷冷地注视着这帮乱民。待这帮乱民冲至离阵列只有两三百步的距离,有节律的鼓点骤然响起。

    将士们稍稍拉了拉马缰,驱策着战马斜向奔跑,轻易地插入乱民的侧翼,犹如一阵狂风卷入乱民之中,手中的马刀犹如砍瓜切菜般,将乱民一个个砍翻在地。

    屠杀,**裸的屠杀!

    吴天柱在阵列之后,看着一边倒的战局,忍不住摇了摇头,对副使郑国栋说道:“第几波了?李自成还真是厉害,将这帮乱民调教得悍不畏死!”

    郑国栋将嘴上的护罩打开,撇了撇嘴道:“今天就是第三波了,这两rì,兄弟们的手都快杀软了!难不成李自成这边有大的动作?”

    吴天柱点头道:“十有**!北边应该有骑兵南下,否则,行营那边为何突然下令收缩主力?”

    正说着,忽然一骑狂驰而来,送来了林纯义的军令。

    吴天柱看过之后,大笑道:“原来如此!既然西南方向有肥肉,事不宜迟,立即进兵!”

    ……

    正当龙武军的骑士们杀得手软时,阵后的鼓点突然变了节奏,骑士们马上舍弃当面之敌,又如一阵风一般,脱离了与乱民们的接触,开始在两里之外集结。

    乱民们不依不饶,在督战队的驱使下,再一次向龙武军发动了冲击,然而,当他们腿脚发软地跑到龙武军集结地时,数千骑兵犹如一团黑云,迅速飘往西南方向,留下了漫天的黄沙!

    不是乱民缠住了龙武军,而是龙武军压根不想退,当他们想退时,乱民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盯着黑云消失在天边。

    “混蛋、白痴!”李自成大将刘宗敏气急败坏,一把将手头的长枪狠狠地插入地上。

    也不知他在骂龙武军,还是在骂李自成,与或是李过。

    李过身边的八千余骑兵,距离战场不过三十里!

    原本,按照李自成的计划,由刘宗敏缠住龙武军,再由李过率领骑兵突然从西北方向侧击龙武军,然后再由李自成亲率的jīng锐步兵完成对龙武军的最后一击,彻底吃掉龙武军。

    半个时辰,仅仅半个时辰,刘宗敏万万没想到,龙武军居然猝然退兵,将李过远远地抛在了后边!

    “立即通报大王!”刘宗敏的嘶吼有点歇斯底里。

    ……

    绥靖行营对来自北边的骑兵预测有所偏差。

    无论是林纯义,还是常书丹,都以为鞑子直接派遣骑兵,绕过朔州一线,由贺兰山南下,加入战场。

    事实上,八千余骑兵中,有两千是李自成新近组建的骑兵,由李过率领,而另外六千余骑兵则是蒙古鄂尔多斯部的轻骑兵!

    鄂尔多斯一词,是古突劂语,意为大汗的殿宇、陵寝之地。蒙古刚兴起时,成吉思汗从各万户、千户中选调最忠诚的勇士组成护卫部队,在几百年的历史中,这支卫队的后裔,世世代代继承了祖先的职业,一直聚集在成吉思汗奉祀之神周围,形成了守护诸多宫殿的部落鄂尔多斯部。

    鄂尔多斯部聚集的地方,位于黄河之南,西边至贺兰山,东边至朔州、榆林,即河套之地。所谓的复套,实质就是与鄂尔多斯部及河北的土默特部抢地盘。

    崇祯七年,林丹汗死于青海,旋即,鄂尔多斯臣服于皇太极,满清朝廷完成了对漠南蒙古的统一,由此,满清获得的稳固的后方,实力急剧飞跃,而大明则失去了蒙古屏障,九边开始直面满清的压力。

    崇祯十一年,战略的天平又一次向大明倾斜。除了满清损失四分之一的jīng锐外,靠近科尔沁大草原的蒙古五部损失也极为惨重。

    更为致命的是,林纯鸿瞎乱折腾,居然顺利将骠骑军放在了朔州。若单单是骠骑军,满打满算也就六七千骑士,皇太极还不至于放在眼里,毕竟,满清随时可以拉出重兵,将骠骑军淹没在骑兵的海洋之中。

    但是,骠骑军的背后,还站着无数的商人。这帮商人不仅大声叫嚣求购战马、兽皮、羊毛、牛筋,还挥舞着手头的丝绸、铁器、茶叶、棉毛纺织品……

    自古以来,贸易都讲究一个平衡,既不能只买不卖,也不能只卖不买。黄渤旗下的商人显然深悉这个道理,不停地将货物从草原运往中原,又不停地将中原的货物运往草原。

    率先尝到甜头的,当然是敖汉等四部的残留者。这些游牧民族赫然发现,以前时时刻刻拿着刀枪拼命,能得到丝绸、茶叶实属祖坟上冒了青烟,现在,在骠骑军的保护下,每rì平平安安地放羊、养马、剪羊毛,就能轻松地获取梦寐以求的奢侈品!

    消息犹如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大漠南北,无数的贫苦蒙古人拖家带口,向着朔州汇集,短短半年之内,在朔州居然汇集了万余蒙古人!

    再加上范永斗和贺仪铭在朔州以北租了几十万亩的草场,从山陕一带招募了数千的贫苦农民至朔州放牧,朔州迅速繁华起来,成了宣府、大同以外的另外一个贸易中心。

    蒙古人并不比汉人笨,见一个个的汉商赚得锑钵满盆,心思也活络起来,开始组建马帮,从朔州将jīng美的货物运往草原各地,又从各地运来羊毛、毛皮等货物。

    荆州的势力,逐步向草原渗透,已经到了让皇太极寝食难安的地步!

    原本,皇太极的算盘打得啪啪响,指望李自成成为撬动时局的杠杆,牵扯大明和荆州的实力,斩断山西与荆州之间的联系。哪想到,李自成迟迟打不开局面,好不容易钻出了山沟,却在凤翔被贺人龙六千余人马限制得死死的,愣是过不了西安。

    皇太极终于坐不住了。

    一番争吵之后,多尔衮献出了双管齐下之计:其一,派遣重兵至朔州周边,劫掠骠骑军守护的草场,断绝朔州与草原的联系渠道;其二,鉴于李自成已经打通与鄂尔多斯部的联系,干脆派jīng锐骑兵至陕西助战!

    计是好计,只是,朔州离辽东两千余里,大军作战的粮草如何解决?总不成劫掠沿途的蒙古人补充粮草?

    辽东的粮草也不充裕,容不得这样挥霍!

    皇太极点出了这个关键点,让多尔衮瞠目结舌,陷入痴呆状。

    倒是范文程急主子之所急,慨然指出:“睿亲王之计,实乃妙计,辽东这边无法派出重兵,完全可以借蒙古人的力量!”

    一语点醒了皇太极,皇太极经过深思熟虑后,令鳌拜率领两千jīng锐重骑至三娘子城,汇合土默特、主固特、布里雅特、阿刺齐特五部两万余轻骑,游弋在朔州外围,实现劫掠、阻断之战术任务。

    鳌拜在沈阳点兵,还未出发,皇太极就迎来了李自成的使者。李自成的使者明确提出共谋大明江山的战略目标,作为双方合作的基石。以此为基础,李自成提出大批量购买战马的要求。

    皇太极满口答应,并提出,若李自成需要,满清这边可直接派遣骑兵助战。

    李自成接报后,大喜,立即令宋献策至辽东面见皇太极,商谈派兵助战一事。皇太极令济尔哈朗携宋献策至蒙古鄂尔多斯部,命令鄂尔多斯部抽调六千骑兵至陕西作战。三方约定,鄂尔多斯部在进入陕西后,可随意劫掠,所得作为派兵的报酬。

    这才有李过携六千蒙古轻骑前赴泾阳一事。

    完成了双方面部署之后,皇太极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当皇太极一人独处时,却越想越不对劲。年初时,无论是济尔哈朗至宣大一线打击蒙古、进入大明境内劫掠,还是通过王登库与李自成联络,都掌握着战略上的主动权,可以从容布阵,看着荆州、大明如同屁股着了火一般四处奔忙。

    为何仅仅过了半年,形势就得到了彻底逆转,变成了自己穷于应付?战略主动权为何莫名其妙地就挪到了荆州一边?难道骠骑军入驻朔州,居然有如此的威力?

    骠骑军区区六七千骑士,自己随便按下一个指头,就足以将其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因此,骠骑军的威力并不在于自身的武力。

    皇太极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问题:无论是自己,还是麾下的悍将,为何从未想过将骠骑军一鼓荡平?

    难道惧怕林纯鸿倾巢来报复?

    皇太极剖析着自己的内心,不得不承认一点,满清内部,潜意识地还是惧怕林纯鸿的报复!

    这就是山东一战建立的威慑力?

    皇太极越想心越凉,陷入了无穷无尽的烦恼之中。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骠骑军能在朔州爆发出如此巨大的能量,为何能轻易扭转战略态势!

    偶尔一次,召见王登库时,王登库随口一句话道破了其中的玄机。

    王登库道:“人总是懒惰的,总是充满贪yù的,总是贪生怕死的,把握住这三点,做生意时就能无往不利!”

    皇太极幡然醒悟:林纯鸿兵抵朔州,令蒙古人不必冒生死危险就可以满足贪yù,自然无往不利!看首发无广告请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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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九章 西北剧变 四

    秋天的关中,实属厮杀的好天气。品书网(wWW  .VoDtw.)

    暖暖的太阳,照shè在各sè各样的盔甲之上,让人舒服至极,盔甲和兵器既不像夏天一般炙热无比,又不像冬天一般寒冷刺骨。而且,暖暖之中,偶尔又有一阵凉意袭来,让人jīng神抖擞,情不自禁想与对手厮杀一番。

    在这样的气候下,厮杀的双方都能将自己的技巧发挥到极致,自然,杀人的效率也提高到极致。

    然而,如此令人满意的条件之下,兴平惨烈的战场上,却响起了李自成歇斯底里的吼叫:“撤退!撤退……”

    下完令,李自成第一个调转了马头,带着百余亲卫一溜烟地往西逃跑,将数千余所谓的jīng锐扔在了屁股后面。

    两个时辰以前,三千余jīng锐气势汹汹、杀气腾腾,正火速往东北方向进兵,试图痛打落水狗,与刘宗敏、李过一同围剿龙虎军。

    李自成完全没有料到,龙武军居然先下手为强,将目标对准了他!

    龙武军进兵的速度相当快,几乎紧随着哨探的屁股冲入了李自成的侧翼之中。既然是jīng锐么,当然有一战之力,虽然被龙武军一穿而过,损失惨重,李自成也迅速组成了防守阵列,苦等刘宗敏和李过的援兵赶到。

    一旦刘宗敏和李过的援兵赶到,局势就不会坏到哪里去,甚至还有可能重创龙武军。

    令李自成极度失望的是,他没有等来刘宗敏和李过的援兵,却等到了贺人龙的官兵。

    贺人龙有贺疯子的诨号,自然异于常人。只见他手持一把明晃晃的大砍刀,在亲卫的遮护下,率先杀入李自成阵列,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将披着皮甲的乱民砍得鬼哭狼嚎。

    事已至此,李自成回天无力,只好狼奔豕突,望着凤翔方向狂奔。

    李自成刚刚消失踪迹,李过率领八千骑兵赶到,双方对峙半个时辰后,各自撤兵。

    自此,李自成花费数月功夫组建的jīng锐步兵灰飞烟灭,消散于残破的关中平原之中,筹谋已久的突然袭击计划也遭到了彻底失败,形势对他而言越来越不利。

    对绥靖行营而言,任务却比当初更为繁重。

    李自成出卖祖宗,出卖同胞引入的六千余蒙古轻骑兵,其破坏力非普通乱民所能及。他们一点也不在乎能不能打得上仗,只要让他们在关中这个花花世界肆意劫掠即可。

    所以,当龙武军、贺人龙部与李过脱离接触之后,蒙古骑兵们的心思马上活络起来,立即纵兵将兴平县的南市集镇洗劫一空。

    旋即,蒙古骑兵充分发挥不怕苦不怕累的jīng神,又将礼泉的裴寨攻破,杀死男女数百人,将裴寨烧为白地。

    由于早有约定,李过虽愤懑难平,也只好任由蒙古骑兵作恶。

    消息传至龙武军中后,吴天柱不待接令,立即纵兵出营,将正在施恶的两百余蒙古骑兵斩杀一空。

    鄂尔多斯部这才集中兵力,汇合李过后,与龙武军展开了对攻。

    龙武军兵甲齐备、武器jīng良,蒙古骑兵压根不是对手,丢下数百尸体后,仓皇往北边逃奔。

    蒙古骑兵长于骑shè,自然希望吴天柱追袭其后,采用背shè的手段重创龙武军。

    吴天柱不会上当,只是远远摄在蒙古骑兵之后,一旦蒙古骑兵停下马蹄,则立即发动雷霆一击,不给蒙古骑兵从容劫掠的机会。

    蒙古骑兵苦不堪言,索xìng一路北逃,一直逃到彬县地广人稀之处,方才摆脱龙武军。

    蒙古人好不容易被邀请进入花花江山,自然不肯轻易放弃劫掠的良机。接下里数rì,不停地往南试探。龙武军也铁了心,堵在蒙古骑兵南下的必经之道上,一旦蒙古骑兵露头,就狠狠地上前猛揍。

    如此数rì,双方鏖战不休,疲累不堪。

    一直等到虎啸军团第一军抵达泾阳中张,并在此安营扎寨,龙武军方获得喘息之机,退往泾阳休整。

    紧接着,林纯义令虎啸军团第一军、第二军互为犄角,稳妥进兵,将李过及蒙古骑兵不停地往西北荒凉之处挤压。与此同时,第三军也不停地往西进兵,一直将刘宗敏驱赶至扶风县,离凤翔府城不过百余里,收复凤翔府近在眼前。

    龙武军一连休整三rì后,林纯义正待令龙武军出击,试图将李过和蒙古骑兵彻底逐出陕西之际,忽然接到了盛坤山的紧急函件。

    盛坤山在函件中告之,鳌拜率领两千余jīng锐重骑,协同土默特、察哈尔岭北四部两万余轻骑正在向朔州靠近,请求绥靖行营立即派龙武军赴朔州支援。

    鉴于陕西局势好转,林纯义立即令龙武军火速北上,在永济渡过黄河后,沿河东经太原前往朔州。

    林纯义和盛坤山皆有临机决断之权,这么做,不算逾越。不过,西北异变的消息,也迅速传回荆州。

    消息到林纯鸿耳中时,林纯鸿正携张道涵、宋应星、王两全、贺仪铭在方城附近考察。

    接报后,林纯鸿面sè作喜,大笑道:“皇太极坐不住了,看来,朔州这步棋算是走对了!”

    张道涵问道:“鳌拜携裹蒙古人,断绝朔州商路,抢掠骠骑军遮护之牧民,何喜之有?”

    林纯鸿道:“区区一条商路,损失能有几何?现在龙武军、武卫军一部不是已经北上了嘛,遮护牧民和草场还办不到?”

    “这……”张道涵、宋应星等皆疑惑不已,遮护牧民和草场,能算得上什么喜事?

    林纯鸿笑问道:“张府令,若真与鞑子交锋,战场在辽东有利,还是在朔州有利?”

    张道涵道:“对我荆州而言,两地都差不多,至辽东,水路上万里,军辎损耗不少,至朔州,转运困难,花费也不会比辽东低。”

    “那对鞑子而言呢?”

    张道涵幡然大悟,问道:“都督想借朔州来消耗鞑子的实力?”

    贺仪铭也听明白了林纯鸿的打算,有点可惜地说道:“往草原拓展的势头正猛,这下要被打断了。”

    林纯鸿回道:“汉民族与游牧民族恩恩怨怨数千年,也不急在这几年。三年五载,我们还是等得起的。”

    说到这里,林纯鸿顿了顿,声音变得奇冷无比:“我就是想让鞑子yù罢不能,在朔州流干他们的血!”

    言罢,林纯鸿对张杰夫下令道:“传我命令,龙武军无需北上,如有可能,可趁机越过延州,经华池、庆阳一线插入鄂尔多斯部屁股后面,与虎啸军团一道围剿!”

    末了,林纯鸿又加了一句:“居然胆敢大喇喇地跑到陕西来,一定得全歼,让这帮狗强盗有来无回!”

    “传令盛坤山,保持与鳌拜接战的态势!明确告诉他,除了骠骑军和武卫军一部,荆州方面不会增派援兵,兵力损失了,可就近招募牧民补充!”

