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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喻心     乱明txt下载     乱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编户齐民

    送走张凤仪后,林纯鸿又把目光投向了荆州和夷陵,那里是老巢,即使再忙,也得分神盯着。

    邦泰中书府下辖两个地方机构,一个是枝江部,一个是土司部,部治所分别在百里洲和隔河岩。邦泰都督府的长史司也下辖两个地方机构,一个是枝江所,一个是土司所,分别主管枝江和土司地区的弓兵招募、管理、整训及绥靖地方事宜。

    土司部治所就位于隔河岩货栈旁边,而都督府的土司所则在其对面,三套机构比邻而居,各施其职,职责还算清晰。然而,仅仅从人流上来看,三套机构不可同rì而语,货栈人烟阜盛,摩肩擦踵,每rì有处理不完的事务。而土司部和土司所门可罗雀,整rì静悄悄的,直让人怀疑这里是否有人。

    这里不仅有人,而且还有不甘寂寞的人!

    如果有人刻意观察,就会发现,一大清早,彭新就冒着寒风跨入了土司所。

    土司所理事李辉忠见彭新清晨来访,暗自吃惊,忙瘸着左腿张罗着倒茶。当年剿灭吴敢时,李辉忠的左腿受了伤,无法继续上阵,被安排到土司所担任理事。

    彭新用茶杯盖拨着茶叶,吹散水汽,泯了一口,不停的打量着土司所简陋的环境,李辉忠笑道:“万事草创,倒让彭总管见笑了!”

    “哪里哪里,我那边你又不是没去过,除了比你多几个人,也不成样子。”彭新继续摆弄手头的容美绿茶,笑道。

    “上次在白崖洞招募弓兵的事情,我还没感谢彭总管咧,没有这几个弓兵打底,我这里起步太难啦!”

    “都是给主公办事,有什么好谢的?我现在啊,有个想法,如果能顺利实施,以后你想招多少弓兵都没问题!”彭新抬起头,眼睛露出jīng光。

    在土司地区,没什么好忌讳的,彭新等人都简单的称呼林纯鸿为主公。

    李辉忠眼睛一亮,热切的眼神投向彭新,期待着下文。

    “编户齐民!”彭新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四字,可见他的决心有多大!

    李辉忠大惊,说道:“到隔河岩之前,主公一直反复强调,凡事不可cāo之过急,编户齐民是不是太急了?”

    彭新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瞒着你,目前土司部的收入主要来源于三大货栈和矿区周边的准入费,货栈和矿区的钱到不了我这里,直接被财务司拿走。这点钱能做什么事情?看看枝江部,那收入可比我这里高多了,我在这里想做点事情,没有钱能干什么?”

    李辉忠点头道:“的确,如果能编户齐民,税收确实高不少。”

    彭新道:“除了没钱,我这里连管的民都没有,都被一个个土司瓜分。主公北上之前,曾言道,枝江是个特例,以后要碰到这样的机会几乎不可能。而现在朝廷对土司可谓不管不顾,如果能编户齐民,清江沿岸名誉上是土司,实质上被我们牢牢的掌握在手中,这样的根基才是我们需要的。大明的土司千千万万,如果清江走出了这一步,可谓开天辟地之功劳!”

    功劳二字深深的刺激了李辉忠,但随即又摇了摇头,道:“比如思南土司的杨成万,骄奢yín*yù,手中的壮丁更是上万,怎么可能白白的丢弃手中的权力?”

    彭新冷笑道:“不放弃也得放弃,挡了主公的道,就得灰飞烟灭!”

    李辉忠连忙挥手道:“彭总管,此事万万不可,主公北上剿匪,正需要一个安定的根基,我担心这样一闹,清江附近永无宁rì!”

    彭新站起身来,说道:“李理事放心,我不会打无把握之仗。我有个计划,正需要你配合,你也帮我琢磨琢磨,看有什么问题。”

    彭新伸出右手,竖起三根手指,说道:“咱们两人还不够,得拉上程启丹,三位一体、缺一不可……”

    一席话,让李辉忠浑身热血沸腾,大声道:“干他娘的,老子们就这样干!”

    ……

    彭新、程启丹、李辉忠联名上书,提出开始编户齐民,方法归结为“以货物流通迫之、以jīng锐重兵胁之、以得力人手统之”。此月正好朱之瑜轮值,事关重大,连忙召集其他五人(张兆北上),讨论相关事宜。

    朱之瑜展开彭新三人的上书,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他个人认为,现在编户齐民的时机尚未成熟,别说容美土司的田楚产,就连思南土司的杨成万可能都很难对付。眼见五人到齐,朱之瑜开口道:“彭新三人的行文诸位都已经看了,大家有什么意见?”

    张道涵拍了拍桌子上抄录的行文,笑道:“这彭新倒出息了,考虑问题还算周全,林将军北上前也交待过了,时机成熟,逐步实施编户齐民,扩大我们的管辖范围,所以,我原则上同意这个方案,只是要问问周都督,现在留下的兵都是新募的,进驻清江,管不管用?”

    见张道涵同意,朱之瑜看向周望,眼神中不乏期待之sè,他非常希望周望能反对这个方案。周望用毛笔在行文上划了划,将容美土司抹掉,笑道:“如果能去除容美土司,我没有意见!”

    张道涵点了点头,说道:“的确,容美土司丁口超过五万,我们目前确实没这个实力动田楚产。”

    李承宗乃监察府副府令,年龄已大,不大管事,由于他属于元老,对邦泰贡献甚大,甚得大家敬重。李承宗絮絮叨叨的说道:“我也老了,一些事情也看不明白了,大家的意见,我也同意。最近,我也到清江转了好几圈,发现彭间啊、杨成万啊家里富得流油,就拿杨成万来说,光是奴仆就有二百多号人,我还亲眼看到他将一个婢女鞭打致死。思南土司里的人早就对杨成万不满了,甚至有人都偷偷的迁移到百里洲。这样的土皇帝,早就该解决了。我老啦,越来越看不惯这些事,想当初,林将军是怎么对待老白姓的,那时啊……”

    朱之瑜见李承宗又要追忆历史,连忙打断,说道:“李副府令说得对,我们编户齐民,也算为当地的土民做了一件善事!”

    众人纷纷点头,他们早知道这帮土司穷奢极yù,肆意欺压土民,从解民于倒悬的角度出发,此事也该做了。

    郭铭彦道:“目前小土司星罗棋布,不下二十个,我们何不先将这些小土司编户齐民,他们势力小,无论如何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思南可以先放一放。”

    周望反驳道:“思南虽然略大点,但丁口也有限,更无铁制盔甲,有什么好担心的?要是他们敢造反,弓兵一到,我敢打包票,杨成万定然自缚投降。”

    李崇德、张道涵和朱之瑜互相对视一眼,心里泛出同样的念头:难怪林将军出征前,反复交待三人,说治理地方,讲究和风细雨,而军队向来求战心切,喜欢快刀斩乱麻,这样虽然爽快,但后患无穷。

    朱之瑜皱眉道:“清江沿岸山林密布,咱们对那里又不熟,恐怕应付起来并不轻松!”

    周望冷笑道:“说起打仗,这里谁也没有我熟悉,我说没问题,就肯定没问题!”

    朱之瑜张口结舌,对周望笃定的言论无法反驳,只好将求助的眼光投向李崇德和张道涵。

    张道涵目不斜视,仿佛没有看到朱之瑜的眼sè,自个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李崇德看了看张道涵,大声道:“周都督请听在下一言,目前李辉忠在土司地区管理弓兵,据我所知,目前的弓兵基本上来源于小土司,那思南一个弓兵也未派。如果我们先将小土司编户齐民,不出半年,李辉忠的弓兵规模定然相当可观,不会比思南的丁口少。再加上枝江的新编营,纵然杨成万不服,我们兵力比他多,jīng锐程度胜过他,岂不是效果更好?”

    周望听了李崇德的话,放在心里磨了磨,觉得这个法子也不错,虽然麻烦,但更为稳妥。说道:“李府令的话我同意,就把思南先放放。”

    朱之瑜大喜,说道:“看来大家都同意从小土司入手,这点没有问题了。下一个问题就是彭新三人提出的采购配额问题,他们三人认为给接受编户齐民的土司大部分配额,而不接受的可以不采购,或者减少采购量。”

    大家都认为这个办法好,对彭新、程启丹和李辉忠不由得高看一眼,只是对分配权归属于邦泰商号还是土司部时,郭铭彦和张道涵发生了严重分歧。

    对于郭铭彦和张道涵分歧的本质,众人了然于胸。的确,这涉及到权力的扩大和缩小,任谁都不会轻易让步。

    郭铭彦脸红脖子粗:“林将军始终坚持官府不应干涉商人经营的理念,如果分配权归土司部,就干涉了邦泰商号的dú lì经营权。与将军的思路不符!”

    郭铭彦拿着林纯鸿压张道涵,张道涵并不退缩,大声道:“咱们都知道,林将军设立土司部就相当于设立了一个县,编户齐民本就应该归衙门管,和商号有何关系?”

    郭铭彦道:“现在的问题是采购,不是编户齐民,衙门难道还管商号的采购事宜?这个事情应该这么看,是衙门有求于商号,而不是商号有求于衙门!”

    ……

    火星四溅,两人谁也说不服谁,只好将此问题留待林纯鸿决断。

    快马飞奔,连接着北方和湖广。涉及到重大战略,六人经过讨论,形成了详细的方案,由飞骑传送至林纯鸿处,由林纯鸿决断。

    不出五天,林纯鸿的批示就抵达枝江:编户齐民方案甚好,照此办理,采购配额分配权归商号,不过需经过阁幕属的审批。

    飞骑同时也将战报源源不断的送回百里洲。

    “辽州大捷,阵斩满天星!吾儿峪大捷,驱逐曹cāo罗汝才!”

    消息如同旋风一般,传遍了整个枝江和清江沿岸,连容美土司也不放过。邦泰陷入了欢乐的海洋,锣鼓声和爆竹声连绵不绝。

    “令枝江部和土司部组织盛大庆典活动!”

    中书府的命令不仅被滕余浩和彭新忠实执行,还想出各种花样,力争扩大邦泰的影响力。两人都是好来事的主,尤其是彭新,不知道在哪里找到了一帮说书先生,凭着想象,到处巡回说书,且听内容:

    “且见林将军手持大刀,大喝一声‘纳命来!’,手起刀落,往那满天星头上砍去!那满天星乃地狗星转世,身负异秉,颈部刀枪不入。只听见哐当一声,将军的刀面上火花四溅,却奈何不了满天星丝毫。将军大怒,暗地里寻思,这满天星乃地狗星转世,狗脖子甚为有力,但腰部非常柔软,难道满天星的弱处在腰部?将军更不迟疑,举起大刀,往满天星腰部砍去,只听见噗的一声,满天星鲜血四溅,被将军腰斩为两截,将军哈哈大笑,抹了抹脸上的鲜血,大声道:‘果然是地狗星转世,连血都是腥臭的……’”

    如果让林纯鸿听了此段,定然不知说书先生说的是谁,还会纳闷:难道大明也流行玄幻话本?

    大明老百姓的娱乐甚少,每次说书时人山人海,说书先生的铜盆里叮当声不绝于耳,每次都满载而归。这直接导致荆州和清江说书甚为流行,很多酸丁无以谋生,刻苦训练舌头,加入到说书的行列。甚至有些说书先生为了迎合老百姓,说一些yín*秽段子,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与捷报一起传回的还有林纯鸿的命令,这让阁幕属忙碌不堪。

    林纯鸿令资金和人员往商号钢铁部倾斜,加快板甲、钢弩的锻造。同时令钢铁部加紧寻找人手,铸造shè程在百步与千步之间的铁炮。

    令都督府加快弓兵的招募和训练,迅速将弓兵补充至北方。

    ……

    补充弓兵好办,周望只需要将正在受训的弓兵择优选一部分即可。板甲和钢弩也不是问题,锻造工坊的新厂房正在扩大,产量问题好解决。

    卡咽喉的事情就是铁产量不足和没有人手铸炮!

    而这两件事情都落在了邦泰商号的大总管郭铭彦身上,而后,压力又被转嫁到钢铁部总管康定博和技术总监秦武超身上。

第九十二章 开始铸炮

    钢铁部就位于百里洲燕子湖边。燕子湖乃人工湖,当初建设炼铁炉时,为了防止洪水,都建设在高台上,高台的泥土便来自周边,于是燕子湖横空出现,成了百里洲一景。这一景并不优美,甚至可以说很脏,到处都是黑黑的,一下雨,黑水流入湖中,连燕子湖都成了黑sè。

    清江铁矿石的终点便在此处,每rì,几万斤的铁矿石被融化,成为生铁和jīng钢,运往八亩滩的锻造工坊。同时运出来的还有炉渣,炉渣是修路的好材料,添上生石灰和沙子,就成了优秀的三合土。

    在燕子湖边,还有一个试验场,里面全是一些器械和材料,康定博和秦武超正在里面东瞅瞅西看看。

    康定博和秦武超可谓绝配,一个是炼铁的高手,一个是用铁的行家里手,两人的共同语言甚多,交往密切。

    康定博佝偻着腰,细小的眼睛一直盯着秦武超的手。秦武超的手中正拿着一个铁筒,翻来覆去的瞅来瞅去。康定博用他中气十足的声音叫道:“秦老弟,你就别愁了,多安排些工匠试试不就成了?现在还需要你亲自动手?白白的惹得他人耻笑!”

    秦武超嘿嘿的笑了笑,也不说话,扔掉手中的铁筒,又捡起一个实心铁球细细的观察。

    康定博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跟郭大总管提的两月之内,炼铁量翻一倍,可不是吹牛,马连的铁矿加多少生石灰、什么时候加,我们已经心里有数了,哈哈,过半年,给我半年时间,翻五倍都没问题!”

    秦武超看也不看自信满满的康定博,只吐出了两个字:“人呢?”

    这正好戳中了康定博的痛处,康定博趋步上前,擂了秦武超两拳,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总是给我泼冷水!”康定博叹了口气,继续道:“工匠不是问题,多得去了,就是缺少挖矿的人,三个月前,火烧坪的矿井塌了一次,整整有一百五十人被活埋在里面。从那以后,很多人都想走,那里人手一直很紧缺!秦老弟,你也帮我琢磨琢磨,想个什么法子好?”

    秦武超道:“你不是一直在用囚犯么?找监察府令李秀才再多要一些!”

    康定博苦笑道:“早就没了,我现在恨不得把大明所有的囚犯都弄过来!这些囚犯工钱不用给,太划算了!”

    “那你多找一些流民嘛!”

    “流民哪里轮得到我?顾秀兴这小子一直在北边拦截呢,能到百里洲来的用一个手都能数过来!再说流民也得发工钱,哪有囚犯好用?”

    秦武超沉默了半天,说道:“林将军在北边打胜仗了!”

    康定博狐疑道:“这都家喻户晓了,还用你告诉我?”

    秦武超将嘴凑近康定博的耳朵,神神秘秘地说道:“听闻林将军抓了好几千俘虏,正源源不断的往这儿运呢,据说就要当成免费的矿工!”

    康定博一下子跳得老高,紧紧的抱住秦武超,叫道:“秦老弟,你真是我的福星!上次你一到马连,我的那一炉就成功了!这次更是带来好消息,呵呵,太好了!”

    秦武超被搂得喘不过气来,拼命推开康定博,道:“你得帮我想想法子,这铸炮咋办?”

    康定博挠了挠头,道:“这个我真还没想到办法,只是老兄也见过红衣大炮,将那红衣大炮缩小一号不就得了?”

    秦武超摇头道:“哪有那么容易的?再说我们也不知道红衣大炮是如何铸造的。到底是用钢呢还是用生铁呢?要是用钢的话,你这里压力就大了!”

    康定博道:“用钢不成的,我们现在炼钢用的是渗碳法,也就是在熟铁的表面渗了点钢,用来打造兵刃和板甲是够了,但铸炮的话恐怕不行!”

    秦武超好奇道:“你不是拿了一些钱要技术学校的一帮毛头小子帮你琢磨炼钢的法子吗?怎么,都好几个月了,还没有成功?”

    “哪能那么快的?再说那些毛头小伙子虽然劲头足,但不懂的东西太多了,我这里忙得要死,还老被朱阁幕使叫过去上课!嘿嘿,要说啊,跟着将军后,我康定博也算活出了一个人样,那些毛头小伙子里哪个不是学富五车?还得老老实实的听我讲课,这辈子,值!哎,早点跟着将军就好了,东奔西逃的过了几年,简直不是人过的rì子!”

    秦武超大有同感,回忆起几年前的rì子,恍若隔世,在这里,不仅钱如流水般流入腰包,还得到了普遍的尊重。

    秦武超说道:“我也和你一样,可叹行知书堂的那帮兔崽子还不知足,成天纸上谈兵,说邦泰这不对那不对!”

    “你说的是行知学刊吧?听说是将军力主办的,那上面倒有一些好东西,我们锻压板甲也跟着学了不少东西。就是里面有一些酸儒成天议论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看不懂,也不愿意看。”

    康定博顿了顿,说道:“秦老弟你完全可以找朱阁幕使,掏出一笔钱,让工程院立个研究项目,就让那些人去琢磨,总比我们俩琢磨着强。”

    秦武超叹了口气,道:“只能这样了,弗朗机人能造红衣大炮,如果能找几个弗朗机人,就更好了!”

    康定博笑道:“这个你得找菲利斯这些西洋人,没准他们能帮你介绍!再说你是技术总监,有人卖专利,你留意一下不就得了?”

    看着秦武超点了点头,康定博道:“可叹我们二人都不喜饮酒,要不,咱俩也去喝个痛快!”

    秦武超拍手道:“不喜饮酒就不能喝个痛快了?走!我们去陈记酒楼!”

第九十三章 白杆被围

    且说当张凤仪赶回大营,紫金梁正瞄准了白杆兵,聚集了三万多兵马,企图攻打白杆兵大营。

    紫金梁不愧为变民军名义上的盟主,可用的jīng锐超过了一万多人,被尤世禄追袭后,甩掉了拖后腿的暗弱之徒,更显得jīng悍和勇猛。而且在阵斩邓玘部将杨遇chūn后,士气高昂,获取了大量的粮草和军资,军中的着甲比例超过了二成。

    更为关键的是,紫金梁与白杆兵交锋多次,对白杆兵的特点了若指掌!

    张凤仪不仅像战将,而且是战将中的奇葩!张凤仪可能不懂政争、可能不会针线,可能也不是一个好妈妈,但是说她不通战阵,就大错特错,面对着众将,张凤仪神sè肃然、命令决绝干脆:“紫金梁无论来多少步兵都不惧,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他的三千jīng骑!”

