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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奥尔良烤鲟鱼堡     灭尽尘埃txt下载     灭尽尘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章 你为什么邀约我同行

    万千粮草和木寨燃烧起来,像是平原的画布上出现的绚烂珠宝。然而在此时佣兵群体面前,就是巨大得足以吞噬一切的参天火柱。

    巨墙一样高的火海虚化了外围无数人的身影,良久以后,终于是有人在这幕震撼的场景下,忍不住喃喃道,“这可是,十几万人的粮草...”

    只有真正在战场上拼杀过,历经无数的绝境,在逆境中用尽一切资源挣扎求生过来的人,才会明白每一粒粮食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珍贵。

    他们行走过地缝天坑,从常陆国跋涉来到天隘山脉,一路断粮的经历,深深烙印在每一个人脑海。没有人愿意再尝试第二次。人在生命机能攀升到极限之时,连昆虫都是美味,连淤泥都是琼浆。至于更饿极了会是怎样的地狱景象.....每一个人都深有体会。

    而现在在前线战场深入大晔国土的流霜大军,代表他们的命运巨轮,似乎从这一刻开始,就从既定的方向偏移,滑入一个巨大的深渊了。

    这个深渊是这么的深,以至于所有人都望而生畏。

    ........

    “饮马地是风吹雪必救之地。就算风吹雪再如何善用奇兵,面临饮马地的失陷,也绝对是他不可能承担的后果。所以他必然会重夺这大军兵粮重地。下一支驰援这里的军队到来,只是时间问题,”杨泽面对众人,道,“这把火最起码也会烧上一两天,所以就是流霜大军到来,结局也早已注定...不过趁此机会伏击对方援兵,这倒是扩大战果的极好时机......”

    不待杨泽说完,马苞就先一步插口,阴沉道,“娘的,之前他们将我们碾的鸡飞狗跳,老子窝囊够了!今趟要让这些流霜国小辈,好好的尝一尝惹恼了老子的苦果!”

    无论马苞,刘翼等人如何依旧脾气暴躁我行我素,但无形之中,现在存活的全部佣兵们,对杨泽的印象已经从头到尾,彻底的变了一个样子。

    无论是否还参杂了愤恨,至少在望向他的眼神之中,更多的是一种敬畏。那是从心底的,对这个青年,某种说不出感觉的畏惧。以至于自战斗结束后的这么长时间之后,不断有人的私下里打量他。

    只是每每冷不丁撞上他目光的时候,一些佣兵眼睛就会飞快的移开。不敢对视,更不会多做停留。

    杨泽当然顾不上这种发生在佣兵群体中的某种心态异变,扭头对半藏大师道,“虽然攻打的是风吹雪必救之地。然而我担心听到这个消息以后,风吹雪就将放弃最后的幻想,他很可能不会朝饮马地出兵,反而是用尽全力最后一搏。”

    半藏大师愣了愣,微微思忖,然后点头,“你的意思是...风吹雪兴许会对石头城发动突袭?”

    风吹雪绝不是庸将,所以他在大军对大晔石头城发动最后总攻之时,也不忘将四大旗中最强的柳白堤安置在后方粮仓重地镇守。这种谨慎得严缝合丝的防备,原本可保他后方固若金汤。只是却独独疏漏了,这一群来自地缝天坑之中,在暗无天日的恶劣险峻下,行军了半个月的佣兵。

    风吹雪是名将,所以最有可能,他不会按常理出牌,反而天马行空羚羊挂角让所有企图揣测他战法的人心疲力竭被牵着鼻子走。

    一旦得知饮马地失陷,他很可能会立即推测出佣兵们不会固守而是烧毁所有粮草,不会给他们重新夺回的机会。所有风吹雪极有可能搏上一把,让修行者突入石头城内部,对大晔齐乐毅发动雷霆刺杀,崩溃石头城的所有防备,那才是十五万流霜大军转败为胜的最后机会。

    杨泽挑了挑眉头,看向半藏大师道,“我只是担心这种情况一旦发生,那么我们就算是取得了暂时的胜利,最后还是败了。到那个时候,将没有任何人,挡得住流霜国数十万虎狼之兵。”

    周边的所有佣兵,又缓缓垂下了手中的兵刃。烧毁了十五万大军的粮仓重地,直至前一刻,他们还不敢相信就这么取得了这样的战果。历史是由人所创造的,而就在刚才,他们创造了一个历史。

    但是很可能这场辉煌的战果,将会被对方孤注一掷的行动毁于一旦。

    众人不得不承认,若是风吹雪真的不顾一切用尽办法将镇守石头城的齐乐毅杀死,从内部攻破石头城。那么他们今天所做的,所为之进行的艰难战斗,将没有丝毫意义,反而促成了风吹雪的神来一笔。

    他们不辞千里奔波来到大晔为大晔而战,实质上全体已经置于死地。他们回不去常陆国,更会被流霜大军当做异数追杀。然而他们都需要活下去,他们唯一活命的方式,就是帮助大晔打赢这场战争。

    而如果风吹雪真的因此攻破了石头城,那么他数十万大军,取得落脚点之后,调转枪头歼灭他们只是时间问题。而攻破大晔石头城,大晔内腹三千里将毫无屏障。到那时候,还有什么,可以阻止这支大军的一路毁灭?

    “我必须回到石头城去,以阻止风吹雪可能发动的刺杀。而这里,就托付于半藏大师和老卓了。”

    被杨泽称作“老卓”的呼延卓并无任何异议,这场战争之后,呼延卓是第一个向杨泽靠拢的人,他本就是受到常陆国君的托付,率军支援他杨泽。初见杨泽的时候,当然心底也有和在场无数久经战阵佣兵一样对杨泽的质疑,相轻,以及不屑。只是外表上,并没有丝毫表现出来。不过就是佣兵对杨泽发难的时候,他也同样没有阻止,而是冷眼旁观,所以可以知道他最初对杨泽,也不乏观望之态。

    但这场战斗之后,呼延卓对杨泽,那就是真的表里如一了。

    他看着杨泽郑重点头,“放心吧,风吹雪无论派出多少援兵,我们都会让他们重蹈柳白堤的覆辙。我要让他们知道,就算是传闻无坚不摧的流霜大军,撞上我们,也都将变成一群手下败将!”

    一支军队何以体现战斗力,除了战场的经验,士兵的体能之外,更重要的便是士气。

    这群经历无数战场的私募兵,论战场经验,多年战争造就的体能,都绝对是属于精兵之流。而现在击败翼豹旗大营,所有人的血性和士气早已无比锋锐。他们无数逃兵的经历,却在今天感受到了将敌人狠狠踩在脚下的强烈快感和巨大的荣耀。那是经历过生命浴血之战,最终获胜者的荣耀。

    他们已经逃了很久,以至于现在逃无可逃。所以他们不想再逃。他们只想向前,向前,再向前。他们只想战斗,撕碎眼前一切要歼灭他们的敌人!

    杨泽对呼延卓点点头。

    佣兵众的斗志被唤醒,这么六千多人的精锐之师,可以说现在对付流霜国任何一支精锐军队,都不会差到哪里去。而修为达到天玄上的半藏大师坐镇领导,那么这支佣兵将在流霜大军的后方所向披靡。

    他即便要暂时离开众人去到石头城,也算放心了。

    ......

    转过头来,杨泽望向宋臻。

    这个面容俏丽的女子站在灵鹤旁边,旁边就是小山般令无数佣兵众又惧怕又惊羡的道尊。佣兵们见过道尊的强悍,又见到它通人性,自然对这头大狗是极为亲近欢喜,加之以为是宋臻驯服的巨兽,更加的爱屋及乌。潜意识里,倒也将道尊看作可以依靠的灵兽。

    像是宋臻这样的女子出现在军中原本是不协调的。但无数本性散漫不羁的佣兵,对她则是敬畏有加,就算看到她那张令人心神不属的面容,现在也不会有任何人敢去对她不敬。那无疑是等同于找死的行为。

    宋臻看了身旁的道尊一眼,道,“它的戾气正在蓄积,你不能再让它上战场了。战场只会让他体内恶的一面快速觉醒...后果将不堪设想。”

    杨泽点点头,心忖自己当然也不会让道尊这幅样子出现在石头城内,否则还不知道闹出怎样的后果,道,“我即刻出发去石头城,你会和我一起吧?”

    宋臻怔了怔,随即摇了摇头,“我会在城外看管道尊。以防止它变得难以控制。”

    她身旁的道尊立即在无数人的惊叹下吐出元气,缩小到半人来高大小,露出亲顺的样子,以示抗议。

    杨泽笑道,“道尊可以这样让它随时跟着,如此对它的防备和担忧都是多余。所以你和我一起入城,想必会更好一些。”

    道尊点头深表赞同。

    宋臻沉默了一下,道,“我并不希望...见太多闲杂人等。”

    杨泽洒然,“知道了,保证不会有不相关的人打扰到你。”

    宋臻长长的睫毛微微挑动,黝黑深澈的眸子盯着杨泽,这让他有点腰疼。若不是知道这双眸子的主人是能够将雷东来砸到地底下去的宋臻,杨泽定然会在这双美眸的注目之下。多少有些自惭形秽脸红心跳。

    但这样的情形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宋臻就微微一笑,道,“现在的你,难道不是希望离我越远越好?”

    变相来说,杨泽仍然在宋臻的管控之内,她仍然有要将他带回天墟之地接受惩罚的任务。所以杨泽应该希望逃离她越远越好才是。然而现在却一而再的邀约她一同行动,这多少让她心里生出一丝异样。

    杨泽被她这句话愣了愣,随即哑然失笑。难道自己要告诉她,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无用功而已。就算天墟之人来了,若是知道自己小师尊亲传弟子的身份,恐怕也只能摇头苦笑。

    杨泽摇摇头笑了笑,平淡而自然说道,“因为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将你一个人,独自放到荒郊野岭。更何况,无论你如何厉害,但终究只是一个女孩子而已。城里有我的长辈和熟人,如果我进了城里睡上了安稳的床榻,而再一想到你在荒山野地露天席地而卧,便会非常的不安。我自然不希望这样不安,所以你要和我一起入城。”

    任宋臻无论怎么设想,也没有想到杨泽会是这样的回答。

    所以她愣了愣,随即眼底浮现过一丝明媚而复杂的神色,微微侧头,有些本能的去避他平淡清澈的眼睛,道,“没有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所以你才要和我一同入城去。既然不想见太多闲杂人,我保证你不会见到太多不相关的人打扰。让道尊缩成小体跟随,比它在凶兽状态似乎更好看顾。”

    “......”

    “那么,我们走吧。”

    杨泽和宗守跨上吸取元气壮大成凶兽状态的道尊后背,然后他开玩笑似得朝宋臻探出一只手去。

    宋臻睫毛律动了一下,随即才轻微至极的点了点头。表示了她的同意。只是当然不会去理睬杨泽朝自己伸出的那只手,她已经习惯了杨泽的这种玩世不恭,早对此免疫无视,转身骑上自己的灵鹤流光。

    杨泽尴尬笑笑收回手,拍在道尊脖子上,和半藏大师一众暂别。

    一兽一鹤,直奔石头城之方位,破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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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来了客人聚会哈。不过还好赶在十二点前赶出来了。

    明天会上正菜,大家可以说我更的慢,但这绝不是水。相信太干了,我写着没劲,你们看着也没有味道。我知道自己的软肋,更的慢,这一定会调整,也必然要调整。

    另,大家很给力,依旧鞠躬拱手拜求大家伙手里的票。

    如果爱,请深爱。如果投,请多投。

    另,我这真不是无耻...