    “传令黄渤,冬季来临,牧民留在草场无益,可与盛坤山一道将牧民迁移至朔州以南!”

    ……

    草原部署告一段落,五人重新将目光投向了水量还算充裕的唐白河。

    唐白河有两条主要支流,唐河和白河,两条支流在两河口汇合后,称为唐白河。唐白河历来就是南北水路要道,百料的木船,白河上可一直抵达南召县白土岗,唐河则可抵达方城赊店,离垭口仅仅只有百余里。

    从陪同人员来看,王两全在列,林纯鸿此行自然与重大工程有关,而贺仪铭在列,则意示着必然与重挽马有关。至于张道涵与宋应星陪同,旁人一眼就能看出,此工程关系到荆州的总体战略,以及工程面临着极大的技术难题。

    果然,宋应星拱手道:“经工程院测试,木质轨道,最多只能承载万斤重压,最多只能使用两年,就需要全线更换;至于钢质轨道,承载能力几乎无限,若做好防锈工作,轨道足够使用十年以上!”

    林纯鸿想也不想,脱口道:“上钢质轨道!”

    张道涵倒吸一口凉气,问道:“那该需要多少钢?从赊店至叶县,至少有三百里,一里至少需要五万斤,三百里,足足一千五百万斤,现在荆州一年产铁不过一亿五千多斤,钢仅仅只占三分之一!按照五斤钢一圆算,仅仅采购钢一项,就耗费三百万……这还仅仅只是钢,若加上人工、木材、车辆、马匹,至少得往千万计!若要修到汝州、洛阳,再修到陕西和山西,那该要多少钱?”

    林纯鸿毫不在意,轻松地说道:“赊店至叶县的轨道一旦修通,叶县的铁矿、鲁山的煤矿算是利用起来了,规模虽比不上大冶,也小不了多少,届时,我们的钢铁产量足足可以增加三分之一。一旦想出售,售价岂止低于千万?再说,轨道这玩意比狭窄的唐河、白河运输效率可高多了,速度也快,三百里,仅仅七八个时辰就抵达,一条快速通道,其价值非千万圆钱所能衡量!”

    宋应星也说道:“按照百里洲的试验轨道,一节车厢可载一百石,若挂载三节车厢,就是三百石,六匹重挽马可拉动,一个时辰前行四十里!”

    张道涵听毕,沉默片刻,突然激动地说道:“穷十年之力,应该能修到陕西和山西,一旦修到陕西、山西,整个大明的格局就完全变了……”看首发无广告请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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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章 西北剧变 五

    荆州yù在叶县与方城之间修钢制轨道,海派的反对之声最为强烈。

    按照王两全初步拟定的方案,从赊店至叶县县城,里程为三百二十三里,若采用分段施工的方式,需要万余工人施工八个多月,共花费九百二十万圆。

    海派最为有力的理由就是,九百多万圆足够造三艘先进的三层甲板战舰,增加三艘主力战舰后,东洋、西洋两支舰队就有足够的实力将势力拓展至东非沿岸。

    这可是看得见的利润,比将大圆铺在河南这块鸟不拉屎的地方要实惠得多。

    有人反对,当然有人支持。这次,张道涵、朱之瑜等功名派与周望、郭铭彦等老旧派倒是协同一致,强烈支持铺就轨道。

    他们支持的理由就五花八门了:加快兵力输运、为陆上交通做出示范、刺激荆州钢铁业的发展、为实现战马战略打下坚实的基础……

    尤其是张道涵,厉声指责张兆、陈力子等人,称海派本末倒置,视大汉核心之地不顾,而去争夺蛮夷之地。

    争论迅速升级,逐渐波及到荆州、江南及广东的商家。

    商家们纷纷动起来,声援修筑轨道交通。这里面,以刚刚买到马连、火烧坪炼钢工坊的洪齐云蹦得最高。毕竟,修筑钢铁轨道将带来广阔无边的钢铁市场。

    做木材生意的,自然也在其列。按照工程院的设计,钢轨之下,需要铺设枕木,这是一笔巨大的生意。

    紧接着,罗永浩也加入了声援的行列。罗永浩成功抢到了马车工坊,在可以预期的未来,将为轨道交通制造重型车厢。

    ……

    海派的声音逐渐弱了下来,落了下风。

    此时,林纯鸿适时站了出来,豪气干云地宣称,未来两年,将在上海、广州造船工坊同时建造六艘

    级战舰。

    林纯鸿如此挥霍大圆,自然有他的底气:金票增发,两亿大圆被纳入囊中;重工坊出售,获利六千万圆。

    有了这个承诺,海派自然消停下来,不再反对建造轨道。

    自此,轨道交通开始建设。工程院派遣jīng干力量,开始勘测叶县至汝州、汝州至洛阳、洛阳至西安、洛阳至山西晋城路线,为下一步轨道建设打下基础。

    与此同时,汝州的巨型炼钢中心也被纳入计划之中,开始动工建设。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自张献忠覆灭之后,汝州就成了荆州的势力范围。汝州知州钱祚徵举人出身,官场上莫名其妙地受到排斥,又从荆州拿了不少钱粮、武器,正所谓拿人手软、吃人嘴短,钱祚徵遂半推半就地投入至荆州怀抱。

    汝州乃直隶州,下辖叶县、鲁县、宝丰、郏县、伊川等县,境内煤炭资源、铁矿资源极其丰富。汝州又处在南阳至洛阳,乃至陕西、山西的必经之道上,战略地位十分重要。

    一州之长是否投靠荆州,并不能作为荆州控制该地的判断标准。比如,武昌府的知府就一直与荆州不对付,一点也不妨碍荆州彻底控制武昌府。无论在荆州内部,还是外面的人看来,判断的标准应该是弓兵是否入驻该地乡村、税收是否由荆州方面向朝廷代缴。

    汝州于去年完成zhèng fǔ架构、弓兵入驻等事宜,彻底融入了荆州体系。

    当钱祚徵听闻林纯鸿在方城,立即赴方城面见林纯鸿。

    抵达方城后,他赫然发现,陕西巡抚熊文灿也在。更让钱祚徵吃惊的是,熊文灿居然大喇喇地对林纯鸿提条件:“十万石粮,一石都不能少,除此之外,需要另外拨付两百万圆,用于恢复水利设施!”

    这只能证明一个事实:熊文灿已经彻底投靠荆州,在以下属的口气对林纯鸿说话!

    果然,林缌林纯鸿似乎根本就未听到熊文灿的话,只管将眼睛盯着一份舆图,一句话也不说。

    钱祚徵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堂堂一省之巡抚、礼部左侍郎,居然也投靠荆州,看来,自己投靠荆州真的算不了什么!

    半晌之后,林纯鸿忽然抬起头来,说道:“十万石粮没问题,南阳、汝州常平仓能筹集出来,只是,粮食如何运过去?花费几何?需要组织多少人力?两百万圆,荆州这边也没问题,只是,关中残破多年,两百万投入够不够?修好后,天旱之下,能发挥多大作用?”

    熊文灿瞠目结舌,不知如何作答。

    钱祚徵暗笑不已。刚开始,他也面临着熊文灿一样的窘境,总是习惯于报一个大概数字,钱粮具体怎么用,心里没有任何概念。后来,在荆州派来的技术小吏的帮助下,方才形成拟定计划、制定行动方案的习惯。

    林纯鸿也不理会熊文灿的窘态,径直说道:“按照万历六年的数据,陕西有口四百五十多万,经历了十年的动乱后,估摸着也有个四百万,比四川人口多,人口太多了!”

    熊文灿和钱祚徵愕然,不知林纯鸿何意。

    “陕西连年干旱,所产粮食极为有限,缺口恐怕得有一百多万石,区区十万石,济得何事?要说,一年向陕西输运百万石粮草,荆州这边也做得到,不过,算上运费后,就极为不合算。河南这边,形势比陕西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年粮食缺口也高达一百五十万石,两省合在一起,就非荆州所能承受了。”

    林纯鸿突然提高了音量,接着说道:“与其让饥民们在陕西苦挨,还不如疏导饥民至荆州就食,省却运输费用。”

    熊文灿和钱祚徵吃了一惊,钱祚徵失声道:“都督,粮食缺口百万石,饥民至少有七八十万,让七八十万饥民至荆州就食,这个太匪夷所思了!几乎相当于把五分之一个陕西搬到湖广!”

    林纯鸿笑道:“所谓的就食,并不是养活,有个原则必须遵守,要吃饭就得干活!如果有二十万饥民干活,就足以养活七八十万人。”

    钱祚徵忽然想到了叶县铁矿、鲁山煤矿的开发计划,问道:“难道都督准备将陕西饥民安排至叶县和鲁山挖矿?”

    “不纯鸿摇头道,“叶县和鲁山是为河南的饥民准备的。河南饥民比陕西还多,将近百万,也就是说,需要为三十万人找到工作,加上陕西的二十万,总计是五十万!”

    说到这里,林纯鸿伸出手指头,开始盘算家当:“叶县铁矿、鲁山煤矿,一年之内吞下十万劳力没有问题,围绕着这十万劳力,必然出现一些相关的产业,容纳个五万,应该不成问题。”

    “大冶的铜矿、铁矿冶炼也在扩大规模,吞下五万劳力问题不大。”

    “按照工商司的估计,棉纺织业发展迅猛,在荆州境内呈遍地开花之势,即便算上女工,劳力也颇为紧张,两年之内,至少有六万的缺口。”

    “二十六万……还有二十多万的劳力无处安排……”

    林纯鸿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倒想到了一处极度紧缺劳力的地方:吕宋岛、爪哇岛。

    要说,荆州对吕宋岛和爪哇岛的开发一直进展缓慢,无他,合适的劳动力极度紧缺。岛上的种植园主、矿主殚思竭虑,甚至从遥远的非洲买来了黑奴。

    可是,两岛上的土著和黑奴非常懒惰,哪里有勤劳、规矩的中原农民好用?

    就冲这两个大岛,即使吞下百万劳力,也不在话下。只是,这帮饥民十有**宁愿饿死,也不愿意奔赴万里之外的烟波浩渺之处。

    这还真是头痛。

    不过,正所谓有了钱好办事,最终,林纯鸿咬牙道:“从叶县至洛阳,从洛阳至西安、晋城的轨道足足有两千五百多里,现在暂时没有这么多钢铁、木材铺设,但路基可以提前开始铺设。一旦工程院完成了勘探,就可以分段筑基了。哎……就当先养着这二十多万人……”

    旋即,林纯鸿对熊文灿说道:“大濛公回到陕西后,第一要务就是招募饥民。至于如何招募饥民,这里面门道非常多,我会派一些陕西籍小吏至西安协助大濛公。”

    “总之,大濛公要记住了,陕西饥民的第一优先安排之地就是吕宋和爪哇。吕宋岛和爪哇岛绝大部分地方都属于无主之地,若有愿意至两岛者,按人口分以三十亩地……注意了,是人口,不是丁口,无论男女老少都一视同仁。”

    “第二优先安排之地就是广东沿海,可按人口发放大圆。至于不愿意去吕宋、广东者,我会令林纯义安排预备队护送至各地,除了提供口粮外,什么也没有。”

    熊文灿听得头昏眼花,以前在福建、在广东、在朝廷,所做之事多以务虚为主,哪里干过这般实务?

    看着熊文灿露出为难之sè,林纯鸿安慰道:“以大濛公之才,区区小事,自然不在话下。具体实务,可由麾下小吏完成,大濛公只需监督协调即可。大濛公放心,本督会在一个月内派人至西安,先将陕西的架子搭起来,还请大濛公多费点心。”

    熊文灿哪里敢反对,只是拱了拱手,道:“敢不尽心竭力?”

第五百九十一章 金银复合本位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这句俗语用在杨嗣昌、陈奇瑜身上,对他们近期心里状态的刻画可谓入木三分。

    先是范永斗首先从行知学刊中发现了《金本位、银本位利弊之辩》一文,惶恐万分,迅速通报李多义、杨嗣昌和陈奇瑜,预测林纯鸿很可能利用调整金银兑换比的机会打压银票。

    最让范永斗着急上火的是,并不是银票的未来,而是他生意的根基:票据。范永斗的票据,以大圆为计价单位,金票与大圆兑换比的变化,势必给他造成惨重的损失。

    范永斗虽然混迹生意场大半辈子,玩票据也有数年功夫,但他对金融、货币的认识多出自于直觉,并未形成完整的体系。

    显然,范永斗高估了林纯鸿对源丰钱庄票据及朝廷银票的关注度,理所当然地认为林纯鸿此举的目的就在于搞垮银票和源丰票据。

    范永斗如此,李多义、杨嗣昌和陈奇瑜对金融货币的理解还没有他深刻,自然也陷入惶恐之中。

    果然,仅仅过了十数rì,就从荆州传来消息,荆州方面将金票升值,并且疯狂加印金票,大圆如同流水一般流入林纯鸿的金库之中。

    正当四人脸sè灰败地准备接受失败的命运时,他们赫然发现,荆州、江南及广州的金融混乱,对银票和源丰票据的影响微乎其微。银票依然如故,并未出现大规模挤兑cháo。

    四人面面相觑,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为什么。

    如果让林纯鸿来给他们上课,林纯鸿一定会告诉他们:大明各地,如同一块块封闭的经济体,相互之间的联系远没有想象的那么深。近十年来,由于荆州大肆发展水运,致使江南、广州逐步融合,方出现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局面。至于北方,由于交通不便

    政治阻隔,荆州、江南及广州的变化,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会波及北方。

    也就是说,银票、源丰票据迟早会受到金票升值的波及。

    林纯鸿当然不会来给他们上课,也不会如良师益友一般,将道理说透,所以,他们依然蒙在鼓里,还以为钱币的运行规律就是这样。

    杨嗣昌四人终于松了口气,将心放回肚子里,开始着手将银票推广至军队中。

    与此同时,杨嗣昌借着银票获利五六十万大圆的机会,从京营中jīng心挑选出孙应元和周遇吉,令二人率领本部jīng锐千余人,至山东招募士兵,组建羽林军。

    杨嗣昌非常大气,直接给了羽林军两万四千人的编制,并承诺按时足额发放军饷、提供粮草军辎。

    此举,无疑在侵夺曹化淳的权力。曹化淳极力抗争,奈何朱由检将大明中兴的希望寄托在杨嗣昌身上,言听计从,并不理会曹化淳的唧唧歪歪。

    曹化淳郁闷难平,撺掇着高起潜给杨嗣昌下点眼药。

    高起潜与杨嗣昌有过一段蜜月期。只是,大明朝廷开始奋力革新之后,杨嗣昌的权势越来越显赫,引起了整个内廷的高度jǐng惕。高起潜作为内廷重要一员,与杨嗣昌渐行渐远,关系逐渐疏离。

    高起潜随便在朱由检面前扇风点火一番,促使朱由检在羽林军中设置了监军。朱由检对羽林军寄予厚望,自然希望高起潜亲自担任监军,将这股军队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可是,高起潜对八字还没有一撇的羽林军压根看不上眼,略施小计,让朱由检任命陈奎为羽林军监军,为将来埋下了一只伏笔。

    对此,杨嗣昌也无可奈何。毕竟,朱由检作为帝王,自然希望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中,他根本不敢置言,以免给政敌攻击他的口实。

    当孙应元、周遇吉刚刚率本部南下,杨嗣昌又收到了消息,李自成为了对抗即劗即将入陕的绥靖行营,经皇太极首肯后,从蒙古鄂尔多斯部借来六千骑兵。与此同时,皇太极为了拔除朔州这根钉子,纠集了两三万骑兵,对骠骑军施加压力。

    接到这个消息后,杨嗣昌长舒了一口气。虽然他一百个不愿意看到李自成与皇太极勾结在一起,也不愿意看到蒙古骑兵在大明境内纵横驰骋,但相比较李自成和皇太极而言,朝廷目前面临的主要压力还在于林纯鸿。

    现在李自成和皇太极能联合起来对林纯鸿施加压力,抛却个人情感,杨嗣昌还是喜闻乐见的。

    看来,当初将陕西这个麻烦抛给林纯鸿,算是走对了一步棋。

    杨嗣昌的喜悦还未持续两天,又骤然获悉:林纯鸿通过加印金票及出售重工坊,获利两亿多圆!

    两亿!

    相当于大明朝廷七八年的收入!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杨嗣昌差点喷出了鲜血。他殚思竭虑,熬白了头发,躲过了无数的明枪暗箭,方才让银票正式出炉,目前获利不过五六十万圆,而林纯鸿轻轻松松抬一下嘴皮,就获利两亿多!