    众将凌然,秦永成出列抱拳道:“将军,我军粮草已然不多,末将担心粮草不济,功败垂成!”

    张凤仪还未说话,杨梦选马上出列道:“将军,邓总兵找百姓借粮,朝廷不仅未加处置,还拨付大量的军资粮草,我们是不是也学学邓总兵?”杨梦选本在秦翼明麾下听用,两个月前刚运送一批军资过来,奉秦良玉之命留在了张凤仪麾下。

    张凤仪的脸sè立刻沉了下来,冷冷的问道:“杨游击难道没有看到杨遇chūn的下场?兵丁勒索老百姓,还能打什么仗?找老百姓借粮,居然还找出这么好的托辞,直接说抢掠即可!柱国向来是怎么教诲我们的?”

    杨梦选的脸涨得通红,嗫嚅道:“军粮不够,末将这也不是心急么?即便不学邓总兵,找邓总兵借粮总可以吧?”

    秦永成摇摇头,说道:“那邓玘把粮食看得比命还重要,自然不会借!再说,目前紫金梁横隔在两军之间,那粮草如何运得过来?”

    张凤仪点头道:“秦游击的话是正理。粮草的问题你们不要愁了,我已经找林游击借了一千石!秦游击!”

    “末将在!”

    张凤仪令道:“令你马上带领本部兵马,前往界河荆州兵营护送千石粮草!”

    秦永成大喜,正准备接令而去,张凤仪道:“别急着走,秦游击,你到了荆州大营,可以和林游击说,临洺关下,猎物成群,咱们白杆兵可吃不下,希望与林将军一道狩猎!”

    秦永成接令而去。

    众将心里大定,贼势甚烈,如果能得到荆州兵的支援,更为安全。那林纯鸿最近声名远播,应该不是绣花针。

    唯有杨梦选忐忑不安,出列道:“将军,那荆州林纯鸿狡猾、jiān诈,万万不可信任,末将担心他又在玩什么花样!”

    张凤仪笑道:“杨游击的担心甚为有理,那家伙从不做吃亏的事情!杨游击,听令!”

    杨梦选心里一激灵,心里寻思道莫非张凤仪要派自己去和荆州兵打交道?

    果然,张凤仪道:“令你率本部兵马押送俘虏前往百里洲,交与周望手中!交割之后,留下五十个jīng锐兵丁在百里洲,帮林纯鸿训练人马!”

    杨梦选心里哀叹不已,该来的还是躲不脱,nǎinǎi的,又要前往荆州!

    杨梦选接过令牌,垂头丧气的出门而去。张凤仪望着远去的杨梦选,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杨游击,我给你一个机会和荆州兵和好,你可千万不要错过这个机会!

    然而,秦永成和杨梦选刚次第出营不久,紫金梁的大部兵马猝然而至,将白杆兵围得水泄不通,直yù将白杆兵置之死地!

    众将甚为紧张,内无粮草,外无必救之兵,这如何是好?然而张凤仪浑不当回事,只是严令麾下:“谨守大营,若有敢擅自出战者,立斩之!”

    ※※※※※※※※※※※

    自古以来,经河北到běi jīng,共有三条道:一条道,即运河道;二京德古御道;第三条由广平府北上,经临洺关,过真定府到běi jīng。所以临洺关北通燕涿,南达郑卫,东连齐鲁,西接秦晋,不仅屏蔽河北,更重要的还是南北冲衢之地。

    按照兵部的布置,由荆州兵接防临洺关,堵住贼寇南下的步伐,而邓玘和张凤仪则堵住贼寇北上的步伐,卢象升率天雄军自东击贼,而曹文诏自山西跨越太行山,自西击贼,意图将紫金梁歼灭在太行山脚下。

    林纯鸿认为这个布置完全是纸上谈兵!先不谈四路如何沟通协调,也不谈卢象升和曹文诏能否及时赶到,仅仅只看看把紫金梁看做死人一般,就知道完全不可能。紫金梁会乖乖的呆在太行山脚下等待官兵来攻?

    这不,紫金梁率先发起攻击,趁着邓玘部将杨遇chūn出外打粮,设伏阵斩之,让邓玘的北方防线千疮百孔,紫金梁随时可以突围北上。好在紫金梁认为自己离京师越近,危险越大,放弃了北上,准备南下与窜入林县的罗汝才汇合。

    紫金梁的jīng骑达到了三千,对于官兵而言,他能够快速的获取官兵的部署情报,更好的实施战场遮断。事实正如此,紫金梁迅速将南下的障碍锁定在荆州兵和白杆兵身上,而张凤仪对紫金梁的部署所知不多,在临战之前还有条不紊的派出了杨梦选和秦永成。

    紫金梁对自己的战术部署非常得意,望着惊涛骇浪中的白杆兵哈哈大笑:“不就是一三角阵么?现在还敢一战否?”

    部将可没有紫金梁的自信,忍不住担忧道:“大王,曹文诏已经抵达黎县,jīng锐铁骑十五rì内便可至此,邓玘也在北边厉兵秣马,我们时间够不?”

    紫金梁冷笑道:“曹文诏要翻越太行山,十五rì哪够?邓玘早就被吓破了胆,如何敢来?再说官兵各自为战,他邓玘会拼了命的来援救白杆兵?”

    部将犹自疑惑道:“邓玘不来,大王为何笃定顺德府乡兵或者荆州兵会来?”

    紫金梁嘿嘿笑了笑,得意道:“顺德府守城兀自不足,如果他们胆敢出城,我们就乘机杀入顺德府城。至于荆州兵,呵呵,秦永成到荆州兵大营搬取一千石粮食,可见荆州兵和白杆兵关系非同一般,哪有不来之理?来了,我们这就叫围点打援,万一不来,我们就吃掉白杆兵!哈哈……”

    ……

    盛坤山这几rì十分繁忙,战场遮断的任务执行得非常勉强,每rì不停的有游骑渗透到附近观营,气得盛坤山哇哇叫。

    “报,将军有令,令骠骑营专事打探紫金梁兵力部署,不必费工夫驱赶散兵游勇……”

    此令让盛坤山觉得很没面子,忍不住对吴天柱说道:“将军也算照顾咱们骠骑营,连rì来兄弟们累得跟什么似的,咱们大营还是被紫金梁看得一清二楚!”

    吴天柱看着为数不多的骑士,叹道:“买一匹好马不容易,弄到一名骑士也不容易,现在能有二三百人的规模,不知道耗费了将军多少心血!”

    吴天柱牵了牵马缰,旁边的战马打了声响鼻,在吴天柱身上蹭来蹭去,吴天柱抚摸着马颈,道:“如果将军愿意,凑足五百人也不难,但大都督非得要保证一人有两匹马!”

    郑国栋嘿嘿笑道:“要不是人手两匹马,我们这里不知道多少人都丧命了,将军这个理念我绝对支持!”

    盛坤山点头称是,望着远处的地平线发呆。此处乃华北大平原,一望无垠,全是黄sè一片,视野极其开阔,非常适合骑兵奔驰。

    见盛坤山沉默不语,郑国栋问道:“头儿,咱们探查紫金梁不难,马快,他们也追不上,下一步咱们做什么?”

    盛坤山也不回答郑国栋的话,拍着马颈说道:“这个地方真适合马儿奔跑……”

    郑国栋摸不着头脑,疑惑的眼光投向吴天柱。

    吴天柱笑道:“头儿在想着如何扩大骠骑营。咱们现在马刀不缺,钢弩也不缺,只要有了人和马,板甲也不会缺!”

    盛坤山苦笑道:“弄到人和马谈何容易。上次的三千多俘虏中,会骑马都逃跑了,被我们抓住的屈指可数,这次紫金梁手头的jīng骑可是超过三千啊!”

    吴天柱非常了解盛坤山,大惊道:“头儿难道打紫金梁骑兵的主意?”

    盛坤山摇头道:“咱们二三百人,避之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打骑兵的主意?这是痴心妄想,除非将军有这个心思,不过太难太难……这次将军如果要进兵解白杆兵之围,我担心会着了紫金梁骑兵的道……”

    ……

    盛坤山在担心紫金梁的骑兵,林纯鸿也对紫金梁的骑兵头痛不已。

    当下荆州兵屯于界河,离紫金梁的大营大约有五十多里,骑兵旦夕可至。一旦自己进兵,不得不考虑紫金梁的骑兵会趁机截断粮道。可是,如果自己对白杆兵不闻不问,待紫金梁从容吃掉白杆兵后,自己力单势孤,能不能挡住紫金梁的南下步伐,还在两说。

    正在林纯鸿苦思良计时,秦永成求见。

    秦永成几乎是滚进中军帐,还未入帐门,就大声叫道:“林游击……林游击……张参将被紫金梁合围,还望将军立即出兵援救!”

    天气十分寒冷,秦永成却满脸是汗,十分惶急。

    林纯鸿端坐于帅椅上,转头对于泽说道:“给秦将军倒杯茶,先让秦将军冷静一下!”

    秦永成急道:“林将军,俗话说救兵如救火,我白杆大营中,余粮仅可支七八rì,张参将和林将军同为朝廷效力,愿将军速派兵马!”

    林纯鸿皱着眉头,问道:“秦将军可知邓总兵的兵马在何处?围住张参将的是紫金梁的哪一部?紫金梁的骑兵现在何处?”

    秦永成瞠目结舌,一个问题也回答不上。

    林纯鸿道:“请秦将军在营中稍事歇息。进兵救援张参将是自然的,不过需要一个万全之策,否则不仅救不了张参将,可能我荆州兵也会大败……”

第九十四章 围魏救赵

    “围点打援!”陆世明综合了盛坤山送来的各类信息,食指指着舆图上沙河这个地方,一语道破了紫金梁的企图。目前,白杆兵就被紫金梁围困在沙河。

    周世亮立即说道:“兵部令我们谨守临洺关即可,又未命令我等支援白杆兵,既然紫金梁的yīn谋被识破,我们就不用派援兵了!”

    林纯义摇头道:“不妥不妥,要是白杆兵被紫金梁吞掉了,所有的压力就转到我们的头上,几万兵马,我们应付起来非常吃力!”

    陆世明的眉头皱成川字,点头道:“林指挥使的话是正理,最好就是我们与白杆兵互成掎角之势,紫金梁兵马再多,也无可能攻破临洺关!”

    众将均沉吟不语,心里没了主意,纷纷将目光投向林纯鸿。

    林纯鸿拿起一根木棍,指着永年县北边不远的临洺关说道:“兵部命令我们守住这里……”然后又将木棍指向沙河,说道:“白杆兵又需要我们去救援,这个两个任务都太重了,我们兵力太少,不堪重负啊!”

    众将纷纷点头,林纯鸿收起木棍,说道:“这些都是兵部和张参将要我们去做,我们很被动,总是被牵着鼻子走。”

    陆世明听了,心里灵光一现,拍手道:“哈哈,让他nǎinǎi的兵部去见鬼吧,让白杆兵去见鬼吧,我们凭什么要随着他们的命令转!”

    李光祖反应敏捷,大笑道:“我们北上,无非就是想锤炼队伍,顺带着捞点功劳,至于其他的,一概不顾!保存实力才是关键,如果与紫金梁硬拼,我们就亏大了!”

    林纯鸿连忙喝止道:“越说越不像话了,听起来我们像是军阀似的。临洺关当然得守,白杆兵也得救,关键要看采用什么方式!采用最适合我们实力的方式!”

    陆世明见林纯鸿胸有成竹,心知早有定案,问道:“什么方式?”

    林纯鸿拿出木棍,点了点舆图上的一个地方,道:“我们不到临洺关,也不去沙河,我们就去官庄!”

    林纯义大喜道:“对对,nǎinǎi的,紫金梁想围点打援,老子们就来个围魏救赵,借机烧掉他的粮草!”

    林纯鸿皱着眉头说道:“不过紫金梁jīng骑三千,行动迅速,要围魏救赵,还得想法摆脱骑兵,我看不如这样……”

    ……

    官庄乃紫金梁的屯粮之所,派了大约五千jīng锐固守,更何况,三千jīng骑一直紧密的监视着荆州兵,随时可以对荆州兵发动攻击。

    “报……荆州兵离开界河,接替地方军,进驻临洺关!”

    紫金梁接报后,点了点头,说道:“嗯,不错,林纯鸿终于动了,现在就看看他会不会从临洺关里出来。再探,一有情况马上汇报!”

    ……

    “报……荆州兵离开临洺关,往朱山方向进兵!”

    “什么?林纯鸿往朱山方向进兵?”紫金梁得到探马的回报,大吃一惊,“这林纯鸿不来救援白杆兵,跑到太行山下去干什么?”

    紫金梁的问题没有人能回答,部将均用疑惑的眼神盯着紫金梁。

    “拿舆图来……”紫金梁喝道。

    看了舆图,紫金梁还是对林纯鸿进山的意图琢磨不透。

    部将道:“要不我们派兵追袭?”

    紫金梁摇头道:“不妥不妥,和他在山里转圈圈,不知道转到何年何月,把沙河围住即可!如果五rì内他还不来沙河,我们猛攻白杆兵,他不来也来了……哈哈……”

    ……

    “报……荆州兵进入西石岭后失去了踪迹!”

    接报的紫金梁拍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这林纯鸿还真铁了心,一根筋的钻入太行山,到底意yù何为?难道真的是见死不救?

    部将说道:“大王,既然林纯鸿把临洺关交给地方军,等于放开了南下的道路,要不我们就吃掉白杆兵,去林县?”

    紫金梁沉吟不语,良久,叹道:“我们南下,如果林纯鸿突然从哪个山沟冒出,将打我们个措手不及,我们损失必然惨重。”

    说完,立即喝道:“增派人手,立即进入西石岭打探,务必探到林纯鸿的踪迹!”

    下完令,又冷笑道:“我看他能在山里躲几天,没有粮草,撑死了呆五天!”

    ……

    进入西石岭,荆州兵松了一口大气,如释重负。在平原地区,面临着三千余jīng骑的压力行军,让荆州兵痛苦不堪。探马放出至少十里远,将士们随时保持着jǐng戒,即便是铁打的汉子,也无法长期承受这样的煎熬。

    山区道路崎岖,荆州兵车步营打了几次埋伏,致使紫金梁的游骑再也不敢进入西石岭,从而失去了追踪的能力。

    西石岭并不高,最多称为丘陵地带,但对于骑兵和车步兵来说,攻守优势立即转换,骑兵不敢放手侦察与追袭。这里的路并不难走,千百年来的开发,形成了固定的道路,即便比较坎坷,即便比较狭窄,但对于荆州兵来说,算不了什么。

    林纯鸿看着光秃秃的山岗,嘘嘘不已,一路盘算着有何缺失。

    紫金梁一个可能就是对荆州兵入山不管不顾,对白杆兵发动最后的攻击,吃掉白杆兵后南下,攻打临洺关,那么林纯鸿就如隐藏于山林的老虎一般,冲向紫金梁,衔尾追之。

    如果紫金梁派兵进入西石岭追袭荆州兵,则正中林纯鸿下怀,在山地里,紫金梁的骑兵施展不开,林纯鸿就准备趁机吃掉紫金梁一部,让其肉疼。

    如果紫金梁只是对白杆兵进行围困,则令荆州兵加速行军,翻越西石岭,从北面攻打官庄。即便不能彻底毁掉紫金梁的粮草,也足以调动紫金梁的兵马,让其首尾难以两顾。

    总而言之,就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不能被白杆兵和紫金梁牵着鼻子走。

    林纯鸿又想到,盛坤山的意见非常值得重视,在华北,要是没有上千的骑兵,作战太被动了,老是瞻前顾后,放不开手脚。

    林纯鸿叹了口气,二百多名骑士,消耗的粮草几乎相当于一个车步营。粮草补给还不是问题,人和马从何而来?私下里在河套地区买马,规模太小,压根不能大规模扩大。

    这次,进入西石岭后,林纯鸿就特别希望紫金梁的骑兵追过来,这样就有机会吃掉一部分,得到宝贵的骑士和马匹。

第九十五章 攻打官庄

    林纯鸿失去踪迹后,紫金梁坐立不安,不知道荆州兵突然会从何处出现。对于自己不能掌控的情况,紫金梁总有莫名其妙的恐惧。但紫金梁也算沉得住气,他自己安慰自己,荆州兵最多随身携带五rì的粮草,五rì后,荆州兵如果还在深山里转悠,定然不战自溃。

    紫金梁不是没有想到荆州兵会翻越西石岭攻打官庄,但算了算,觉得荆州兵绝无可能在五rì内抵达官庄,于是,他只是令三千骑兵严密监视西石岭出口。

    林纯鸿就是要打这个时间差,目前,荆州兵正昼夜兼程,冲向官庄!

    当初练兵时,林纯鸿坚持的理念就是强大的行军能力!目前,效果正在西石岭得到体现。

    山路蜿蜒盘旋,荆州兵散布在群山中,显得格外渺小和微不足道。目前最能影响他们前进不是体力,而是盾车!

    道路过于狭窄,到处都是坑坑洼洼,一辆盾车落入坑中,就堵住了后面将士前行的道路。

    林纯鸿见了,立即令将盾车推至道路一边,所有人等轻装前行,只留下两哨人马带着盾车缓缓向官庄进发,并沿途收集掉队的兵丁。

    “大都督,翻过这座山岗,前面就是平原,离官庄不过十二里!”打前哨的李光祖大声汇报道。

    林纯鸿大喜,下令道:“扎营!休息一夜!”

    勇士们听令,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停的喘着粗气,负重四五十斤,一天行走将近六十里,的确不是一般人吃得消。

    林纯鸿看着疲累的士卒,得意不已,仅仅只花了三天,荆州兵就走了寻常士卒五rì走的路!

    ……

    第二rì清晨,勇士们从睡梦中醒来,又变得生龙活虎,个个跃跃yù试,就等着林纯鸿下令冲向官庄,杀个痛快。

    “出发!”随着军令的下达,滚滚的人流向山岗蔓延而去。不到一个时辰,勇士们的眼前就出现了广阔无垠的大平原,心情一下子开阔起来,稍事整理队伍,卯足了劲往官庄进发。

    几千人的队伍根本瞒不住官庄的守军,守将陈大怀昨rì宿醉,正搂着一女子睡觉,被亲卫惶急的声音惊醒,懵懂的问道:“什么荆州兵?从何而来?”

    亲卫正准备详细解说,陈大怀一个激灵:“什么,林纯鸿从西石岭冲过来了?”说完,揭开被子,从床上一跃而起,被子里露出女子白花花的肉。

    陈大怀立即下令兵丁各就其位,谨守营寨,口里还对紫金梁大骂不已:“nǎinǎi的,堵着沙河,如何让荆州兵从西石岭过来了?骑兵都是吃屎的啊!”