第八十章 地狱

    修正一个错误,上一章应该是七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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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隘山脉,石头城下。这是一幕注定会记录在史册上的场面。

    流霜国大营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其实并不狭窄的山脉盆地。

    接天连碧的军戎面前,是一尊尊高大的投石机,投石机“嘎啦啦”发出巨绞盘缓缓到位的声响,然后就是“簌喇!”带着些空灵的器械摩擦之声,浇着火油的石块破空而去,在天空画出一道缓慢斑驳的轨迹。然后落入石头城中,炸出一团团花火。

    会有细小的黑线四下飞洒,那是一些人的身体。也会有建筑物像是积木一样倒塌。这都是石头城的冰川一角。

    在天空之上,是一颗颗千钧巨石,拖着道道火焰的轨迹。奔行在朝石头城逼近的天空之上。有时候,石头城的守军抬起头来必然能看到天上的一道道火焰瘢痕,所以都像是永久凝固的油画。区别只是天空的布景从薄暮笼罩的清晨,换到了红云残血的落日。然后周而复始。

    带来的却是石头城如雨般坠落的火石,砸毁了营帐,砸塌了无数民居,人们看着头顶缓缓移动的火球,不知道当它们落下来的时候,又会砸在城里的哪一个位置。在初经历了震惊之后,有的便是对无穷无尽毁灭的麻木。

    死了便死去,但还有一秒钟活着,他们就仍然干着手中该做的事情。

    城门之下,一尊尊撞车被投下的石块砸毁。但仍然有撞车在不停的撞击城门和城墙。城门外的流霜国士兵便像是蚂蚁般密布,爬着云梯,然后从梯子上坠落,却还是有无数人前仆后继。

    城墙有些部分已经呈现了坍塌,流霜大军后方令行如流水,有经验的将领已经可以提前预兆,再这么日夜攻打不出数日,便有可能敲开石头城的外墙防御,崩溃守军。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一直支持着流霜国大军,所以攻势一直都极为猛烈。一场艰难的攻坚战,对防守双方而言,都是一场绞肉场的噩梦。

    在此时被万军围攻的石头城之外,那是令守军一眼望不到头,从而会从心底感觉颤抖的流霜国大军。他们绣有白雪的军旗在盆地上随风摇曳,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怪物,伸出的无数触角,都是由士兵组成,正在朝石头城攀爬,正准备朝石头城吞噬。

    砸开石头城的坚硬外壳,然后饕餮吸食其中的血肉。在大军阵仗前方,摆放着无数尖锐的立柱,柱上挑着大晔国士兵和平民模样人的尸体。那是派出的大晔斥候,以及一些逃亡难民。只是此时,构成了一副可怕而震撼的残酷场面。

    但即便如此,石头城的守军仍然没有如敌方臆想中士气低迷。反而是如狼似虎,城墙出现了缺角,他们便用自己的身体前去挡住,敌人从云梯上来,他们便一拥而上,直到最后堵住这样的缺口。

    夜幕降临,维持了一天的攻势终于退去。双方都得以喘息,但谁都不知道,第二天是不是会迎来更为残酷的战斗。

    在这样的场景之中,流霜大军的大营之内,风吹雪正在遥望坚固不破的石头城,脸上浮现出了他不应该有的几分心浮气躁。这让他面目有些阴沉,尽管他已经宣布了破城之后禁止屠杀。但是如果情况再这么持续下去,就连他这个主帅也很难保证,城破之后石头城里还活着的生灵,不会遭到流霜士兵倾泻的怒火血腥杀戮。

    所以风吹雪看着石头城的方向,皱了皱眉,最终转身走回大营,喃喃自语,“齐乐毅,你越是坚守,便越是将整个城,朝着炼狱火海里面拽...”

    走回大营之中,已经坐满了各路将领,本生就窸窣不断,此时见到风吹雪走入,立即纷纷出言,顿时大营如麻雀闹山,“防守太坚固了!先登部队虽然尽是死士,但我部损伤也极为惨重!”

    “没有想到,对方在这段时间里,竟然也偷偷的加固壁垒内层,以至于我投石机撞城锥一时难以突破。不过据眼前情况看来,对方坚持最多不过两三天!他们未尝不是强弩之末!”

    “这该死的齐乐毅,防守的法子一个比一个阴毒,我手下很多兵都打残不可用了...”

    面对那四起的声响。风吹雪在帅营之上坐下来,俊逸泛白的面容,透出几分掩埋了万千枯骨的寒冷,终于开口,“我流霜儿郎,在这场攻城战里伤亡太多了,虽然日后有兵源补充,但毕竟比不上历经战争的精兵弥足珍贵,所以这样的伤亡,这之后要尽量避免了...传我令下...城破之日,大屠三日。这样一来,大晔人心将彻底胆寒,此去深入大晔内腹三千里,将再无抵抗!”

    众多军官将领齐齐一怔,一些不喜嗜杀得人眼神黯淡下去,但一些杀红了眼的将领,每个人的眼睛里面,都充斥了一种最野蛮原始的残忍。熠熠生光。

    一位身材肥胖的将领听到“大屠三日”,顿时激动的满身肥肉都在为那股即将到来的狂欢微颤,然后起身来到沙盘面前,兴奋之色溢然于表,“明日之战,我会佯攻西南角,实则吸引守军注意力,派出一支死士,努力撕开边角虚弱的防备...这城看似难攻,然而撕开一条口子,就像是女人撕烂了衣服,终究是遮不住的...”引起一阵哄笑。

    “我们连贡嘎山壁垒都攻破了,这小小石头城,迟早会被我流霜大军踏平碾压成渣...”

    .......

    大帐掀开,一人冲门而入,跌跌撞撞,失魂落魄的冲进大帐中来。

    立即引发众人怒喝。

    “什么人!”

    “你这个小兵好大的胆子,可知这是大军主营,枢重之所!竟然敢如此鲁莽闯入,就不怕杀头?”

    风吹雪却在这一时,扶着椅背站了起来,这样的士兵身上的装束他再清楚不过,负责传送最紧要的军情,可以在大营中得到最高的通行权,所以闯入大营毫无阻碍。来人显然是疯狂奔波,导致耗尽了体能,见到风吹雪坐于主帅正椅之上,用尽全部力气,声嘶力竭,“报!翼豹旗大营遭到异军袭击。营寨陷落,翼豹旗将军柳白堤被俘。生死未卜。我大军饮马地粮仓重地...宣告失守!”

    整个营帐无形中震了一下。

    风吹雪身子一摇,稳住。眼珠子瞳孔迅速缩成了两个白色小点。

    而后才是整个大军情报系统苏醒过来了一般。分布在大军之后,各军属的传令兵,纷纷策骑冲往大营。

    “报!据闻我大军后方翼豹旗大营方向喊杀声震天...翼豹旗正在接敌!”

    “王将军回报,有柳将军部下伤兵从后方逃窜!疑是柳将军部遭遇异动!”

    “报!张将军命我等紧急军情呈上大帅!柳白堤将军部遭遇奇兵偷袭,如今情势极为不妙!”

    “报!翼豹旗大营帅旗跌落,疑是敌人奇兵袭营,我大军粮草重地岌岌可危。速请主帅派兵驰援!”

    ....

    一个个军报,像是裹了油料的炸弹,在大营接二连三炸开来。

    大营中所有的将领军官,齐刷刷的轰然起立。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一支军队!?”

    “难道在我等戮力攻城之时,大晔齐乐毅竟然有这个能力派一支军队迂回到我大军后方去!那些边界巡弋的士兵,都该统统杀头!”

    “齐乐毅!齐乐毅!终究是小看了你么...我们柳白堤将军所镇守的屯粮之地,竟然也给攻破。那到底是一支大晔的...什么军队?”

    一个久经战阵的军官当先抑制住心中爆炸的震惊,俯身跪下,“饮马地乃是我大军屯粮之所,绝不容有失。还请大帅立即发兵速救啊!”

    风吹雪细如针孔的瞳孔陡然睁大,手挥出丢出一支令箭,“来人,立即着青鸟骑王残,率本部军马速速回救饮马地翼豹旗大营!绝不容有失!”

    “...你等速率领三支轻骑,截断对方奇兵后路!”

    “李冰部从后阵脱离,加固残存粮草中转之地...”

    风吹雪冷静的发布一道道谕令,每一道令下去,都会有一道道响彻大营的“领命!”之声。

    大阵前线,白天制造了无数杀戮的投石器还在一尊尊巍峨耸立,军阵之中,无数刀兵泛着寒夜的光芒支支伫立。营房内,无数流霜国的士兵人人脸上带着对大晔国久居温润之地的仇恨,以及对未来国家美好的臆想。他们等待着石头城攻破的那一天,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他们明白美好的未来,就近在咫尺。

    但这一切看在风吹雪的眼底,只觉得一片黑洞洞的深暗!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胸腹里再不存半分自信。第一次,感觉一直以来的底气,有最重要的某一部分开始崩塌了!

    他旁边的军中参谋心急如焚道,“将军!如果后方粮仓重地遭袭,已经救之不及。那我流霜大军,就必须早作打算了啊!”

    十多万的军队,缺少粮食补给那将是怎样的后果。

    这是任何一个指挥官都会提前布置,并永远避免的一个局面。

    风吹雪眼睛透过深黑的夜晚,直直的落到石头城那头去,他的眼睛闪动着无数寒芒。

    此时大营中的所有人,都全体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果后方粮草遭袭,翼豹旗大军覆灭之事真正坐实,那么他们这铺天盖地的流霜大军,就已经岌岌可危了!

    这大晔天隘山脉...就是他们的地狱。

第八十一章 好久不见

    骑兽飞行并不是一件舒爽的事情。特别是在此时冷锋过境的天隘山脉。速度稍快飞高,那就是似乎能够将人穿透的阴冷寒风。

    天玄境界带给杨泽的是另一种生命中别样的体悟。往日游走过周身的真气,现在显然进化成了更高质量的真气,在体内的气海深处暖洋洋的自旋,充满着某种说不出的澎湃浑厚。像是江河兀自奔腾流淌千年而不歇。如同山中云松兀自伫立万年而长春。

    自旋溢出的真气游走全身经络,令人感觉到充实的力量。且明白那些自旋的真气,一旦爆发于外,那就转眼间变成对外界摧枯拉朽的破坏力。

    能够真正的感觉到自己脚踏实地的强大,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因为这些真气的存在而变得越来越厚重。能够无比踏实的感觉人生的成长,这大概就是修行的奥妙所在。

    宋臻自不必说。杨泽已经正式迈入天玄境界,体内真气已经可以外溢成护体罡气。护体罡气能够自发对危机作出反应,面临危机时能像是坚实的铠甲般随心意而发,弹开砍向他身体的兵刃,或者一些等闲的攻击。

    以往杨泽只在武侠小说中见过的所谓武功高手依靠内力自发抵御严寒,即便是三九天体内也热气蒸腾如饮辣酒。而此时面对那些侵体刀子般的寒风,他心念所至之下,身体被一层似有似无的淡淡风劲所包裹,刀子般阴寒的煞风可以很轻易的被他挡在距离肌肤半个指节之外,只有少许才能有选择性的透过那道气劲,如清风拂面。

    面对严寒的外部环境,就如同处身于凉爽的季节中一般,安逸恬适。

    然而杨泽身后的宗守感受可就没有那么舒服了,在地上的时候还好,一旦乘骑道尊飞空,掠过的风几乎能把他耳朵都撕扯冻掉了!