    两亿对五六十万,谁听到了都会丧失继续前进的信心。

    正当杨嗣昌快要失去信心时,周边的压力也变得越来越大。

    由于金票升值,张彝宪的铸币工坊大圆积压,难以持续以前的盈利神话,致使朱由检的内帑直线下滑。朱由检大怒,责令张彝宪两个月内恢复盈利。

    大环境如此,张彝宪哪有点石成金的本事,只好告之朱由检,由于林纯鸿的金票升值,大圆无人愿意要,往后,恐怕铸币之利难以为继。

    朱由检绝不甘心,将杨嗣昌唤来,看有没有办法阻止金票升值。

    杨嗣昌能有什么办法,哼哼唧唧半天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朱由检不耐烦地将杨嗣昌赶出了宫。

    怀恨在心的曹化淳马上添油加醋地将此情透露出去,试图让朝臣们认定杨嗣昌已经失了圣眷,成了落水狗。

    曹化淳的yīn谋得逞,弹劾杨嗣昌的折子犹如雪花一般飞往朱由检的案台。

    朱由检怒归怒,但对杨嗣昌的信任倒未动摇半分,将折子全部留中。群臣愈战愈勇,继续上折子骂杨嗣昌。

    骂来骂去,朱由检烦不胜烦,将杨嗣昌唤入宫内,令杨嗣昌这段时间收敛点,不要刺激群臣们脆弱的神经,免得给他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朱由检本是好意,但他哪里知道杨嗣昌正处在最为失意的时候?杨嗣昌见朱由检要他收敛点,还以为朱由检革新的理念动摇,不由得万念俱灰,向朱由检递交了辞呈。

    这份辞呈显然是出于真心的,并非政治姿态。

    但朱由检却认为这是政治姿态,认定杨嗣昌在向他施加压力,要求他挡住群臣的狂吠。朱由检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火冒三丈,将杨嗣昌叫来训斥一顿,至于辞职,不许!

    皇帝不许辞职,这份活还得继续干下去。

    杨嗣昌苦恼万分,每rì苦思破局之招。正当他一筹莫展时,忽然接到了杨一仁的拜帖。

    两人的交集并不多,至于亲自上门拜访,更是前所未有之事。杨嗣昌疑疑惑惑地将杨一仁迎入。

    似乎意识到两人之间尴尬的关系,杨一仁直奔主题,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杨一仁表示,朝廷应与荆州建立有效沟通的渠道,任何一方采取动作前,应提前通报对方,以免战略误判,给双方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杨阁老,就拿金票升值一事而言,江陵侯也是迫于压力,并非针对银票。若江陵侯提前将此事通报至杨阁老处,近期的麻烦就可以避免。”

    金票升值并非针对银票?杨嗣昌一百个不相信,脸上露出一丝嗤笑。

    杨一仁情知杨嗣昌不信,接着说道:“而白银则不同,大明境内各处银矿开采规模越来越大,海外流入大明的白银逐年增加。白银本无用之物,仅作为交易之媒介而已,如粮食、布匹等必须之物,增加的速度不及白银,白银自然就在贬值,这也是银贱谷贵的道理。”

    杨嗣昌懂这个道理,见杨一仁没有说出任何新意,脸sè有点冷,甚至有点不耐烦。

    杨一仁接着说道:“至于黄金,产量极低,价值稳定,相比较逐年增加的白银而言,黄金在升值。因此,以黄金作为本金的金票,必然面临升值的压力。江陵侯不得已之下,只好将黄金升值百分之二。”

    道理浅显,事实也摆在那里,只是杨嗣昌以前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问题。他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道:“即便江陵侯没有针对银票之心,事实上却扰乱了大明以大圆为主要交易钱币的秩序。”

    杨嗣昌说的也是事实,杨一仁自然无法否认。杨一仁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也是江陵侯所担心的问题。毕竟,黄金价值虽稳定,但存量极少,相比较大明庞大的货物交易量而言,黄金远远不够。荆州那边曾经估算过,按照大明货物交易的规模,足足需要二十亿圆,而且每年还以百分之十五的速度递增。若大明全部以金票作为交易钱币,即便本金率只有一成,也需要两千万两黄金,现在大明哪有这么多黄金?”

    杨嗣昌又点头表示认可,问道:“江陵侯准备采用什么办法解决?”

    杨一仁慨然道:“采用金银复合本位制!”

第五百九十二章 钱秉镫

    杨一仁对货币、金融的了解极为有限,与杨嗣昌的交流只能嘎然而止。

    杨嗣昌、杨一仁非技术小吏,所长皆在于总揽全局。因此,对钱钞认识上达成了哪些共识,杨嗣昌和杨一仁并不看重,双方唯一在意的是,此次交流所蕴含的政治涵义。

    杨一仁率先向杨嗣昌通报荆州yù采用金银复合本位制,表现出建立沟通渠道的诚意。杨嗣昌也认为,建立沟通渠道对朝廷有利。毕竟,荆州方面有杨一仁、包哲东在朝,又有无孔不入的情报体系,朝廷的事情瞒不过林纯鸿。而荆州则相对封闭,朝廷很难获悉林纯鸿的确切动向。

    建立沟通渠道后,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扭转这种不利态势。

    杨嗣昌、杨一仁迅速达成了意向,至于如何沟通,则没有深谈。末了,杨一仁告知杨嗣昌,近期,钱秉镫将赴京,就金银复合本位制一事进行技术沟通。

    此事涉及银票、金票之命运,杨嗣昌当然不敢马虎,令范永斗负责接待钱秉镫。

    自朝廷依托范永斗发行银票后,杨嗣昌给了他一个正五品奉议大夫的散介,算是拥有了官身。而钱秉镫虽无官身,却拥有举人功名,又是荆州集团中的高层之一。两相比较之下,范永斗以七十岁高龄,率先向钱秉镫行礼。

    两人见礼已毕,钱秉镫向范永斗赠送了八本行知书堂经济学专著,其中就包括钱秉镫的著作《钱钞议》。(注:钱秉镫,字幻光,真实历史上,曾著《钱钞议》,阐述钱钞的本质。)范永斗如获至宝,恭恭敬敬地将年龄仅仅只有他孙子大小的钱秉镫迎入密室。

    行家对里手,说起话来自然毫无障碍,两人迅速在诸多方面达成了一致。如:白银贬值,黄金升值人力无法阻挡;大明的现实,单

    采用银本位或金本位,一则不现实,二则风险相当大,很可能给整个大明带来灭顶之灾;最能规避风险的,则是采用金银复合本位制。

    但是,在金银兑换比是否浮动上,两人产生了分歧。

    “有事实为证:江陵侯将金票升值百分之三,引起了荆州、江南和广州的剧烈动荡,后来不得已之下,又强行将金票贬值,涉及大明根本的钱钞之法,却被荆州弄得形同儿戏,致使民间商家百姓不知所措,多数人损失惨重。与其半年折腾一次,还不如一次到位,长期保持金银兑换比的稳定!”

    范永斗似乎没有意识到钱秉镫的年龄,与钱秉镫争得脸红脖子粗,旗帜鲜明地斥责林纯鸿胡乱折腾。

    涉及到实务,钱秉镫也丝毫没有尊重老人的意思,尖刻地反驳道:“那范大夫认为兑换比是多少比较合适?”

    范永斗瞠目结舌,不知如何作答。按照范永斗的直觉,他认为金银兑换比的正常值在十五左右,但这仅仅只是直觉,没有任何数据支撑。闲聊时,自然可以随口说出,不必承担什么责任,与钱秉镫这样的专业人士可不能胡言乱语,那是非常丢脸的事。

    钱秉镫的问话,直接击中的范永斗的要害,见范永斗沉默,钱秉镫说道:“大明的黄金、白银产量,从海外流入大明的白银、黄金量,根本无法估测,若要长期固定金银兑换比,必然背离现实,出现劣币驱逐良币的结果,最终还是得调整。所以,金银兑换比得浮动。至于兑换比浮动会带来秩序混乱,这个只是暂时的,慢慢地,商家和百姓就会习惯这点。”

    钱秉镫的话虽然无法辩驳,但范永斗总觉得不妥,又不知不妥之处在什么地方。默然半晌,范永斗灵光一闪,问道:“难道以后的兑换比都由荆州来定?”

    问完,范永斗就后悔了。这个问题就是废话,范永斗虸斗虽不知荆州那边到底储存了多少黄金,但可以估计数量绝对庞大。在荆州拥有大量黄金的情况下,别人就是定了兑换比,又有何用?

    果然,钱秉镫笑而不答。

    紧接着,两人转入金银复本位制的商谈中。

    “崇祯八年以前,黄金的货币作用非常弱。八年以后,黄金才以金票的形式进入流通领域。若采用金银复本位,金银则可以按兑换比zì yóu兑换。但是,目前金票与黄金挂钩,银票与大圆挂钩,金票与银票又互不承认,非得经过大圆进行兑换,这太麻烦了。我认为,若采用金银复合本位,金票和银票完全可以统一起来,作为一套钱钞发行,之间也可以互相兑换,这样会方便许多。”

    钱秉镫的话,让范永斗的呼吸骤然变粗,心脏也如打鼓一般,咚咚地几乎跳出胸膛。

    若真如钱秉镫所说,荆州和朝廷方面允许金票银票可互相兑换,那么对于银票而言,简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银票可以轻易地打入荆州、江南、广州等经济繁荣之地。朝廷可以轻易地得到大笔收入,千万?一亿?

    似乎意料到范永斗会激动莫名,钱秉镫停顿下来,给了范永斗冷静的时间。

    果然,范永斗稍稍激动片刻,便想到了一些cāo作上的难处,马上冷静下来,说道:“说起来容易,cāo作起来非常困难。”

    钱秉镫点头道:“的确。目前běi jīng和荆州几乎没什么交往,更谈不上协同一致。若冒然让金票银票互相兑换,则会出现朝廷拼命印制银票,由荆州承受巨大损失的情况,或者荆州拼命印制金票,由běi jīng承受巨大损失。最终的结局必然是金票银票如同废纸,无人敢要。”

    范永斗点了点头。迟疑片刻,问道:“幻光先生的意思是双方约定印制额度?”

    钱秉镫笑道:“我们暂时不谈如何解决,先把问题摆出来再说。”

    “这样也好。”

    “还有,金票和银票都有一定的本金率,印制金票银票显然能轻易获取重利。无论是荆州,还是běi jīng,都有尽量多印钱钞的冲动。然而,大明所需要的钱钞总额摆在那里,冒然多印,最终的结果依然是钱钞过多,造成钱钞大幅度贬值的局面。”

    这点,范永斗也认同,他思索片刻,总结道:“说来说去就是两个问题,一个是每年需要印制多少,第二个就是běi jīng和荆州各占多少份额。”

    钱秉镫笑道:“实质上还有第三个问题,双方约定上述问题后,如何保证对方不破坏约定。”

    “这个……”

    范永斗只觉得金票和银票互相兑换的前景极其渺茫。荆州和běi jīng,天然就是仇敌,之间的矛盾很难调和,更别谈互相监督,协作做一些事情。

    不过,范永斗见钱秉镫自信满满,狐疑地问道:“难道荆州方面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钱秉镫点头道:“的确,江陵侯打算,与běi jīng合作设立一家机构,负责确定本金率、印制发行金票银票、管理储备金等等。”

    范永斗大吃一惊,失声道:“合作?这可能吗?”

    钱秉镫道:“事在人为,没有什么可能不可能的。单纯从解决当前混乱的钱钞法而言,这种办法是不是当前最好的办法?”

    一句“事在人为”,不由得让范永斗心惊胆颤。荆州要逼朝廷答应这个方案,手段花招多得很,也就是说,围绕着设立这家机构,双方就是爆发大规模冲突,也不是不可能。

    钱秉镫接着说道:“荆州的意思是,这个机构成立十一人的管委会,十一人管委会中设置一名总管,任何大的决策,比如调整本金率、调整金银兑换比等,皆由十一人投票决定,一人一票。能进入管委会的个人,必须jīng通经济学、钱钞法等基础知识,并有三年以上的钱庄工作经验。”

    范永斗脸sè灰败,按照钱秉镫的说法,恐怕朝廷难以找到一人进入管委会,这样的管委会,还不是林纯鸿说了算?

    钱秉镫丝毫不管范永斗的感受,接着说道:“当然这家机构利润必然丰厚,至于金票银票统一后,běi jīng和荆州如何分利润,基本原则就是按照所出本金的多少折算利润。”

    钱秉镫拿出一份厚厚的方案,摆在了桌子上,说道:“具体细节,我已经在方案中详细列举,还请范大夫指正。当然,若能得到杨阁老的斧正,那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末了,钱秉镫又加了一句:“江陵侯对这份方案可是非常满意,也充满了期待,希望běi jīng这边不要让江陵侯失望。”

    说完,钱秉镫告辞而去,留下了失魂落魄的范永斗。

    钱秉镫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白,林纯鸿将不惜一切代价推动这家机构的设立!

    当范永斗将方案呈至陈奇瑜和杨嗣昌面前后,杨嗣昌和陈奇瑜一边看,一边询问范永斗,足足用了两个时辰,方才将方案看完。

    看完后,杨嗣昌长叹道:“若真按照方案实行,银票不废而废,朝廷虽能获得远比现在丰厚的利润,却永远失去了钱钞发行权,这点,绝不能答应!”

    陈奇瑜的看法与杨嗣昌一致,不过,他考虑到了即将到来的困难局面,问道:“林纯鸿会采用什么方式来逼我们答应?”

    杨嗣昌慨然道:“不管什么方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接招就是!”

第五百九十三章 货币战前奏

    杨嗣昌上面还有朱由检,此事还得向朱由检汇报。

    这个流程,显然不符合常规。林纯鸿不愿意闹得满城风雨,只希望杨嗣昌、朱由检极少数人知悉,无任何奏章之类的玩意。杨嗣昌也有这个打算,遂趁着朱由检召见的时机,将方案递到了朱由检的手中。

    此方案涉及jīng深的金融、货币知识,没有相当的经济学常识,很难看得懂,就连杨嗣昌和陈奇瑜也看得云里雾里,在范永斗的详细解说下,方才明白。

    朱由检显然看不懂,直接翻到了利益分润一项。

    方案里写得非常清楚,大明现在流通的金票、大圆,合计大约十七亿五千万圆,铜钱数额甚少,连两千万圆都不到,总共合计十七点七亿圆。按照往年的经验,大明的交易额以每年百分之十五的速度递增,崇祯十二年需要增发的钱钞大约两点六亿圆。

    方案拟定,本金率按照四成计,běi jīng分润百分之五,即běi jīng只需要拿出五百二十万本金,就可以拿到一千三百万圆的银票。一来一去,预计崇祯十二年,běi jīng可获得七百八十万圆。

    朱由检大为心动,一年可获得七百多万,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要是朝廷有这笔钱,收入上涨三分之一!

    看着朱由检眼睛里冒星星,杨嗣昌不由得大跌眼镜,心里哀叹:包括皇上在内,朝中几人能明白钱币发行中的弯弯道道?

    杨嗣昌无法,只好咬着牙劝说道:“皇上,印制金票银票并不总是赚钱的事。万一新设机构决定,本金率由四成上升至五成,若按照总货币量二十亿圆算,则需要拿出两亿圆的真金白银来作为本金,按照百分之五的份额算的话,朝廷就要拿出一千万圆的真金白银。”

    朱由检瞠目结舌,不可思议地问道

    :“新设机构动一下嘴皮,朝廷就要把一半的收入交予它?”

    朱由检一下子火冒三丈,怒道:“这算什么事!林纯鸿处心积虑地想谋夺朝廷的权力?”

    杨嗣昌觉得自己在钱钞的了解上已经够白痴了,哪想到朱由检比他更白痴,左右两个极端互相摇摆。他只觉得自己的脑力不够用,硬着头皮说道:“皇上,这不是简单的动一下嘴皮的事。新设机构也要根据大明的实际情况来决定本金率为多少,增发多少钱钞,就拿户部的钞纸局来说,印多少银票,还是由朝廷根据实际情况来定。”

    朱由检这才明白,新设机构的管委会才是真正凌驾于朝廷之上的权力机关。

    于是,朱由检重新翻到前面,重点看管委会的运行组织规则。

    看了半天,朱由检忽然冷笑道:“十一人的管委会,荆州指定九人,朝廷反而只能指定两人,做他的chūn秋美梦!”