    骂是骂,陈大怀立即派出人马通知紫金梁。

    荆州兵到得很快,陈大怀的甲胄还未穿好,一阵阵的喊杀声骤然响起,让陈大怀紧张不已。待属下汇报荆州兵只有三千多人时,陈大怀方才放下了心:“娘的,区区三千人马,居然敢来攻寨,活得不耐烦啦?”

    荆州兵没有活得不耐烦,与之相反的是,他们对攻下营寨信心十足!

    林纯鸿骑在一匹高大的白马之上,用锐利的目光审视着高大的寨墙。他心里清楚,如果不能迅速攻取官庄,局势将变得异常凶险,紫金梁的jīng骑随时可以赶到,与官庄之贼共同夹击荆州军,荆州军携粮不多,后果不堪设想。

    成败在此一举!

    “韦悦翔、李光祖!”

    “末将在!”

    “率领神卫、天武二营全力攻打营寨,务必使贼寇无力出营!”

    顿了顿,林纯鸿咬牙补充道:“不计伤亡!”

    “诺!”

    两将对视一眼,目露决然之sè,领命而去。

    “林纯义!”

    “末将在!”

    “开始实施甲计划!”

    “诺!”

    ……

    “呜……呜……”悠长、凄凉的牛角号响成一片,荆州军一开始就气势汹汹,采取了蚁附攻城的惨烈战法。

    只见两千多将士犹如溃堤的洪水一般,瞬间分散在营寨的四周,如同蚂蚁一般,扛着云梯,挽着飞虎爪,向营寨冲去,喊杀声一阵高过一阵。

    眼见离寨墙只有一百五十步,弓弩手停下来,纷纷向寨墙上抛shè弩箭。咻咻……夺命的弩箭如闪电般飞往寨墙,将躲闪不及的兵丁shè翻一大片!

    陈大怀刚爬上寨墙,准备近距离观看荆州兵,就遭到了弩箭的迎头痛击,好在亲卫眼疾手快,用盾牌挡住了弩箭,否则很可能第一轮shè击就要了他的老命!

    弩箭在盾牌上发出崩崩的声音,让陈大怀暗自心惊:娘的,一百五十步!荆州兵居然能shè过来?难道荆州兵都是神shè手?

    看着越冲越近的荆州军,陈大怀忍不住大怒道:“还击!用弓箭狠狠的shè他娘的!”

    刚喊完,一支弩箭穿过盾牌间的缝隙,从陈大怀的耳边飞过,让陈大怀和亲卫吓出一身冷汗,亲卫不由分说,立即拉着陈大怀退到寨墙之后。

    荆州军的刀盾手和长枪手早已换装,全部着板甲,根本不惧贼寇弓箭的攒shè,转眼功夫,就冲到了寨墙之下,纷纷架起云梯,甩上飞虎爪,往墙上爬。

    陈大怀固守官庄,准备了不少圆木和石头。贼寇们见弓箭对荆州军的伤害微乎其微,纷纷抛弃弓箭,抱起圆木和石头往下扔。

    “啊……啊……”惨呼声不绝于耳,在圆木和石头的打击下,荆州军纷纷从绳索、云梯上摔落,被砸得血肉模糊。

    更有贼寇拿起朴刀,狠狠的向绳索砍去,有的贼寇拿起叉杆,将云梯拼命往外推。更多的荆州军摔落在地,生死不知。

    韦悦翔看得睚眦尽裂,嘶吼道:“弓弩手,狠狠地shè!”

    不约而同,李光祖也加强了弓弩压制,将寨墙上的贼寇shè得抬不起头来,反击力度大为减弱。

    终于,在付出重大伤亡之后,有荆州军登上了寨墙,与贼寇绞杀在一起,瞬间被人多势众的贼寇砍成肉泥。

    陈大怀紧张万分,没想到开战仅仅不到一刻钟,就有荆州军爬上了寨墙。陈大怀军旅多年,倒是经验丰富,他知道,此刻最好的选择就是派兵出营打击荆州军。

    他刚准备下令,一传令兵滚爬而来:“报告大王,官兵突破南墙,涌入无数!”

    陈大怀无法,只好立即命令支援南墙,将涌入的官兵消灭再说。

    正当寨墙争夺如火如荼之时,一排巨大的木盾马上被刀盾手举起来,将虎啸营遮蔽在里面。

    林纯义高呼道:“刀盾手、爆破手出击!”

    只见刀盾手挪动着巨盾,缓缓的向陈大怀的营寨逼去。举着巨盾的刀盾手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走得甚慢。他们也无需看着前面,后面的令旗手准确的将营指挥使的命令传与他们,他们只需要保证不摔跤即可。

    巨盾后面到底是什么?

    陈大怀对巨盾惊疑不定,未知的危险最为吓人,陈大怀无法忍受巨盾继续旁若无人的前进,吩咐弓箭手用火箭shè之!

    然而弓箭手刚一冒头,就遭到弩箭的打击,不是丢了xìng命,就是捂着头落入营寨内,在那里翻滚呼号!即便有火箭shè到巨盾上,也无丝毫作用,巨盾上铺了濡*湿的皮革。

    看着巨盾离寨墙越来越近,惶恐的陈大怀吼道:“给我砸!拿石头拿木头砸!”

    在陈大怀的严令下,兵丁们冒着飞弩勉强伸出手来,将乱七八糟的东西砸往巨盾,也不管能不能砸中。

    弓箭shè在巨盾上发出梆梆的声音,让躲藏在巨盾后面的荆州兵勇士心里渗得慌,与陈大怀一样,他们看不见对面的世界,不知道有何危险等着他们!

    随着一声重物撞击声传来,巨盾被一块巨木砸中,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四个持巨盾的勇士支撑不住,被巨盾压在了地下,露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瞅准了机会的弓箭手忘记了自己在弩箭的威胁下,纷纷将弓箭往缺口中shè击,一阵惨呼声传来,几个荆州兵勇士被弓箭shè中了面门!但是陈大怀的弓箭手更惨,一个接一个的往寨墙下栽下去,中弩箭而亡。

    窦石温大急,吼道:“树盾!树盾!”然后一跃而上,抓住了倒伏于地的巨盾,使出吃nǎi的力气往上搬!弓箭纷纷往窦石温的身上招呼,几乎将他shè成了刺猬!

    此景吓坏了后方观战的林纯义,忍不住大骂道:“狗rì的窦石温,这个时候逞什么英雄!你他妈的非得累死千军!”

    心急的林纯义马上吼道:“狄威!支援刀盾手!”

    狄威吼了一声“诺”,正准备出发,结果发现窦石温居然帮着刀盾手将巨盾树立起来!

    窦石温躲在巨盾后面正在哈哈大笑,浑不在意身上插满弓箭!板甲的优秀防护能力救了他一命,再加上他低头,遮蔽了最易受到攻击的面门,这个家伙居然毫发未伤!

    林纯义连忙叫住狄威,继续观战。

    随着三声节奏清晰的鼓声传来,战鼓终于停止了敲击,令旗手手里的旗帜也在不停的挥舞,窦石温看了看狂舞的旗帜,吼道:“停!”

    离寨墙还有四五丈,举着巨盾的刀盾手停止了前进的步伐。

    他们在干什么?原来是部分刀盾手拿起了铁锹开始挖洞!

    他们运锹如飞,在铁锹的挖掘下,松软的泥土也上下翻飞,洞口迅速的往地下延伸!

    陈大怀当然看不见巨盾后面的情况,他本能的觉得巨盾后面有巨大的危险!

    巨盾后,的确有他所不知道的危险:几个刀盾手扛着四个将近五十斤炸药包!

    在红衣大炮无法随车步营迅速移动时,林纯鸿想出了这个法子来攻城拔寨。

    然而,林纯鸿此时并未观看这里的土木作业,他需要全面的掌控战场的任何异动!

    他信任手下的勇士们,勇士们在战争中迅速成长起来,他瞅了瞅身边的骠骑营,这就是他今天预留的预备兵,随时可以作为一支机动力量投入战场。

    寨墙上的争夺已经到了最惨烈的时刻,随着越来越多的荆州军爬上寨墙,陈大怀的寨墙已经显得岌岌可危。陈大怀只好不停地派出贼寇支援各处,再也没了出营的机会。

    双方战斗正酣,猛听见一阵地动山摇的炸雷声传来,“轰……隆……”

    ……

    在点燃了引线后,窦石温率着刀盾手拼命的往阵后奔跑,还未撤至阵前,只听见一声巨响传来,狂奔中的勇士被气浪*逼得趴在了地上,不停的咳嗽!

    陈大怀的营寨层土飞扬,弥漫在滔天的巨烟中,谁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如何。

    即便是黑火药,即便只有几百斤,但是,谁也没有见过如此剧烈的爆炸。即便是心里早有准备的荆州兵,无不目瞪口呆,傻傻的看着硝烟。

    爆炸点十多丈范围内的兵丁就感到一股强烈的热浪夹杂着泥土和石头袭来,把他们掀到半空中,他们就此失去了知觉。

    如果没有漫天的硝烟,陈大怀的兵丁一定能看到到处乱飞的四肢和头颅!

    林纯鸿对几百斤黑火药的威力并不满意,但炸药包已经足以将并不牢靠的十多丈寨墙掀翻在地,并在地上炸出了一个大坑!

    陈大怀非常不幸,他正在附近指挥,成为了炸药包首次试验的牺牲品。

    到底是第一次运用炸药包,经验不足,林纯义一直等到看见寨墙被掀翻,方才下令冲锋!

    虎啸营见寨墙如此轻易的被掀翻,发出“万岁”的呼号,如猛虎一般往缺口涌入,肆意的砍杀着周边的变民。

    变民几乎被吓傻了,待到荆州兵冲到面前,方才反应过来,勇悍的就持枪拿刀拼命,大部分发一声喊,转头往寨外奔逃。

    更何况,陈大怀已死,变民士气低落,又失去了主心骨,各自为战,哪里是荆州兵的对手?

    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李光祖的天武营和当面之敌听到爆炸声后,瞬间停止了拼杀,掉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李光祖见势不妙,立即大喝道:“攻破营寨啦!”

    聪明的哨将立即反应过来,马上跟着呼喊,最后,兵丁也都反应过来,都在狂呼:“攻破营寨啦,攻破营寨啦!”随着呼声四起,天武营又和变民绞杀在一起。

    紧随着天武营的脚步,神卫营也势若猛虎,收割着当面之敌。

    变民军听闻营寨被攻破,再也支撑不住,掉头就跑,连手头的刀枪都扔在了地上!

    李光祖和韦悦翔紧追不舍,直杀得血流盈河,尸积遍野!

    几百斤黑火药,居然让紫金梁的五千多jīng锐溃不成军!一炸之威,竟至于斯!

第九十六章 逼退紫金梁

    紫金梁接到陈大怀的急报,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只要知道了荆州兵的行踪,什么事情都好办。官庄有jīng锐五千余人,哪是那么容易攻破的?

    紫金梁立即令jīng骑前往官庄,协同陈大怀一起攻击林纯鸿。紫金梁下令后,忍不住哈哈大笑,心里得意非凡。虽然荆州兵没有按照他的设想前来营救白杆兵,但目前的情况比他想的还要好!

    荆州兵携带的粮草不多,又经过长时间的急行军赶到官庄,将士们肯定疲累不堪,对这样的官兵,只需要断绝补给来源,必然不战自溃。

    三千jīng骑派出去对付林纯鸿,紫金梁觉得自己已经很给林纯鸿面子了,没准陈大怀的五千jīng锐就能把荆州兵吃得连渣滓都不剩!

    紫金梁在这里志得意满,而包围圈中的张凤仪则愁绪满怀,更让她不爽的是,愁容还不能让任何人看见,这对直爽的张凤仪来说,简直就是煎熬。

    当初,张凤仪吃了情报不足的亏,以为紫金梁阵斩杨遇chūn后会继续北上,哪想到紫金梁迅速南下,将自己围得水泄不通?

    作为一军之帅,张凤仪表现的自信满满,实际上心里也惶恐不安。她非常渴望林纯鸿立即来援救她,但一想到紫金梁很可能在围点打援,又希望林纯鸿别来。毕竟,白杆兵加上荆州兵,远远赶不上紫金梁的兵力,更何况,紫金梁手头还有三千jīng骑!

    对于林纯鸿,抛弃观感,纯粹从理xìng角度思考,她认为林纯鸿是一个事事不愿吃亏,算盘打得叮当响的人。但是到荆州兵营接触过林纯鸿后,她的眼睛告诉她,林纯鸿又是一个谦谦君子,处处守礼,就如同她的弟弟一般。

    张凤仪也不知道,为何看到林纯鸿,就有看到家里调皮弟弟的感觉?

    哎,战争是男人的事情,自己一介妇人,战场上做点事情比别人难多了。要不是白杆兵来自土司,心里没有多少男尊女卑的思想,张凤仪真有点怀疑自己能否掌控住这么多桀骜不驯的汉子。

    如果在崇山峻岭中,张凤仪相信,即便紫金梁的三四万兵丁全部为jīng骑,白杆兵依然不会怕他。但是沙河周边都是一望无垠的平原,非常适合骑兵追逐作战,张凤仪只好固守待援。张凤仪知道,即便林纯鸿的手头有上万的步兵,在三千骑兵的威胁下,也不敢离开临洺关太远,否则很轻易被截断粮道,陷入混乱之中。

    张凤仪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次自己和二千多将士很有可能葬身于此!张凤仪现在特别想念尚未成年的两个孩子,一想到这两个孩子,心里就一阵阵的痛,觉得自己亏欠他们太多!

    粮草仅够支撑三天,“两天后,如果还是没有援兵,就突围吧,能冲出多少算多少!”张凤仪长叹了一口气,寻思道。

    张凤仪准备两天后突围,可惜紫金梁已经没有这个时间。

    紫金梁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到一个时辰,荆州兵就攻克了重兵驻守的官庄?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然而,溃败的变民一口咬定:平地里起了一声炸雷,将寨墙掀翻,荆州兵趁机冲入了营寨!这话更加让紫金梁难以置信,他甚至怀疑自己平rì杀的人过多,老天爷要用雷劈死他的部下。

    溃败兵丁的伤口和惶恐让紫金梁意识到:三万大军的粮草彻底消失了!

    紫金梁将溃兵严密控制起来,防止噩耗扩散,同时急令召回骑兵,准备南下。

    北边的村庄已经被他祸害殆尽,只有南下,才有可能抢掠更多的粮草和补给!

    官庄离沙河仅仅三十里,紫金梁也考虑过派出重兵夺回粮草,但最终放弃了这个打算。他认为,攻破荆州兵营寨应该没问题,但是荆州兵见守不住官庄,势必会焚烧粮草,自己即便将林纯鸿碎尸万段又有何用?

    而且打败林纯鸿势必迁延时rì,自己手中无粮,麾下很有可能一哄而散,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是抢掠粮草。杀掉一个林纯鸿,官军中又会冒出个赵纯鸿、钱纯鸿……这对他来说又有何意义?

    最终,紫金梁理智的选择了南下,不过,想毫发无损的撤退,岂是那么容易?

    紫金梁为了防止白杆兵趁机追袭,令麾下全力攻打白杆兵的营寨。企图趁白杆兵摸不着头脑时,从容撤退。

    激战从清晨持续到下午,此时,白杆兵犹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苦苦的坚持着,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

    张凤仪对包围圈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看到紫金梁不计血本的攻寨,暗下寻思,看来紫金梁已经放弃了围点打援的策略,准备一口吞掉白杆兵。

    哎,林纯鸿最终还是没有过来救援她,这让她心里不免有点失落。对哦,这里没有便宜可占,林纯鸿怎么可能过来?

    “将军,弟兄们抵不住啦……”游击将军杨应矶惶急的叫喊道。

    紫金梁的兵丁已经突破寨墙好几次了,都被张凤仪亲率jīng锐逐出,但这毕竟不能长久,说不准什么时候紫金梁就杀了进来。

    张凤仪站在高台上,对情势一目了然,她当然知道白杆兵已经支撑不了多久!

    张凤仪圆睁凤眼,厉声喝道:“杨应矶!带领兄弟们往西突围!”

    杨应矶愣了愣,问道:“将军呢?”

    张凤仪道:“本将率亲卫断后!”

    杨应矶听了,心里凄苦,道:“将军突围,由末将断后吧!”

    张凤仪大怒,举起手中的长枪,厉声道:“你敢违抗军令!本将现在就杀了你!”

    说完,以枪头指着杨应矶,只待杨应矶说一个不字,就刺过去。

    杨应矶无法,单膝下跪,右手抚胸,行了一个军礼,抬头看了看西边的变民,突然指着西北角大喊道:“将军看看,那里是什么?”

    张凤仪顺着杨应矶的手指方向一看,只见西北角冒出来大量的烟雾!

    西北角是官庄,正是紫金梁的屯粮之所,难道紫金梁的粮库被袭击了?

    张凤仪大喜,立即吩咐道:“让所有兵丁一起呼喝官庄被烧了!”

    杨应矶“诺”了一声,沉重的脚步立即变得轻快,将命令迅速的传达下去。

    “官庄被烧啦……官庄被烧啦……”血战中的白杆兵一边刺出白杆,一边狂呼道。

    呼声让紫金梁的兵丁暗自心惊,忍不住回头看看西北角的烟雾。

    白杆兵士气大涨,拼命将进入寨内的变民驱赶出去。

    这烟雾就是林纯鸿捣的鬼。

    攻破官庄后,为了防止紫金梁来攻,林纯鸿立即令荆州兵重修营寨,同时令盛坤山密切监视紫金梁动态,待时机成熟就扑上去咬紫金梁一口。

    虽然林纯鸿暂时不敢轻易派兵前往沙河,但能sāo扰一下紫金梁的军心,何不乐而为之?

    男人骨子里都有一股放火、破坏的冲动!

    当林纯鸿下令放火后,所有的勇士无不兴高采烈的筹集放火之物,许多勇士甚至不避腥臭,将马粪和牛粪都扔入了火堆中!

    大火冲天而起,直冲云霄,烟雾弥漫老远,借着西北风的风势,当然能被白杆兵和紫金梁看见。

    荆州兵围着巨大的火堆,纷纷哈哈大笑,不停的往里扔柴火。也难怪他们这么开心,这一次不仅炸死了主将陈大怀,更是获得了将近五万石的粮食,骡子、牛和车子不计其数,还抓了一千多俘虏。跟着将军就能打胜仗,跟着将军就能发财,已经成为他们的共识。

    看着肆意挥霍着柴火的兵丁,林纯鸿含笑不语。这些勇士就是他的根基,林纯鸿需要他们去拼杀,去立功,当然林纯鸿也准备给他们丰厚的奖赏。

    现在与紫金梁的大战尚未落下帷幕,林纯鸿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沙河,也很想知道紫金梁的动向。他认为,只要紫金梁还有一丝理智,断不会掉头北上攻击荆州大营,这样无异于自投死路。紫金梁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就是迅速脱离与白杆兵的接触,以jīng锐断后,绕过临洺关迅速南下,获取足够的粮草和补给。

    当然,这是林纯鸿替紫金梁的规划,他不敢保证紫金梁会不会发疯,所以,他还是令麾下谨守大营,护住这五万石粮草。

    林纯鸿又看了看兴奋得如同过年的勇士,脸上露出了笑容:这帮经历了战火的勇士才是最大的财富!