    所以为了照顾宗守,且此时在天隘山脉处于战争之中,地面上到处都是双方的斥候兵众,他们在天空飞翔,就像是一块白布上面的黑点般那么显眼。于是杨泽和宋臻走的都是迂回山脉深处的路线,绕过剑一样的峭壁,在只有牦牛饮水,野马奔驰的原始高原上贴地飞行。在牧童的目瞪口呆下掠空而过。掀起阵阵气流。

    不多时,大晔天隘山脉最后的一道屏障石头城。就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这正是入了黄昏,残破的夕阳和云彩坠在远山之巅,即将入夜,流霜大军暂停了攻城,石头城回到了喘息之中。碧蓝如洗并渐渐转为深蓝的晴空,正是一副暴风雨刚过,另一场更加狂暴的风雨不久又将降临的短暂寂静安宁的间歇。

    所有人都明白这种平静只是瞬息,但所有人都不愿去猜想下一场腥风血雨又将在什么时候到来。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杨泽三人进入了石头城中。

    .......

    原本是打算带着退减成小体型的道尊和灵鹤流光。然而看此时石头城内此时人人奋力抵抗,睁着大眼睛目视每一位外来众生怕对方是流霜国混入城中奸细的样子,最终还是决定了将道尊和灵鹤这种极有可能引发围观的灵兽安置在城外。

    好在灵鹤流光本身就极重职责,大有一副当宋臻不在它就会监管好獬泽的一副认真严肃模样。真个是像极了主人的性格。只是临离别时道尊獬泽那愁苦的眼神和仙鹤流光望着它的趾高气昂形成鲜明对比,终归是令人有些不忍。

    被落日余晖覆盖的石头城街道之上。杨泽宗守宋臻三人走在这身处战地,偶尔看得到被城外的石机砸塌的房屋废墟,但仍然看上去极为整洁的城镇。

    昏黄的日光铺泻在石板路上面,不远处的一个酒肆楼宇之下,就地躺着坐着一排从前线退下来的伤兵。他们手上,头上,胸膛上,包扎着干净的亚麻布。有百姓来来往往,为他们送上汤面,递上自个家烙得饼食。酒肆的老板端出了斗碗给他们斟上窖藏的好酒。军人在战时严禁饮酒,但是伤兵却不在此例。这是齐乐毅特赦。所以后方的酒老板可以尽情的用酒照顾这些为守护石头城负伤的兵众。

    更多人则围在这些伤兵旁边,听着他们讲述城头那个区域的战况,听到他们寄予全部希望的齐乐毅将军面对流霜国数十万大军的排兵布阵。如何防守,如何镇定阻敌。说到兴致高处,往往就能听到一阵阵鼓掌喝彩之声。

    当然偶尔也能听到人群中一些有关于“秋道学院”,“学员院士”一类的话语远远传出。

    除去名将之外,来自秋道学院的修行者们,也是这场战争里的明星。那些经历了刻苦修行,贯通天人之道的修行者亮剑的时候,就让无数人热血沸腾。对于他们而言,那个高度的存在,比起国家官员来说地位要更甚,受世人尊崇,所以往往就是光宗耀祖,光耀门楣的最佳体现。这也不怪为什么那些王公大臣们,都能以子女能够进入秋道学院为荣。而若是仕途从军,从光环上面,自然没有一位秋道学院弟子的身份来得耀眼。

    杨泽此时三人,尽管极为低调的入城。但是宋臻那一副不属于战地明丽的面容,也往往能引来城中居民“这是谁家闺女,如此清秀...”的低低赞叹之声。

    大概是近乡情怯。

    此时真正踏足石头城土地,让杨泽心脏不由得莫由名来的紧张忐忑。这场战争令大晔上至将门王侯,下至黎民百姓,都无可避免的席卷进来。以前在王城中听闻过的优秀人才人物,以前在上林城里插科打诨一起疯闹的少年少女们,甚至他所认识的许许多多熟人,也都在这场战争中成长,被分配到前线来,尽聚于此。

    无论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杨泽两世人生都经历过不少的离别和重聚。

    但每每这样即将面临重聚之时,便总会有这样或许是胆怯或许是心悸的情绪涌出。

    因为他明白,所谓的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在变迁的时光里面,是的的确确存在的。

    兴许是久没踏足这片土地,就连见到大晔国特有的建筑形体,也都有一股美感和亲切之意,走在街道之上,竟然恍惚觉得就这么漫步下去也是极好的。但是这毕竟是短暂的,经过同样短暂的恍惚之后,杨泽便开始率先抬步朝前门的将军府而去。

    但与此同时,身后正走过几名戍卫守军。

    为首的是位少将军官,远远遥望三人背影,突然感觉似乎有些熟悉,当即上前一步,朗声出言,“前面三位暂且留步!城防戍卫例行盘查。”

    听到这个声音,杨泽不由得双肩微微一震。这个声音不算太熟悉,但杨泽却记忆犹新,正是三年以前的上林城中,太府监之子林唯楚的声音。

    历经三年,发生了很多事,最突出的便是大晔的这场战争。林唯楚的声音明显比三年前更沉稳成熟了,但最本质的一些印象,是没有变的。所以杨泽可以背着对方只凭声音,就认出他来。

    杨泽因为心绪一时过于纷杂而没有转过身来。但少年宗守和宋臻,已经转过身去。人们自想当然的忽略了宗守,目光只放在了宋臻的面容之上。

    然而林唯楚,眼睛却更多的注意在了背对着他的杨泽后背。

    与此同时,旁边策马骑行来一位少将,见到此幕,立即笑道,“老林!怎么,见人家姑娘漂亮,就用这种方式搭讪,可是落了下乘啊!你那个太府监的爹要知道放你来齐乐毅将军手下做仓廉监官,却做这等事,小心屁股开花罗!”

    “大司农董宁小姐正准备清点辎重,正唤你过去呢!你赶紧的,今趟董司马家董斌少将军前来支援我石头城,但统帅可说是要为董宁小姐安全着想,派人护送王国大司农董宁小姐和杨云先生返回都城。但董宁小姐执意等待物资抵达后再说,现在她正清点送入石头城的军需辎重,你若不去,当心齐将军拿鞭子抽你...”

    前来报信的少将大概也是林唯楚的朋友,传信之后又笑着策马而去。

    林唯楚接令,等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只看到之前那三个人已经走远。林唯楚看着中间那个颀长的身影,喃喃道,“为什么这么熟悉...”

    随即他又自嘲一笑,“传言他早已经死在了流放的地海...如果真的是他,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说着再顾不得多想,领命而去。

    ......

    大司农的局所在将军府内的一处府邸。蕲春侯大侄孙,现今已经是王国大司农董宁相公的杨云,正从几位将领处走回。

    他以前和流霜国军人作战,所以越加明白流霜军队的实力,他们近乎于严苛的社会等级同样构筑了纪律严苛的军队。同时这支被各种军法纪律压制的军队背后,是比狼还要凶狠的兽性。若是石头城失陷,这里绝对将夷为平地。

    面前的局势,杨云绝不会如他的大舅子董斌一般自大。董斌是董司马家大嫡孙。乃是无数人寄予厚望之人。因为身份尊贵,是以自来就没有真正的上过最残酷的战场。而此番又因为对鹿岛国作战,鹿岛国因为国内问题退兵,是以锋锐正甚,几乎将流霜军队等同于鹿岛军。殊不知在流霜国军队早在严苛的环境中,锻炼出来的是最可怕的一股韧性。所以这场攻城,很快他们守军就会发现流霜士兵可怕不锲不舍的毅力。

    这种毅力将摧毁整个城市,让所有的老弱妇孺倒在血腥的屠杀之中!

    所以敌方攻城之时,杨云也尽自己所能的呆在军部大营,希望能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只是大营之中诸多军士都是常年和流霜军队作战的老手,当年只是前来历练过的杨云在他们面前也经验有限,只能提出少许的建议,而这种建议根本无助于坚决眼下的问题。

    更重要的是,他身为王国大司农董宁的丈夫,就是齐乐毅将军,也不可能让他亲自上阵防守作战。反而还要重重保护起来。

    流霜大军围城,这让杨云眉头深锁。

    一方面,他并不光关注于着石头城。现在他们蕲春侯府及族人,正在另一线黄湖壁垒抵挡北方皖金铁骑的强猛进攻。如果石头城失守,最关键的便导致黄湖壁垒后防空虚,若是风吹雪攻克石头城之后,率军从后突袭黄湖壁垒,那么黄湖壁垒,就岌岌可危了!

    就是东线鹿岛国退军,也挽回不了大晔沦陷的可怕后果!

    所以所谓蕲春侯府的大侄孙,杨云最近也是和自己妻子彻夜不眠。整日整夜的想着这些问题。比起这些紧要问题来。大舅子董斌这段日子的刁难看扁,都只是小节而已。

    进入内院,忧心忡忡。然而杨云则陡然剑眉一扬,身体朝旁一侧,手中顿时出现了几枚他招牌性质的飞刀,旋风般转过身来,“什么人!?”

    这里是将军府内院,按理说防卫严密重重,但身后的人居然能够无声无息来到只有自己和夫人所居住的府邸,足以让人冷汗直冒!

    杨云一个骤然转身后退,直抵住身后屋柱,避免被四方偷袭,这才戒备的望向来人。

    院门之处,正站着两男一女,黑皮肤少年和女子要靠后一些。而最前面的,则是一个身材因磨练已经颀长而高大,带着熟悉的笑容正望着自己的青年。

    “你是...”杨云既陌生又熟悉的目光闪动着,随即蓦然一惊而震住。

    他曾经见到过眼前青年小时的顽皮,也曾亲昵地抚摸过他蓬松的脑袋,更曾为了他颠沛流离的命运而挂心,可他也是芸芸众生中的蚂蚁,也伸不出手去为他安排一个平凡安稳的命运。但他必然和所有的族人一样,即亲昵爱护这曾经府上排位最小的兄弟,也恨铁不成钢的担忧他的人生和成长。得知他被遥远流放的那些断断续续信息,他曾经认为,自己可能再也无法见到他了,所以他记忆中的他仍然是小时候年轻的模样。仍然是那个扯着他的衣袍,朝董宁讨好说“这位姐姐好漂亮”的孩子。

    所以当面前的青年在他面前颀长而阳光微笑的时候,他的双目居然就那样的泛出雾气湿红起来。

    那个青年咧出阳春白雪的笑容,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外来。

    “大哥。”

    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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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因为写接下来章节的头疼,所以才写的很慢。怎么表现这之后的故事是令我兴奋而又痛苦的一件事。以至于很慢反复停顿不知如何下手,我会努力将这之后的写好。

第八十二章 快请

    “大哥。”

    在夜凉如水的夜里,这一声的亲切,仿佛能在这兵临城下的乱局之中,温暖人心。

    “泽儿!”杨云猛地上前,一把将杨泽揽住,重重用力抱住。

    杨泽有两个大哥。一位是嫡亲,一位是表亲。但其中任何一位,彼此之间在少年时代的情感,却一点也没有亲疏之分。

    尽管快被大哥杨云抱得喘不过气来,能亲切体会到大哥杨云对自己这个兄弟失而复得的珍重。

    “真的是你吗!你因触怒圣女而被国君发配地海,为兄就时常挂着地海传来的消息,实则每一次消息传到府上,都会有很多人关注,当然最牵挂着你的,还是你的父母!后来得知你在地海被诸多势力追捕,最后竟是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我侯府也暗中派人去了地海,可惜为兄是身不由己,否则怎么也会一同前去,看看谁敢欺负我蕲春侯府的人...”掌着杨泽肩膀不住拍打,杨云上下打量,目露惊喜之色,“让为兄看看,你长高了,也壮了!”