    “此事免谈!”

    朱由检迅速做了决定。

    ……

    杨嗣昌出宫后,令范永斗告知钱秉镫,朝廷不同意此方案。

    钱秉镫似乎早已意料到这一切,一点也不显得沮丧,反而振振有辞地对问范永斗:“统一钱钞发行之权,势在必行,江陵侯已经下定了决心。běi jīng到底对哪些条款不满,还请详细列举。”

    范永斗哪里敢说朝廷忌讳荆州抢夺朝廷大权?所以,他也哼哼唧唧地说不出所以然。

    钱秉镫变sè道:“若běi jīng真的是全盘不满,还请出台新的方案,我们可以在新的方案基础上谈。现在běi jīng什么都不愿意谈,这哪里是解决问题的态度?”

    范永斗打心里认为钱秉镫说得对,但他哪有什么权力置言,只得小心地措辞,安抚钱秉镫。旋即,将钱秉镫话传达至杨嗣昌耳中。

    杨嗣昌听到以běi jīng制定的方案谈判后,倒是砰然心动,连忙将陈奇瑜、李多义等人唤来唤来,一同商议此事。

    四人议来议去,皆认为,对大明而言,统一钱钞发行权势在必行,关键的问题在于是由朝廷来主导还是由荆州来主导。

    陈奇瑜道:“单单就钱钞发行来看,荆州就如孔武有力的壮汉,朝廷顶多算蹒跚学步的婴孩。在这样的情况下,朝廷来主导几乎不可能。既然无法主导,能争夺到四成以上的决策权,也是可以接受的。本官认为,不如借机出台方案,与荆州争夺一番,即便最终不成,也可以在相当程度上安抚林纯鸿,免得他走极端。”

    杨嗣昌默然半晌,道:“皇上和朝臣始终是绕不过去的坎!”

    陈奇瑜思索良久,长叹了一口气,道:“杨阁老说得有理。就本官来看,此责不必由杨阁老担着,干脆上一份奏折,将荆州的方案公之于众,先把水搅浑。以后林纯鸿真要报复,也无法将矛头指向杨阁老,杨阁老承担的压力要小得多。”

    杨嗣昌推演一遍后,点头允可。

    《新设大明银行议》经户部一主事上奏后,朝廷一下子陷入了沉静之中。朝臣们第一次发现,居然还有奏章让他们看不懂,什么管委会、什么统一发行权、什么本金率,无不让他们看得云里雾里。

    以后金票、银票都统一称为明币?明币是什么东西?冥币?胡闹!既难听,又不吉利,晦气!

    明币、大圆、铜钱构成大明的流通货币,相互之间可zì yóu兑换,由大明银行储备足够的黄金和大圆,非紧急情况下,黄金不得进入流通领域。为何大圆可以流通,黄金不能呢?

    大明银行设在荆州?那还能称为大明银行?干脆叫荆州银行得了!

    ……

    既然看不懂,哪里能实行?于是,朝臣们几乎一边倒地反对此议。杨嗣昌的内阁顺利地进行票拟,建议搁置新设大明银行之奏议。

    朱由检也毫不犹豫地在票拟上批红。

    自此,钱秉镫与朝廷的沟通宣告失败,钱秉镫起程返回荆州。

    钱秉镫初一离开běi jīng,杨嗣昌、陈奇瑜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一场波及全国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邦泰钱庄在běi jīng,山东的临清、德州、聊城及山西的沁水、朔州、大同有分号,林纯鸿要在北方搅风搅雨,必然从这些钱庄开始。所以,这些分号理所当然地受到了杨嗣昌的重点关注。

    同时,杨嗣昌还向朱由检预jǐng,朱由检也令东厂、锦衣卫重点关注这些分号。

    杨嗣昌觉得自己的动作已经够快了,但相比较běi jīng的邦泰钱庄分号,动作还是慢了不少,仅仅在钱秉镫离开běi jīng的当晚,分号的动作就已经开始了。

    显然,钱秉镫意料到了这一切,已经做好了货币战的准备,并在离开běi jīng时下达了开战指令。

    běi jīng几乎是纯消费型城市,全靠全国各地供养。即便如此,庞大的人口、往来频繁的人流使得běi jīng异常繁荣,资金的流动异常频繁。自邦泰钱庄在běi jīng设立分号始,为了避免刺激朝廷,给朝廷留一份脸面,分号行事异常低调,一直闷头发大财。

    鉴于荆州与朝廷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běi jīng的高官、百姓惟恐朝廷一夜之间取缔邦泰钱庄běi jīng分号,他们与běi jīng分号的生意仅限于短期往来。

    北边的信息闭塞,没有报纸这样发达的传媒,消息基本靠人传人,所以,荆州上调金银兑换比,北方绝大多数人还不知。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荆州在调整金银兑换比时,遗忘了北方的七大分号,七大分号的金银兑换比,依然是十比一。

    钱秉镫在离开běi jīng的当晚,běi jīng分号在店门口竖立了一个巨大的牌子,告知大众,明rì辰时营业时,十点二个大圆,兑换一两面额的金票。

    消息一经传开,手里捏着金票的商家和高官无不大喜。正所谓坐在家里,手里的钱财突然涨了百分之二,这种喜悦,难以言表。

    有人喜悦,旁边自然有人嫉妒。毕竟,金票升值,相对而言,银票或者大圆就在贬值,这个道理,百姓们还是懂的。至少,店里的掌柜看到金票后,便喜笑颜开,看到顾客拿出的是银票或者大圆,脸上便蒙上一层寒霜。

    不过,绝大多数富商、高官还在犹豫。从金票陡然升值来看,以后的兑换比不会像以前一样保持稳定,很可能上涨或者下跌,他们又看不懂长期的趋势,只好按兵不动。

    聪明人哪里都有,jīng通货币流通的人才虽然凤毛麟角,但并不代表没有。他们一眼就看出,以黄金为本金的金票十有**会升值。至于朝廷有可能查封邦泰钱庄běi jīng分号的担忧,则纯属多余。毕竟,邦泰钱庄遍布天下,朝廷关停了běi jīng分号,自己不会跑到荆州去兑换?

    于是,极少数豪商、高官将手头的银票和大圆一子不剩地全部兑换成金票。

    即便这些豪商和高官做得极为隐蔽,但架不住有心人的密切关注,消息迅速传了出去,一部分豪商、高官开始动心。

    正在此时,běi jīng的大街小巷突然冒出了一些流言:自崇祯七年大规模开海以来,大明利用手头的丝绸、瓷器换取了大量的白银,大明境内的白银迅速增多,长期看,还会持续增加。而黄金则增加不多,市面上几乎难以找到黄金的踪迹,因此,从长远看,以黄金为本金的金票还将持续升值!

    流言流传多rì,豪商、高官们细细一想,实情果然如此。于是,这帮人如同疯了一般,将手头的银票全部兑换成大圆,然后拉着大圆至邦泰钱庄běi jīng分号兑换成金票。

    大明史上,第一次货币战,终于拉开了序幕。

第五百九十四章 江南的诉求

    银票自发行以来,终于迎来了最困难的局面。ww..co ..

    原本,银票已经风靡běi jīng,正逐步往山东、山西、北直隶扩散,势头还不错,连孙应元和周遇吉南下时,手头携带的也是银票。可是金票的骤然升值,致使源丰钱庄人满为患,全是将手头银票换成大圆的人。

    银票发行总额不过两百五十万圆,并且本金率足够高,达到八成。如此高的本金率,抗风险能力自然非同一般。杨嗣昌不相信民间连五十万圆的银票都无法保留,令范永斗放开手脚兑换。

    果然,当兑换额达到一百八十多万圆时,前来兑换大圆的人越来越少,最终恢复了正常。甚至还出现了大圆回流的迹象。

    杨嗣昌、范永斗放开手脚兑换,无意之间为银票赢得了声誉,无论是商家,还是百姓,对银票的信心陡然上升。

    与此同时,大街小巷中甚至还出现了流言,说金票的本金率才三成,若是大家都去挤兑,金票会立即崩溃,成为一钱不值的废纸。

    流言来自何处,不问可知。不过,商家和百姓听到流言后,心里虽疑惑,却丝毫没有减轻他们对金票的追捧,毕竟,邦泰钱庄对于兑换也是来者不拒,从未听说过真金实银不够的情况出现。

    于是,金票和银票的争端,逐渐降温,开始恢复正常。

    直觉告诉杨嗣昌、陈奇瑜,林纯鸿的手段绝不止这一点,但银票抗住了金票的第一波冲击,而且赢得了宝贵的信誉,无论怎么看,都算得上喜事一件。

    杨嗣昌、陈奇瑜信心满满,决定先在蓟辽一线用银票来发放军饷。

    以前的军饷,都是用大圆或者铜钱来发放,现在正好将大圆和铜钱作为本金,而用银票来取而代之,cāo作起来并不难。

    当杨嗣昌、陈奇瑜提心吊胆地盯着荆州,逐步扩大银票的使用范围时,钱秉镫也回到了荆州。

    钱秉镫满以为林纯鸿会立即下达命令狙击银票,哪想到,林纯鸿一直按兵不动,似乎已经遗忘了这件事情。

    至于北方的钱庄调整兑换比一事,怎么看都像是走既定流程,一点针对银票的意思都没有。

    钱秉镫疑惑不解,前往星拱楼求见林纯鸿,询问原因。

    得知钱秉镫的来意后,林纯鸿大笑道:“为什么要狙击银票?朝廷里都是一些死脑筋,正好用银票给他们洗洗脑。”

    钱秉镫愕然,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再说,银票迟早要统一为明币……你的方案中,为何要叫明币?太难听了!下次修改方案时,改为华夏币!”

    “诺!”

    林纯鸿点头笑道:“既然要统一为华夏币,银票流通的范围越广,对华夏币的推广越有利。”

    钱秉镫急道:“不狙击银票,不给朝廷施加压力,何谈统一为华夏币?”

    “狙击银票?”林纯鸿不屑地说道:“区区几百万圆的发行量,值得我们去专门应付?再说,杨嗣昌、陈奇瑜把本金率搞得这么高,我们无论采用什么策略,都无法把银票打死!你放心,我们的方案会有人支持的,犯不着我们冲在前面。”

    “谁会支持?”

    林纯鸿指了指东边,道:“本督估计,江南人快坐不住了!”

    ……

    崇祯十一年十月初二,荆州所控各大报纸皆全文刊发《新设大明银行之议》。该文与钱秉镫交予范永斗的方案仅仅只有一点区别,就是将明币改为了华夏币。

    此文一经发布,在荆州、广东等地引起了轰动。荆州、广东等地经历了钱庄多年的熏陶,懂货币道理的人不少。一些大的商家早就觉得大明货币体系混乱,给生意带来了不少麻烦。一些商家雇佣的枪手公然在报纸上撰文叫嚣:干脆禁止大圆和铜钱流通,将华夏币作为大明唯一的合法货币。

    屁股决定脑袋,这帮商家在商言商,恨不得明天就统一货币体系,至于由谁来主导货币发行,和他们关系不大,他们也懒得去管。

    对于江南而言,这篇文章引起的反应就有点五花八门了。

    走南闯北的商家,自然希望大明能统一货币体系,并且拥有靠谱的管理机构,保持货币大致上的稳定,对货币的投放量进行严格管理。除了这个共同需求以外,按照与荆州关系的远近,他们的态度也有所区别。

    对于如贾思宜一般干脆投入荆州怀抱的商家而言,他们认为荆州经济实力雄厚,管理上更为严格科学,管理人员更为专业,远比朝廷那帮啥都不懂的官僚靠谱,自然希望货币体系由荆州来主导,坚决反对朝廷掺合。

    至于如王大俊一般态度中立的商家们,也觉得由荆州来主导比朝廷靠谱,只是心理上难以接受荆州来领导全国,他们希冀江南的商家能拥有自己的话语权。

    第三类商家,以棉布商人居多,他们因为荆州激烈的竞争而损失惨重,心里比较厌恶荆州,根本无法接受荆州主导货币体系。

    从人数上而言,第一类和第二类商人并不多,大多数都是中立者。

    一时之间,他们纷纷在报纸上发表文章,或支持,或反对,或提出各种建议,江南舆论界再一次被引爆,热闹非凡。

    这些情况,瞿式耜、张溥等东林党、复社成员自然看在眼里。

    瞿式耜、张溥这类人对货币学并不怎么jīng通,看到这篇文章后,自然有点摸不着头脑。好在这帮人都是饱学之士,智商不是一般地高,他们马上从市面上购买了一些相关书籍,连夜苦读之下,终于弄明白了文章所说的意思。

    至于他们的理解有多深刻,就不得而知了。

    在弄明白意思之后,他们的心里充满了苦涩。

    仅从经济实力而言,湖广以北在高速发展十年后,无论生活水平还是总体财富上,都赶不上江南的水平。有好事者曾估算过,将广东的海贸以及荆州所控地区的总和加起来,差不多与江南地区相当。

    从人文和思想上来看,江南地区执全国之牛耳,没有哪个地方能比得上江南人杰地灵。然而,现在这一地位遭到了荆州的挑战。尤其在上一次大战中,荆州另辟蹊径,将整个江南搞得灰头土脸,本地区差不多有两成以上的士子开始追捧荆州的行知书堂。

    这些,是骄傲的江南士子和豪强难以接受的。

    在瞿式耜、张溥等人心目中,这些年江南可谓江河rì下。一方面,自天启年间开始,东林党遭到毁灭xìng打击,江南豪强借助东林党增强朝政话语权的努力遭到重大挫折。崇祯初年,江南势力之间厮杀不断,在朝政的话语权上进一步式微,以至于现在朱由检以山西陈醋为基础,构建大明的货币体系。

    另一方面,江南遭到了荆州势力竞争,无论从经济上,还是从文化思想上,皆失去了全国领先的地位,甚至本地也遭到了荆州的侵蚀。

    新设大明银行之奏议,完全不关江南人什么事,一切由荆州和朝廷说了算,这让江南势力情何以堪!

    正当瞿式耜、张溥长吁短叹之时,扬州时报上忽然刊载了黄宗羲的一篇文章,黄宗羲对设立大明银行大加赞赏,认为此构想可以理顺大明混乱的货币体系,为凝聚事实上四分五裂的大明提供了一个契机。但是,黄宗羲大力抨击了管委会成员的构成,他认为,若管委会由十一人构成,那么,主席可由朝廷任命,再按照钱庄发展的程度,可由湖广指定四人,南直隶、浙江、江西、山西、福建、广东各指定一人。

    黄宗羲的建议,既考虑了经济的发展程度,又照顾了荆州在货币方面一家独大的局面,显然经过了深思熟虑,具有一定的可cāo作xìng。

    同时,正如林纯鸿看到这条建议后所说的:“大明的地方势力,正在蓬勃兴起。”

    一石激起千层浪,瞿式耜、张溥等人砰然心动,所有的人无不意识到,若真要新设大明银行,大明银行管委会如何设置,将是斗争的焦点。

    一时间,关于管委会如何构成的设想如同雨后chūn笋般冒了出来,有的建议各省分别指派一人,有的力主:甭管人员来自何省,但其本身必须jīng通货币和经济学,要经过一系列严格的筛选和认证……

    总之,由于掺杂了各种政治企图,各种建议五花八门,奇特无比。

    各大报纸,热闹万分,士子们、豪商们,无不热衷于议论大明银行,开创了华夏史上民间议政的先河。

    慢慢地,舆论逐渐达成了共识:大明银行必须设立,管委会的权力必须由各地分润。

    舆论界几乎一边倒地反对荆州提出的管委会设置方案,瞿式耜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正当他怡然自得,觉得出了一口恶气之时,忽然接到了张溥和王大俊的拜帖。

    张溥的拜帖,或者说王大俊的拜帖,一点都不奇怪,奇怪的是王大俊和张溥一同递交了拜帖。

    两人在合谋什么事情?瞿式耜狐疑不定地将两人迎入西厢厅。

第五百九十五章 串联

    新设大明银行的奏议传至安平,郑芝龙也坐不住了。

    崇祯十年、十一年,对郑芝龙可谓喜事连连。先是占据棉兰老岛,顺利占据西北角的大型金矿、铜矿;紧接着,以优势兵力合围宿雾岛的西班牙残余舰队,将西班牙势力彻底从南洋驱逐;然后,他梦寐以求的三层甲板战舰下水,迅速形成战斗力。