    更何况,各项军事制度也在战火的锤炼中逐步完善,假以时rì,天下争锋,舍我其谁?

    林纯鸿豪气干云!

第九十七章 扩编计划

    紫金梁未曾料到官庄被袭的消息以这样的方式走泄,一时之间军心大乱,被趁机冲出的白杆兵杀得个七零八落。

    再加上林纯鸿探听到紫金梁正在撤退的消息后,亲率大军追袭,与张凤仪互相配合一直追到曲周县方才返回。

    紫金梁到底不敢直接南下,绕道曲周,从直隶中部南下,窜入了林县,与崇山峻岭间的罗汝才汇合,方才安下心来。

    林纯鸿移营至临洺关,方才召开作战总结会。

    将领们对此战层出不穷的计策感到眼花缭乱,围魏救赵、放火扰乱军心、炸药攻寨……在他们的心目中,对林纯鸿的佩服又上了一个层次。

    林纯鸿心里十分受用,但见到将领们过于夸大计策的作用,又隐隐感到不安,他说道:“任何计策都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紫金梁难道想不到我们会翻越西石岭攻击官庄?只不过他不相信我们能在五rì内赶到,所以,从这点看,这次成功的关键就在于我们荆州兵强大的行军能力!所以,战斗力才是根本,没有平rì的训练,我们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点!”

    “再说,我们的炸药储备非常丰厚,所以才想到了用几百斤炸药去炸寨墙!他们白杆兵估计连十斤炸药都没有,如何能想到去炸寨墙?这次几百斤炸药就把陈大怀的队伍炸晕了,下次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喽,还得用红衣大炮去轰,那才是正道!”

    陆世明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想起以前在罗汝才军中时,自认为智计百出,结果失败的时候居多,现在想来,原因就在这里,罗汝才实力不足嘛,无论用什么yīn谋诡计,还是打不过官兵,只好到处逃窜。搞得罗汝才麾下都称我是酸儒,百无一用的酸儒!”

    众将大笑起来,林纯义咳嗽了一声,正sè道:“攻寨时,窦石温冒着弓箭去扶木盾,差点坏了大事,还请军法司根据条令责罚!”

    林纯鸿还未说话,窦石温跳出来叫道:“条令里有哪条规定我不准去扶木盾了?要不是我帮助扶起木盾,兄弟们的损失就大了!”

    林纯义冷笑道:“作战时擅离职守,造成严重后果者,论罪当斩!”

    窦石温急了,脸涨得通红,咆哮道:“林指挥使!我窦石温响当当的一条汉子,容不得任何人诬赖!攻寨时,我后退了吗?我离开战场去逛窑子啦?”

    林纯鸿也变了脸sè,喝道:“窦石温!你身为虎啸营第三哨哨将,职责就是指挥第三哨作战,你做了什么?当你去扶木盾时,你就是没有尽到自己指挥的责任!”

    窦石温愤懑不已,自己力挽狂澜,救了多少兄弟的命,居然最终的结局是擅离职守,这他娘的也太憋屈了。但他对林纯鸿的话不敢反驳,胸膛起伏不已,鼻子里喘着粗气。

    林纯鸿厉声道:“你也别不满!军法司会根据你的行为给你一个公正的判罚!”

    窦石温虎目圆瞪,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眼睛里渗了出来,他心里太憋屈了,忍不住流出了泪水!

    ……

    军法司最终的判决是:窦石温功过相抵,职位降为副哨将。

    在荆州兵中,特别追求职责清晰,尤其严禁副哨级以上的将领亲自上阵厮杀,这与朝廷军队流行的将领冲锋在前格格不入。这点不论是将领还是兵丁都能想得通,毕竟,如果将领阵亡,连累的可能是整个哨乃至整个营。

    对于这条禁令,像盛坤山、吴天柱等等边军出身的将领均受过处罚,他们一时难以改变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这下,窦石温又跨越了这条红线,理所当然要受到处罚。

    再说,林纯鸿认为,自己的麾下死了上千人,才使这些将领有所成长,如果一战就挂了,岂不是亏大了?

    林纯鸿估计窦石温心里有气,便想着到虎啸营去找他谈谈。当初盛坤山和吴天柱等人照样想不通,在林纯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下,方才解开心里的疙瘩。

    当林纯鸿带着宁典和于泽来到虎啸营第三哨营帐外时,却听见营帐里传来一阵哄笑声。今rì乃第三哨休沐之rì,说笑也属正常。但是窦石温刚被处罚,难道第三哨的士兵就没有一点怨言?

    林纯鸿大奇,掀开帐门,却发现窦石温光着上身,背上顶着一个兵丁,正在做下蹲运动,旁边的兵丁不停的数数:“四百九十八、四百九十九、五百……哨长做了五百个,哈哈……”

    窦石温歪在了一边,将背上顶着的兵丁摔在了地上,喘着气说道:“我说了吧,我肯定能做五百个,你们还不信,这下信了吧?哎,累死我了……”

    林纯鸿微微一笑,进入帐中,拍手道:“不错、不错,五百个……”

    窦石温一把从地上爬起,厉声下令:“敬礼!”

    士兵们哗哗的敬了礼,林纯鸿点头道“好、好……”,然后用右手置于胸前,还了礼。

    看着窦石温直挺挺光着上身站着,林纯鸿笑骂道:“还不快点穿衣?小心冻坏了!”

    窦石温吼了一声“诺”,三两下将衣服穿好。林纯鸿问道:“怎么样?想通了没有?”

    窦石温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想通了,书上说的所谓斗将都是骗人的,我怀疑关羽张飞根本就不是万人敌!什么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般,只能骗骗小孩!”

    林纯鸿大喜,哈哈笑道:“不错,居然开始看书了,还看出了自己的心得体会!”

    兵丁们都嘿嘿直笑,一个兵丁大胆的说道:“哨长还让我们多看书呢,说书是憨人的药!”

    林纯鸿拍了拍这个兵丁的肩膀,说道:“好好,你们都有机会成为将领,不读书怎么可以?我们荆州兵准备扩编,能读书识字,被选拔为将领的机会当然大多了!”

    将士们一听荆州兵要扩编,大喜,又有谁不愿意看到自己所属的团体不断壮大呢?

    在官庄之战后,林纯鸿就觉得自己兵力太少,运用起来捉襟见肘!当初,紫金梁围困沙河时,如果自己手头兵力过万,还用得着这么麻烦的钻入西石岭甩脱骑兵吗?

    林纯鸿认为,实力越雄厚,用兵的zì yóu度就越高,这是旦古不变的真理。

    况且,从枝江传来的消息也让他彻底放下了心,马连的铁矿已经炼出了第一炉铁水,质量非常可靠,丝毫不比火烧坪的差,锻造工坊正在rì夜赶制武器和盔甲,预计下月月产量就可以达到三百套板甲!

    林纯鸿准备将三个车步营分别升为三个车步军,每军下辖三个营!不过这只是远景规划,如果骤然将兵力扩展三倍,不仅财政吃不消,急切间也找不到那么多合格的勇士。更关键的是,急剧扩编可能会导致战斗力直线下滑。

    近期,林纯鸿将从三个车步营中抽调部分人手,然后结合程舒的预备营,组建第四个车步营:天策营。不过,这需要等到下一批武器和盔甲抵达临洺关后。

    车步营扩编好办,有了武器马上就可以组建,但是炮兵和骑兵就难倒了林纯鸿。

    霹雳营缺乏适用的火炮,而骑兵急缺马匹和骑士!

    林纯鸿在帐中转来转去,苦思着良计。

第九十八章 利益交换

    要获得良马,目前单靠偷偷摸摸的在河西买马当然不行,要让马的来源稳定,唯有找到公开的买马途径或者自己养马。荆州的土地奇缺,当然不可能用来养马,目前只能买。而大明境内,想公开大规模买马无异于痴人说梦。蒙古高原和辽东倒是良驹的产地,但这些地方与大明处于敌对状态,想想都不可能卖马给自己。

    林纯鸿瞅着舆图,将目光从蒙古和辽东挪开,叹了口气,挪到了大明境外,定格在阿拉伯地区。

    对啊,可以找阿拉伯人买马啊!

    林纯鸿灵光一闪,忍不住大叫起来:“陆主事!陆主事……”。

    在林纯鸿的印象中,阿拉伯马体形优美,体格中等,结构匀称,运步有弹xìng,气质敏锐而温顺,易于调教,对饲养管理条件要求不高。好像世界上许多良马,如英国纯血马、盎格鲁马都有它的血统。

    陆世明应声而至,垂手侍立,林纯鸿兴奋道:“赶紧拟文给邦泰商号,令卢诗源在广州找大食人买马,不管多贵,先弄一批到百里洲试试看!”

    陆世明大吃一惊,疑惑道:“大食人也有马的?”

    林纯鸿笑道:“不仅有马,而且比鞑子的马更优秀!”

    陆世明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世明听大都督说,目前海路都被西洋人控制,恐怕卢诗源根本就找不到大食人。”

    林纯鸿点头道:“你说的对,那就让卢诗源找西洋人买马,那帮西洋人只要有钱挣,什么都干的!”

    陆世明应承而出,连忙去拟文。

    而林纯鸿又开始苦思如何解决骑士的问题。

    盛坤山多次建议从俘虏中挑选合格的骑士,但林纯鸿考虑到俘虏中合格的骑士数量甚少,与其打破惯例,还不如不选,让这些俘虏劳动改造五年再说。

    苦思良久,林纯鸿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正彷徨无计之时,盛坤山求见,还带来一名老乡。

    此人名叫韩可胜,长得五大山粗,往那里一站,犹如铁塔一般。林纯鸿见之心喜,问道:“韩壮士想加入骠骑营,我当然欢迎,嗯,好好。”

    盛坤山笑道:“韩可胜和我是一起穿开裆裤库的交情,十多岁时被鞑子掳掠,在草原上帮鞑子放了好几年的羊,后来找到机会偷跑回大同。在草原上也没有白呆,骑shè功夫甚为了得!”

    林纯鸿嘘嘘不已,拍着韩可胜的肩膀说道:“迟早有一天,我们会找鞑子找回这个场子,娘的,要让鞑子为我们放羊,为我们打仗!”

    林纯鸿嬉笑怒骂如常人一般,丝毫没有上位者的矜持,这让韩可胜欣喜不已,连忙行礼道:“韩可胜愿为将军效死!”

    林纯鸿连忙扶起韩可胜,大笑道:“你和盛指挥使倒提醒我了,咱们现在缺骑士,可以到沿边去招啊,沿边常年苦于兵灾,善骑shè者不计其数!”

    盛坤山大喜道:“就在我们村,能骑马打仗的就不下五十人!”

    “嗯,盛坤山,这段时间你就回大同一趟,和韩可胜一起回,去招骑士,不要怕花钱,能招多少就招多少,不过要秉承宁缺毋滥的原则。听闻大同的蒙古人也不少,那些蒙古人从小就长在马背上,也可以招回来!”

    ……

    当盛坤山和韩可胜离开后,林纯鸿的思路放得更开,他想到,即便直隶和山西两地会骑马的人甚少,但人口基数这么大,找千把个骑士应该不是问题,他准备举办一个马术比武,不限身份不限人数,只要觉得自己有一技之长,均可以参加。在比武中,总可以发现一些好的苗子,趁机吸收到骑兵中来。

    不过比武需要顺德府来主办,自己举办马术比武,言不正名不顺,再说宣传力度跟不上,老百姓不知道有此事,参加的人数可能不多。

    “嗯,是该去拜访一下黎安东了!到顺德府这么久了,还不知道黎安东长什么模样呢!组织流民到荆州,还得依赖他!”

    林纯鸿正准备吩咐陆世明下帖时,却收到了黎安东的邀请函,林纯鸿大笑道:“事已偕矣!”

    林纯鸿赶走了紫金梁,黎安东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但是顺德府被紫金梁祸害了几个月,又遭到邓玘川兵的梳理,无衣无食的老百姓嗷嗷待哺,随时有可能转化为乱民,这急坏了黎安东。听闻林纯鸿缴获了紫金梁所有的粮草,心思活泛起来。

    紫金梁所有的粮草基本上在顺德府境内掠夺,黎安东寻思着就拿这条理由与林纯鸿交涉,希望林纯鸿能交出一部分粮草用于赈济斯民。黎安东还算现实,知道官兵如狼似虎,粮草入了他们的口,要吐出来几乎不可能。如果是邓玘、与或是左良玉,黎安东根本就不会去试探。他想到,林纯鸿仅仅只是一个游击,率领的又是弓兵,充其量算个土包子,好像在朝廷里也没有什么靠山,稍事威胁,没准林纯鸿真能吐出一部分。

    黎安东当然不会到军营里拜访林纯鸿,这对于正四品的文官来说,是一件非常丢面子的事情。能够下一个邀请函,已经很给林纯鸿面子了,一般情况下,黎安东完全可以命令林纯鸿至顺德府。

    林纯鸿自从被劫过一次后,非常注重自身的安全,带着郑国栋及其麾下的七八十名骑兵,往顺德府而去。

    林纯鸿用脚趾头也能想明白,黎安东正在打五万石粮食的主意,为此,他和陆世明商议了良久,定下了自己的底线:想要粮食可以,拿利益来交换!

    林纯鸿对黎安东的印象还不错,作为知府,不惜求武将拿出一部分粮草赈济,还算尽职尽责,不像大部分命官,得过且过。

    黎安东大约六十多岁,胡子和头发花白,估计这辈子仕途已经到了尽头。林纯鸿考虑再三,以晚辈之礼见过了黎安东。

    黎安东心里大吃一惊,没想到最近风头正盛的游击将军如此年轻。对于林纯鸿行晚辈之礼,他了然一胸,看来林纯鸿今天直接将自己放在了对等的位置上,并不愿意因为黎安东是名誉上的上级而做过多的让步。

    黎安东微笑道:“林游击阵斩满天星、破曹cāo、截获紫金梁粮草,着实让本官佩服!”

    “末将运气比较好,瞎猫碰到了死耗子而已!”林纯鸿谦虚道。

    “如果死耗子这么好碰,本官在顺德呆了三年了,为何未曾碰见?”

    林纯鸿嘿嘿直笑,心想,这老头还真有趣,还算平易近人。

    黎安东也不浪费口舌,直入主题:“紫金梁总算被赶走了,据说他的粮草被林游击留了下来。还望林游击看在老百姓食不果腹的份上,拿出一部分来赈济。”

    “黎知府心存百姓,晚辈当然马首是瞻,这些粮草本来就是紫金梁在顺德府抢掠的,也应该物归原主!”

    正题来了,林纯鸿面不改sè心不跳,允诺道。

    黎安东大吃一惊,这林纯鸿难道是个傻子?自己刚开了个头,他就答应了,这算什么事?一时之间,黎安东怔怔的看着林纯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林纯鸿笑道:“而且呢,考虑到顺德府被紫金梁荼毒了好几个月,百事待兴,估计也抽不出人手发放粮食,不如由我们荆州兵来分发粮食?”

    黎安东听了这话,心里更是一阵惊悸,这小小的游击将军居然想收买民心,到底有何企图?

    黎安东被林纯鸿出人意料的两句话搅得晕头转向,不由自主的问道:“不知林游击准备如何分发粮食?”

    林纯鸿不接黎安东的话,兀自说道:“我们还准备一劳永逸的帮助黎知府解决饥荒的问题。据末将所知,自从天启六年以来,顺德府无一年不旱,老百姓田里也难得有什么收成,再加上丁口不断增长,人地矛盾越来越突出,末将在荆州有几亩薄田,正缺人耕种,想把饥民挪一部分到荆州去!”

    黎安东彻底糊涂了,喃喃道:“这怎么可能?没听说荆州有大片的土地无人耕种啊?”

    “这个知府大人就别管了,总之,如果老百姓愿意到荆州去,末将立即每人发放两石粮食的路费,决不食言!知府大人想想看,这样不就赈济了饥民?”

    黎安东总算明白了林纯鸿的意思:想用粮草为诱饵,诱惑老百姓移民到荆州去!

    黎安东冷笑道:“本官代天子牧守顺德府,如果治下百姓都跑到荆州了,本官如何向天子交待?”

    林纯鸿明白黎安东的顾忌,对于地方官而言,户口增长乃考评的重要内容之一,如果治下百姓减少,考绩不会好到哪里去。林纯鸿缓缓的说道:“如果老百姓因为饥荒成为变民,黎知府更无法向天子交待!”

    黎安东大怒,为官一辈子,今rì居然被一武夫威胁。他霍然站起,胡子一抖一抖的,用手指着林纯鸿道:“你……你……”

    “如果黎知府真心为老百姓考虑,定然不会反对。如果为头上的乌纱帽考虑,也不应该反对,皇上现在焦虑的是安民,而不是户口太少!”林纯鸿毫不相让,大声说道。

    黎安东沉默良久,瞬间功夫,面上就失了神采,仿佛老了十岁,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用手扶着额头,不停的按摩:“罢了罢了,本官无能,不能让顺德的老百姓吃饱,就让他们跟着林游击谋一条生路吧!”

    林纯鸿见了,心里恻然,说道:“末将最多招一万人,还有剩余的三万石粮食将留在顺德府!”

    此话稍稍让黎安东缓过气来,随口问道:“林游击如何发放?”

    “此事需要黎知府来主导,末将准备在顺德府举办一个马术比赛,只要会骑马shè箭,而且参加比赛,末将就发放两石粮食。如果夺得前三名,还会得到上千两银子的奖励!”

    黎安东立即明白了林纯鸿的打算,问道:“林游击是不是准备招募骑士?”

    林纯鸿点了点头,说道:“官庄一战,末将麾下如果有千余jīng锐骑兵,哪容紫金梁逃窜到林县?”

    黎安东总算恢复了点元气,说道:“这是好事,既赈济了老百姓,又能招募勇士,何乐而不为?林游击需要本官做什么?”