    杨泽鼻腔一涩,有些酸楚之意。这种感觉,他向来是极为讨厌的。但此时却难以抑制。

    “相公...他们是...?”一个温软的声音,从院门处响起,“...这位小兄弟,又是何人,为何如此面熟?”

    两兄弟转过头来,看到宋臻宗守分开两侧的身后,站着一位锦服玉人。梳着堕马髻,粉黛绛唇。上林城第一名媛的风采,即便是嫁做人妇,也没有半分清减,反而越加明媚。

    女子先是眉宇微蹙,而后蓦然上扬,声音颤抖,“你转过身,让我看看...”然后她再也忍不住,掩住嘴唇,“杨泽!”

    她对杨泽再熟悉不过了,这个上林城被称作纨绔的世子,实则心肠并不坏,总是会做一些看上去很傻得举动,其实董宁明白,他只是想引起众人的关注。从而往往在自己小妹董宣面前露拙出风头,实则他只是从内心深处,爱慕着自己的小妹。直到现在,她一想到以前杨泽讨好自己和董宣时候的虎头虎脑模样,就会忍不住想笑。

    而现在,她印象中那个虎着脑袋,一直都是小孩子模样的杨泽,如今已经险些连自己都认不出他来了。

    身材颀长,胸膛有不输其兄长的宽阔,面容清雅而俊逸。这样的长相,若是放在三年以前的上林城里,大概会有无数人家的女孩子爱慕倾心吧。

    少年转瞬便是成长。

    刚从军需处过来的董宁也不顾其他,不符淑女矜持的低呼一声,上前一把拉过杨泽,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忍不住捉促浅笑,这一刻她不是那个无数人眼底高高在上的王国大司农,她也不复板着脸训人的模样,“当年的上林城又黑又瘦的小杨泽...谁能想到,如今已是这幅俊逸模样呢?”说着眼底便先湿红了起来。

    面对嫂子的话语,杨泽生出一股异样的温暖。他能够踏上神道斋而面不改色,能够面对流霜大军坚毅沉着,而现在面对这位是上林第一名媛的嫂子,反倒是竟然有些不太好意思起来。

    “你是怎么从那么遥远的地方,辗转来到这里的,为什么不直接回上林城?你从地海逃出来...要避开很多方的追捕,真是不容易吧...”看着杨泽,杨云的表情一副惨痛的样子。不用去想,也能想到他吃了什么苦。

    董宁用力狠狠掐了自己的丈夫一下,横了他一眼,道,“怎么说话呢!小杨泽定然是被人追得无处可去了,才会到这里来投奔你了,蕲春侯族人正在黄湖壁垒,上林城的那个陛下,当初就是他下令流放了小杨泽,如今见到他安然返回王都,说不定雷霆一怒,还会着人将他抓起来呢!到时候他辛辛苦苦回来,结果还要掉了脑袋!你要让他受多少苦才够?”

    杨泽长高了,她已经无法像是当年一样保护他般揽过他的脑袋,只能攥住他结实的手臂,秀眉一蹙,道,“泽儿不用担心,回到上林城,我一定觐见国君,让他赦免你的罪责,再没有人,能够为难我们的小杨泽了...就算是德昭王也不行。”

    在两人看来,杨泽必然是从地海九死一生辗转回来,却又碍于流放的命令,不敢返回王都,如此唯一听得可以依靠的杨云和董宁夫妇到了石头城,所以才一路过来。

    这样的情况,想到他这三年以来的四处流魄奔波,两人都忍不住心酸起来。

    “对了,这两位是...?”董宁转过身来,面朝宗守和宋臻。

    杨泽连忙简略介绍了一下两人。只说宋臻是位神秘宗派修行的女弟子,碰巧与自己同行。

    宗守眼圈早红了一片,看到杨泽和兄长的碰面,大概想到了他在天守山已经死去的唯一亲人吴宗,一时涕泪横飞。此时抹了把眼泪,对董宁和杨云咧开嘴巴,“杨泽是我大哥!所以见过大哥的大哥,见过嫂子!”

    这番话倒是令三人一笑,冲淡了之前碰面的几分酸楚。而宋臻则看向董宁,轻轻点了点头。兴许美丽的女人之间总会有一些微妙的关系。宋臻之前就在下细的观察董宁,而董宁此时也面带微笑望向宋臻,心底却在惊叹她的清美。更有一分莫名的忧虑。

    “是你们送杨泽回来的吧。真的庆幸他找到了伙伴,谢谢你们的帮助。”

    董宁俯身一礼。然后轻轻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自己相公。

    杨云还在奇怪杨泽一路被追捕,逃亡于此,身边怎么还会带了个比他小的少年,还有一位绝美的女孩。当下被董宁轻捅腰间,看到自己妻子的眼神,才立即恍然。看看宋臻,又再看看杨泽。看看杨泽,又看看宋臻。竟然对这女孩是越看越为惊叹,就是心里有护短之心,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四弟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把这样的女孩子拐带同行了?

    当下看着杨泽,用男人都懂得眼神挤了挤眉。

    杨泽是哭笑不得。

    随即杨云腰间又被捅了一下,看到秀眉已经转而有些愠色的董宁,杨云才哈哈一笑,道,“泽儿放心!为兄定然以死相谏,定让德昭王再不追究此事!你若回来,老太爷还不知道该有多宽慰高兴!别看你以前在侯府老太爷对你凶恶,实则从心底,老太爷对你的期望是极高的!如今,这大概是我蕲春侯府,最大的喜讯了...这个消息必须立即汇报出去,泽儿随我一并前往将军府,面见齐乐毅大将军,他自小还抱过你,如今知道你回来,定然是要高兴了!”

    说着杨泽被杨云不由分说的拖走。而董宁则面带微笑的轻轻朝宋臻两人一俯身,“宗守小兄弟,宋臻小姐。两位一路过来,定然都累了,就暂且不去管他们两兄弟的事了...我立即着人准备你们的起居之所,距离准备好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我备好了茶点,我们先去客厅休息一下。”

    看到董宁和杨云望着自己与宋臻的眼神,杨泽知道他们是误会了些什么,但此时已经没办法解释清楚了。就看到兄嫂董宁牵起宋臻的手,大概是感觉到她的手并不柔滑,又想到她是位修行者,便越加带了些怜惜,牵着宋臻去了前厅。想来定然是会询问许许多多有关自己和她的问题。

    一想到董宁望着宋臻异样的神色,杨泽就彻底的头疼了。

    ........

    头疼归头疼,现实的问题仍然是要处理,避开了兄嫂,还有自己的长兄杨云。

    拖着自己去将军府的路上,就是无数劈头盖脸的问题。譬如他在地海如何生存,是什么势力找他的麻烦,吃了多少苦,又如何最终逃离地海穿过大晔国战乱之地来到这里。

    一时让杨泽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得含糊了一番,说了些大致的情况,又说在地海刺杀了李求承,然后惹恼了七大境主和多方势力,然后被追捕。当然这之后的事情没有多说,只是说这一两年躲了起来,辗转终于离开,然后才从地海坐船来到了这里。

    光光是如此,就已经让杨云激动不已。虽然他早听过了各种版本的传闻,但那些毕竟都虚无缥缈,地海发生的事情,真实的情况是什么,大晔这边也并不太清楚。至少他这边就听到了各种版本,现在亲耳从杨泽嘴里听到他如何接近刺杀李求承。当即就按捺不住内心大叫了几声“好”,“面临压迫而不屈服,反而想尽办法反抗这一切!如此血性悍勇,果然是我大晔儿郎!果然是我杨云的兄弟!我蕲春侯府男子,就应当有这样的气魄!”

    而随后杨云又重重捏起了拳头,道,“如此说来,李求承被你刺伤,又在神道斋养好了伤,甚至修为更进一步,也是真的了?若是如此...实在是太可惜了...”

    “鹿岛国虽然不知是何原因兀自退兵,但如此已经成为了你的死敌,也就是我大晔蕲春侯府的死敌,那李求承又是鹿岛国第三皇子,也是雷东来的亲传弟子,未来能够掌握的权势,调动的力量,只怕不可估量...卷土重来,恐怕只是时间问题!我们要及早的提防准备了!”

    但随即杨云又想到此番流霜大军兵临城下的困境,心想眼前的危机可能都应付不了,居然还去担忧未来鹿岛国报复之事,只怕那个时候,大晔这个国家,已经被敌人攻陷了...想到这里,杨云又不免微微苦笑,道,“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咱们蕲春侯府,必共同进退!”

    “嗯。”杨泽点点头。

    杨云探出手来,畅快的拍拍他的肩膀,“好兄弟!”

    ........

    大营之中,大晔方面守军重将几乎都在,流霜大军为了避免夜间过大的伤亡,从而暂时停歇了攻城。但更加猛烈的攻势又将在黎明启曦的时候到来。所以在这个时段,除去警戒城墙的将领之外,大部分守将都在开会讨论明日的防守方案。不光是齐乐毅,董斌这样的将领,共同列席的还有秋道学院副院长茅居正所率的修行者们。

    听到外面的卫兵来报,杨云又去而复返。倒是令在场众人颇有些奇怪。

    与此同时,又有第二重卫兵报来,“杨云所率其族弟杨泽,求见齐乐毅将军。”

    “杨泽...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军营中众人面面相觑,总觉得这个名字多少有点耳熟。

    而他们眼里的齐乐毅已经站了起来,“快请。”

    帐门掀开,杨泽和杨云,大步流星走入。

    与此同时,营帐里的众人想起来这个名字。“呼”一声,群体离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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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第一章。今天还有。

第八十三章 不吹牛会死?

    “杨泽...”,“杨泽!”,“啊...他回来了?”,“他竟然没有死?”

    “杨泽是谁?”一个久居边城的将领问这帮从朝廷军部调来的将官。

    “是蕲春侯府的三世子...”

    “我早听说三年前上林城有个胆大妄为,当众对西驼圣女不敬而闯下弥天大罪的少年...是否就是此人?...喔!真是此子!”

    大帐之中,窸窸窣窣,“还曾听说此子在地海曾刺杀鹿岛国三皇子李求承,可有此事?”

    “这个就不太清楚了...”

    掀开大帐,杨泽紧随杨云走入。大营内的人已经交头接耳。守军统帅的齐乐毅仔仔细细的打量面前的杨泽,然后才道,“你真的就是...!?”他久没见到杨泽,再加上如今杨泽变化甚大,看着他,已经无法真正确定。

    杨泽却率先躬身行礼,“齐叔叔!”

    “果真是你!我听闻你流放地海,更出了许多大事...一度是下落不明。如今重又出现,你们家老太爷,可想而知将如何宽慰高兴了!”齐乐毅快步上前来,比着他的个子,来回啧啧打量,杨泽小时候,他还经手抱过,长大之后,对于这个和自己儿子齐建霖并称为王都双废的小子,就更不会陌生了。只是以往想起来便是生气,现在看到杨泽回来,就如同见到友人从战场安然归返,在战地之上,这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一件事!