    有了两艘三层甲板战舰,郑芝龙底气甚足,将矛头指向了近在咫尺的荷兰人。果然,一番争斗后,郑芝龙彻底将荷兰人驱逐出南洋,掌握了一半的香料来源。

    经历两年的奋战,郑芝龙的经济实力和舰队实力皆上了一个档次。

    然而,郑芝龙相当清醒,他知道,之所以能将郑氏集团推向一个新的高峰,无非就是把握住了林纯鸿将焦点集中于大陆,对海洋实施收缩战略的时机。

    一旦林纯鸿重新将目光聚焦于海洋,他仍然没有实力与林纯鸿相抗。

    从经济上而言,除了rì本外,几乎所有的货源及市场都控制在林纯鸿手中,就连与西洋人贸易的通道,也被林纯鸿卡得死死的,一旦林纯鸿对他不满,随时都可以斩断他的商贸通道。

    从技术上而言,更是如此。

    海军舰队是吞金兽,更是各种前沿技术的试金石。就拿铸炮来说,经过长期的努力,郑芝龙的工匠们掌握了重炮铸造法,能够铸造从十斤到六十斤的各型重炮。不过,铸造重炮的前提条件是从林纯鸿的广州炼钢工坊中获取足够的jīng钢。

    这种jīng钢,除了林纯鸿和西洋人外,无人能提供。

    于是,郑芝龙非常郁闷地发现,棉兰老岛辛辛苦苦地挖出的黄金,全部用来买jīng钢还不够。

    不过,为了梦寐以求的三层甲板战舰,郑芝龙忍了,从广州购买了大量的jīng钢,铸造各型重炮,建造三层甲板战舰及对既有战舰进行改造。

    也就是说,郑芝龙的强大,是建立在林纯鸿默许的基础上。

    所以,他的眼睛始终盯着荆州,惟恐荆州战略突然转向,打他个措手不及。

    与此同时,郑芝龙一直苦思破局之策,以求有朝一rì摆脱林纯鸿对他的羁绊。

    当山东之战结束后,江南与林纯鸿之间重新燃起战火时,郑芝龙一度看到了希望。于是,他立即派遣郑鸿逵至江南,与瞿式耜、堵胤锡、史可法串联,以图在货源及市场上打开一个缺口,改变受制于林纯鸿的局面。

    崇祯七年之前,由于大明对海贸或多或少的排斥,江南的货物进出直接出海面临着极大的风险,一般都通过江西转运至福建沿海。这样做成本极高,但对于郑芝龙而言,显然极其有利,他可以一家独揽海外贸易。

    然而,自从林纯鸿在广东强势崛起,在江南遍设直通海外的货栈后,海贸找到了一条便捷的通道,成本大幅度下降。顺带着,郑芝龙在海贸上的地位一落千丈,成了边缘化势力,必须仰仗林纯鸿的施舍吃点残羹冷炙。

    按照郑芝龙的想法,必须从江南抢占部分货物来源渠道或者市场,方有与林纯鸿一抗的可能。他想出的办法就是依托江南本地豪强,建立不受林纯鸿控制的货栈和海港。

    他的想法,得到了瞿式耜、史可法的支持,并倾注了极大的热情帮助他。

    经过了详细的筹划后,郑芝龙在宁波的第一家货栈正准备开业之时,他忽然接到消息,林纯鸿的东洋舰队悍然开赴长崎,炮轰长崎繁华之地,致使rì本人死伤无数。另外,西洋舰队八艘三层甲板战舰云集台湾海峡,有切断福建与台湾岛、棉兰老岛联系之势。

    郑芝龙一下子认怂了,马上单方面断绝了与瞿式耜、史可法的合作,让宁波货栈胎死腹中。

    瞿式耜、史可法气得破口大骂,却又无可奈何。

    郑芝龙的一小步尝试,遭到了彻底失败,他终于认识到,任何试图在大陆上拓展生存空间的企图,都会遭到林纯鸿无情的打击,于是,他不得不把全部jīng力投入至经营南洋上。

    更让他愤懑yù吐血的是,林纯鸿宣布,将在上海和广州一口气建造六艘三层甲板战舰!

    郑芝龙有点灰心丧气,正当他一筹莫展时,他看到了大明银行这个新鲜玩意,而且还注意到,黄宗羲建议福建也占一个名额。

    虽然郑芝龙对货币这玩意了解不多,但他还是知道,林纯鸿通过金票、票据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从他这里,从江南,乃至从大明全国收刮了无数的真金实银!

    郑芝龙甚至认为,正是有了金票、票据这些玩意,林纯鸿方有实力一枝独秀,以一己之力独抗朝廷、江南等诸多势力,而且还将朝廷、江南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若黄宗羲的设想能变成现实,那么,林纯鸿对大明货币的控制权将削弱。任何能削弱林纯鸿实力的事情,他都会拥护。

    更何况,通过福建的一个名额,他将得到在陆地上梦寐以求的话语权!

    郑芝龙一下子活泛起来,想来想去,他令郑鸿逵至江南去拜访堵胤锡,探探史可法、瞿式耜的口风,若时机成熟,可表明支持黄宗羲建议的态度。

    郑鸿逵顺利见到了堵胤锡。

    堵胤锡知道郑鸿逵的来意后,不由得感慨万千:若论对政治变局的敏感xìng,史可法、瞿式耜、张溥不及郑芝龙远矣!

    摆明了对江南极其有利之事,史可法、张溥和瞿式耜居然按兵不动,只管站在一边看热闹,没有一点中流击水的豪情和主动xìng。

    堵胤锡认为,江南如郑芝龙的dú lì势力一般,也应该以设立大明银行为契机,削弱林纯鸿对货币的控制权,获得江南在朝政中的话语权!

    当堵胤锡向史可法点明了设立大明银行中蕴含的机会后,史可法大感兴趣,令堵胤锡与郑鸿逵一道至常熟探听瞿式耜的口风。

    堵胤锡和郑鸿逵递上拜帖后,迅速获知,张溥和王大俊行动比他们快乐一步,抵达常熟已经一天了。

    于是,瞿式耜的西厢厅内又多了两个人。

    五个人,身份背景皆不一样。瞿式耜代表着东林党的在野势力,这股势力不被朱由检所待见,被周延儒、温体仁等人赶下台。

    堵胤锡代表着史可法,也就是代表着东林党的掌权势力。东林党在经历了天启年间的惨烈屠杀、崇祯年间温体仁的打压后,业已式微。不过,这种式微仅仅相比较极盛时而言,东林党在地方高官中,依然拥有非同一般的影响,史可法就是其中之一。

    郑鸿逵不用多说,代表着郑芝龙的势力。

    王大俊代表着江南地区豪商,张溥则代表着江南地区积极应考的士子。

    仔细寻思,五人又有共通之处:均强烈要求江南、福建等地方拥有足够的话语权。

    从一开始,五人便即达成共识,这是增强江南、福建地方势力的绝佳机会。但是,在讨论至是否由荆州主导大明银行时,发行了严重分歧。

    王大俊想来想去,沉吟道:“若不让荆州主导大明银行,所谓的大明银行只能是水中花镜中月。若真如此,我等五人也不必再议。”

    王大俊的想法,得到了郑鸿逵的赞同。郑鸿逵道:“林纯鸿费心费力地折腾出这一出,肯定想着捞到足够的好处。目前看来,除了能得到本该属于朝廷的权力外,还能让朝廷的银票胎死腹中,得不到这两点好处,我觉得他不会轻易设立大明银行。”

    王大俊和郑鸿逵的态度激怒了瞿式耜。

    这些人当中,就属瞿式耜最为厌恨林纯鸿。两人最初见面时,林纯鸿不过山野一村夫,而瞿式耜虽然失去了朝廷的官位,但在士林中享有崇高的地位。时至今rì,两人调了个,林纯鸿成为大明最有权势的人之一,而他瞿式耜几乎成了落水狗。

    不谈当初温体仁和林纯鸿合谋,让钱谦益和瞿式耜师徒差点掉了脑袋,也不必说两人勾心斗角斗了这么多年,仅从两人地位的变迁,瞿式耜就咽不下这口气。

    瞿式耜颇为生硬地说道:“难道我们要为林纯鸿做嫁衣?林纯鸿对我们的欺负还不多吗?大明银行设立,则意味着林纯鸿可以抛开朝廷,按照他的想法设立统领全国的机构!如果瞿某所料不差,大明银行若真让林纯鸿主导,紧接着,就应该是大明都督府、大明中书府、大明监察府!”

    瞿式耜虽然说得是气话,却让张溥和堵胤锡悚然一惊,心里皆冒出一个想法:难道林纯鸿真的在步步为营,准备做大明的曹cāo?

    若真为此,诚为可惧也!

    王大俊和郑鸿逵的政治敏感xìng显然不如张溥和堵胤锡,还没有明白瞿式耜的忧虑之处。

    王大俊苦口婆心地劝道:“起田公,钱钞这玩意,现实的情况就是被林纯鸿独掌,无论我们是否愿意看到这点。当前,无论是江南,还是福建,在钱钞上皆被林纯鸿所左右,无一丝决策之权。朝廷现在弄出了银票,就冲银票不到五百万的发行量,迟早也会被林纯鸿搞死。与其如此,还不如让我们拥有一份决策权,好歹可以牵制林纯鸿,让他不敢肆意妄为!”

    堵胤锡将瞿式耜和王大俊的回味了好几遍,发现他们陷入了两难之境:到底是应该融入其中,分享一部分权力;还是应该光荣孤立,不要那份权力,也不让林纯鸿统领全国?

    堵胤锡眉头锁得紧紧的,不知如何选择。

第五百九十六章 妥协与坚持

    林纯鸿口中的六大势力中,李自成与江南地方势力,实质上并不完整,或者说缺了一条腿。

    相比较江南地方势力而言,李自成内部铁板一块,只是自身供血的能力奇差,只能靠抢掠维持生计。一旦有自身供血的强大势力压制,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李自成现在被林纯鸿压得举步维艰,便是明证。

    按说,江南经济实力比起荆州来,有有过之而无不及,只可惜江南地方势力一直从属于朝廷,内部无严密的组织机构,也未形成统一的声音,甚至连作为一大势力的自觉都没有。

    因此,江南地区理所当然地被荆州、郑芝龙和朝廷视为了肥肉,谁都想把江南控制在手中,把自己养得膘肥体壮。

    这点,瞿式耜看到了,堵胤锡也看到了。

    可是,无论是瞿式耜还是堵胤锡,都无法痛痛快快地喊出一句:江南人要拥有更多的权力。

    若江南人喊出了这句话,就像林纯鸿喊出“荆州人要更多的权力”一般,意味着谋反,意味着推倒朝廷再来。

    至今,林纯鸿没有喊出这句话,江南人自然不敢喊出。

    不过,双方的对策倒是出奇地一致:拐弯抹角地增强自己的权力。

    大明银行,就是其中的对策之一。

    也就是说,在设立大明银行上,江南人和林纯鸿都有相同的内在诉求。

    林纯鸿正是看准了这点,方才神定气闲地等待江南人冲锋陷阵。

    果然,堵胤锡一直在思考作何选择时,郑鸿逵的一句话,让大家从苦思中绕了出来。

    郑鸿逵道:“即使大明银行不成立,我们不要那劳什子的席位,林纯鸿就不独掌货币了?现在,邦泰钱庄就相当于大明银行!好不容易等到林纯鸿犯浑,有让出一部分席位的打算,真不知道大家在犹豫什么!”

    堵胤锡得到郑鸿逵的提醒,突然想到,货币如此,军队何尝不是如此?放眼全国,即便是号称满清不过万,过万不可敌的鞑子,都不是荆州军的对手,荆州军想要统领全国,还不是轻松至极?

    非不愿为,实乃时机不成熟!

    只要再过个十年八年的,荆州方面进一步强大,恐怕就是要求林纯鸿分享权力,也是不可能的事。

    分享权力,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

    堵胤锡做出了选择,开始苦劝瞿式耜和张溥。

    最终,瞿式耜和张溥也意识到,从朝廷那里分享权力暂时无望,还不如趁着荆州侵夺朝廷的权力,助一把力,趁机拿到一份江南人自己的权力!

    对嘛,一味地搞对抗有什么出路?妥协,才是政治的jīng髓所在嘛!

    瞿式耜和张溥开始密谋,如何让朝廷同意就管委会的席位分配进行谈判。

    涉及到政争,王大俊、郑鸿逵和堵胤锡都插不上手,各自返回扬州、厦门和安庆。

    在荆州,对新设大明银行的看法并非铁桶一块。

    最初,林纯鸿授意财政司拟定大明银行方案时,几乎无人支持。大多数人认为,邦泰钱庄已经掌管了整个大明的货币体系,何必设立大明银行,让朝廷分润其中的权力呢?如果担心朝廷发行银票动摇货币体系,最多花点jīng力搞死银票就是。

    不过,当阁幕使们及财政司的大佬们看到管委会的权力分配格局后,都觉得这是兵不血刃收编银票的良策,还可以借杨嗣昌对推广银票的决心,将荆州的货币体系推广至大明各地。

    朝廷拒绝大明银行方案后,荆州高层并未放在心里,大多以为,既然朝廷拒绝在先,那么就别怪荆州下手无情,彻底让银票昙花一现,扫入历史的垃圾堆中。

    林纯鸿授意将《新设大明银行之奏议》刊发后,众人也未多想,以为林纯鸿在为搞死银票寻求道义上的支持。

    然而,事态的发展有点出乎意料,江南、福建各路势力开始串联,居然想动用手头的政治资源,推动大明银行的设立。

    张道涵、朱之瑜越琢磨越不是味道,怎么看,林纯鸿都是有意纵容这种局面的形成。

    两人稍稍一碰头,觉得此举不妥,会削弱荆州对货币的控制力。

    朱之瑜只觉得心里沉重无比,用低沉的语气提醒张道涵道:“张府令,削弱荆州对货币的控制力只是一个方面,我最担心的是,都督在此事上独断专行,从未征询过我们的意见。”

    张道涵的脸上也布上了一层寒霜。

    自山东之战后,林纯鸿的心思越来越难以揣摩,在独断专行的路上越滑越远。在星拱楼类设置dú lì调查机构、强行推动妇人做官接受教育,现在又整出了新设大明银行一出。

    往后,还会闹到什么地步?是不是对属下有生杀予夺之权?

    这样的荆州,显然不是两人理想中的荆州,在两人的观感中,与朱元璋、朱棣治下的大明,并无任何区别。

    两人觉得非常有必要对林纯鸿的权力进行限制,最好能用制度将林纯鸿的权力固化下来。至于林纯鸿权力的是大是小,都没有关系,只要他的权力没有大到能打破限制他的制度就算成功。

    什么样的制度可以保证这点?

    两人苦思不得计,最终决定,先将此事搁置,解决了大明银行一事再说。

    当张道涵和朱之瑜联袂至星拱楼时,林纯鸿倒颇为惊讶,朱之瑜和张道涵一直不对付,两人甚少一起至星拱楼,现在好像一起行动的时候越来越多。

    不过,林纯鸿并未放在心里。

    两人表达了对削弱货币控制权的担忧后,张道涵又接着问道:“都督对这种局面的出现应该有所察觉,不知都督有何对策?”

    张道涵的话音刚落,林纯鸿心里一动,终于明白了两人为何一起至星拱楼。原来他们除了担忧货币控制权外,还担心他的独断专行!

    林纯鸿并不打算打哈哈瞒过此事,坦诚道:“本督确实是故意为之。”

    张道涵和朱之瑜惊讶地看着林纯鸿。

    林纯鸿笑问道:“若荆州最终将江南纳入旗下,江南人能否在荆州为官?能否进入大明银行担任管委会成员?”

    朱之瑜道:“这当然可以。”

    林纯鸿道:“江南人进入管委会成员,不就顺利成章了?”

    朱之瑜瞠目结舌,总觉得逻辑上有点不对,又说不上来,还是张道涵思路清晰,马上质疑道:“江南纳入旗下后,自然可以,但现在江南并未归心,还未控在我们手中,一旦赋予大权,恐怕会与我们作对。”

    林纯鸿道:“货币体系的规则是我们制定的,他们无论怎么玩,只能在我们设定的圈子里玩。玩着,玩着,也就习惯了这套规则,换句话说,就是融入至荆州这个圈子里。”

    “当然,要让他们进入圈子里玩,首先得让他们尝到甜头,没有甜头,谁陪我们玩?”

    林纯鸿带着一丝戏谑地语气,将道理说得非常透。张道涵和朱之瑜皆是人杰,如何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他们只觉得回味无穷,情不自禁地想到,荆州能快速崛起,是否应该归功于制定规则?