    “末将需要黎知府出一个榜示……”

    ……

第九十九章 招募骑士(一)

    顺利的解决了两件事情,林纯鸿的心情特别好。立即吩咐程舒和陆世明分别负责招募流民和马术比武之事,自己则一头扎进文案中,处理战争期间耽误的事情。

    黎安东办事效率还挺高,不出两天,两份榜单就在各县和关隘之处张贴,一时之间,顺德府到处都在谈论移民和比赛之事。为了避免老百姓千里迢迢的跑到府城,程舒和陆世明还在各县设了点和分赛场,分别处理本县之事。

    同时,骠骑营的大部人马也被派出,在马术比赛选手中间宣传荆州兵的良好待遇,惹得各县的勇士们羡慕不已,发誓要在比赛中一显身手,希望借此机会成为骠骑营中的一员。

    马术比赛的榜文也惊动了顺德府以外的老百姓,纷纷前来询问能否参加。陆世明当然不会拒绝,还叮嘱这些老百姓将消息带给自己周边的父老乡亲。

    不必说骠骑营的战士每天能吃到肉,不必说骠骑营的战士每月能拿到五两银子的饷银,也不必说骠骑营的战士立功后会分到勋田,仅仅宣传一下荆州兵最近的战绩,展示一下黑亮的板甲和锋利的马刀,让无数的骑士趋之如骛!

    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每个身负绝技的骑士都想在比赛中展示自己的实力。

    但是,横贯在骑士面前的还有一条鸿沟:初赛时需要自备马匹!

    荆州大营中,战马仅仅四五百匹,如果全部用来比赛,数量远远不够,况且频繁的使用可能导致战马过早的退出战场。

    陆世明jiān猾,令选手自备马匹,除了解决比赛用马不足的问题外,还想着借机收购骑士手中的马。

    但是,陆世明没想到,这条应急之策,导致顺德府马匹失窃案直线上升,并且带来预想不到的麻烦。

    内丘县青石桥驿站。

    崇祯二年,驿站裁撤,青石桥驿站作为官道上不可或缺的点,被完整保留下来,驿站里,除了驿卒,还有专门的马夫,饲养着几匹快马,以供驿传换马。

    夜幕降临,马夫曹老二抱着草料,一一添加到马厩里,马匹甚有灵气,吃草之前,还用嘴蹭一蹭马夫,以示感谢。曹老二在驿站养马已经超过十年,和这里的每一匹马都建立的深厚的感情,把这里的马当成自己的孩子养。这里的马隔三差五的就要到另一个驿站,然后过几天再回来。当马不在时,曹老二就特别想念,直担心别的马夫能不能照料好这些孩子。

    曹老二叹了口气,默默的又加了一些草。本来,马匹体力消耗大,夜晚应该添加黑豆或者粮食,但经费不足,连马料也无法满足,曹老二只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多加一些草。

    曹老二未婚,孤身一人,吃住睡都在马厩附近,这里就是他的家,他的牵挂。

    曹老二有一手绝活,善于给马配种。通过多年的总结,他能够一眼看出马是纯种马还是杂种马,用纯种马配种,能够保证后代的优良品质。如果是杂种马,后代有可能更优秀,但几率非常低。曹老二一直想通过配种,选出更为优秀的杂种马,但是他现在没有条件。毕竟,他无法拥有自己的一匹马,只有在别人邀请他时,发挥自己的特长。

    “要是有几百匹马都交给我来养就好了,我一定会配出最优秀的马!”曹老二躺在草料上,默默的想着。

    忽然,马厩外面传来一阵老鸹的叫声。曹老二听了,自失的笑了笑,给了自己一巴掌:“要你痴心妄想,看吧,老鸹都来嘲笑你了!”

    但是,令曹老二奇怪的是,老鸹不都是在树上叫的吗,声音为何从地面上传过来?

    曹老二好奇不已,打开了马厩门,准备一探究竟,门刚吱呀打开,一根木棒往他脑后袭来,他软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马厩里传来阵阵的马嘶声,驿卒听了,骂声连连:“娘的,曹老二又在折腾他的马啦,搞得老子睡觉都睡不着!”骂完之后,又翻了个身,沉沉的睡过去,天气冷,他也不愿意起床看看。

    待到曹老二悠悠醒来,已经过了寅时,他睁眼一看,却发现马厩里一片空荡,三匹马不见了踪影!

    曹老二叫苦不已,马丢了,他要吃官司了!

    走投无路的曹老二不敢继续呆在驿站,收拾了一些细软,远奔他乡。

    ※※※

    内丘县葛家庄,两个汉子正百无聊赖的坐在石头上晒太阳。

    葛文飞砸了砸嘴,说道:“大哥,第一名三千两银子咧,咱们无论如何也要去参加啊,三千两银子。”

    大哥葛文陆挪了挪屁股,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说道:“你要去就自己去吧,我对骑马shè箭又不jīng通,去了也白去。”

    葛文飞神神秘秘的将嘴凑到葛文陆的耳边,悄悄说道:“我听说啊,这次马术比武根本就不是顺德府组织的,而是林游击!林游击,你知不知道?就是杀掉满天星的那个荆州人!”

    葛文陆还是提不起兴趣,懒懒的说道:“谁组织不都一样,反正我也夺不到奖金!”

    葛文飞推了葛文陆一下,道:“大哥你笨死了,林游击组织马术比赛,不就是为了招募骑兵!我听说啊,每个月可以拿五两银子咧,还有啊……”

    葛文飞滔滔不绝,终于激起了葛文陆的兴趣,良久又叹了口气,说道:“我除了养马相马还凑合,骑shè根本就是扯淡,林游击如何看得上我?”

    “有骑兵就有马匹,林游击还能缺了养马的人?我估计啊,大哥你去了,只要亮一手绝活,可比我吃香多了!”

    葛文陆狐疑道:“真的?”

    葛文飞小声说道:“我昨天见过曹老二了,是他告诉我的!”

    葛文陆大吃一惊,道:“曹老二偷走了驿站的马匹,全县都在画影捉人,他如何敢来见你?”

    “不是他一人咧,还有林游击麾下的两名弓兵!曹老二没有偷马,他被人偷了三匹马,惧罪逃亡时,正好被骠骑营撞上,骠骑营的副指挥使吴天柱见他善于养马,就把他留在了营中!还让他推荐会养马的人,曹老二就偷偷的来找你,你不在,要我传话给你!”

    葛文陆就犹如听故事一般,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葛文飞道:“大哥,去吧,这个地方我早就不想呆了,今天紫金梁来了,明天邓玘又来了,每天担惊受怕的。干脆你把嫂子也弄到荆州去,听说去了还可以耕种十五亩地!”

    葛文陆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那我们兄弟俩都去,这几天你把马交给我,我给你调理,定要让你获得名次!”

    葛文飞的眉头皱了起来,说道:“哎,我们的马匹太差了,起点就比别人低,如何夺得名次?”

    葛文陆笑道:“马是差了点,但是马还要调理,只要调理好了,也不会比良马差!”

    葛文飞这才放下心来,说道:“大哥的本事我还不知道?”

第一百章 招募骑士(二)

    内丘县的马术比武场地设在了城外,比武分为赛马、骑shè、劈砍三个项目。当然,最jīng彩的要算赛马,十匹马奔跑起来,尘土飞扬,大地颤抖,让老百姓狠狠的过了一把眼瘾!

    对于如此刺激的比赛,吸引了成百上千的老百姓围观,有的老百姓甚至卯时就跑过来占据有利地势,准备一饱眼福。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踮着脚,目不转睛的瞅着马匹奔驰,人群中不时爆发出雷鸣般的吼叫,为自己喜欢的选手加油。

    相比较而言,劈砍和骑shè的赛场人就少一些,但也被围得水泄不通。

    劈砍赛场上,葛文飞正骑在马上,眼睛眯成一条缝,紧盯着二十丈开外的一个木头。木头大约五尺高,中间用毛笔划了一条黑线。按照要求,葛文飞需要在高速奔驰中用马刀劈中木头上的黑线。劈得越准,成绩越好。

    葛文飞的马并不优良,在赛马比赛时,成绩在十名以外,这让他十分气恼,又无可奈何,他发誓要在劈砍和骑shè比赛中展示自己的能力!

    葛文飞对手中的马刀喜爱不已,这马刀通体闪着耀眼的光芒,握在手中,力度感特别强,也很舒服。葛文飞曾偷偷的拿着这把马刀劈砍过树木,这刀真可谓锋利异常。如果以后能握着这把刀拼杀,饮将鲜血,那简直太完美了!

    “开始!”随着弓兵的一声吼,葛文飞的心一下子狂跳,紧紧的握着马刀,手心里几乎渗出汗来。

    “驾……”葛文飞狠狠的拍了下马屁,马匹顺从的开始加速,速度越来越快!

    葛文飞身体前倾,瞪圆了双眼死死盯着木桩,不断的调整着马刀的高度。

    近了,近了!

    马蹄翻飞,擦着木桩而过,葛文飞平端着马刀,微一用力,只听见啪的一声,黑线的上端被葛文飞拦腰砍断!

    雷鸣般的欢呼声猛然响起,老百姓为葛文飞jīng湛的劈砍术疯狂。

    “吁……”葛文飞拉住缰绳,马打了一声长长的响鼻,听了下来,葛文飞调转马头,瞅着正在查看木桩的兵丁!

    “正中黑线,分毫不差!”

    又是一阵山呼海啸,葛文飞涨红了双脸,举起手中的马刀,不停的向观众中表示感谢。

    劈砍比赛,葛文飞获得了第一名,极大的增强了他的信心,在骑shè比赛中,他远没有刚才那么紧张。骑shè分为背shè、侧shè和迎shè三个项目,每个项目shè三箭。

    对于骑shè,葛文飞一点都不担心,胯下的马虽说跑得不快,但在大哥的调理下,跑得非常平稳,只要不出现意外,他相信骑shè第一名是自己的。

    他对手头的角弓并不满意,这角弓太软。骠骑营中根本就没有角弓,这些角弓还是从卫所中借来的。真正让葛文飞羡慕的是骠骑营骑士手中的钢弩,可惜,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机会去摸一摸。

    nǎinǎi的,shè程居然有一百八十步,这狗屁角弓能shè七十步就不错啦!

    的确,按照比赛规则,选手只需要在五十步以外shè箭即可,五十步以内shè箭算犯规。

    现在,就轮到葛文飞上场啦,他的第一个项目是背shè。他轻驱马匹,背对着箭靶停下来,在听到开始的命令后,驱马奔跑起来。

    马匹越来越快,眼见就要过五十步的白线,他熟稔的从箭壶里拿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上,侧身后望,拼命拉满了弓,眼睛眯成一条线,微微瞄准,正准备放开手指,却听见啪的一声响,角弓被他给拉断啦!

    角弓反弹,将他的脸狠狠的敲了一下,霎时,鲜血横流。

    葛文飞惨叫一声,双手捂住脸,痛不yù生!

    几个荆州兵立即上前,拉住马的缰绳,将他从马背上扶下来,郎中也迅速的跑上前来查看。

    幸好没有伤了眼睛!郎中在他的脸上撒了一些药粉,血流马上被止住。

    这时,郑国栋走上前来,捡起拉断的角弓,叹了口气,扔在了一边,对葛文飞叫道:“兄弟,怎么样?先休息一会吧,过会再比!”

    葛文飞一跃而起,盯着郑国栋挂在腰间的钢弩,叫道:“马上比、马上比,这角弓太软,质量又差,有没有更硬的弓?”

    郑国栋转头吩咐兵丁道:“去,把我的角弓拿来,让这位壮士用。”说完,又对葛文飞说道:“兄弟,你就叫葛文飞吧?劈砍第一呢!我那角弓非常硬,不知道你能不能拉开?”

    葛文飞大喜,连声道:“能的,能的,两石的步弓我都能拉得开!”

    稍待片刻,兵丁将角弓交到葛文飞的手中,葛文飞试了试弓弦,弓弦嗡嗡作响,大赞道:“好弓,好弓!”

    郑国栋哈哈大笑道:“你也算识货之人,这角弓我现在不用了,战场上一般用钢弩!好啦,好啦,开始吧,我倒要看看你shè技到底如何!”

    葛文飞忘记了脸的疼痛,拿起角弓转身上马,只见他如一阵风般飞驰而出,背shè、侧shè、迎shè,九箭如行云流水般shè出,动作漂亮干脆,箭箭直中靶心。

    骑shè赛场上彻底疯狂了,直把葛文飞当成了神一般的人物!围观的人群不知道用什么来表达他们的兴奋,掌声、吼叫声、哨声此起彼伏,要不是被荆州兵拦着,早就冲向了赛场

    当葛文飞从马匹上跳下来,郑国栋马上迎上去,竖起大拇指,大声叫道:“小兄弟,果然不错,哈哈!”

    葛文飞双手持弓,半跪着递与郑国栋,道:“小子谢谢将军的弓!”

    郑国栋连忙扶起葛文飞,道:“这弓送与你吧,好弓配英雄!”

    葛文飞激动万分,脸sè变得通红,想说句感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郑国栋笑道:“你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上阵杀敌?像你这样的人,不上战场杀敌太可惜了!”

    葛文飞终于憋出了两个字:“愿意!”

    郑国栋哈哈大笑,拍着葛文飞的肩膀说道:“好好准备决赛吧,要是能夺得第一名,那可是三千两的奖金哦!”

    各县的赛场上,杂音纷呈,丢马的驿站和苦主纷纷把目光聚焦在赛场上,希望抓到盗马贼。只可惜,盗马贼断不会在本县参加比赛,那么多分赛场,一时之间哪能找得到?

    实际上驿马与战马一样,带有烙印,真要找,肯定没问题。但大明马政管理混乱,军营、官府贪*腐成xìng,一些人就靠着偷售战马发财。就拿骠骑营里的四五百匹马来说,基本上每一匹马上都有官马的烙印,又有谁来管?

    曹老二因为丢了马,反而被林纯鸿相中,也算因祸得福。他爱马成xìng,忍不住就想找回丢失的三匹马,洗刷自己的冤情。虽然他现在成了邦泰的一员,即便被官府抓住,也不会把他怎么地,但他总是咽不下这口气。

    可是,林纯鸿听闻来了一个擅长给马配种的马夫之后,就把他叫过去,询问改良马种之事。曹老二当然不敢懈怠,只好把找马之事丢在一边,卯足了劲在林纯鸿面前表现自己的能力。

    “改良马种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失败的时候居多,即便成功一次,也不能保证这匹马的后代不退化。所以,这需要花大量的时间,可能七八年都难以见其功。而且,两种不同的马种杂交时,最好选择最为纯血的优良马种,这样成功的机会还大点,否则谁也说不准杂交出的马驹到底怎么样……”

    曹老二滔滔不绝的讲着他的配种经,直让林纯鸿惊叹不已,这就是劳动人民的实际经验的总结!林纯鸿忍不住问道:“我想在大食这个地方买一批马回来,作为战马使用,不知你对大食马熟悉不?”

    曹老二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大食在哪里,更不知道那里的马怎么样。要说马种的话,蒙古马最适合作战马。这种马对饲料要求特别低,耐力很强,而且耐寒,就是冲击力不如河套马,个头也不如河套马高。”

    林纯鸿当然知道蒙古马的辉煌历史,只不过现在弄不到蒙古马而已。

    林纯鸿将曹老二的育马经用遗传学验证,估摸着杂交的成功率低可能是因为纯种马的一些优良品质是隐形遗传,杂交之后,隐形遗传显现不出。至于如何改变这点,林纯鸿也不知道。

    林纯鸿道:“蒙古马的确不错。在荆州,我有一个养马场,那里有几百匹马,以后的育种就靠你了,你就放心大胆的试验,不要怕失败,也不要怕花时间,多总结,多琢磨,总有一天,我们会培养出稳定的优良品种!”

    曹老二兴奋莫名,能拥有几百匹马,放心大胆的去培育优良品种是他一辈子的梦想,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实现了,只把他喜得说不出话来。连找马之事都忘记了。

    后来,葛文陆也来到了荆州军营,林纯鸿了解之后,发现,曹老二和葛文陆在养马上可谓半斤八两,曹老二擅长育马,葛文陆擅长相马。林纯鸿大喜,立即令常书丹将两人带回荆州,安排在都督府马政司,专事养马和育种。

    通过马术比赛,林纯鸿收罗了大概八百名合格的骑士,购买了二百多匹良马,这让骠骑营的将士们奔走相告,兴奋不已。尤其是吴天柱,欣喜之情难以名状。骠骑营从荆州北上时,盛坤山被任命为骠骑营指挥使,副指挥使一直空缺。吾儿峪之战后,吴天柱由于战功卓著,被林纯鸿升任为副指挥使。这次骠骑营骑士猛然增加,吴天柱就整rì做着dú lì成营、担任营指挥使的美梦。

    按照林纯鸿的规划,骑兵营与车步营不同。车步营满编时,人数达到一千四百多人,而骑兵营下面只设三个哨,将士总计八百多人。

    然而,林纯鸿却陷入了尴尬的境地:骑兵营面临着有人无马的困境!

    本着只能让人等马,不能让马等人的理念,林纯鸿组织了马术比赛。他本以为能招到二百个合格骑士已经不错了,没想到一下子招到了八百个!再说,前往大同的盛坤山和韩可胜传来好消息,他们招到了三百多个骑士,另外还搜罗了二百多个蒙古人,这样,骑士总共就超过了一千六百多人,而自己的马仅仅只有可怜的七百多匹!骠骑营一下子由一人两匹马变成了两人一匹马,即便如此,还不够!

    吴天柱终于从美梦中睡醒,丧气不已。就连一向以足智多谋著称的陆世明也乱了方寸,不知如何是好。

    林纯鸿见两人垂头丧气,安慰道:“以前缺少骑士和马,现在骑士的问题被解决了,仅仅只剩下马的问题。两位不必忧心忡忡,事情正在往好的方面发展,没准卢诗源已经买到了马,正在运往百里洲呢!”

    吴天柱说道:“没有马,这些骑兵根本就无法训练。这些新招的蛋*子啊,论个人技巧,一个比一个出众,但是不经过苛刻的训练,简直就是一盘散沙,又有何用?再说,这些人自持骑shè技艺出众,到了这里,连一匹可骑的马都没有,难免会有怨气,甚至可能逃走。”

    陆世明点头道:“吴副指挥的话甚为有理,还有,天策营组建在即,结果骑兵营一下子扩编,按照以往的习惯,骑兵都需要装备板甲和钢弩,现在板甲和钢弩有限,如何能满足需要?”

    林纯鸿听了二人的话,微微一笑,道:“骑兵的训练放在百里洲怎么样?”

    陆世明乍听之下,禁不住大喜,后又摇头道:“这样只是拖延时间,况且一来一往,空耗钱财和人力,有何益处?再说卢诗源购马还没有一个影子呢,谁又能保证一定能买到大食马?”