    大营之内,一时兴致高昂,暂时冲淡了之前弥漫的深沉低迷气氛。

    这种消息对大营来说不是什么秘密,早走漏了出去,不过半晌,卫兵就前来禀报,林唯楚等人已经候在门外。齐乐毅准入之后,进来的尽数是林唯楚在内的一干以前上林城厮混过的少年们,一些人对杨泽而言比较陌生,只是从旁看着这个早已经很是“传奇”的人物,主要他对圣女的大不敬,简直是让王都无数的青年才俊即妒又羡。不过自杨泽被流放之后,他的名声在王都倒也是时常被人拿来说起,也有人对他很是佩服,一些对圣女有贼心没贼胆的人,要真让他们以被流放来换取对圣女的一个拥抱,他们也真个会望而却步。怎么也不敢啊!可这小子当时就这么做了,所以才让人佩服。

    他就是一个疯子。

    林唯楚上前上上下下把杨泽看了个遍,合不拢嘴来,连连道,“真是你,真是你...”

    杨泽受不住他对自己摸摸掐掐,甚至要扒拉开自己的眼皮一探真伪的行为,道,“是的,就是我。”

    “说起来真个是巧...今日我路过街道,还见到其中一个人背影像极了你,哈哈...看来这就是预兆啊!你没有死,你真的回来了!”

    “你之前见到的那个人...那也是我...”

    “我...你,你怎么不早说!我就说,绝对不可能看错的。怎么会看错呢,咦,你怎么长这么高了...”林唯楚激动的也不顾这是不是将军大营了,双手不断在杨泽身上拍来拍去,都几乎要把他给拍散了,“这下真好了!你去了地海之后,一直没信,若是让齐建霖他们知道,咱们又凑齐了,一定要好好喝酒,听你讲地海里面险恶的故事,据说地海都是一些恶人匪患逃亡之所,那里的人各个油滑精于世故!杀人不眨眼,你是怎么活下去的...这个消息如果传回王都去,还不知道多少人会轰动了!等咱们回了王都,在岩春馆包它个三天三夜,定要整日整夜的喝酒啊!”

    “这是大军前线之地,酒可是禁物,你两个小家伙见面高兴我不反对,但张口闭口在我大营内放言喝个三天三夜,成何体统?林唯楚你不怕挨你老头子荆条了!”齐乐毅故作严肃道。

    旁边的一些老将领,看到林唯楚面色大变的样子,却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满营之内,顿时响起阵阵开怀大笑。

    只是秋道学院茅居正方面众人,看着会议被打断,脸色颇有些不悦。他们高高在上,自来没有接近过杨泽,更不可能如齐乐毅般抱过看着他长大。更听闻了许多有关此子闯下的祸事。秋道学院虽然录属大晔国,但地位崇高无二,一直以来都相当高傲。就是前来前线战地,在齐乐毅将军麾下,也不是从属关系,而是协作关系。秋道学院地位崇高,和大晔军方是两套系统。齐乐毅一些军事行动,若要秋道学院修行者支持,还得和茅居正商量着来。

    杨泽在地海的事情,刺杀李求承,惊动不少宗派,在修行界,也算是留了名。面对这个得罪了许多修行势力的流放世子,秋道学院的脸那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齐大将军,此时正是大军商讨要事之事,外部流霜国兵临城下,攻坚围城。此时或许,不是叙旧重逢的时候吧...”茅居正咳嗽了一声,用干涩的嗓音,缓缓说道。

    这一下,大营之内的笑声就小了下去,随即陷入了寂静之中。

    杨泽扭头看去,望向一句话令全场都安静的茅居正,心想这大概就是城内民众所说的,地位在大晔极高的,秋道学院副院长茅居正了吧。他身旁有一位穿着灰布葛衣的中年男子,打扮应该是秋道学院的教习。这样的代表秋道学院身份典型的穿着,若是被王都那些民众们看到,就是王宫大族们,也会羡慕的吧。

    看到杨泽这般直勾勾望向自己的师尊,站在茅居正身后的学院高等弟子莫小虎,立即恚怒道,“大胆,这位是当今大晔秋道学院副院长,茅居正太博士。太博士掌管秋道学院,国子监...岂容竖子如此无礼相对,还不速速行礼!”

    齐乐毅一时脸色有些难看。杨泽随即朝茅居正行礼,“见过国子监大人。”

    茅居正不予之而视,只是淡淡转开头去,对齐乐毅道,“暂时的私情请放于一边,还是先请将军讲解明日战法才是。”

    茅居正自然也不会将杨泽放在眼里。更不怕得罪任何人,他身为秋道学院院长,同时兼任国子监太博士。可以说管了大晔举国读书人和修行之士。门生遍布大晔。自然也根本不会把一个蕲春侯府摆在多么重视的位置上。

    而杨泽的头抬起来,声音再度于此不和谐的响起,“今日来到齐大将军镇守的石头城,杨泽不单单是对大哥等人思念心切,更重要的是,有紧要信息回报!”

    秋道学院这方众人,脸上的愠怒之色就更重了。就连一些将领,也都深吸了一口冷气,看向于此不依不挠插口的杨泽。

    刚才太博士茅居正发言,按理说这里除了齐乐毅之外,就没有人再有出言的资格。谁知道还是被杨泽硬生生横生插口打断。

    茅居正面容依然平淡,只是深深地瞧了他一眼,摆出一副看看他到底有何话说的姿态。

    但他旁边的学院弟子教习一众人,已经明白这是自己老师不高兴时的态度了。

    .......

    从看到杨云去而复返的将杨泽带了回来,又听到杨泽此时张口就是有紧急军情回报,这让旁边一直不喜欢蕲春侯府的董宁大哥董斌,耐着的性子终于忍耐不住了。看着杨泽,冷冷一笑,“我曾听说,你犯了大罪被流放到地海的时候,中途还刺杀过神道斋的李求承,可有此事?”

    这话一说,军营又是一阵窸窣交头接耳的躁动。

    这个事情,大晔方面早也在传,但基本上被归结为谣言。因为不太可信。一方面,杨泽流落在地海,中途还被神道斋的修行者追杀,他东躲西藏保住小命已经是大功一件了。更遑论胆敢去刺杀李求承。所以大晔国内就算有人会提起这个事情,也会有人一脸诧异的告诉他,“你还真信这个事?”

    所以董斌一提,比起杨泽口中所谓的紧急军情,人们更加对这个事情感兴趣。

    而就在众人目光纷纷所向的落点处,杨泽却很是头疼为什么大家都要纠结于这个事情,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在地海的时候,我的确刺杀过李求承。只是那次刺杀...并没有成功...”

    哄然之声,顿时令整个大营都为之一振。

    “还真是如此...”

    “他还真的干过!”

    “不太可能的事情吧...”

    然而面对杨泽的回答,董斌的那张脸上,却是冷冷的一笑。

    他对蕲春侯府,存有偏见,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司马家族,管控军部,地位极高,一个蕲春侯,老一辈的人或许会有所敬畏,但在他眼里,只怕还不算什么!而更可恶的是,蕲春侯府的杨云,还娶走了他宝贝的妹妹!是以一直以来,他都以入赘之人来看待杨云。在他眼里,蕲春侯府的人娶了他们董司马董家的女子,那还真就是入赘。所以杨泽在他眼里,也就是入赘之门的一个亲戚而已!

    这等小儿,对圣女都可以大不敬,自然可以在外面胡编乱造,胡乱揽功劳在自己身上。反正无人可以查证。

    此等人的贱格,他早已了如指掌,当即看着杨泽半晌,随即轻挑笑谑道,“噢?李求承可是鹿岛国的三皇子,身边护卫可是重重,请问你,如何近身对他施与刺杀呢?而他又怎么可能让你近身...”

    “再者,就算有防备松懈的时候。李求承可是神道斋雷东来亲传弟子,雷东来有多么强,我们在座的,相信没有人不心知肚明...”

    这番话,就连茅居正,也都低眉顺目的捋了一下胡须。

    “而他倾力培养出来的亲传弟子李求承,很早之前就已经是地玄上境界的修行者。那至少在你去地海之前的事情。而你被流放之时,根据谶纬院记载...还只是处于对修行的外在皮毛存意境界。我很想请问,以你存意境界修为...你是如何能够刺杀得了李求承的?”

    这番质疑一出。甚至就是在场的不少将领,尽管偏帮于杨云,杨泽两兄弟,但此时也不由得轻轻点头。对杨泽的眼神,也都不由自主的看轻了几分。不是他们不相信杨泽,而是这种事情完全偏离事实,容不得他们去相信。

    “我说刺杀了,就是刺杀了。”杨泽看了董斌一眼。淡淡道。

    “小子,你应该懂空口无凭的道理...我说神道斋雷东来都给我宰了,那是否他真的就是被我给宰了?若是可以这么信口胡诌,我大晔就真没几个敌人了...”董斌哂笑。旁边有几名他的心腹将领齐齐哄笑出声。

    董斌如此不留情面,此时就连一向好脾气的杨云,眼睛里也是聚满了怒意。董斌可以对他看轻,他无所谓,但如果他要将对蕲春侯府门的藐视朝杨泽发出来,他就是再也不能忍了。所以杨云此时的双拳,在下面捏得“咔咔”作响。

    “够了!”

    齐乐毅终于出言,打断了现场的哄笑之声。

    齐乐毅是大军统帅,他一发言,自然也不比茅居正的影响力小。

    齐乐毅豹子一样的眼睛扫视众人,一些脸上还挂着笑意的人,也不得不迅速慌忙收敛起来。这个时候,他才看向杨泽,“军情事无巨细不可遗漏,说不得你手中握着的就是大事。你知道了些什么军情,尽管报来。”“我握着的,是有关石头城存亡的大事。”杨泽面容平静得道。此番镇定,让一些人也是暗暗赞叹,刚才他在众人质疑之下,竟然也毫不心浮气躁,此子还真是令人有些刮目相看了。但听得他开口是“石头城存亡大事”,又不免轻轻摇头苦笑。心忖你不吹牛会死?

    “速速道来,即是我石头城存亡生死大事,你但说无妨!”

    齐乐毅沉声道。不由得也正容了几分。

    杨泽拱拱手,“还请齐大将军立即居于将军府之内,我考察过那里的地形,只要派出重兵,以及修行者防卫,绝对可以有效抵御外部的偷袭,因为极有可能,流霜国的风吹雪,会集结手下的死士修行者们,不顾一切刺杀将军,甚至风吹雪,还可能亲自出手!将军镇守着我大晔西线屏障的士气人心。一旦遇刺,必然导致大晔石头城人心不稳。对方破城将不会吹灰之力!”

    一阵哗然四起。

    齐乐毅皱起眉头,“你说的,不是没有可能发生...可是真实的情况是,虽然我石头城努力防守,但流霜国大军兵器尖利,这番围城,只要稍加时日,打破我石头城只是时间问题。既然如此,为什么风吹雪还要冒着如此大险前来刺杀?要知道这种难度可是极高,更重要的是,就算这场刺杀成功,但流霜国那些珍贵的修行者,只怕都有来无回。风吹雪怎么可能是这样鲁莽之辈?”

    引来一群人的摇头而笑。这次就连一些将领都忍不住了,笑道,“小三世子,你不了解风吹雪!他可是流霜国当世名将,谋划用兵以谨慎闻名于世...怎么可能出此冒险的下策。”

    杨泽面对众人,微微一笑,“如果流霜国大军,正面临崩溃的边缘,又该如何?”

    一瞬间。满堂笑声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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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半藏...回来了!