    “若朝廷、郑芝龙和江南豪强一味地拒绝进入圈子,武力,自然就是我们最后的选择。”

    林纯鸿的语气突然变得森冷,让张道涵和朱之瑜心里打了个突。只听见林纯鸿又笑道:“好在江南豪强和郑芝龙颇为识趣,已经在开始琢磨争抢管委会席位了,这正是进入圈子的迹象,我们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张道涵和朱之瑜这才明白林纯鸿的打算。两人都认为,林纯鸿的计策,显然可行,甚至有可能借货币一事开始统一大明的进程。

    朱之瑜嗫嚅道:“既然都督有妙策,若事先知会我等,就不会让我等白白担心这么久了!”

    说来说去,两人还是对林纯鸿独断专行耿耿于怀。林纯鸿笑道:“初次践行这个理念,本督心里也没有底,免不了先行尝试一番。”

    “现在看来,进展还不错,江南豪强和郑芝龙已经上道了。至于朝廷,就有点不靠谱。看来,得施加点压力了。秋税还未起运?就先缓一缓。”

    朱之瑜和张道涵互相对望一眼,口中应了声“诺”,心里却如翻江倒海一般。

    这是荆州方面第一次动用税收作为施压手段,应该算作荆州试图统领全国之始,足以载入史册。他们也说不清是激动,还是担心,或者两方面都有。

    林纯鸿也不管两人在想什么,接着说道:“江南豪强的力度还不够,再加一把火。田楚信在湖州不是训练了一批本地的弓兵么?我看,可以派到湖州乡村中,尝试代地主老爷缴税了!”

    朱之瑜和张道涵差点跳起来,激动之情见于言表。这代表着,将江南纳入旗下,终于跨出了实质xìng第一步。

    林纯鸿似乎嫌带给朱之瑜和张道涵的震撼还不够,沉吟片刻,又说道:“待大明银行一事尘埃落定,我会亲自前往朔州,看能不能将大明边军纳入统一指挥中。”

    ..

    ..

第五百九十七章 熊文灿的能力

    货币之后,林纯鸿准备将目标对准大明边军,或者更为确切地说,是宣大边军。

    因此,林纯鸿在导演大明银行这一幕时,一只眼睛始终盯着西北。

    陕西西安府三原县张家坳村。

    张家坳村地处山脚之下,侥幸躲过了蒙古轻骑和李自成的荼毒,人口逃亡不多,百姓们依然蜗居村中苦熬。

    “石头叔,您看,娃都饿得皮包骨头了,寒冬腊月的,连御寒的棉袄都没有,只能每rì躲在炕上发抖……我看,不如举家迁移,好歹为孩子们谋条活路……”

    石头叔满脸皱纹,看起来足足有五十岁的年龄。他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

    “石头叔,您看您,不到四十,看起来足足有五十……不如……”

    石头叔突然抬起头来,盯着壮汉,说道:“三娃子,不是叔信不过你!你说你跟着了江陵侯,吃香的喝辣的,江陵侯高高在上,哪里看得起你这个夯货?”

    三娃子苦笑连连,翻开自己的毛衣,撸开袖子,露出健硕的肌肉:“石头叔,三娃子以前穷得叮当响,瘦的跟猴子似的。您瞅瞅,要不是跟着江陵侯,我穿得起这毛衣?能长得这么壮实?”

    毛衣吸引了石头叔的目光,连石头婶子也凑了过来,抚摸着毛衣的面料。

    石头婶子赞叹道:“真软!这得值多少银子?”

    三娃子笑道:“不贵,两块大圆!”

    石头婶子和石头叔吓了一跳,大叫道:“作死啊!三娃子!两个大圆买件衣服!”

    “没事,跟着江陵侯穿得起!叔,婶子,这下信我了?江陵侯在河南、湖广、广东拥有无数的产业,需要几十万工人,若叔动了心,什么地方随叔选。不仅叔可以做工挣钱,婶子也可以。婶子一个月的工钱,至少也得一个大圆!”

    “我也可以拿一个大圆?”石头婶子一百个不相信。

    三娃子跳了起来,叫道:“一个大圆算什么?江陵侯亲口许诺,若愿意到吕宋岛和爪哇岛,可以分三十亩地!”

    “什么?三十亩地?”

    三娃子非常肯定地说道:“是的。叔家里有五人,可以分得一百五十亩,叔可以拿到地契!”

    石头叔激动得两手发抖,但理智告诉他,这不可能:“哪有这样的好事?三娃子你拿叔开心!”

    三娃子连忙赌咒发誓。

    石头叔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说的那个什么宋岛,爪什么岛,在哪里啊?”

    三娃子连忙说道:“离陕西足足有几千里之遥,先要到湖广,然后到广东,最后坐船出海,走个四五天,就到吕宋岛。到爪哇岛要远点,要坐半个月。”

    石头叔愣了愣,摇着头苦笑道:“三娃子,别怪叔不相信你,你说得实在太玄乎了!”

    三娃子又接着赌咒发誓,将石头叔搅得烦不胜烦。

    最终,石头叔实在受不了,对三娃子说道:“三娃子啊,你说你曾经在山东杀过鞑子,和闯贼交过手,你要是能把荆州军带一队来给叔看看,叔就信你!”

    三娃子无法,只好进入下一家,继续他的拉人之旅。

    ……

    五天后,平静的张家坳村突然sāo动起来。

    “快来看哦……三娃子真带来了十个军爷!”

    村民嗡地一声,全部跑到村口看热闹。只见三娃子身着黑亮黑亮的板甲,肩上跨着一杆崭新的火枪,雄赳赳地走在最前列,还不停地向乡亲们挥手致意。

    ……

    关中经历将近十年的混乱和厮杀,皆残破不堪。林纯鸿令全军抽调陕西籍士兵,得众七八百人,效当初控制枝江之故法,全部入驻家乡,成为附近数村的弓兵队长。

    弓兵队长的首要任务就是招募饥民。为此,弓兵队长们使出了浑身解数,说服乡亲们背井离乡,离开陕西这块充满了杀戮与饥饿的地方。

    弓兵具有严密的组织,又有着丰富的实践经验,初一投放陕西,便爆发出巨大的能量,短短一个月之内,弓兵就募集了十多万人口,由绥靖行营预备队护送着前往轨道工地。

    在这意义非凡的人口大迁移上,熊文灿爆发出让林纯鸿刮目相看的协调能力。

    比如,弓兵和绥靖行营皆隶属于都督府,相互之间联系并不紧密,弓兵负责招募饥民、稳定形势,而绥靖行营负责护送饥民及打击李自成。另外,熊文灿下辖的行政体系,则隶属于中书府,负责调运钱粮。

    熊文灿敏锐地察觉三个系统互不统属带来的不便,设立了移民署,亲任署长,还从三个系统抽调人员进入小组,互相协调彼此之间的行动。

    移民署的设立,大大提高了效率。比如,三娃子本来隶属于弓兵系统,却能从绥靖行营带来十个士兵,就是移民署设立的好处。

    除此之外,熊文灿还建议林纯鸿,可分步骤引诱饥民至广东沿海和海外。

    第一步,先将饥民移到轨道工地。在工地上,待遇不要太高,足够全家温饱即可,同时增强劳动强度。

    第二步,等大部分饥民厌倦了工地繁重的体力劳动后,适时抛出移民广东之策。移居广东的待遇必须适度。

    第三步,待饥民到了广东后,再抛出移民海外之策。饥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又对广东沿海不甚满意,会有相当一部分不介意再多走一程。

    当建议交到林纯鸿手中后,林纯鸿大加赞赏,对着阁幕使们洋洋自得地说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熊文灿在朝廷为官时,毫不起眼,一到荆州,能力就让人刮目相看!”

    林纯鸿大喜,将此方略发至钱祚徵处,令其在河南照此cāo作。

    熊文灿在陕西大肆诱拐饥民,对李自成的打击是毁灭xìng的。

    凤翔府以秦岭为南屏,关山陇山西阻北横,非常适合李自成打游击。

    李自成jīng锐被龙武军一战消灭之后,李自成就成了丧家之犬,拼命往凤翔府逃奔。随着虎啸军团第三军进一步向西挤压,李自成在凤翔府无法立足,只好忽南忽北,忽左忽右,与第三军捉起了迷藏。

    李自成的这招显然有效,当第三军大举进剿时,李自成则率部进入秦岭、关山、陇山躲藏。

    一旦第三军退兵,李自成又率兵进入关中平原,四处劫掠粮食和人口,以此来补足前段时间的损失。

    第三军多次申请进山进剿,林纯义就是不许,只令第三军守住凤翔即可。

    待到弓兵进入乡村,在熊文灿有意cāo纵之下,荆州方面大肆招募筑路工人的消息迅速传到凤翔府周边。

    乱世人不如狗,凤翔府的百姓早已不堪忍受第三军与李自成的拉锯战,为了躲避战火,纷纷往东迁移,加入了饥民队伍。到了最后,甚至连李自成的麾下也开始逃跑,加入前往河南的筑路大军中。

    慢慢地,凤翔府几乎抢无可抢,李自成的实力越来越弱,甚至连在大山中立足都难以做到。

    这一切,李自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毫无办法。

    林纯鸿这招,显然击中了李自成的死穴。李自成知道,凤翔府已经无法立足,已经到了离开的时候。

    这次,他绝不敢再进入秦岭,打算与李过及蒙古骑兵汇合后,前往陕西北部荒凉之处。那里,算得上实力真空,虽然人口稀少、民间贫困,但足够他立足。

    当他整顿军马,正试图穿过陇山北上时,忽然接到李过的紧急通报,虎啸军团第一军、第二军持续北上,两军正互相对峙之时,龙武军突然出现在北方,两相夹击之下,大败,形势极为不妙。

    李自成大惊,立即令李过摆脱荆州军,迅速向西,进入甘肃。他本人也不敢再往北,率着七八千残兵败将,穿过华亭县,往瀚海中狂奔而去。

    李过还未接到李自成的军令,就已经开始了奔逃。他的运气显然比蒙古骑兵好,顺利地摆脱了追袭的龙武军。

    与其说李过运气好,还不如说龙武军和虎啸军团将目标瞄准了蒙古骑兵,无暇顾及他。

    没有任何意外,蒙古骑兵在骑步兵协同打击之下,全军覆没。

    鄂尔多斯骑兵在搏命时,朔州周边的局势却稳定下来。

    林纯鸿在指挥作战时,习惯于重兵压境,以绝对优势兵力欺负弱小。在林纯鸿的影响下,众将也形成了这个坏毛病。所以,才有了盛坤山请求龙武军北上支援一事。

    事实上,以骠骑军的战斗力,对战两万多女真、蒙古联军,虽有兵力不足之苦,但不至于陷入绝对劣势之中。

    当林纯鸿明确告知盛坤山,除了武卫军一部至朔州支援外,不会派任何部队北上。就连在路途中的龙武军也掉头南下,参与围剿鄂尔多斯蒙古轻骑。

    直到此时,盛坤山才认真思索如何遮护朔州以北的牧民和牛羊战马。

    想来想去,他认为要达到这个目标,唯有主动出击。

    所以,张凤仪率部还未赶到朔州,女真鞑子和蒙古鞑子还在草原上艰难跋涉,盛坤山擂鼓聚将,准备分进合击,打鳌拜一个措手不及。

    盛坤山的兵马刚刚出城,就接到了林纯鸿的手书。

第五百九十八章 情非得已

    林纯鸿告知盛坤山,朔州之战,关键在于粘,要让鞑子觉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这么做,目的就在于消耗鞑子兵力和粮草,进而削弱满清鞑子的战争潜力。

    朔州以北的牧民,若觉得遮护吃力,可撤入朔州城或长城以南,重新划定草场。

    至于商路,断了就断了,正好让蒙古人知晓,谁会给他们带来富足、安逸的生活。

    盛坤山大为叹服,遂派出大量侦骑,随时掌握鳌拜之动向,并引兵回城,躲避草原上刺骨的寒冷和漫天的风沙。

    黄渤虽对盛坤山非常信任,但看到骠骑军躲在朔州城内无所事事,心里大为担忧,惟恐鳌拜对投靠荆州的牧民大肆劫掠和屠戮,影响经略草原的进程。

    当黄渤将自己的担忧告知盛坤山后,盛坤山抬头两眼看天。

    良久,盛坤山道:“彤云密布,天气yīn冷,恐怕五天之内会有大风雪!”

    盛坤山打小就生活在三边,对草原气候极为熟悉。这点,容不得黄渤怀疑。

    “大风雪?那干脆将牧民们移至朔州以南躲避风雪!”

    盛坤山道:“如此甚好,若黄总管需要骠骑军协助,尽请直言。”

    黄渤谢道:“区区小事,何必劳动骠骑军?牧民们个个彪悍,我看,不亚于骠骑军士兵。”

    盛坤山大笑道:“这就是兵源,一旦有了战马,就是组建骠骑军团,也是轻而易举!”

    两人谈笑一番,盛坤山又传令给张凤仪,令其四rì内赶到朔州城,以免被大风雪阻隔在路上。

    果然,张凤仪刚率部抵达朔州城,yīn沉的老天就开始飘下鹅毛大雪。这一飘,就长达三rì,长城内外,层林尽染,草原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盛坤山熟知草原气候,蒙古人只会比他更强。所以,在大雪降临之前,他们已经在凉城安营扎寨,借助蛮汉山的阻隔,躲避风雪。

    蛮汉山距离朔州足足有三百多里,距离大同却只有一百多里,鳌拜率领两万多骑军在蛮汉山以南驻扎,自然惊动了孙传庭。

    两万多骑兵集结,比往常秋冬鞑子入境劫掠的规模都要大,更何况何况,里面还有女真重骑两千余。孙传庭不敢轻忽,在宣大一线厉兵秣马,并迅速向朝廷示jǐng。

    急脚递刚冲出阳和城,朝廷解送军饷的使者抵达大同,通知孙传庭至大同主持分发军饷。

    任何时候,军饷关系到军队的士气,孙传庭立即率亲卫至大同。

    当孙传庭昼夜兼程,赶到大同,初一见到使者,便即大叫:“鳌拜率两万三千jīng骑屯兵岱海,大战在即,希望云城公给本督带来了好消息!”

    厉海芸笑眯眯地答道:“定不让督师失望。”

    说完,厉海芸拍了拍掌,大叫道:“把军饷抬上来!”

    厉海芸的话,让孙传庭心里陡然一沉。往常,运送军饷的银车足足有好几辆,而现在厉海芸居然说了个“抬”字!

    不用想,军饷乃这段时间甚嚣尘上的银票!

    果然,两个军士轻松地将一木箱抬至孙传庭面前。厉海芸笑眯眯地拿起钥匙,将木箱盖打开,里面露出了一叠叠整齐的银票。

    “孙大人请看,足足四十四万五千四百圆,补足了历年的拖欠。”

    厉海芸说完后,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在他的心目中,接下来应该是孙传庭的感激涕零,甚至,若孙传庭上道,很可能有他足够的好处。

    哪想到,厉海芸等了半天,却未等到孙传庭的一句话。他疑惑地转头一看,发现孙传庭脸sè黑得如锅底,眉头皱得比锁还紧。

    厉海芸狐疑不定,问道:“孙督师可有什么不满?”

    孙传庭破口大骂:“糊涂!大战在即,尽捣乱!”

    厉海芸吓了一跳,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孙传庭,不知孙传庭在骂谁。

    孙传庭似乎找到了发泄之处,不停地痛骂:“边军被祸害得不轻,这个时候偏发军饷,还用这个狗屁银票!难道不知道敌兵重兵压境?……”

    孙传庭的话,越来越难听,厉海芸黑着脸,忍不住提醒道:“孙督师,请自重!”

    孙传庭这才意识到,这事与厉海芸无关,在这里痛骂朝廷和杨嗣昌,除了发泄内心的情绪外,于事无补。

    孙传庭心里颇为后悔,忍不住为自己辩解道:“鳌拜以两千余重骑为中坚,以两万余蒙古轻骑为外围,离大同紧紧只有百里,本督担心,风雪停歇后,鞑子就会入境劫掠。此时,正需要宣大将士众志成城,御敌于国门之外之外。”

    孙传庭长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本督并不是拒绝使用银票,只是觉得银票在宣大边军中推广的时机不对。将士们对银票还相当陌生,即便外无强敌,也需凝神应对,以免发生兵变。更何况,现在敌兵重兵压境?”