    林纯鸿摇头道:“新招的骑士回百里洲训练,并不是为了拖延时间,而是为了让这帮骑士到百里洲看看,从心里喜欢上百里洲这个地方,对邦泰产生一种依赖感和归属感!以前我坚决反对直接吸收俘虏进入大营中,用意也在于此!我们的将士,必须要有归属感!这次为了将新招之兵的家属迁移到百里洲,我们费了那么多钱财和人力,不就是为了让他们无后顾之忧,从心里认同邦泰?”

    一席话,让陆世明和吴天柱点头不已,深表赞同。

第一百零一章 总兵邓玘

    林纯鸿送走新募骑士及家属之后,迎来了一位客人,这位客人就是总兵邓玘。

    邓玘战功显赫,级别比林纯鸿高了好几级,林纯鸿不敢怠慢,连忙将邓玘迎进厅堂,吩咐成四倒茶。

    成四战场厮杀是一名好手,但端茶递水显然是个外行,端来茶水后,随手就放在茶几上,连递给邓玘都忘记了。林纯鸿暗思道,幸好邓玘只是一名武夫,如果来的客人是一名名士,空惹他人耻笑。

    林纯鸿微皱的眉头没有逃过邓玘的眼睛,邓玘笑道:“林游击年纪轻轻,却过那苦行僧的生活,身边没有女子,这rì子如何过得?”

    林纯鸿道:“军营之中,岂能带女子?”

    邓玘哈哈大笑:“林游击年纪轻轻,深谙为将之道,着实让老夫佩服!既然林游击如此在乎军心,老夫也不甘其后。这次来到贵营,就是想为手下的儿郎们讨还一个公道。”

    林纯鸿惊疑不定,问道:“荆州兵从未与邓总兵的川兵接触过,邓总兵何来讨还公道之说?”

    邓玘抿了一口茶,不慌不忙的说道:“最近马术比武如火如荼,只要会骑马shè箭,人人都可以参加,并且要自备马匹。本将的儿郎们不才,在外探查敌踪时,居然被乱民袭击,还被抢夺了马匹,本将查证后,得知这帮乱民混入到比赛中。本将希望将这些乱民抓住,明正*法典,为麾下的儿郎们出口恶气!”

    林纯鸿心里暗自吃惊,邓玘的游骑可谓jīng锐,如果被乱民袭击,瞒都来不及,这个老家伙堂而皇之的提出,意yù何为?不管邓玘什么目的,先推脱再说。

    林纯鸿道:“马术比赛乃顺德府知府黎安东主持,邓总兵应该去找黎知府啊,末将一小小游击,黎知府哪能让末将随便查?”

    邓玘听了林纯鸿的推卸之辞,心里燃起一股无名之火,冷笑道:“那为何赛场内外都塞满了荆州兵?”

    林纯鸿面部表情,冷声回道:“应黎知府所请,维持秩序!”

    邓玘更为恼火,考虑到自己的目的,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的将火压了下去,说道:“本将手下儿郎们没用,丢了xìng命和马匹,怨不得别人。只是营中将士不服,纷纷要求讨个说法,本将要求也不过分,只要林游击拿出一万石粮食,帮本将消除将士的怨气!”

    林纯鸿恍然大悟,原来邓玘是想分一杯羹,弄一些粮草。

    弄清楚了邓玘的来意,林纯鸿反而安下心来,神定气闲的笑道:“听闻邓总兵麾下作战勇猛,甚得民心,老百姓将自己过冬的救命粮都拿出来,满足军需。而且皇上对邓总兵也赞赏有加,还拨付了五万两银子,邓总兵何故还来找末将这个穷光蛋?”

    邓玘再也无法忍受心中的怒火,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指着林纯鸿骂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居然睁眼说瞎话,本将倒要看看皇上信不信你的推脱之辞!”

    对于邓玘威胁上报皇上,林纯鸿一点也不放在心里,堂堂大明帝国的主宰,哪里会管丢了几匹马之事?盯着邓玘,冷声道:“邓总兵请便!”

    邓玘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现在见林纯鸿根本就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方才想通此节,当下冷冷道:“贩卖人口,蛊惑良民离开故土,成为祸乱之源,不知皇上对这是否感兴趣!”

    林纯鸿一点也不退让,反唇相讥道:“皇上应该对杨遇chūn中伏身亡,对邓总兵坐视白杆兵被围更感兴趣!”

    邓玘气的脸sè通红,指着林纯鸿道:“咱们走着瞧……”

    说完,头也不回,大踏步而去。

    邓玘走后,林纯鸿依然气愤难平,对这等无耻的将领,林纯鸿鄙薄不已,这老家伙不仅公然抢掠老百姓,坐视友军被围无动于衷,还厚着脸皮想分一杯羹,简直无耻到了极点。

    林纯鸿断不会拿出一万石粮食给邓玘,反正是得罪邓玘,还不如彻底闹翻,免得这个老家伙恬不知耻再来sāo扰自己。

    而且他还知道:温体仁蓄谋已久的yīn谋已经发动了,朝堂面临着大地震,哪有心思管这些小事?原来紫金梁窜入林县后,左良玉欺负紫金梁和罗汝才新败,实力大损,跑到林县攻打二人,想占便宜,结果便宜没占到,却中了紫金梁的换旗之计,被杀得大败亏输,往涉县逃奔而去。紫金梁和罗汝才合兵一处,一直南下,进入了河南辉县。

    温体仁接到战报后,趁着朱由检大怒,立即指使党羽弹劾周延儒接受神一魁贿赂,导致贼寇久剿不灭。朝堂由此陷入了混乱之中,双方唇枪舌剑,互不相让。温体仁紧接着又指使太监王坤抛出周延儒曾言朱由检是“羲皇上人”之事,周延儒辩无可辩,只好递辞呈,以退为进,指望朱由检挽留他。

    朱由检彻底的对周延儒失去了信心,准了周延儒的辞呈,自此,坐了三年内阁首辅位置的周延儒下台,由温体仁接着坐。

    林纯鸿第一次尝到了打探朝堂消息的好处,对军情司的工作赞许不已,吩咐军情司目前重点打听温体仁的动态以及朝廷人事变动。

    周延儒下台,要说对林纯鸿还是有影响,毕竟林纯鸿目前属于瞿式耜、侯恂那条线。对温体仁这条线,林纯鸿虽说不至于敌对,但从未接触过。

    林纯鸿寻思,不论谁上台,总需要一帮将领去围剿乱民,自己连胜三仗,可以说已经证明了自己的价值。既然自己有价值,应该会成为各方势力拉拢的目标,温体仁不会傻到一上台就对一个将领进行打压。

    ※※※※

    邓玘在荆州大营受辱后,越想越气,发誓要报一箭之仇。也难怪,堂堂总兵居然被一小小游击羞辱,任谁也无法忍受。虽然邓玘心胸狭窄,但为将多年,好歹有点政治头脑,当下心里不停的琢磨林纯鸿为何有恃无恐。

    如果林纯鸿是个愣头青,何以在辽州、吾儿峪和官庄大放异彩?再说荆州府断不可派出一个白痴北上丢人。

    难道林纯鸿朝中有人,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不对啊,自己只听闻林纯鸿受侯恂举荐,方从荆州赶到北方剿匪,应该与自己和左良玉是一条线啊?联想到最近温体仁上台,难道这小子抛弃了侯恂等东林元老,准备投靠温体仁与梁廷栋了?

    如果事情真是这样,甚为可惧!这林纯鸿嘴上的毛都未长齐,居然有这等见风使舵的本事,自己甘拜下风!

    这些都是邓玘自己的猜测,他自己也不敢确信是否真是这样。

    正当邓玘百思不得其解时,下属汇报,荆州军骠骑营指挥使盛坤山率着新募之兵,正拿着林纯鸿游击将军的通关蝶文,请求通过黄榆关。

    邓玘心念一转,这是个好机会,正好可以报一箭之仇,更可以借此机会试探一下朝中诸公对自己的态度!

    邓玘大叫:“杨明楷,率本部jīng锐杀光伪装成官兵的乱民!”

    杨明楷大惊,问道:“难道盛坤山是贼寇?”

    邓玘大笑道:“正是,不要留任何活口!”

    ……

    盛坤山这次收获颇丰,不仅征集了五百名技艺jīng湛的骑兵,还收罗了几百匹马,虽然马匹不算良驹,好歹也让每位骑士能人人有马骑。盛坤山屯兵于关前,只等着邓玘在通关碟文上盖了章,就率人马通过。

    幸亏大都督想得深远,令我们带够了足够的银两,否则如何能够买到马匹?盛坤山寻思着,目光瞅向身边的范成志。当初在大同附近招募人马时,范成志就如影随形的跟了上来,说自己有马卖,与盛坤山一拍即合,现在更是随同盛坤山南下,准备与林纯鸿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

    可是,盛坤山在关前等待了两个多时辰,通关碟文依然未下来,不由得焦躁起来,骂道:“邓玘他娘的怎么回事?难道在军中生娃?”

    此话粗俗,让盛坤山的老乡们哈哈大笑,韩可胜笑道:“他邓玘要是有大都督一半的效率,杨遇chūn如何中伏身亡?”

    正说着,突然关门开启,四五百个jīng锐步卒打着一个大大的“杨”字大旗,从盛坤山队伍的左边径直往北而去。四五百人的行军吸引了新募之兵,纷纷对着步卒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盛坤山也不在意,以为那是正常的兵力调动。

    哪想到不到一刻钟,另一队步卒从城门出来,准备从盛坤山队伍的右边往北而去。

    盛坤山盯着这队人马,暗自jǐng惕,寻思道,太行山以东,从北至南,没听说哪里有大股的贼寇,这邓玘为何源源不断的调兵北上?这里肯定有鬼!

    从尸山血海中滚爬出来的盛坤山对危险有着敏锐的感觉,再加上林纯鸿一直强调任何时候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友军身上,他当即厉声下令道:“所有人等立即上马,后退二十里!”

    盛坤山带来的二十多个骠骑营的勇士毫不迟疑,立即翻身上马,而新募之兵则迟疑不决,不明白盛坤山为何要后退。

    盛坤山喝道:“此乃军令,敢有违抗者斩立决!”

    新募之兵上马之后,盛坤山一马当先,骑士们如同滚滚洪流,紧随着盛坤山的步伐,哒哒的往北奔去。

    话说第二拨步卒将领见参将大人所说的乱民往北狂奔,当即下令追袭,盛坤山心里更是笃定:这邓玘真是要置自己于死地!

    刚奔过二里地,盛坤山发现第一批出发的步卒正严阵以待,堵塞在官道上,所有弓箭手拈弓搭箭,指着疾步前行的将士们。

    杨明楷越众上前,大喊道:“哪里来的贼寇,投降者免死!”

    盛坤山根本不把挡道的兵丁放在眼里,仅凭步卒,如何挡得住骑兵的脚步。当下喝问道:“我们乃荆州弓兵,奉林游击之命返回临洺关,关防碟文一应俱全,不知为何被视为贼寇?”

    杨明楷哈哈大笑:“凭你们如何jiān猾,如何瞒得过jīng明的邓总兵?你们的jiān计已经被邓总兵识破,还不快快下马受降!”

    盛坤山大怒道:“你们公然围困官兵,意yù何为?难道想造反吗?”

    杨明楷情知自己的千余步卒根本无法拦住盛坤山,眼珠一转,大叫道:“既然你们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贼寇,那就随本将一起至邓总兵面前分辩,邓总兵明察秋毫,当能一眼识别!”

    盛坤山哪里肯上当,冷冷的盯着杨明楷,暗思对策。

    韩可胜愤懑于胸,道:“指挥使,不若我们冲阵,眼前的几百步卒肯定挡不住我们!”

    盛坤山转眼看了看周围身不着甲、武器杂乱、堪称一盘散沙的新募之兵,叹了口气道:“这样损失太大了,再说目前我们不知道大都督与邓玘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事情闹大了,也不知会造成什么后果,我们绕行吧!”

    正说着,左侧山岗后冒出两百多个骑兵,盛坤山大惊:娘的邓玘真舍得下血本,把宝贵的探马都派出来了!

    盛坤山更不迟疑,立即令道:“韩可胜,带着新募人马从右侧绕行!骠骑营,随我断后!”

    二十多个骠骑营将士整齐的应了一声“诺”,纷纷从腰间拿出钢弩,熟练的上弦。

    随着一声呼哨,新募之兵杂乱的随着韩可胜纵马东驰,只留下二十多个勇士冷冷的盯着飞驰而来的骑兵。

    韩可胜的兵马一动,杨明楷令麾下立即追袭。两百多个骑兵更是惟恐落后,拼命的催逼马匹往盛坤山而来。

    眼见着骑兵进入了三百步的距离,盛坤山大喝道:“我们走!”

    “驾……驾……”的声音此起彼伏,骠骑营缓步加速,待到马匹速度加快,方才回身瞄准后面的追兵。一轮弩箭shè出,后面的追兵落马几人,才将追势减缓,眼睁睁的看着盛坤山等人扬长而去。

    邓玘听闻盛坤山反应敏捷,在合围之前带着骑兵纵马而去,心里对林纯鸿更是高看了一眼,暗道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一个小小的营指挥使就如此难以对付。邓玘估计林纯鸿会强忍下此事,万不会因为此事大起波澜。虽然自己的两个目的都没有达到,但好歹让林纯鸿吞下了一只苍蝇,心里也觉得快意无比。

第一百零二章 大明儒将

    林纯鸿看到疲累无比的盛坤山后,大怒,骂道:“他娘的邓玘算什么东西,居然敢欺负老子的兄弟,陆主事,马上拟定计划,老子们去找邓玘这个狗*娘养的晦气!”

    说完,犹不解恨,一把掀翻了案台。

    陆世明、林纯义、盛坤山三人面面相觑,陆世明上前一步道:“将军,请息怒,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林纯鸿怒道:“计议个屁,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还计议?”

    三人马上半跪于地,异口同声的劝道:“将军,没有兵部和巡抚衙门的命令,擅自调兵,形同造反啊,还望将军三思!”

    林纯鸿厉声喝道:“大义之所在,虽万死,吾往矣!狗rì的邓玘抢掠斯民、攻击官兵,形同叛匪,我们是吊民伐罪,并且情势紧急,等兵部和巡抚的命令下来,黄花菜都凉了!”

    陆世明听完林纯鸿的话,心念一转,发现林纯鸿并不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连出兵的理由都找好了,他到底有何计划?

    陆世明也不迟疑,马上俯首接令。看着惊疑不定的林纯义和盛坤山,陆世明使了个眼sè,令二人随同自己退出,让将军安静。

    上次邓玘愤然离开荆州大营后,林纯鸿令军情司调查过邓玘,他发现邓玘绝不是一员简单的战将,各种事情的处理恰到好处,具备相当的政治头脑。听完盛坤山的遭遇后,他可没有简单的认为邓玘仅仅想报羞辱之仇,他立即觉察到邓玘想通过此事试探朝中东林元老以及温体仁对他的态度,以迅速看准朝中风向,准备下一步的站队。

    从这点来看,林纯鸿也正有此意,两人倒是不谋而合。但事情坏就坏在邓玘以损害林纯鸿的利益来试探,林纯鸿断不能容忍。现在盛坤山反应机敏,让邓玘的计划落空,林纯鸿就依葫芦画瓢,想以损害邓玘的利益来试探朝中诸公对自己的反应。

    因此,林纯鸿不惜擅自调兵,令麾下大张旗鼓的进兵,还到处宣扬邓玘的龌龊事,务必将声势闹大。

    此外,林纯鸿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通过擅自调兵来试探朱由检和温体仁对将领跋扈的忍耐程度,以决定下一步行动的方向。

    如果朝廷能够容忍这次擅自调兵,他就准备在荆州的脚步迈得更大一些。如果朝廷对他严厉处罚,自己还得寻思其他的办法。

    至于邓玘,林纯鸿能踩他一脚,绝不会错过机会,更何况邓玘这次让他抓住了把柄,想不踩都不可能。想让他强忍下此事,没门!

    一个时辰后,骠骑营、天武营、虎啸营、神卫营次第出营,雄赳赳的往邓玘大营开进,就连凌肃的霹雳营也跟随其后,拉着红衣大炮吱吱呀呀的往前走,吸引了众多的围观百姓。本来老百姓对官兵避之不及,但是荆州兵在此驻扎多rì,从不扰民,老百姓也大胆的围观。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林纯义兀自疑惑不解,一路不停的盘算,林纯鸿一向处事谨慎,这次为何转了xìng,跟疯了似的去攻打邓玘。待林纯鸿五里一整队,十里一休息的命令下达后,林纯义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次不是真的去和邓玘拼命,这次是打政治仗。

    想通了这点的林纯义看到李光祖担忧不已,说道:“李指挥使,别担心了,我们只管带好队伍即可,具体方向就让将军去头疼吧,将军不会拿着兵丁的xìng命去开玩笑的。”

    李光祖在林纯义的提示下,猛然醒悟,笑道:“对,这些事情就让将军头痛,我们只管听令即可。”

    ……

    林纯鸿大举北上,吓坏了张凤仪,张凤仪立即带着几个随从,纵马赶上荆州兵,刚见到林纯鸿,就大声质问道:“你这是疯了?没有军令就擅自调动队伍,还去攻打邓玘?你嫌自己的脖子痒痒了?”

    林纯鸿道:“凤仪姐,这事你别管,上次邓玘坐视白杆兵被围,置之不理,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这次更是公然攻打我的骠骑营,他造反在前,这个场子我非找回来不可!”

    张凤仪大急道:“找什么场子啊?你以为你们是市井流氓打架啊?这些事情应该上奏朝廷,朝廷自会处理邓玘,轮得到你去凑热闹?”

    林纯鸿见张凤仪急切不似作伪,乃关心之下的自然流露,心里也颇为感动,说道:“凤仪姐,上次奏报邓玘虐民,朝廷不了了之,我看啊,要依靠朝廷处理邓玘,还不如期待老天爷劈死邓玘!”

    张凤仪跺了跺脚,道:“林纯鸿!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姐,就立即退兵回临洺关!如果你一意孤行硬是要和邓玘刀兵相见,神仙都救不了你,我也不敢认你这个弟弟!”

    林纯鸿见张凤仪兀自劝解不已,只好说道:“凤仪姐,邓玘对不起你,要不你也和我一起出兵吧,总得给他一个教训,否则,谁也不敢保证他下次会不会攻击白杆兵!”

    张凤仪气恼不已,自己已经把话说得如此明白,结果林纯鸿却一根筋的要继续北上,当下柳眉倒竖,厉声喝道:“林纯鸿,你要是闹出事情来,别怪姐姐没有提醒你!”