    大晔西部贡嘎山壁垒,原是自古以来,大晔在苦寒之地,修筑起来抵御流霜国的屏障。据闻当年修建贡嘎壁垒,数万工人日夜劳作,搬运堆砌石砖,力图倾力为子子孙孙的安稳打造出一座抵御强大敌人的巨型壁垒。那是一幕光用想象,都是庞大而旷日持久的画面。

    但就是这样的壁垒,却被流霜大军用尽数年准备,伏兵尽出,大军压境,最终攻破。以至于大晔的军队不得不劣势退守天隘山脉。石头城是最后有效抵御流霜虎狼的屏障。但贡嘎壁垒都宣告摧毁,一个石头城,最终的命运如何,谁都不敢存有侥幸。城外十几万大军围城。霹雳车投石机不停歇攻打。眼看着就要耗空石头城最后的防卫力量。很多军官将领,甚至都抱着和城功归于尽的念想。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出来告诉他们,流霜大军正处于崩溃的边缘。可想而知这句话,在一池平湖之中,投下的是怎样巨大的石块?

    所以会寂静,所以有些人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亦或者眼前的青年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董斌嘴角露出了一丝匪夷所思的冷笑,“流霜国大军在外,昼攻夜伏,分明是打一场攻坚战的架势。他们军容整齐,哪一点像是士气溃败的样子?你这小子胡言乱语,不通半分兵略。不知这是否可以治一个谎报军情之罪?”

    董斌也算一名可以影响到目前大晔军队决策的一人,加上又是大司马董家着重培养的一代军方年轻拔尖人物,这番话,便是可小可大。往小了去,可以震慑一下杨泽。但朝大了说,谎报军情可是重罪。若是齐乐毅将军此时一个烦闷,很可能就会直接将杨泽拖去刀兵之下治罪也有可能。

    董斌一席话,他身旁的亲信将领都是司马家系统,同样对在场的杨泽杨云两兄弟露出一个不以为然的神色。然而放在周围旁观的将官眼底,却也不免有些心生寒意。可以预见董司马董家,权倾大晔,是的确上升到了一种森严的阶级之分。

    要知道董家大小姐董宁嫁给了杨云,却在董斌眼底,就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入赘之人,入赘之人娶了从小一起长大的自己妹妹,便要这样摘取了王都最美丽的一颗珍珠。一种类似于被蕲春侯府沾亲带了故,占了巨大便宜的厌烦心态冲懑他的心头。很多时候董斌虽然会稍作掩饰,然而却往往在一些类似于此的紧要关头,冷冷一击。

    类似于他这样地位的人,话语便有了杀人的能力。而眼前的人,可是他妹夫自小长大的小兄弟。他这么出其不意的打击。有的时候往往就可能将人推向深渊。虽然不至于真的就这么治了他的罪。但杨泽这么归来,若是有半分差池或者破绽,就可能影响到他的前途。

    如此一来,一些将官也在心中暗暗感叹,这董司马家,看来是将阶级划得极重,甚至于都有些刻薄冷漠了。

    杨云嘴唇都在簌抖,作为自己的大舅子,杨云一直对董斌礼待有加。杨云在侯府性格也算敦厚,很多时候为了自己的妻子,也不愿与司马家内外戚交恶。无论以前是怎样血气方刚,但成了家立了业,总归的需要有成家立业的样子,对董司马家,杨云也不去管有时偶尔会有的轻视和闲言闲语。至于他们对蕲春侯府的轻慢,这是自来司马家位居高位养成的,恐怕朝堂上寥寥几个大家族之外,满朝就找不出几个他们眼底够格和他们并列的家族。这不奇怪,是人皆有之的傲慢。甚至可以说是类似这种大家一直以来的沉疴,不是说因为一两个人就改变。

    如果杨云选择针锋相对,除了徒使得自己妻子董宁和董家矛盾越大,家族不和之外,没有任何帮助。所以成家以后,杨云一直都很低调出事,有时甚至连自己军戎生涯养成的血性脾气都收敛了。但此刻董斌的这番话,可以说已经逾越了他的底线了。对自己这个四弟出言打击,这就是他不能忍受的极限。

    所以杨云嘴唇发青,双目怒意中烧,正欲上前,手却被用力狠狠的拽住了。

    扭头一看,是身旁的杨泽,拉住他的手袖制止他的行为。杨云再看向董斌,看到的却是他冷眼看着自己这方,一副“你终归要暴露是白眼狼”的冷淡表情。这一刻杨云蓦然惊醒,董斌正在扰乱他的心神,从而找他的破绽...如果他此时率先向董斌暴怒出手,传回上林城里,不免就是一个不识大体,以下犯上的印象。

    他在等待自己露出破绽犯错,而在这紧要关头,被杨泽看了出来,及时拦住了自己。但杨云此时却没有半分庆幸之心,反而心头掠过一阵悲凉。看来自己无论如何努力,最终也入不得这董家人心里,彼此做不了一家人么?

    董家人的冷漠人心,可是能杀人啊。

    他有些愧疚的看向身旁的杨泽,自己四弟好不容易从漫长的逃亡中回归故土,却又因为自己要面临这种高门之上的歧视刻薄,甚至还会因此遭到打击。他此时心底,混杂了愤慨无奈和悲哀。

    .......

    “不过流霜大军,自昨日开始,便有些奇怪的事情正发生...”大营中的一名将领微微挑眉道。

    “奇怪的事情的确是有,比如日昼进攻之时,流霜冲锋士兵后的阵脚,全是手持劲弩的督战队,在流霜阵营后方严阵以待。按理说流霜军士令行如流,士兵作战极为勇敢,冲上城头绝无退缩之辈。战时督战队也有,但对流霜大军而言往往也就是摆摆样子。今日却是一字排开,摆出肃杀之势,后退之人一律射杀填坑,这可是动了真格...难道流霜大军那边,真的有什么事发生?”

    “督战队倒是一事,这两日风吹雪总是会登高眺望,摆出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可是今日,却不见风吹雪眺高远望,加之流霜国那边的诸多异动,难道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先不说如此...我且问你,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为何敢做出这样的断言?”一位骁将目视杨泽。

    至始至终,齐乐毅都没有开口询问过杨泽一星半点,只是双手紧紧握着椅背,呼吸呈现不规则的律动。杨泽带来的消息,若是他真的选择相信,就如溺水中寻到了一根稻草,很可能是饮鸩止渴。既是如此,那还不如一开始便并不能将这件事当成最后微末希望得好。因为最后微茫希望一旦破灭,那就是彻底的绝望了。

    曾经攻破了贡嘎山脉壁垒,攻克了大晔乌海城,像是一头猛虎,一路挖下大晔的每一块血肉吞噬。到现在,猛虎已经开始朝这最后的屏障,伸出它的爪牙了。这之后,就是大晔三千里疆土和无数黎民百姓。一旦城破,就会沦为人间地狱。

    而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们,这头猛虎,受了重伤,开始走向死亡的边缘。重兵围城之势即将瓦解。流霜国筹备了数十年大军压境的局面就快分崩离析。这恐怕对任何一个人而言,都是需要屏住呼吸,用尽全身力气去理解的事情。

    杨泽没有正面回答那名骁将,只是手中出现了一颗晶莹剔透的澄黄色明珠。

    “这是什么东西?”

    “这能说明一些什么吗?”

    但这枚珠子一亮出来,旁边一直慵懒正坐,眯眼旁观的秋道学院茅居正等人,却立即离座上前,毫不客气的探手一抓,便将明珠从杨泽手中夺去,捧在了手上,声音急促,“你...你可知这是何物?此物怎么会落在你手中。”

    杨泽并没有因为手中黄珠被取走而有任何不悦,相反一副毫不在意的姿态。

    不少将领,立即投目过来,看到茅居正等秋道学院修行者珍而重之的模样,也知道此物定不寻常,试探问道,“这是什么?”就连董斌都认真而注目。

    “五十年前。大晔国师永明大师于佛塔圆寂,化成无骨舍利,传于其弟子,并授予下代国师...”茅居正喃喃道。

    无数将领顿时微震,“这是永明大师的无骨舍利子?那么说来,此物就是...!?”

    茅居正郑重点头,“永明大师将自身舍利于国师之位授予半藏。自此半藏大师继承其位传道护国,但半藏大师烦于俗务,便将国师之位让于有同门之谊的现任国师谷良极。唯独留师尊舍利潜心修行。这枚永明大师的舍利,正是我大晔半藏大师贴身收藏礼心之物!”

    “半藏大师!”全场传来一阵低低的呼声。没有人不知道半藏大师,就如大晔国没有人不知道至高修行学院秋道学院。然而就是秋道学院傲然于世的骄傲,面对半藏大师,也不得不放低姿态仰望崇敬。

    “传闻半藏大师三年和雷东来一战就此消失。有消息说他顿悟某种明理,从而潜匿于世,不去管任何世俗纷扰。又有消息说他受雷东来所制,目前仍然身处神道山。关于他的事情众说纷纭,但目前为止都没有一个准信。你如何得到这枚半藏大师贴身之物。”

    杨泽比茅居正之前更加慵懒的眸子,落在了他的身上,道,“这就是他的信物了。”

    “半藏大师目前正率领了一支奇兵在流霜大军后背腹地,烧了饮马地的粮草,伏击流霜国的援兵,只是此项,就足以令流霜大军,撑不了多久了...他们的崩溃只是...时间问题。”

    大营之内,是一阵低而寂静的喘息声。每个人都感觉到自己的肺部,正如风箱般鼓响抽动。

    “半藏大师居然在敌营之后?”这是爆发出的声浪。

    “还烧了...饮马地的粮草...”

    “此话当真!”齐乐毅“唰!”一声站了起来,因为内心过于激荡,声音洪亮如黄钟大吕般嗡鸣。

    杨泽点点头,“千真万确。”

    一位将官压制了眼睛里的泪花,苦苦压制狂喜震惊,“是了...是了...前段日子,传来流霜大营后方有一支突然出现的军队,后来虽然说被流霜大军击溃,但我知道,我就知道...绝不会这么简单的...绝不会这么单纯的...一定有后着,一定是会发生些什么...”

    一个骁将重重的一拍桌面,“厉害啊...厉害...突袭流霜大军粮仓重地饮马地,那可是位列流霜国四大上将之首的柳白堤亲自镇守啊!风吹雪不会轻敌,定然是以重兵把守,可惜他们终究遇上的,是我大晔半藏大师。”

    轰然之声,不绝于耳。然而有些人确实茫然呆滞。

    还有人虽然清楚地明白了杨泽所叙之事,半藏大师率领奇兵突袭流霜大军内附,突袭了柳白堤大营,烧掉了饮马地粮仓这一系列事件的整个经过,但仍然没有切实的反应过来这所有的一切。大概是现实太苦难,而幸福来得太突然,所以他们脑干都一时麻木无法思考。

    只是无数人双目兀自睁着,然而喃喃念叨,“半藏大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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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去吃个饭,先发第一章。回来继续。高潮到了,趁着这份激情会多多写。今天不知道会几更,投票的事情就交给大家了~

第八十五章 如此惧怕,所以压制!