    孙传庭的解释,入情入理,却未发挥作用。厉海芸与这事无关,莫名其妙地被孙传庭痛骂了一顿,心里正不爽,哪里会站在孙传庭的角度上考虑问题?

    只见他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道:“军饷业已运抵大同,还请孙督师清点、签字画押,下官还要回京复命!”

    ……

    厉海芸拿到孙传庭的签字画押后,一刻也不停留,立即离开了大同。这是一种态度,更是在向孙传庭示威,可以想象,厉海芸回到京师后,会在杨嗣昌、朱由检面前说什么话。

    孙传庭将傅恭叫来商议,傅恭想来想去,也认定,这个关键节点上,既不能不发军饷,又不能发银票。

    两人默然半晌,孙传庭突然咬牙道:“干脆至源丰钱庄全部兑换成大圆,给将士们发大圆。”

    傅恭大惊,慌忙劝道:“督师大人,万万不可,皇上和杨阁老对银票寄予厚望,督师大人这么做,让皇上和杨阁老的脸往哪里搁?属下担心,大人会惹祸上身!”

    孙传庭乃xìng坚之人,一旦做出了决定,绝无更改之理。他脸sè铁青,冷声道:“若因发放银票惹出了兵变,或者让鞑子毁边关劫掠,那才是惹祸上身!”

    说完,也不理会傅恭,径直叫来亲卫,令其马上至大同城中的源丰钱庄,将银票一分不剩地兑换成大圆。

    傅恭看着亲卫晃悠悠地将木箱抬走,无可奈何,只有长叹不止……

    且说皇太极定下了双管齐下之策,自然极其关注朔州及陕西的一举一动。待皇太极听闻李自成大败亏输,携裹余部逃亡甘肃,鄂尔多斯六千余轻骑全军覆没后,气得破口大骂:“扶不上墙的烂泥巴,亏朕给战马、给武器,还派出六千骑兵助战!白痴、无能……”

    一顿痛骂之后,皇太极终于冷静下来,想来想去,不得不承认:让李自成在三万多荆州军的打击下生存下来,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当初,多尔衮、岳托率领五万jīng锐,还不是照样被荆州军揍得满地找牙?

    皇太极将李自成大败后的局势反复推演了好几遍,最终认为,需继续支持李自成。

    他认为,不管李自成实力有多弱,只要李自成存在,陕西就是一个火药桶,随时有可能爆炸。

    皇太极正准备派人联络李自成,yù继续给李自成送战马、送武器时,忽然接到了索尼上奏的节略:熊文灿投靠林纯鸿后,大肆在陕西招募饥民,运送至河南,目前人数已超过十余万,丁口三万余。

    索尼在节略之后,还做出了判断:按照目前的情势,熊文灿还没有收手的意思,转移的饥民还会更多。

    接到这个情报,皇太极疑惑不已,既不知林纯鸿招募饥民所为何事,也不知林纯鸿准备如何养活这帮饥民,更不知这对满清朝廷而言意味着什么。

    皇太极揣摩不透其中的关联,令人将范文程叫来商议。

    范文程咋一看节略,还以为林纯鸿为了减少粮食输运成本,方将饥民驱赶至距离荆州比较近的地方。

    但是,稍一深入思索,范文程不由得变了脸sè,对皇太极说道:“皇上,陕西即将大定,李自成已经毫无价值。”

    皇太极吃了一惊,不知范文程为何如此笃定。

    范文程在皇太极面前,自然不会打哑谜,赶紧说道:“如果奴才估计不差,陕西饥民几乎超过百万。陕西偏远,运送粮食损耗极高,再加上人数众多,几乎赈无可赈。要让陕西安定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将饥民尽数移民!”

    皇太极觉得不可思议,问道:“百万饥民,挪走了,林纯鸿就能养得活?”

    范文程道:“林纯鸿到底储存了多少粮食,奴才也不知。不过,奴才曾注意到,林纯鸿在广东沿海大肆晒私盐,鼓励渔民出海捕鱼,然后将鱼制成鱼干,可保存一年之久。想那大海,辽阔无边,海鱼几乎无限,若让百万饥民尽数捕鱼,制作鱼干,养活应该不是问题。”

    皇太极哈哈大笑:“范章京,百万大移民,谈何容易?更何况前至六千里之外的广东沿海?汝所言,不合常理。”

    范文程小心地说道:“不管林纯鸿如何安置移民,按照熊文灿目前的架势,陕西人口持续减少,陕西不会再乱,李自成也难以进入陕西了!”

    皇太极陡然醒悟过来,对哦,林纯鸿如何安置移民,那是林纯鸿cāo心的事,他只需要看到,利用李自成撬动时局的计划已经遭到了彻底失败。

    皇太极止住了笑声,脸sè变得极其难看。

第五百九十九章 战略主动权

    两条腿走路,瘸了一条腿,皇太极的失落可想而知。他也想不出什么招,只好放弃了继续支援李自成的打算。

    皇太极甚至想到,李自成败退,还不仅仅是瘸了一条腿那么简单,更意味着战略形势的变化。

    如果说,支援李自成搅乱大明江山,算得上掌握战略主动的话,那么计划失败后,战略主动权已经挪到了大明及林纯鸿手中。

    至于鳌拜率联军限制蒙古与荆州之间的贸易,充其量只能算作被动防御,无丝毫主动可言。

    这点,分外让皇太极无法接受。

    皇太极心里烦躁,并未让范文程起身说话,更别谈赐坐。范文程只好一直跪着,间或微不可查地挪动一下疼痛难忍的膝盖,让膝盖稍稍放松点。

    可是,皇太极陷入深思之中,这要熬到什么时候才是头?就快要熬不住时,突然听到皇太极问道:“范章京可对郑芝龙熟悉?我们与郑芝龙合作的可能xìng有多大?”

    咋听之下,范文程愣了愣,旋即,对皇太极佩服得五体投地,皇太极此策若能成功,显然又取得了战略主动权。

    目前,在皇太极和范文程的心目中,大明境内存在着郑芝龙、李自成及林纯鸿三股dú lì势力,既然李自成已经成了废材,郑芝龙理所当然进入了他们的法眼。

    郑芝龙的实力、根基非李自成所能比,若能与郑芝龙合作,必然在大明和荆州的腹背上插入一把尖刀!

    而且,皇太极和范文程还知道,郑芝龙拥有庞大的舰队,与rì本联系紧密。水上力量,可是满清极度欠缺的力量!。

    范文程激动地回道:“皇上,奴才对郑芝龙了解有限。不过,奴才认为,无论郑芝龙是什么样的人,派人与他接触,总不是坏事!”

    范文程旗帜

    明地支持与郑芝龙合作,皇太极也不由得大喜,只是,如何与郑芝龙接洽,成为了最大的拦路虎。

    最终,范文程提出建议:“选取熟悉rì本的伶俐人,经朝鲜跨海至长崎,待郑芝龙到rì本时,伺机直接接触。”

    皇太极觉得这个建议不错,既能避开无孔不入的荆州耳目,又能建立起一条与郑芝龙直接沟通的渠道。

    皇太极令范文程负责cāo作此事,范文程欣然应同。

    不过,郑芝龙是否与满清合作,还在两可之间,朔州的局面,却是火烧眉毛。皇太极琢磨来琢磨去,觉得应该在朔州对荆州施加更大的压力。

    于是,皇太极令阿济格率领本部三千重骑,汇合鳌拜后,伺机将朔州据点连根拔起。

    皇太极在沈阳殚思竭虑,试图重夺战略主动权,无独有偶,黄渤和盛坤山在朔州也筹谋着掌握宣大的战略主动权。

    当然,这个战略主动权并非针对鳌拜,而是瞄准着宣大边军的指挥权。

    此事源于孙传庭的一条命令。

    且说孙传庭雷厉风行,令亲卫至源丰钱庄将银票全部兑换成大圆。源丰钱庄早有严令,不得拒绝银票的zì yóu兑换。源丰钱庄大同分号的掌柜虽有点不情不愿,但不敢说半个不字,一一照办。

    分号的掌柜到底觉得不妥,立即将此消息飞报范永斗。

    孙传庭得到几万斤大圆后,立即将大圆分发至每位将士之中。将士们得到了历年拖欠的军饷,一时间士气大涨,不复当初的萎靡不振。

    同时,孙传庭又传檄朔州,令骠骑军向大同靠拢,以共同应对鳌拜的威胁。

    孙传庭在大同、阳和的一举一动,黄渤与盛坤山一清二楚。得知孙传庭将银票全部兑换成大圆,黄渤叹道:“估计过不了多久,宣大总督又要换人了!”

    盛坤山虽对银票、金票什么的一知半解,好歹也知道杨嗣昌最蘌最近在折腾什么,黄渤的话,倒也不难理解。不过,盛坤山对宣大总督换不换人一点也不在意,随口道:“换就换呗,难道还能翻起什么风浪?”

    两人正闲聊着,忽然接到了孙传庭的军令。

    盛坤山稍稍瞄了几眼,便将印着虎符印的军令扔在了一边,嗤笑道:“鼻子里插根葱,就想装大象,无聊至极!”

    然后,盛坤山对亲卫下令道:“你去告诉孙传庭的人,就说骠骑军只知荆州在南边,不知阳和在何处!”

    涉及军事,黄渤本无权置言,但听了盛坤山的话后,他心里明白了**分。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盛将军,发生了何事?不知黄某能否与闻?”

    盛坤山对着飘落的军令努了努嘴,道:“孙传庭令骠骑军向大同靠拢,共同打击岱海附近的鞑子。”

    黄渤哦了一声,弯腰捡起军令,仔细地看了好几遍,道:“这么说来,孙传庭还不知道鳌拜的目的在于我们?”

    盛坤山点了点头,不屑地说道:“要是知道鳌拜的目的在我们,还不乐坏了他?至于将银票全部兑换成大圆么?”

    “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黄渤沉吟片刻,说道。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盛坤山道:“有什么话就说。黄总管这么客气,让盛某如何自处?”

    黄渤道:“孙传庭明知道将军不会奉命,却闹出这一出,其中缘由,值得深思。如果黄某所料不差,孙传庭应该是想告知世人,骠骑军受他节制。”

    盛坤山疑惑地问道:“这有何用?骠骑军又不会听令行事,徒惹耻笑。”

    “非也。”黄渤摇头道,“孙传庭向将军下令,从形式上而言,将军仍然是宣大总督之下属。即便将军不奉令,世人只会说将军倔傲不逊,哪会耻笑孙传庭?”

    盛坤山被这些微妙的人心揣测绕得脑袋发晕,不屑道:“荆州军倔傲不逊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何惧之有?”

    黄渤大笑道:“荆州军自然不惧,也不屑。也只有那帮无聊的文臣,喜欢摆弄这玩意。不过,若能让世人都以为孙传庭受将军的指挥,不知将军可曾愿意?”

    盛坤山也笑道:“若真有办法让孙传庭听令,哪有不愿意之理?黄总管有什么计谋,快说出来,别卖关子了。”

    黄渤一点也不着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道:“黄某混迹生意场半辈子,对做生意倒有点心得。生意场上,有一条谁也变更不了的铁律:谁掌握了最新消息,便意味着财源滚滚,其他对手,无论实力有多强,也不得不套近乎,希望能藉此打探点消息……”

    黄渤的话还未说完,盛坤山便反应过来,打断黄渤的话,说道:“黄总管的意思是,把鳌拜针对朔州的消息通告孙传庭,让他随着我们的命令打转?”

    黄渤哈哈大笑:“正是此意!”

    盛坤山大喜,慌忙叫住yù至大同传令的士兵,令其告知孙传庭,说鳌拜不会侵扰宣大一线,其目标在于朔州。盛坤山还要求孙传庭率jīng锐西向,以共同围剿鳌拜。

    一骑冒着漫天风雪,冲出朔州城,望大同而去……

    孙传庭接到盛坤山的通告后,心里狐疑不决。

    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孙传庭的谨慎,乃理所当然之事。毕竟,一旦孙传庭冒然相信盛坤山的情报,置整个宣大防线于险境,很可能让几万,几十万生民丧失xìng命。

    看着孙传庭凝神苦思,傅恭还以为孙传庭为即将到来的大祸担心。他小心劝慰孙传庭,希望宽孙传庭之心。

    孙传庭压根就没把朝廷的怒火放在眼里,听到傅恭的劝解后,不由得哑然失笑,将盛坤山一事告知傅恭。

    傅恭思索半天,道:“这条消息十有**是真的。”

    孙传庭问道:“为何?”

    傅恭道:“一则,荆州内部有军情司,遍布大明各地,林纯鸿没有理由不在鞑子内部放眼线;二则,当初山东之战时,林纯鸿反应如此迅速,显然,他在鞑子入侵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一消息!从这两方面看,鳌拜的目标在朔州。”

    孙传庭点头道:“的确如此。不过,仅凭这两方面,难以肯定。毕竟,本督传令给盛坤山,想借此占得先机,盛坤山为了反击,很可能传一个假情报给我们。”

    傅恭一想,觉得盛坤山报复的可能xìng很大,一时也变得犹豫起来。

    两人苦思了半天,忽然孙传庭一声大叫:“有了!这条消息是真的。如果我是皇太极,我也会把目标对准朔州!”

    孙传庭的话说得不三不四,让傅恭吃了一惊,失口问道:“皇太极为何如此看重朔州?”

    孙传庭道:“岂不闻骠骑军入驻朔州后,前来投奔的蒙古人超过万余?若按照半年一万的速度,若干年后,蒙古人都成了林纯鸿的战士,他皇太极还能安稳地坐在沈阳?”

    傅恭大悟,道:“皇太极要拔掉朔州这颗钉子,看来是被逼无奈!大人一叶知秋,属下不及远矣!”

    孙传庭苦笑道:“什么一叶知秋!本应该早就看出这点才对!否则,我们也不会折腾出这么多事出来。”

    傅恭心里泛苦,要是早点知道鳌拜针对朔州,何需冒着得罪杨嗣昌的风险将银票换成大圆?

    孙传庭接着说道:“还有,本想着占点盛坤山的小便宜,哪想到被他摆了一道,吃了大亏!”

    “唉……荆州的人一个个都不好惹,何荆州之多才乎?”

第六百章 蒙古诸部

    人有担当,就是擎天柱。

    卢象升、孙传庭在后世被誉为大明之脊梁,才能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两人置个人荣辱与生死于度外,一心想把事情做好。

    这便是有担当。

    孙传庭任宣大总督,抵御鞑子入侵,是他的责任,作为有担当的汉子,为了御敌于国门之外,生死自然被放在了一边。

    至于个人脸面,相比较生死,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孙传庭明明知道支援朔州会大丢面子,依然令jīng锐向西移动,靠近朔州。

    责任!