    说完,看也不看林纯鸿一眼,掉头离去。

    张凤仪实在想不通林纯鸿去攻打邓玘有何便宜可占,她到底放心不下,令属下立即去通报驻扎在曲周县的卢象升,希望大名道卢象升能够阻止业已疯狂的林纯鸿。

    卢象升的天雄军奉兵部之命,前来围剿罗汝才,结果还未合围,罗汝才就窜入了林县,让远道而来的天雄军扑了一个空。天雄军就驻扎在曲周,等待兵部的命令。卢象升的耳目远比张凤仪灵敏,早就知道了林纯鸿擅自调兵之事。

    对朝廷忠心耿耿的卢象升大怒,立即令属下探查二人因何事要刀兵相向,自己亲自率领五百jīng骑前往内丘县,希望能及时堵上林纯鸿的北上道路。

    待卢象升了解到事情的前因后果后,当即冷笑道:“好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两个家伙还把朝廷放不放在眼里?林纯鸿这个小子居然把老夫也算计了,想把老夫作为你的下楼梯子?”

    卢象升更不迟疑,立即令麾下rì夜兼程,赶往内丘县。刚至内丘,就立即令传令兵前往邓玘和林纯鸿大营,招两人来见,并严令道:“一rì内不到内丘,定斩不饶!”

    邓玘这几rì非常难受,他完全没有料到林纯鸿居然胆大包天,抓住了自己的把柄后,不惜擅自调兵,把声势弄得震天响。邓玘知道,无论这次结果如何,自己已经失去了太多。接到卢象升的军令后,当下不敢懈怠,立即前往内丘。

    待他赶到内丘时,林纯鸿已经在军帐外等候多时,他忍不住对林纯鸿怒目相对,没想到林纯鸿微微一笑,行礼道:“末将林纯鸿参见邓总兵,邓总兵别来无恙乎?”

    邓玘也不还礼,哼了一声,正准备反唇相讥,结果卢象升揭开帐门,喝道:“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你们眼里还有朝廷么?都进来!”

    ……

    卢象升端坐于帐中,脸如寒霜,锐利的眼神shè向二人,一句话也不说。

    林纯鸿倒也沉得住气,心知卢象升早已知道前因后果,也不发言。邓玘可没有这么好的耐心,当下半跪着奏道:“卢大人,末将不知林游击何故前来攻打营寨,幸亏大人到得及时,方未酿成大祸!”

    卢象升狠狠的瞪着邓玘,厉声喝道:“狡辩!”

    其声音大若洪钟,直震得邓玘的耳朵嗡嗡作响,邓玘吓了一跳,连忙说道:“末将的确不知,还望大人明辨!”

    卢象升冷笑道:“荆州弓兵的新募之兵南下通过你的防区,有没有关防碟文?”

    邓玘眉头一皱,辩解道:“末将未见过!”

    卢象升大怒,喝道:“好你个邓玘!围攻新募之兵的命令是是谁下的?”

    邓玘嗫嚅道:“是末将下的,末将未看到关防,以为是乱民,便下令攻击。”

    卢象升紧盯着邓玘,眼神似乎想把他杀死,心里却如翻江倒海,良久,方把目光转向林纯鸿,喝问道:“你有何话可说?”

    林纯鸿见卢象升不追究邓玘未见关防之事,心下了然:看来卢象升准备息事宁人,认同了邓玘拿部将顶罪的企图,当即言道:“末将见邓总兵公然攻打官兵,以为邓总兵已经造反,怕事态不可收拾,便挥军北上,以救朝廷之急!”

    卢象升冷笑道:“朝廷,你心里还有朝廷?快住口,本道听了都为你感到羞愧!”

    林纯鸿俯首道:“末将殚思竭虑,连月来几乎天天大战,赖圣上洪福,四战连胜。官庄一战,末将以不到五千的兵力抢攻官庄,几入绝境,幸好救出了张参将的白杆兵。这些都赖荆州弓兵拼命厮杀,不计个人xìng命,方才有此战绩。将士们于朝廷有大功,却遭到无端攻击,末将万万不能容忍!”

    此话让侍立一旁的邓玘脸sè大变,涨得通红。

    卢象升的脸sè稍稍好了点,说道:“你的功劳本道都知道,遭到友军攻击,也确实无法容忍。刚才邓总兵已经说过了,乃部将行事不力之故。但是你无军令就擅自调兵,该当何罪!”

    林纯鸿道:“末将被气昏了头,一时糊涂,还请大人责罚!”

    卢象升冷笑道:“本道哪有资格责罚你?这里所有发生的事情,本道都会据实上报给朝廷,你们就等着朝廷的处罚吧!”

    顿了顿,卢象升继续说道:“你们两个好自为之,别欺朝中无人,你们心里的那点小九九,朝廷诸公就看不透?要是你们两个胆敢继续闹事,本道就是不要乌纱帽,也要斩下你们的头颅!”

    两人唯唯诺诺,相继告辞而去。

    卢象升看着两人的背影,心里极为烦恼。邓玘这人不说也罢,卢象升早就对其不满,恨不得马上将其抓起来斩首,以明正*法典。这次放邓玘一码,也是出于为朝廷保留一支可战之兵考虑,毕竟邓玘的川兵地域xìng特别强,真把邓玘逼入死角,保不准这家伙就会兵变,将京畿搅得一塌糊涂。

    至于林纯鸿,在擅自进兵之前,他非常看好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并且详细的琢磨过林纯鸿四个战例,觉得这个家伙虽然有抢功的嫌疑,但勇于任事,对战事举重若轻。

    经历了这次事情之后,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林纯鸿这个人。直觉告诉他,这个家伙一定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惯于兴风作浪。

    哎,如果将荆州兵置于自己麾下就好了,卢象升对自己有相当的自信,觉得自己能够驾驭林纯鸿。

    卢象升估计,这事上报朝廷之后,朝廷最终也会雷声大雨点小,罚俸或者降品级完事,毕竟朝廷还指望着这些战将去剿灭匪寇。卢象升自己也不得不承认,邓玘和林纯鸿想出的这个试探之策的确不错,通过这事,可以明确的看出朝廷的风向和动态,决定自己今后如何动作。卢象升也想借机看看换了内阁首辅的朝廷接下来到底如何动作。

    出于对朝廷的忠心,卢象升强行安抚住林纯鸿和邓玘。事实上,林纯鸿一rì前行不过二三十里,等待他前往处理的心思昭然若揭。卢象升不介意自己被林纯鸿当枪使,也许,将邓玘骄横的事实摆在圣上和温体仁的面前,促使他们jǐng醒也算一件好事。

    要是朝廷诸公能同心协力,下面的战将哪会闹出这么多事端!卢象升不由得叹道,不过要朝廷诸公同心协力,这比母猪上树还难!

第一百零三章 京师耳目

    京师城南居民甚多,大约数十万户,乃四方万国商旅货物汇集之所。嘉靖二十九年,俺答汗攻到běi jīng城下,大掠村落居民,焚烧庐舍,郊民扶伤集门下,门闭不得入。俺答汗退走后,嘉靖痛定思痛,准备在内城之外修筑一道完全封闭的外城,以保护当时没有在城墙庇护之下的居民和工商业。结果由于经费不足,只修了南边的一段,形成了一个凸形,这便是今rì的南城,也叫外城。这里是京师的商业区,人烟阜盛,繁华无比,尤以崇文门和正阳门附近为甚。

    崇文门外,坐落着一土家特sè的建筑,上书“孟兹特产”,孟兹乃土家人自称。店里大部分是土家人,这批土家人跟随林纯鸿较早,早已经汉化,对邦泰的认同感也非常强烈。

    孟兹特产店仅仅销售一些清江附近的土特产,如西兰卡普织锦、容美绿茶之类的,还未完全具备货栈的功能。孟兹特产店的老板却是一京城人,名唤沈文麒。

    沈文麟名字很文雅,早年却是一闲人。天启年间,当时东厂、锦衣卫势力强大,沈文麟作为锦衣卫的外围力量,长于刺探内幕信息,为锦衣卫所器重,他也就借着锦衣卫的势力干一些敲诈勒索的勾当,小rì子混的不错。可惜,到了崇祯年间,东厂和锦衣卫的势力大大削弱,向他这样的外围力量就在忽视之列,他一下子失去了生活来源。去年,由于赌博欠了赌债,万般无赖之下,逃离京城。

    惶惶然如丧家之犬的沈文麟在聊城碰到了王二,两人曾经同为闲人,共同语言甚多,不久就互相引为知己。王二帮沈文麟还请了赌债,又帮他赎回了老婆和孩子,让沈文麟视王二为再生父母。

    王二经过考察,对其甚为满意,立即让沈文麟重cāo旧业,负责刺探京师动向,还将沈文麟的老小全接到了百里洲。

    京城的四月,风沙已过,万物复苏,百花争艳。猫了一个冬天的居民们似乎一下子全涌到了街上,导致街道上接踵擦肩,川流不息。沈文麟正坐在店门口,观看着那帮土人做生意。看着看着,就觉得腻烦无比,他对做生意一点兴趣都没有,要不是为了遮掩身份,他都想停了这破店。

    “将军到底是什么人物啊?居然驱策这么多英雄豪杰!”沈文麟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暗思道,“百里洲的三个月虽然累掉了一层皮,哎,那段rì子还真让人怀念!其他的几位兄弟都到了哪里啊,可惜王总管严禁我们彼此联系。”

    沈文麟正出神着,有一顾客上门,手里拿着一匹西兰卡普织锦,直嚷道:“店家,我家媳妇对百鸟朝凤花纹不满意,要换一匹!”

    沈文麟心中一凌,立即上前接过织锦,问道:“客官媳妇喜欢什么样的花纹?秋风纨扇的花纹行不?”

    客官摇了摇头,道:“有没有牡丹仕女的?”

    沈文麟道:“哎呀,牡丹仕女正好缺货,客官请随我至店后,挑选一副吧,本店定会让客官满意!”说完径直往店后走去。

    客官点了点头,默默随着沈文麟七弯八拐,最终进入了一间密室。

    客官细细的观察了密室一圈,方缓缓说道:“将军有令,速速打探温体仁动向!”

    沈文麟单膝下跪,行了一个军礼,铿锵有力的说道:“京师区理事沈文麟接令!”

    客官见沈文麟军礼标准,说话严肃,扑哧一笑,道:“昔rì的沈二爷还真像模像样了,即使扔到荆州弓兵营,将军也会满意的!”

    沈文麟站起身来,嘿嘿笑道:“没想到堂堂东厂番子高爷,也整rì风餐露宿,供将军驱策!”

    高龙摇了摇头,叹道:“现在东厂哪里还有往rì的风光?要不是当初跟随张副都督,我早就成了yīn间一鬼!哎,不说了,往事不可追。”

    沈文麟在密室的暗处掏摸一阵,拿出三个蜡丸,交给高龙,道:“三个蜡丸,分别是宫里、温体仁和王应熊的。”

    高龙大吃一惊:“这么快就在宫里建了眼线?”

    沈文麟得意的笑道:“你在东厂干过,还能不知道太监贪财?大太监没办法,小太监还没有办法?”

    高龙点了点头,问道:“温体仁和王应熊那里你是怎么搞的?”

    沈文麟抿嘴神秘的笑了笑:“山人自有妙计!”

    高龙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按照纪律,他绝不能问这些。幸亏沈文麟机灵,轻飘飘的解了高龙的窘境。

    沈文麟道:“老高,什么时候也到调到京师来,咱们兄弟俩合作,什么事情做不成?”

    高龙笑道:“我高龙到京师来,岂不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京师里那么多番子认识我!”

    沈文麟打了自己一巴掌,讪讪道:“呵呵,看到你后,我都高兴糊涂了,你看我这出的什么馊主意!”

    高龙道:“跑完这次路,我就能伴随将军左右了,这比你强多啦!这辈子后悔的事情太多,唯有跟着将军和张副都督不后悔!”

    沈文麟惊喜万分,问道:“难道你升官了?”

    高龙笑道:“军情司组建在即,在下忝为副总管。将军对我,实在是恩重如山。”

    沈文麟点头道:“可惜我还未见过将军,我和你一样,跟着将军一点也不后悔。我打心眼里喜欢做这事情!老高,我有时甚至怀疑自己有点毛病,为何探听到别人家**,心里却快意无比?”

    高龙哈哈大笑,拍着沈文麟的肩膀说道:“兄弟也算找到了适合自己的舞台……”

    通过耳目,林纯鸿对京师的动向一清二楚。

    现在温体仁也觉得朝政是一堆乱麻。上有急躁、多疑的圣上,旁有虎视眈眈、不停搅局的东林党,下有视己为jiān臣、喋喋不休的复社,这个首辅可真不好当!

    对朱由检,温体仁自信有办法应付,对东林党,他早就不抱希望,唯有死斗到底,现在又加上了复社,这让温体仁感到异常孤独。当初温育仁想加入复社,结果被张溥严词拒绝,现在复社与温体仁势同水火。

    不过,这没事,找不到政治盟友,可以加深自己在朱由检心目中孤臣的印象。

    真正让温体仁为难的是大明帝国的财政!

    有了钱粮,温体仁相信,贼寇覆手可灭,自己还可以着手加强大同、宣化一带的防务,让建奴如在宁锦防线一般,碰得头破血流!

    搞钱!

    温体仁不停的在书房转来转去,念叨着“钱粮”二字,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善策,只好对下人吩咐道:“给毕自严下拜帖,明rì酉时,我亲自上毕府拜访!”

    第二rì,当温体仁抵达毕府时,毕自严不顾自己将近七十岁的高龄,亲至府门迎接,让温体仁感动不已,忍不住握住毕自严的双手,说道:“毕老如此大礼,在下如何当得起?”

    毕自严呵呵笑道:“温阁老当不起,朝廷诸公就无人能当喽!”

    两人哈哈大笑,相邀着进入客厅,分宾主坐定,互相谦虚了一阵,温体仁叹道:“关辽上月军饷及军资,总共耗资八十万多万两,河南大水,至今尚未赈济,哎,国库空虚,可真难办啊!”

    毕自严脸sè微红,道:“在下不才,自元年开始,为朝廷理财至今,库中一直空虚,皆在下之罪也!”

    温体仁见毕自严误解了他的意思,连忙说道:“毕尚书何罪之有?朝廷的收支状况,圣上和诸公都一清二楚,哪有怪罪之意?要是鄙下有怪责之意,就不会特意来拜访尚书了。今rì来此,就是想向老尚书问计。”

    毕自严深深吸了一口气,言语中尽是萧瑟之意:“老喽!不中用了,理财五载,却越理亏空越大,老头子哪有什么好办法?有好办法,早已经用了,还等到现在?老头子已经向圣上递了辞章,就等着告老还乡啦!”

    温体仁见毕自严倚老卖买,言语中一点也无指教自己之意,也不着急,微微笑道:“圣上信任毕尚书,必不会让尚书纵情于山野之间。”

    毕自严摇了摇头,连呼道:“老喽,老喽……”

    毕自严去意已决,温体仁当然知道,也正因为毕自严准备告老,说出的建议才是肺腑之言。于是,温体仁试探道:“毕尚书前几年扩大盐引,为朝廷解了燃眉之急,这让在下佩服不已,这盐引以后还能扩大不?”

    毕自严闭着双眼,一直沉默着。良久,方睁开眼睛说道:“因人而成事。”

    温体仁暗思道:前些年,扩大盐引效果一直不好,原因就在于各级官僚雁过拔毛,导致朝廷受益不大,现在毕自严如此说,就是在提醒自己好的方略要选择适合的人去执行。

    温体仁点头道:“谢尚书提醒。老尚书认为还可加税不?”

    毕自严闭着的双眼猛地睁开,喘着粗气道:“温阁老,万万不可再加税,这无异于饮鸩止渴!老头子也活不了多久了,就在这里为大明的江山求阁老一件事,此事万万不可行啊!”

    说完,离开太师椅就要给温体仁磕头。温体仁大惊,赶紧扶住毕自严,连声说道:“毕尚书何须如此?在下也无加税之意啊!”

    毕自严的胸口兀自起伏,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征收了几次辽饷,胡虏愈来愈猖獗,加了一次剿饷,贼寇反而愈演愈烈,此事已经很明白,还需老头子多说吗?”

    温体仁点了点头,继续问道:“神宗时,税监四出,内帑充足,可效仿不?”

    毕自严叹气道:“这个得问圣上,圣上乃明君,老头子如何知道可不可行?”

    温体仁微微失望,他认为,四处派出税监,支撑了万历年间的三大征,他很想促使崇祯效仿神宗皇帝。可是,毕自严的话已经非常明白,朱由检是一个爱惜自己羽毛的皇帝,即使自己手中没钱花,也要考虑历史的风评。

    当初,未与复社决裂,温体仁还顾忌与复社的关系,不敢将此策正式提出。现在反正与复社彻底闹翻,温体仁决定不再顾忌复社背后的江南大地主、大财阀,准备促使朱由检派出税监。结果毕自严提醒了他,朱由检那一关过不了!

    毕自严见温体仁神sè黯然,悠悠说道:“这些年啊,不拖欠钱粮的府县凤毛麟角。唯一例外的是荆州府和枝江县,不仅尚未拖欠,起运还有所增加,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尤其是枝江县,去年的商税几乎增加了五成,老头子真想到枝江去看看。”

    温体仁大吃一惊,忍不住问道:“是何人有这等本事?”

    毕自严道:“老头子也很好奇,就查了查,崇祯五年之前,县令乃包哲东,现已调任汝州同知,主薄乃谭杰希,现留任。典史乃林纯鸿,现在居然率弓兵剿匪去了。”

    “林纯鸿?”温体仁重复道。对包哲东和谭杰希,他一点印象也没有,而林纯鸿最近在奏章里出现的频率太高了,让他想忘记都难。

    毕自严道:“温阁老如果想一劳永逸的解决财计,不妨去枝江看看,没准能找到一条路。”

    温体仁躬身谢道:“谢毕尚书提醒,在下今rì受益匪浅。”

    毕自严忙避在一边,不受温体仁之礼,说道:“温阁老殚思竭虑为朝廷,老头子佩服还来不及,有什么好谢的?哎,胡言乱语啊,胡言乱语……”

    ……

    温体仁离开毕府后,一路盘算不定,这枝江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出来的弓兵凶悍无比,连战连胜,前不久甚至还和邓玘差点冲突。起运也年年增加,枝江到底是什么做到的?