    贵霜1041年的这个深秋,大晔天隘山脉的石头城之中。茅居正在居所之中,思忖着如何书写通过秋道学院渠道去往大晔上林城呈给国君天子的密信。

    他刚从那消息炸开的大营归来,将军府立即全数戒严,他安排了秋道学院最强的防御力量镇守那处之后,终于得闲了片刻,准备提笔写这封密信。这封密信是以修行界的方式传输。外面是明黄色的信函。镌刻了最精致的符文。正是这些符文,封存了内部的灵气。

    灵气就是天地元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符文之道的修行在这个世界迈入了一定高度之后,先驱者们便惊喜的发现,若是将同等量的天地元气,同时封存于两道特定的符文之中。当手持其中一副符文,在上面进行特定的改动,然后焚毁这道符文释放出其中的天地元气,必然会使得另一道符文中的天地元气,产生同样的搅动。无论两道符文相隔的距离是多远,这样的搅动都会同时进行,没有偏差。

    根据这种特性,这种道符便被制作出来,用于传送即刻到达的密信。但这种方式极为奢侈。因为这样的两道符光是制作就必须要一位大符道师,耗费极长的时间和稀缺资源才能做成。而因为抒写密信也等同于就是对符文的位面雕刻,是技术活。所以施展这种信符也需要一位对符道很为精通的人才能做得到。大晔军中,目前便只有秋道学院副院长茅居正能抒写这样的密信符。而因为本身的宝贵,所以只用来传递重要必须让王城知晓的信息。所以茅居正的手里,也没有几副,除去贡嘎山壁垒被攻破,乌海城陷落,风吹雪攻打石头城之时他使用过之外,他一直珍而重之的保存。

    但现在,他又将提笔再写上一封。却又珍而重之,因为他知道现在写下的任何东西,都可能在不久的将来,被载入到史籍之中,所以他必须准备好自己的措辞。

    烛火之下,他终于提笔,开始在符信上面镌改符文,那些改动的符字,用特殊的方式,编撰成了一段话语:“四一年十月,流霜大军围城第五日。臣秋道院副掌院,国子监太博士茅居正回禀:今日或是这场大战之转机。前线回报,我大晔半藏大师,正率一支骁勇善战之奇兵,迂回流霜大营后方。烧毁流霜大军饮马地屯粮重地,此事有永明大师圆寂舍利信物为证,因确实是半藏大师亲信之物无疑。如此一战,胜机...指日可待。既如此...心腹大患将再去其一,流霜大军必然十年内不堪再战,我大晔可兴国安邦,局势定矣!此乃大晔恩泽之福。万民之福祉!”

    .......

    “好小子,你是何时见到了半藏大师,又怎么可以拿到了他的随身舍利作为信物?”大营那边的窸窣总该有个尽头,总之杨泽传达了流霜国大军将乱,风吹雪极有可能最后一搏的警告。便可以再不去理今夜到底有多少军官难以入眠,到底有多少人会兴奋激动到恨不得睁着大眼睛看着面前外强中干的流霜大军倒台的一天。要亲自见到风吹雪不得不因为内患回兵名将悲催如雪的那一幕。

    在那种全营对这个消息亢奋激动,对半藏大师此时正在敌后,率领一支骁勇奇兵无坚不摧,攻无不克瓦解流霜大军的史诗般想象中以至于忘了其他所有事的大营诸将众人,杨泽和杨云就是离开了,也有太多人陷入震惊而无法察觉。

    两人回到府邸之中。杨云才重新打量着眼前的杨泽,杨泽这次可算是立了大功了。他不敢想象这场战争的结果会是怎么样子,因为那可能会让他浑身都抑制不住的颤抖。但他明白,在乱军从中传递半藏大事的信物,并将紧要军情带回大营,这可是大功一件。这一下,就算是朝中对杨泽的回归还有反对的声音,在这样的功劳面前,恐怕也将消减了。他不由得不对自己这个四弟的好运拍案叫绝。如此一来,杨泽不光顺利抵消他回到大晔可能对他的风言风语和不良言论攻击,也能够以此,谋得一个不错的前途。

    “是了...你能够穿越乱局到了这里,定然是和当时遣送你离开的半藏大师重又会合,你小子,瞒得我好苦。若是提早给我漏个准信,也不至于连我都当场失态,不过你这小子还能保持镇定,看来这番历练,的确是让你成长不少,甚至于连大哥我,都要刮目相看,甚是欣慰了...不过你小子运气实在是好,半藏大师代表着我大晔修行界的旗杆,如今又出手平息西线战场,这之后,恐怕将是我大晔修行界说一不二的人物,他既然将信物都托付与你,对你的信任,可见一斑。若是有半藏大师从旁提携照拂,四弟,你可谓是前景无量了。今后大晔,只怕将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了...”

    “大哥说得什么话,难道你已经很老了么?”杨泽微笑。

    “大哥并不是老了,而是觉得,很疲累了...”

    “是家里的事么?...董大司马家的事情?...他们看不起我们蕲春侯府?”

    杨云本想将这个话题打住,他三年前成家之后,便能感受到种种董家的私下秘事,一直以来,这个血性男儿都自己承担,一直未曾与外人道,欣慰着妻子终究和自己站在一起,一起面对这些高门的各种争锋斗争内事。但如今看到杨泽已经成长并成熟了,且今日董斌对他的态度,他岂又不知。更何况还出手拉住几欲暴怒,空授把柄给董斌的自己,想到以前自己这四弟乃是王都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就连圣女都敢大不敬。如今当真是稳重成熟了。自己之前,竟然还没有他这般定力,是在是有些惭愧。

    总而言之,让自己这四弟,知道一些这些事情,也不是什么坏事了。先不说今日与他同来的那个叫宋臻的女孩。他担心的是这个四弟还爱慕着董宣,为避免他重蹈自己入赘的这般覆辙,有些事他必然还是需要点明。

    “董家世代都是军部的大后台。门禁森严,其中一些家族琐事微妙激烈之处,远不是你我兄弟二人可以观望想象。要知道,很多时候,董家都可以左右圣上的决议...”

    “但唯有一点,你要谨记清楚。在我们杨家老太爷的年代里,蕲春侯当年是威震大晔的存在...就连董家,一直都是被我们太爷爷给压着...难以出头,甚至运作军部事宜,都需要太爷爷点头,才可以去执行...如今太爷爷已经逝去,几十年的事情,一切都物事人非了。但是董家的对当年的屈辱,还一直没有忘记。仍然对我们蕲春侯府,是有了刻骨铭心的提防和算计。更是暗中压制,避免我蕲春侯府,重现辉煌,再度将他们董家死死压下去。”

    杨泽眉头微微蹙了蹙,“那既然如此,为何董家又要答应你娶了董宁嫂子?”

    杨云淡淡的一笑,“我蕲春侯府虽然不复当年之辉煌。然而太爷爷那一代所留下的佑荫,仍然是存在的。这王庭朝堂之中,受过我们蕲春侯恩惠的家族势力,仍然是很多的。如果他董家明面上要压制我蕲春侯府,只怕他自己也会竖立无数的敌人,自身难保。所以借由这场联姻,将我侯府的那些派系撇于一旁,摆出和我侯府冰释前嫌,归结于好的一面。但却暗中对我蕲春侯多方压制。而老太爷,因为感念我对你嫂子的情意,所以对这些事,却是压了下去,也独自让侯府承受了,更没有展开报复和反攻。如今董家得寸进尺,地位至高,如日中天!”

    杨云面有愧疚痛苦之色,“我是后来才知道这些,要知道侯爷为我承担了这些,我定然是不会娶你嫂子,而让家族置于这种连番受制的境地的!”

    杨泽摇摇头道,“嫂子很好,既然喜欢了,便要去好好喜欢着,你们并没有错。错得只是董家,看上去是高门望族,却用的是令人很不屑的手段,对我蕲春侯府...私下里做一些这样,令人耻笑的小动作。”

    “小动作?”杨云微微苦笑了一下,心头也释然,想必也就是四弟杨泽这样的性子,才会将董家那些作为归结为小动作。可以知道他们的任何一个这样的“小动作”,就会导致后面多少人命运为之颠沛流离,就会让多少人受到影响。他和董宁结亲之后,董家立即以修建皇陵不利疏忽的罪名,治了蕲春侯爷的一位忠诚旁系大人,那位大人苦苦哀求蕲春侯爷施手救助,是董家故意造成疏忽要将其除去削权。但侯爷硬是为了他杨云和董宁的姻亲。从而退避一旁。使得那位大人家门终是遭遇了不幸。类似这样的事。在杨泽眼里的“小动作”,可就是外界一个又一个的大震荡啊!

    “所以我才担心你...四弟。你在地海曾经刺杀了李求承,又办了很多事情,如今重新流亡归来,在朝堂上的关系,就很微妙。你很可能将成为功臣,因为鹿岛国如今也是我们的敌人,而你曾经在流亡途中做了那样冒险的事情,这事如果我们蕲春侯府造一造势,你的功劳也可以被人宣扬的。但正恰好也就是你这个流亡的身份,也可以被人大做文章。因为你似乎也得罪了地海七境,这影响到了大晔的海运贸易,有心人要罗织你的罪名,也并不是做不出来。董家要压制我蕲春侯府,扼杀你这个冉冉升起的新星...是再好下手不过的事情了。”

    “这也是为什么,今日董斌怎么也要泼脏水在你身上的原因了...”

    “明白了...”杨泽懒散的笑了笑。

    杨云却不知是好笑还是好气,他总是这么一番懒散的样子,

    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正走在悬崖边上一样,不过想想这就是他的性格,也就释然了。

    杨泽懒散笑过后,却不提这事,只是突然说了句很没头没脑的问题,“大哥,你有没有想过,和嫂子从董司马家搬出来?”

    自结亲以后,董家立即就拨出了府邸中一出高门华院,用作两人的居所,再加上董家势大,在王都土地占地都有万亩。而蕲春侯府主要产业地段都在王都以外,在王都内的土地并不宽裕阔绰。董家如此做法,倒也没有什么。明面上表现得是极好,但实际上,已经是做了一个囚笼,将两人圈了进去。将他们两人圈了进去,然后所有人都能看到,蕲春侯府和董家结亲了,关系极好了,至少对外,人们就是这样认可了。但实际上董家做的那些,只是隐藏在这些光鲜外表下的谋夺而已。

    杨云苦笑,“搬出来?我不止一刻想过要从那里搬出来,但若只怕搬出来,双方这样维持的脸皮,终究也就撕破了。现在董家或许还要对外维护一个光彩的颜面。但若是闹出这些事情以后,说不得他们就很少有顾虑了。恐怕公然就会和我们蕲春侯府撕破脸皮,到时候他们压制我侯府,就会更加的变本加厉,摆在明面上了....而我们侯府现在,是很难与他们真正撕破脸皮斗个两败俱伤的。虽然我知道撕破脸皮的这一天迟早也会到来,但我绝不希望,这是因为为兄再次闯下的祸事。为兄和你嫂子董宁结了姻亲,已经让我们蕲春侯府,陷入如今的境地了。如果搬出来导致双方真正大打出手,恐怕就成了罪人吧...”

    “哪有这样复杂的...”杨泽抬起头一笑,“只是问问你和嫂子想不想从那处让人窒息的地方离开而已。怎么扯出这么多...既然想离开,那便离开就是了。蕲春侯府那么大,又不是住不下你们两个...”

    旋儿杨泽又一笑,双目变得深远起来,“我只是不知道,当年的我们太爷爷,到底辉煌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才让董家如此惧怕我蕲春侯府重现那份辉煌。才让他们这般费尽心思暗中压制打击。难道真是所谓的一山不能容二虎?他们既然这么怕被孤立,怕被压制,怕旁落,怕家族衰败凋零...那还真的让人遐想连篇,忍不住让人想见到那种情形了...既然这么怕被压制,那种情况真正发生的时候,想必也是不好过的吧...”