    在孙传庭的考虑中,鳌拜势大,盛坤山兵马仅仅六七千,算上武卫军,也不过万余,万一战败,朔州失守,不仅朔州会生灵涂炭,还会让宣大防线出现一个大的缺口。

    盛坤山在朔州一直盯着孙传庭的动静,得知孙传庭令郑嘉栋率领五千陕兵进兵至大同左卫(今左云县)驻防后,久久说不出话来,默然半晌,方叹了口气,道:“孙督师之气魄,吾不及远矣……”

    大风雪连续飘了三rì,难得一见的太阳终于露出了面容,给草原带来了一丝温暖。

    鳌拜率众经过千里行军,又在风雪中苦挨数rì,见到太阳后,自然士气大涨。看着嗷嗷直叫的骑士们,鳌拜大手一挥,全军拔营,开始往西进军。

    不数rì,大军抵达清水河畔,安营扎寨。

    朔州之北,丘陵密布,山道崎岖,无论是放牧,还是经商,都算不上什么好地方。可是,近半年来,朔州却逐渐繁荣起来,人口汇集,商旅rì渐增多。

    原因无他,荆州的势力渗透到这里而已。

    黄渤和盛坤山联手经营朔州,不仅社会秩序大为好转,就连时常至边境打草谷的蒙古部落,也刻意避开了这个地方。再加上黄渤在城内设立了大量的毛纺工坊,牧民们可以就近出售羊毛、兽皮等物,人口的汇集,在情理之中。

    荆州在边境有了据点,荆州势力覆盖下的商人,自然经由朔州前往草原。再加上商旅在通过大同时,总会遭到一些将士莫名其妙的刁难,因此,商旅汇集至朔州,也不算奇怪。

    商旅从朔州前往蒙古人聚集的yīn山周边,清水河畔便是必经之道。

    鳌拜将大营扎在清水河畔,正好卡住了荆州与草原联系的通道。显然,鳌拜在如何切断荆州与蒙古人的联系上,下了一番苦功夫。

    大军驻扎刚定,鄂托克、土默特、主固特、布里雅特、阿刺齐特等五部首领便迫不及待地汇集至中军帐,激动地等待鳌拜下达分头劫掠的命令。

    两万多骑军,一rì消耗的粮草足以堆成一座小山,无论是蒙古人,还是女真人,作战时一直轻视后勤,总是寄希望于以战养战。这一次,鳌拜也不例外,将补足粮草缺口的希望放在了劫掠上。

    看着嗷嗷直叫的蒙古首领,鳌拜相当满意,令人摆出舆图,指着大同左卫说道:“此处往东,便是大同左卫,由郑嘉栋率兵五千镇守……”

    然后,鳌拜将指头挪向朔州,说道:“这里有盛坤山率领六七千骑军镇守,很可能还有张凤仪所率领的武卫军一部,兵力应该有一万以上……”

    听到这里,五大首领不由得对望一眼,心里都拿定了主意,绝不靠近朔州五十里范围之内。

    鳌拜又指着朔州之西的河曲、保德、府谷等县,道:“沿清水河畔,一路往西,路好走,敌方部署兵力不多,正适合打草谷。”

    此话,得到了鄂托克、主固特、布里雅特、阿刺齐特等岭北四部的大力响应,差点就要奔出军帐点兵出发。

    唯有土默特首领杭高颇为犹豫,似乎有点不情愿。

    土默特部聚集在黄河以北,yīn山以南的区域内,距离朔州大约三四百里。杭高乃土默特右旗统领。崇祯九年,岳托将土默特部编为左右两旗,分别任命古禄格和杭高为统领,彻底铲除了黄金家族对土默特的统治权,将土默特部牢牢地掌握在手中。这次出兵,只调取了土默特右旗,杭高作为统领,亲自率兵出征。

    鳌拜眼sè如电,慢慢转向杭高,在一片吵杂的请战声中,用低沉的语调问道:“杭高,你有什么意见?”

    声音不大,却如惊雷一般,吵杂的岭北四部首领停止了哼哼唧唧,用愕然的目光看着杭高。

    杭高悚然一惊,慌忙跪伏于地,道:“统领请息怒,奴才刚才听统领言道,荆州军在朔州聚集了上万兵力,按照荆州军的习惯,上万兵力不会龟缩于朔州。奴才担心,前去河曲,会遭到荆州军的袭扰。”

    鳌拜紧盯着杭高,似乎想看出杭高的真实想法。

    杭高被鳌拜盯得浑身发毛,数九寒冬,背上居然冒出了冷汗。就快要熬不住时,鳌拜突然呵呵笑道:“杭高统领的担心有道理,本统领认为,荆州军十有仈jiǔ会兵出保德、府谷,甚至前进至河曲。”

    岭北四首领面面相觑,不知鳌拜和杭高在闹什么玩意。

    鳌拜接着说道:“所以,得从朔州正面牵制荆州军兵力……此任务由中军及土默特部承担。至于打草谷,则由鄂托克、主固特、布里雅特、阿刺齐特承担。”

    岭北四部首领听闻可以劫掠,复又大喜,慌忙拜伏于地,口称:“敢不尽心竭力?”

    就连杭高,也喜不自胜,回道:“谨遵统领令!”

    杭高亲眼目睹过骠骑军的军容,又知道六千余鄂尔多斯部骑兵被龙武军吃得连渣都不剩,打心眼里对荆州军有点发憷,不由得怜悯地看了看岭北四部首领:去,去,到时候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

    且说龙武军、虎啸军团剿灭鄂尔多斯部、驱逐李过后,陕西暂时平静下来。伴随着十多万移民离开陕西,关中这个最为危险的火药桶不停地降温,正在逐步冷却。

    按说,龙武军此时应该北上朔州,与骠骑军、武卫军一道剿灭来犯之女真、蒙古联军。然而,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是,林纯鸿令龙武军西出关陇,兵出秦州。

    貌似,林纯鸿对满蒙联军一点也没放心上。

    荆州,星拱楼,除了张兆和郭铭彦以外,五大阁幕使济济一堂,正在侧耳凝听。

    “先是鄂尔多斯部,继而是土默特部……”林纯鸿将木棍从黄河以南挪到了黄河以北,指示着两个部落聚集的位置,“这两部离朔州不过三四百里,从朔州商路中获利最多,却被皇太极当做了冲锋陷阵的急先锋,足以说明两个事实……”

    “其一,朔州这个战略基点已经让皇太极寝食难安,皇太极担心鄂尔多斯部和土默特部与朔州来往紧密,从而投向荆州,不惜从两个部落中征调壮丁征战,借此消耗两个部落的实力……”

    五个阁幕使不停地点头,脸上的兴奋之sè难以言表。

    朔州,是荆州经略草原基点,也是战马战略的基点,朔州的一点一滴的进步,皆关系到荆州的整体战略是否成功。

    林纯鸿接着说道:“其二,皇太极能轻易地调动鄂尔多斯部和土默特部,则告诉我们一个残酷的事实:在草原上,女真人的实力依然比我们强!”

    周望撇着嘴,不屑地说道:“只要将龙武军调往朔州,力量对比就完全变了!”

    陆世明也点了点头,显然对林纯鸿将龙武军调往秦州有所不满。

    张道涵迟疑片刻,问道:“同时开拓两个方向,以我们的兵力,是不是有点吃力?”

    林纯鸿笑道:“至少,从朔州传回的消息来看,黄渤和盛坤山游刃有余。”

    一句游刃有余,倒让众人沉默下来。孙传庭的配合,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盛坤山在朔州征调牧民作战,让整个战场形势发生了急剧变化。

    “斩首一级,才五个大圆,黄渤和盛坤山忒小气!”周望一句话,让所有人哈哈大笑起来,会场上的气氛陡然轻松起来。

    待众人笑毕,林纯鸿说道:“本督看来,骠骑军扩军时机已经成熟。至于扩充至什么程度,就让黄渤来定。至少,粮草应该由朔州来解决。”

    扩军,意味着有机会彻底扭转草原上的态势,众人皆不反对,暂且将朔州放在了一边,重新把目光聚焦在秦州。

    “自西宁叛乱以来,大明朝廷对秦州以西的控制越来越弱,这个力量真空就由我们来填补。”

    林纯鸿将木棍指向了河西走廊和贺兰山一带,接着说道:“这两块地,水草肥美,非常适合养马,对于占据这两块地,相信都不会有异议。”

    “至于……”林纯鸿将木棍指向了xīn jiāng这块广袤的土地,说道:“这块地方,自张骞通西域之后,逐步被汉化。只可惜,唐安史之乱后,整个西域汉化的进程被打断,全部被回回化了,这个绝不能容忍!”

    紧接着,林纯鸿慨然道:“中国强盛之时,无不掩有西北,河西走廊以西,必须控在我手!”

    (六百章了,诸位是不是来点表示?)

第六百零一章 张凤仪

    林纯鸿慷慨陈辞,说出“中国强盛之时,无不掩有西北”之豪言壮语,并未得到期待的热烈反应,倒让会场沉寂下来。ww..co ..

    林纯鸿心里苦笑不止,一时有些尴尬。

    大明的jīng英,讲究华夏文明的渗透,讲究万邦来朝的盛况,心中尚无明确的国家边界概念。在这种情况下,若真要定下经营西域之略,除非用扩大华夏文明的范围来说服他们。

    只是,现在荆州要解决的问题那么多,扩大华夏文明的范围用得着这么急么?

    果然,张道涵见林纯鸿尴尬,咳嗽了一声,说道:“都督之言,甚为有理,从长远看,我们的确要控制西域。这可以作为我们的远期战略。”

    林纯鸿苦思应对之策,一时竟难以措辞。

    这也不能怪张道涵他们眼光不够长远。毕竟,林纯鸿苦心积虑,让麾下的这帮人学会用利益来思考问题。他的努力收到了效果,这帮人整rì介将利益挂在嘴边,凡事都先看看有没有利。

    这种利益至上的思考习惯,对荆州开拓海洋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也促使了方城至叶县的钢轨的修筑。

    只是,将这种思考习惯放在西域上时,就遇到了不可思议的阻力。

    西域那边,漫漫的黄沙连绵万里,即便能如蒙古大草原一般,提供羊毛和战马,成本也会高到无法忍受的地步。

    至于丝绸之路,更是无稽之谈。宋代开海之后,丝绸早已通过更为便捷的海道运往大食、泰西,还用得着危险、效率低下的陆上通道吗?

    难道要用西北拥有无穷的矿产资源和石油资源来说服他们?难道要告诉他们,沙俄正在兴起,若不能抢先控制西域,将面临与沙俄旷rì持久的争夺?

    这显然不可能!

    林纯鸿想来想去,最终放弃了定下经营西域之策的打算,决定等中原大局落定之后再说。

    不过,龙武军兵出秦州,经营河西走廊及贺兰山一带,利益就在眼前,不容放弃。

    林纯鸿道:“龙武军与骠骑军,一西一北,可掌握河西走廊、贺兰山、河套等三块养马之地,这也是我们战马战略的中期目标。”

    “而且,青海、xī zàng等藏区与蒙古联系紧密,在班禅、**转世一事上,既有争端,又有合作,掌握了河西走廊,就切断了蒙古和藏区的联系,对控制藏区和蒙古都有好处。基于上述两点,龙武军需不停地往西拓展,最终拓展至玉门关。至于玉门关以西,以后再说。”

    这点,五位阁幕使倒没什么意见,皆表示赞同。

    林纯鸿接着说道:“秦州之略,可效法朔州,需设立一机构,专管通商、民政事宜,至于任命谁比较合适,诸位可有中意人选?”

    众幕使从未想过现在就要经营西域,急切之间,心目中哪有合适人选。周望心里一动,带着一丝犹豫,道:“要说人选,都督府内倒有一人,只是,由都督府转往中书府,这样合适吗?”

    说完,周望就后悔了,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娘的,今天嘴长,都督府好不容易得到一员干将,自己居然要亲手送出去,天下之蠢事,莫过于此!

    周望的话音刚落,林纯鸿便明白,周望指的是马守应。

    马守应本身就是回族人,经营业已回化的西域,自然省力。只是,马守应守成有余,进取不足,西域是个急需进取的地方,马守应真的合适吗?

    再说,马守应所长,在于军略,他从未干过商贸、行政,有没有这方面能力还在两可之间。

    想来想去,林纯鸿摇头道:“马守应在军队的路还很长,才能还未完全展示出来,现在不宜离开都督府。”

    周望长舒了口气,暗下决心,以后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做把人往外推的蠢事。

    张道涵也觉得马守应不合适,建言道:“陕甘,陕甘,自古就是一体,现在龙武军还在秦州,离西安还不远,不如令熊文灿暂时负责对西商贸和民政事宜。”

    林纯鸿眼睛一亮,觉得往熊文灿的肩上压担子的建议不错。毕竟,熊文灿长袖善舞,最善于在诸多势力之间掌握平衡,维护自身的利益,这在形势复杂的西北,有着极为广阔的用武之地。况且,他这段时间在陕西做得非常出sè,无论从奖励还是从挖掘熊文灿的潜力出发,都可以让熊文灿暂时担任西北王。

    重用熊文灿,还能为一帮朝廷重臣起到示范效应,加速朝廷融入荆州的进程,何乐而不为?

    林纯鸿喜道:“就按张府令说得办,我倒想看看,熊文灿到底能爆发出多大的能量!”

    ……

    朔州周边牧区。

    “……战马自备,发放钢弩、马刀,获一首级者,赏银五圆……”

    伴随着震耳yù聋的铜锣声,宣传者洪亮的嗓音响遍整个牧区。

    “发放钢弩、马刀?”

    “五个大圆咧!”

    ……

    五个大圆已经不少,相当于一人半年乃至一年的收入,这显然是一笔巨款。牧民大多都是蒙古人,骨子里都渗透着血xìng,习惯于用武力瞬间夺取巨额财富,听到这一消息后,无不热血沸腾。

    尤其是敖汉四部,他们差点被女真及科尔沁、巴林、喀喇沁、翁牛特骑兵灭族,而且还有十多万同胞在辽东及蒙古四部痛苦呻吟,巴不得马上跨上战马,一血前仇。

    虽然科尔沁四部这次并未兴兵前来,这一点也不妨碍敖汉四部的汉子们将仇恨的目光瞄准鳌拜的铁骑以及土默特五部。

    “我要报名……我要报名……”

    报名点处,围拢了无数的蒙古汉子和汉族汉子,既有蒙古话,还有不熟练的官话,甚至还有河北口音。

    强烈的求战**,让盛坤山和张凤仪始料不及,喜不自胜,唯有黄渤考虑深远,有点担忧。

    黄渤道:“唯一可惧者,在于牧民反噬。谁也不敢保证,拿着战刀,跨着战马的牧民,不会将矛头指向府谷、河曲和保德三县的农民。万一牧民杀良冒功,就适得其反了!”

    张凤仪笑道:“此事易耳!首先申明,杀良者,斩无赦。然后,令两队并不熟识的牧民编为一组,协同作战,互相监督。并悬赏,若有举报杀良冒功者,赏银千圆,重赏加监督之下,相信不会有人敢越雷池半步!”

    黄渤和盛坤山一听,大喜,不由得对张凤仪刮目相看。

    黄渤甚至在心里嘀咕:都说都督看人眼光不一般,几个夫人,一个比一个jīng,将来的这一位,恐怕也不是善茬!

    黄渤神游,还未醒过神来,且听见张凤仪接着说道:“目前报名的牧民,业已超过八千余人,不如优中选优,择三千jīng锐。一方面,为骠骑军扩军做好准备,培养jīng锐预备兵员;另一方面,让牧民们认识到,打仗发财乃荆州军所赐,并非我们求他们,而是他们求我们!这也是都督经常说的战略主动权!”

    一句“战略主动权”让黄渤哑然失笑,这张凤仪,倒是记住了林纯鸿的话,却囫囵吞枣,不明白“战略主动权”的真正含义。

    不过,心理上的主动虽然谈不上战略主动,毕竟也是主动权之一,这点建议,得到了盛坤山和黄渤的积极响应。

    盛坤山应声下令道:“张指挥率领武卫军,限两rì内择出三千jīng锐,赴保德、河曲和府谷一线发动反击。本指挥亲率骠骑军应对朔州正面之女真重骑及土默特部轻骑!”

    “诺!”

    张凤仪爽快地接下了军令。

    一切以猎头为目标。

    对于三千人的jīng锐民兵,张凤仪在严肃申明了不得妄杀良民后,对作战目标就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目标简单,jīng锐民兵的编制,也简直至极。张凤仪以五十人为一队,两队为基本的作战单位,称为一哨。哨以上,就没有上级指挥机关。

    张凤仪懒得任命队长、哨长人选,直接下令由哨内民兵推选。

    这一招,让盛坤山大跌眼镜。回过头来一想,觉得张凤仪这么做大有深意。这帮民兵为了自己的xìng命安全,为了获得更多的战利品,彼此之间即便再不服气,也得选出武艺出众,威望高,有一定指挥才能的队长、哨长。

    果不其然,盛坤山亲眼发现,他早已看中的几个苗子在民兵中脱颖而出,不是担任了哨长就是担任了队长。

    待编组完毕,发放武器之后,张凤仪一声令下,三千jīng锐民兵以武卫军为后盾,望着西边驰骋而去。

    总计三十哨的民兵,就这样被撒入了保德、府谷及河曲三县广袤的土地上。

    要说,牧民天生就比农夫善战,这是在恶劣的自然环境及社会环境中熏陶出来的本能,不得不让人服气。

    jīng锐民兵在行军过程中,稍稍摆弄一番,就学会了应用钢弩,准确率高得惊人。超远的shè程,再加上远非弓箭所能比的穿透力,让民兵们爱不释手,继而对即将的收获充满了信心。

    而且,牧民由于经常组织围猎,骨子里渗透着一股默契,稍加演练,一哨之内的骑兵就配合默契,就像在一起征战了好几年一般。

    看着jīng锐民兵们高昂的士气、jīng湛的战技、逐步完美的配合,张凤仪如同孩子一般,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小气鬼!我敢打包票,你想不出这样完美的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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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明介绍:
明末楚地普通农户之子林纯鸿,在惨遭家门之变后,意外得到另一个世界的某些观点和知识,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纵横捭阖,苦苦寻觅为万世开太平之策。
本书适度意淫,坚持厚重与合理的风格,喜欢种马和极度意淫者可以捏着鼻子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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