    疑惑不解的温体仁一回家,就叫来了温育仁,对他嘱咐一番,令其择rì南下,赴荆州考察一番。

第一百零四章 温体仁之计

    毕自严虽然建议温体仁指派得力人手推行盐引之事,又给温体仁指了一条路,但单靠这两条,一则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再则远水救不了近渴,温体仁还是焦虑不已。

    更何况,即使有了善策,旁边有东林党人搅局,善策能不能顺利推行还得两说。温体仁认为,要解决财政困难,最终的落脚点还在于朝堂争斗。

    朱由检并不是毫无保留的信任温体仁,当初吏部尚书闵洪学对温体仁言听计从,朱由检就马上将吏部尚书换为李长庚。后来,朱由检又把与温体仁关系亲密的兵部尚书梁廷栋换掉,让张凤翼担任,其不信任温体仁的心思昭然若揭。

    温体仁入阁多年,在朝中党羽众多,当下立即把礼部侍郎王应熊和工部侍郎刘遵宪召来商议,温体仁直接抛出了问题:“户部尚书毕自严年老体衰,已经递交了辞呈,再加上圣上对国库亏空早就不满,这次很可能会准奏,咱们需要商议个章程来应对此事!”

    王应熊和刘遵宪的眼睛亮了亮,透露出热切的眼神,盯着温体仁。

    温体仁眼睛眯了眯,说道:“户部尚书不好当,毕自严的能力你们也知道,这几年来几乎快掏光了身子,圣上还不满意。”

    温体仁的话让两人冷静下来,王应熊说道:“当朝除了兵部尚书,最难干的就是户部,现在一想到元素,就胆战心惊。谁又能保证户部尚书就不会蹈元素的后尘?再说,每次廷议时,户部总是挨骂最多,每天都是要钱的人,这rì子还真难过。”

    刘遵宪对王应熊的话不以为然,忍不住讥讽道:“难道把户部尚书的位置拱手让给东林余孽?那以后我们的rì子还怎么过?现在工部有个周士朴就已经让我难受异常了,再加上一个户部尚书,以后我们就别做事了!”

    温体仁听了刘遵宪的话,心念一转,眉头微微皱起,陷入沉思中。刘遵宪以为自己说错了,连忙道:“温阁老,户部至少得找一个与东林来往不多的人,这样……”

    温体仁打断刘遵宪的话,慢慢说道:“这户部尚书之位,不妨就举荐东林党……”

    刘遵宪大急,叫道:“温阁老,退一步,后患无穷啊,东林不仅不会感阁老的恩,还会变本加厉!”

    王应熊比刘遵宪冷静,把此事放在心里默了默,方明白温体仁的用意,当下沉默的看着惶急的刘遵宪,心里不无鄙夷:在工部每rì受周士朴的气,是不是变傻了?就你这样子,还想当户部尚书,也不回家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模样!

    果然,温体仁说道:“刘侍郎别急,举荐东林党的人为户部尚书,好处多多。一则安圣上之心,圣上最近对老夫颇有见疑之义;再则现在户部举步维艰,老夫目前尚无应对之策,正好将这个难题交给东林诸人去。”

    王应熊拍手赞道:“温阁老好计谋,让应雄佩服!”

    刘遵宪这才反应过来,忙问道:“那举荐谁呢?”

    温体仁几乎是一字一句的吐出了两个字:“侯……恂……”

    “哈哈……妙啊……”王应熊和刘遵宪不约而同的大笑道。

    对于朝中九卿的人选,温体仁有着自己的计划,唯一拿不定主意的只有户部尚书的人选,现在这个问题已经有了方略,并且成功的可能xìng极大,让温体仁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刘遵宪伸出右手,扳着手指头,如数家珍般道:“吏部尚书李长庚乃圣上传声筒,不说也罢,户部让给了东林党,礼部黄汝良年老体衰,有chūn石(王应熊的字)公在,也没关系,刑部的胡应台以孤臣自居,谁也不偏向,兵部的张凤翼不知有什么想法,目前唯一令人可气的就是工部尚书周士朴,整rì搅局不休。”

    温体仁笑道:“刘侍郎分析的有理。周士朴暂时还是不要动,我们目前还需要一个反对的声音,圣上希望听到反对的声音。至于张凤翼……”

    温体仁转头对王应熊说道:“呵呵,这个就需要王侍郎出马,据闻,张凤翼最近有点不安其位啊……”

    王应熊大喜,抱拳道:“这个请温阁老放心。”

    也难怪王应熊会欣喜不已,毕竟,目前温体仁的位置越坐越稳,自己能说服张凤翼,可算立了一大功,目前阁臣空缺一位,自己入阁的几率将会大增。

    正如温体仁所言,张凤翼对兵部尚书一职尚有畏惧。现在的情势明摆着,贼乱于内、久剿不绝,虏攻于外,大同、宣化防线千疮百孔,如果建奴如崇祯二年一般再来一次京师一年游,自己很有可能如袁崇焕的下场一样。

    千刀万剐!三千五百四十三刀!

    张凤翼不寒而栗!

    对朱由检的任命,张凤翼推辞多次,可惜朱由检愣是看准了他,非让他就任。朱由检就这脾xìng,看准了谁,不行也行。

    此值崇祯六年四月,京师被chūn雨滋润后,显得干净清爽,张凤翼在自家的后花园中,舒适的躺着,旁边还有一美婢轻轻的敲着腿。忽闻户科给事中冯元飚来访,张凤翼赶紧让下人带入会客厅,暗思道:有一方忍不住出手了。

    果然,冯元飚娓娓道来:“近来关辽防线稳固,洪总督将贼寇尽驱入山西,目前曹文诏率铁骑已入山西,汇合尤世禄,将贼寇驱离山西,山陕总该安宁啦!可怜可叹,周阁老做好了铺垫,倒让jiān人享了成果!”

    张凤翼不免对冯元飚这个军事外行嗤之以鼻,张凤翼在辽东呆了将近十年,又督办蓟辽保定军务,对大明朝廷面临的困境一清二楚。张凤翼知道,冯元飚的话正确与否关系不大,关键在于冯元飚表明了反对温体仁的政治态度。

    张凤翼小心翼翼的试探道:“贼寇离开山西指rì可待,近期好像大部窜入河南,如之奈何?”

    冯元飚哈哈大笑道:“张尚书,去年大真兄举荐了邓玘、左良玉及林纯鸿,三将皆能征善战之将,三将将缪力向前,摄贼之后,再加上曹文诏的铁骑,贼寇覆手可灭也!”

    张凤翼不准备和冯元飚这个军事白痴谈贼寇再入河南的危险,当下转换话题道:“近闻建奴将于九月入侵大同,不知尔弢弟有何看法?”

    冯元飚微笑道:“今rì正为此来!刚才不是提到大真兄举荐的三将?如果张尚书愿意,尽可以调至大同!”

    张凤翼心里叹了口气,寻思道,原以为东林党会抛出钱粮等诱饵,没想到仅仅是同意自己调拨三将去抵挡建奴。看来这东林党遭遇几次打压后,业已rì薄西山,拿不出更诱人的条件啦。

    张凤翼不愿意在口头上得罪冯元飚,说道:“近来邓玘和林纯鸿也不省事,甚至闹出了擅自调兵,互相攻打之事,唉,难啊,朝廷举步维艰,这帮骄横之徒居然罔顾法令,着实难办!”

    冯元飚心里暗叫不妙,这张凤翼有意提到两将之间的矛盾,其用意已经相当明显:不相信邓玘、左良玉和林纯鸿三人能在大同抵挡住建奴。

    冯元飚道:“这个张尚书请放心,邓玘和林纯鸿二人乃意气之争,前有卢建斗调解于前,近期还将有人去梳理纷乱之事,万不会误了尚书的事。”

    张凤翼道:“尔弢弟的好意,我心领啦。不过建奴兵jīng甲锐,非关辽铁骑无法抵挡。邓玘、左良玉和林纯鸿三人虽然剿匪战绩累累,能不能挡得住建奴,这很难说啊。更何况,贼寇还需要三将去剿灭。要是大同失守,京师就危险了,为朝廷计,我不得不慎重。”

    冯元飚听了张凤翼的话,情知自己的条件无法满足张凤翼,心里失望不已,当即告辞。路上还在不停的叹息:可怜我东林一脉,竟衰败至斯!

    张凤翼和冯元飚之所以如此笃定建奴将在九月攻打大同,是因为建奴希望与大明朝廷议和,并扬言,如果至九月,大明仍未回应,就调兵伙同蒙古攻打大同。这条请求遭到了朝堂上上下下的反对,至今未予回应,所以,张凤翼才闹心不已。

    冯元飚刚走,张凤翼就接到了王应熊的拜帖。张凤翼心里了然,暗思道,自己目前与温体仁可谓在同一条战壕里,要是九月建奴入侵时,不能守住大同,温体仁也难以向圣上交待。他细细的思索着朝廷应如何应付建奴的入侵,准备在王应熊来访时提出自己的条件。

    拉拢自己,总得付出点代价嘛!

    至于贼寇,张凤翼认为暂时可以先放一边,贼寇祸乱山陕已经不是一年两年,早已经让朱由检的心里麻木了。即使窜入河南,自己最多也是被圣上骂一顿。但是,建奴上次入侵之仇还未报,这次又被欺上头来,张凤翼完全可以料到朱由检的雷霆之怒。正所谓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哎,攘外安内,攘外安内,到底是先攘外还是先安内?

    张凤翼觉得这个问题简直就是废话,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官帽、保住自己的小命,管他那么多,一切顺着圣上的意思来就行!

    当张凤翼摆明了自己投靠温体仁的态度后,张凤翼和温体仁还真有点同舟共济的意思:

    促使圣上调曹文诏铁骑至大同布防,行,没问题,这点温阁老早有腹案,甚至还准备在当大同遭受建奴攻击时,紧急调拨吴襄的关辽铁骑至大同增援。

    目前大同、宣化两镇边军不足,需各增募万人,且现在两镇月饷只有五钱,希望能一人食两饷,提高士气,行,可以,温阁老已经与毕尚书谈妥,立即调拨钱粮。

    ……

    在张凤翼的努力下,大明的宣大防线总算有了点看样,至于能不能抵挡建奴的铁骑,谁也不知道。

第一百零五章 思南归顺(一)

    朝廷上纷纷扰扰,你方唱罢我登场,在清江沿岸,也几乎乱成了一锅粥。经过试探,林纯鸿发现,朱由检和温体仁对将领们的嚣张跋扈颇为容忍,便指使枝江加快编户齐民的步伐,并伺机对思南长官司动手。

    自崇祯六年正月始,彭新主管的土司部就抛出编户齐民的计划,并规定,邦泰将在接受编户齐民的土司里采购大部分货物。计划一出,土司地区就乱成一锅粥,有的小土司宣慰使被族人谋杀,有的主动放弃手中权力、安心的做富家翁,还有的小土司宣慰使被李辉忠率领的弓兵擒杀。于是,不到三个月时间,大大小小三十多个小土司被编户齐民,目前,彭新下辖之民达到了二十多万,远远超过了一个中县的人口,除此之外,税收也大幅度上涨,让彭新有了肆意涂抹的资金。

    李辉忠也毫不含糊,招募了五千多个弓兵,一月训练十次,装备了荆州弓兵淘汰的武器和兵甲,其jīng锐程度远超思南长官司的壮丁,让思南长官司的杨成万心寒不已。

    “老爷,老爷,百里洲的弓兵已经抵达隔河岩啦,三rì内就能开到思南了,大祸临头啊!”鲁义几乎脚不沾地的跑进来,气喘吁吁的叫喊道。

    杨成万苦笑道:“百里洲的弓兵来了又能怎么地?李辉忠的弓兵就能把思南杀得鸡犬不留!周望这是在逼着我摊牌啊!”

    鲁义叹了口气,道:“最近下面的那帮狗奴才也受到彭新的蛊惑,有闹事的倾向,老爷不得不防啊!”

    杨成万闭目养神,也不理会鲁义。

    鲁义继续说道:“我跟随老爷多年,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要说周望提出的条件也不错,迁移到百里洲,当个富家翁,每rì可以到处逛逛。如果老爷有兴趣,还可以去开一些工坊,挣钱可比在思南容易多了!”

    鲁义偷眼瞧了杨成万一眼,见杨成万兀自养神,继续说道:“要是被李辉忠和周望攻进来,老爷估计xìng命都难保啊,更别谈那万贯家财了!”

    杨成万突然睁开双眼,厉声问道:“彭新许诺让你当什么官?”

    鲁义大惊,忍不住膝盖一弯,跪着磕头道:“老爷息怒,老爷息怒,我万不敢做那背叛老爷之事!我跟随老爷几十年,老爷还信不过我吗?”

    杨成万苦笑了一声,挥了挥手,道:“连我身边的人都背叛了我,我还剩什么!罢了罢了,你去跟周望说,我杨成万也不想到百里洲,只想担任思南的理事!”

    当鲁义见到周望时,周望的话非常果断干脆:“你告诉杨成万,要么带着家财到百里洲享受,要么就刀兵相见,哪有那么啰嗦的?”

    周望不容商议的话让鲁义非常郁闷,从思南到隔河岩,一路翻山越岭,结果传来传去就只有一句话,这算什么事?

    鲁义并没有厌恨周望,他厌恨的只是杨成万。眼见目前长官司就只剩下思南一家,杨成万依旧抱着他的老黄历做着美梦。那思南的理事有什么好当的?彭新是那么好说话的?当了理事也是屈居于彭新之下,万事做不了主,还不如在百里洲了此残生,为子孙后代留下可观的财产。

    想到彭新,鲁义不由得感叹世事无常。当初白崖洞被思南逼的到处奔逃,结果现在一切都反过来了!据说白崖洞的宣慰使彭间目前在百里洲呆着还不错,每rì到处逛逛,rì子过得极为舒心。

    鲁义希望杨成万能马上答应周望的条件,自己好名正言顺的投靠彭新,谋个一官半职。如今只要稍微有点眼力,就知道搭上了邦泰的顺风车,前途不可限量。彭新就是最好的例证。

    当杨成万听完鲁义转达的话后,沉默了半天,方才对鲁义说道:“你先退下,我再想想。”

    待鲁义退下之后,杨成万叫来自己的心腹部将,凄然道:“目前的情势你们也知道了,周望万不可放过我。他彭间能够在百里洲逍遥快活,我却不能!毕竟,白崖洞太小,即使彭间想兴风作浪,也无能为力。而我就不同了,不是因为我想造反,而是我拥有造反的能力!”

    这几年来,杨成万借着雄厚的财力豢养了一批死士,对他甚为忠心,这几名部将就是其中之一。部将听闻杨成万说的凄凉,纷纷表示:“老爷想怎么做,我们就跟着怎么做,就是和周望拼命,我们也在所不辞!”

    杨成万点了点头,说道:“目前思南通往外地的道路都被周望控制,我们想找朝廷申诉都不可能。我想去投奔田楚产!”

    一部将的头脑甚为清晰,劝道:“那田楚产不是什么好东西,前几年也没有少欺压我们。老爷去投奔田楚产,恐怕会受其欺辱!”

    杨成万摇头道:“世易时移,周望解决了思南之后,绝不会放过容美土司。目前田楚产也在厉兵秣马,做好战争的准备。到达容美之后,我们再想办法找巡抚唐晖申诉,朝廷会给我们一个公道的!我个人在容美受点气又何妨,我只是舍不得祖宗留下的这块地!”

    杨成万声泪俱下,让部将不忍再听,表示愿追随其左右。

    杨成万说道:“鲁义那个狗东西早就投靠了彭新,这次见我不同意到百里洲,定然会对我不利。过会我们叫来杨思万和鲁义,如此这般行事……”

    不出杨成万所料,鲁义从杨成万处出去后,心里动了杀机!

    现在鲁义对杨成万不仅是厌恨了,而是想拿着杨成万项上人头来作为自己的见面礼。但是,鲁义不敢对杨成万下手,杨成万勇猛过人,自己万不是他的对手。冒然动手,只会导致自己死于非命。

    鲁义躲在暗处,见杨成万招入他的心腹部将后,更不迟疑,立即往杨思万处跑去,劝杨思万一起动手,博取一功,为在邦泰的前景奠定一个良好的基础。

    要说杨成万还算顾及兄弟之情,虽然软禁了杨思万,但没有赶尽杀绝,对于其身边养有几个下人,也听之任之。

    鲁义乃杨成万心腹,监视杨思万的壮丁也不疑心,任由鲁义进入杨思万住宅。

    哪想到,杨思万对鲁义极不信任,刚见到鲁义,就冷笑道:“鲁书办,光临敝舍有何贵干?”

    鲁义也不在意杨思万的冷淡,直言道:“想必大老爷已经知道,周望重兵压境,逼迫思南编户齐民!”

    杨思万面无表情,道:“鲁书办,你找错人了,这个事情你应该找杨成万商议!再说,这关我何事?”

    鲁义急道:“关键是二老爷不同意编户齐民,小的担心周望攻进来,族人损伤太多!现在的情势已经很明白,我们不得不顺应形势啊!”

    杨思万哈哈大笑:“好你个鲁义,眼里居然还有族人,我还以为你眼里只有杨成万!”

    鲁义把嘴巴凑近杨思万的耳朵,压声道:“为今之计只有杀了杨成万,救出族人!”

    杨思万大吃一惊,用手指着鲁义说道:“你……你……”

    正在此时,杨成万的一个爪牙求见,鲁义连忙闪身于屏风后。

    杨思万惊疑不定,令爪牙进来,爪牙也不行礼,眼睛瞅着天,道:“宣慰使令大老爷前去议事!”

    杨思万大怒,一巴掌扇过去,恨声骂道:“娘的,以前欺负老子,老子也忍了,现在杨成万大祸临头,居然敢这样对老子,狗rì的,狗眼看人低!”

    爪牙大吃一惊,不明白一向萎靡的大老爷今天为何变了xìng!

    鲁义躲在暗处,将一把匕首几乎捏出汗来,犹豫了良久,猛然冲出,直往杨成万爪牙的背部刺去,爪牙惨叫一声,背上鲜血狂喷而出,倒地身亡。

    杨思万大惊,眼睛瞪得溜圆,不知如何是好。鲁义大叫道:“事已至此,还犹豫什么?赶紧召集下人一起杀出去,割掉杨成万的头颅,万事偕矣!”

    监视的壮丁听到惨叫后,破门而入,对眼前的场景大吃一惊,立即揉身上前,准备抓住杨思万和鲁义。杨思万无法,提刀与壮丁战成一团,杨思万的下人听到声音后,也提刀加入了战团。

    好一个杨思万,虽然智商不如杨成万,浑身武艺可算jīng熟,三下两下,几个壮丁便倒地身亡。杨思万一不做二不休,带着鲁义和四个下人,往杨成万的住处狂奔。

    鲁义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断断续续的叫道:“这样跑过去,也杀不了杨成万,他的部将都在住处!”

    鲁义的话提醒了杨思万,他赶紧停下脚步,问鲁义该当如何。

    鲁义的话非常简单,言道:“将计就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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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明介绍:
明末楚地普通农户之子林纯鸿,在惨遭家门之变后,意外得到另一个世界的某些观点和知识,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纵横捭阖,苦苦寻觅为万世开太平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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