    对杨泽这番话,自然在杨云看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就当是少年人有时发狠的呓语而已。只是话已经说到了这里,他相信自己这个四弟很聪明,知道该怎么应对。也就不再提醒了。

    今夜看来是睡不着觉了。宋臻和董宁的交谈也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到了深夜,直到董宁出来送宋臻前去客房安歇,宋臻杨泽两人才打了个照面。

    杨泽一直心有忐忑,他之前还担心自己嫂子误会了什么,而如果因为这个误会对宋臻询问些什么,比如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家杨泽的话语之类。只怕这个府邸都快保不住了,那还不被天墟灵尊宋臻直接掀翻了。

    但看样子双方一直相安无事。宋臻回房时还深深看了杨泽一眼,心头奇怪的是,为什么这位杨泽的兄嫂,会跟她说一大堆杨泽从小到大的糗事。虽然这样的事蠢笨不堪,但也使得她融入这些她从未经历过的平凡家门小事之中。不过听了大半个晚上杨泽的糗事,想起这个让她讨厌的人以前做得一些掏鸟蛋,捅蜂窝的蠢事,她还是忍不住会,心底发痒想笑...

    .......

    一夜过去,晨曦降临,将军府也没有等来预测中的流霜修行者暗杀。

    但有一个细节,或者说是变化,最早的降临在这片沐浴在初生朝阳的天隘山土地之下。

    早已经有无数振奋的传令通报之声,奔走各个将领大营。

    最早闯入的是西面军寨几位将军营,此时绯色的朝阳正从天边升起,传令兵飞速回报,“停止了!停止了!”

    一夜未睡,静待着各种可能变故的将领立即怒叱道,“什么停止了!没头没脑的,整个清楚再说!”

    “天上,停了,投石机,停了!”

    这番话说得没头没脑,但将领立即反应过来,激动得掀开幕帐,走出营外。

    他看到此时周边的营帐内,也相应有将领站了出来,都抬头愣愣望向天空。

    自流霜大军攻城以来,一旦晨曦降临,对石头城而言,根本无暇欣赏天隘山脉的美景,那就是他们眼中的地狱。天上飞空拖着流焰的巨石,像是一只只火龙巨兽,从流霜大军阵中,疯狂的飞射而出,然后落向城中,爆发出阵阵连地都在震动的撞击之声。

    流矢飞箭,更是墙头常见的风景。

    但眼前,碧空如洗。天空之上,一些昨日没散干净的流云,在澄澈的日光下,染着淡淡的金边。泛着瑰丽的色泽。

    投石机停了,意味着流霜大军的攻城...也停了。

    像是蚁穴之于大堤,之前种下的因果,在这一刻,终于现出了异常的端倪。一场决堤似的灾难,似乎正在城下黑压压的流霜国大军之中,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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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两更,但今天是更了近九千字了。为了后面的精彩,所以现在拱手要票呢。

第八十五章 太阴险了

    流霜大军攻破贡嘎山脉,打下乌海城,又抵临石头城之下,经历了无数征战,要说衣甲整容,兵盔甲亮,那只是口号宣传中的形象。真实的战场之上,确实不会如此干练整齐。但在于人数众多,精神士气,仍然极强,所以无论何时,聚集在广阔的地面,就是极为雄壮的场景。

    而在此时流霜军队的中阵之内,风帐里面容苍白似乎卧病的青年,久久的看着那处石头城。眼神一时燃气狂热的闪光,然而这些闪光,到最后都湮灭了。流霜国世代苦寒的唯一希望,流霜士兵无数奋战流血牺牲的最后梦想,仿佛染上了诅咒,永远都只能存在于流霜国人的墨客文人美好的诗篇想象之中了。

    当一头猛虎已经精疲力竭,当巨兽终于磨平了獠牙,当一只猎豹已经疲了追逐猎物的心,又怎么可能再重现对猎物捕杀最壮美的那一刻。

    “将军切莫气馁,虽然我大军主粮仓遭到烧毁,但以目前之资,仍可以坚持一两日,大军戮力攻打,我等愿率一众死士,暗中摸入齐乐毅大营,只要他一死,胜机转瞬及至。”身旁的诸多将领齐声激动劝诫道。

    “我们饮马地遭袭,柳白堤被擒,你们认为,能够瞒得到多长时间,对方尽然有一击之间就将柳白堤击败的修行者,你们又怎么可以保证。那个人,现在就不在齐乐毅大营之中,等待着我们自投罗网?”风吹雪看了众人一眼,道,“对方若是料定我们不会善罢甘休,从而铤而走险,如此一来,只需要稍作布置,我流霜国临近最后,岂不是更加的伤亡惨重?”

    他是流霜第一名将,饮马地失陷,绝不是决策上的错误,三万人镇守,地势坚固。柳白堤亲自坐镇。但惟独遗漏的,便是那不知从何地插入他们内腹的奇兵。事已至此,所有的懊悔负面情绪都无助于大军目前的局势。风吹雪的强大,便在于他的冷静。因而也大概能猜测到,对方为什么就不能暗中趁机算计他们。

    失误一次,绝不会连番再错。所以风吹雪便不会允许自己再犯错。

    他摆摆手,身旁的诸多将领极为痛心的看着他,看着他扬起的手,最终垂了下去。

    “退兵吧。”

    .......

    石头城。无数人涌上了城头,没有了天空上巨大投石的威胁和震撼,人们觉得这难得的晴天便像是老天的恩惠,没有血腥,没有死人,没有绞肉一样收割无数生命的攻防。

    所以其他防区的士兵们,此时也忍不住离了岗位,疯狂的朝城头涌去,这个时候的墙头,有齐乐毅,茅居正,董斌,等等主营的大将聚集。普通士兵们人人交头接耳,窸窣声不断。而将领们则人人屏息,静静的看着他们视野中密密麻麻的流霜军戎,静静的等待某一时刻的到来。

    流霜前阵不动,后阵的旗杆,开始了有节奏的调动,缓缓的流动,开始朝着天隘山入口的方向移动。

    这静寂的局势,终于在这一刻裂变。

    轰然之声,响彻了大晔石头城的城头!

    “退兵了!”

    “流霜国退兵了!”

    这样的声音竞相奔走呼喊,伴随着流霜士兵大阵的移动,开始轰动全城。

    不过半晌,流霜大军整个后阵,仿佛都成为了一片流动的海洋。而前阵,则固若金汤,仿佛一块凝结起来的铁板,仍然采取了和石头城对峙的方式。此时这一动一静,对比之鲜明,一眼就能充塞整个视野。

    十万人的军队,撤退得有礼有节,不到一两个小时,后阵就悉数退走,然后中阵便开始移动,如此看来,只需要有半天时间,流霜大军就能退却到天隘山盆地以后的位置,全数撤离只是时间的问题。

    流霜国大军推进到石头城用了近二十年。而他们征服梦想的终结,却似乎经历了不到半天的时间。

    城墙之上,无数人欢声雷动。

    一些将领立即在齐乐毅面前请战,“看来风吹雪大营之后被我半藏大师所袭果真无误!还望大将军准我马振率一支铁骑,掩杀敌方大军,定要生擒风吹雪回城!”

    “请大将军下令出城追截,此乃千载良机!”

    “流霜大军怯战,正是我大晔反攻最好机会!还望将军恳请我部出击。”

    无数将领纷纷发言请求。

    一位齐乐毅身前久经战阵的老将摇摇头,“愚蠢,此番一旦追出去,保证你们有命去没命回!风吹雪是那么容易让人趁胜追击的?光是看他撤退的节奏,就知道厉害了。十几万大军,有条不紊的撤离,后阵没有离开战场之时,前阵绝不妄加轻动。而中阵退去,必然已经在隘口设伏以便接应前阵士兵。而如果我是风吹雪,定然会将这个环节做多处伏兵,你们一旦追去,只怕连环伏兵齐出,就是有去无回!我们和风吹雪作战之时,好多冒进的家伙们就这么死了,是连尸骨都找不到啊...”

    众多将领这才了解到厉害之处。看着前方即使败退也有条不紊的流霜大军。眼底生出几分敬畏。

    “流霜十几万大军,风吹雪精心十几年的准备,就这么败退了...实在是,非战之罪啊...”齐乐毅注目着这番令人心底忍不住激动的场面,喃喃道。

    “风吹雪千料万料,都没有料到,我们大晔,还有一位半藏大师...”

    “是啊,谁让他们,遇上的是我大晔的半藏大师呢!”

    每一场战争,看上去双方或许势均力敌,或许一方处于劣势一方优势,但不到最后一刻,永远都没有人知道胜利的天平会倒向哪一方。战争之末,总会有一些人,做出一些事,然后不经意的,就这么拨动了战争巨轮的走向,决定了最后的结果。

    此时大晔石头城西线战场看来,拨动了战争巨轮关键那一环,决定了最后结果的人,正是归来的半藏大师。甚至于石头城无论外城还是内城百姓避祸之地,那些退到后方的伤兵们,那些送米送面,捍卫家园等待最后结果的百姓们,都在后方传着大晔修行领袖,半藏大师决定了战局的激动消息!

    这样的信息,席卷全城,甚至都可以传到关注石头城战况的这之后三千里大晔疆土上去。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原本濒临城下大军压境的石头城外,流霜军队退得干干净净,派出去的斥候回报,流霜大军正朝天隘山出口的北麓方位移动,就连被占领乌海城的军队,也有条不紊的正在撤离,充分体现出严整的军势,就是败了,也会败得很有尊严。

    斥候令全城震动的消息回禀在第二日的清晨,半藏大师率领的奇兵队伍,出现在南麓正朝石头城回赶。

    没过多久,一支穿着各异,但却拥有饱满精气神的军队,出现在城墙众人的视野之中。

    因为早接到了这支队伍的报信,所以城墙立即轰然一片,“是半藏大师的军队!”

    “他们到了!”

    “回来了!我大晔半藏大师回来了!”

    “快看!齐将军那边已经出马了,亲自迎接去了!”

    “哗!”“大晔必胜!”“大晔必胜!”

    石头城大门“哗啦啦”打开,齐乐毅一马当先,一大群守军将官人士,齐迎出城。

    前来相迎的队伍,终于和到来的军队碰头。

    “我是大晔左将军齐乐毅!请问半藏大师何在!?”

    走在前面的佣兵当下半跪,“原来是齐将军,我们是常陆国籍的佣兵,此趟受半藏大师所托,前来支援大晔作战,幸不辱命!半藏大师,正在后方,即刻就到!”

    “你们何止是幸不辱命,简直是立了大功!...”齐乐毅朝后望去,只看到佣兵队伍中间,有一架篷布的马车,正分开人潮,缓缓驶来。

    看到那架马车,大晔的将官,秋道学院的修行者们,不由衷的紧张激动起来。大晔修行界的支柱型人物,精神领袖,解救了西线战场的半藏大师,正在此刻到来。

    然后下一瞬间,齐乐毅身旁,突然出现了一道寒光。那道寒光是从齐乐毅身后的位置射出,而齐乐毅身后,论资排辈,排在后面一些的那个方位,正是杨泽,杨云两兄弟所处的位置。

    此刻的寒光,正来自于杨云。他的长枪出了枪鞘,此时正从齐乐毅身旁豹子一般蹿出,刺向前方的这名佣兵!

    “大...胆!”身旁的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但因为过于快速,所以这声暴喝,只是刚刚从每个人的嘴上喷发!

    在他旁边的董斌阻拦不及,暴喝出声,“你竟敢...!”敢字刚刚落下,杨云手上的长枪,已经直接将那名佣兵刺透挑起!一篷血箭,就那么带了出去。

    就在大晔这边无数人震惊的刹那。眼前的佣兵面容从和善迅速变为狰狞!

    “暴露了!...杀!”

    前方的人高喝声中,纷纷擒出手中兵器,朝大晔的队伍狂风暴雨般涌去。

    茅居正双手翻出一道掌花,于面前的修行者硬碰了一掌,他退了一步。对方则直接吐血撞在了身后的人潮里。与此同时,反应过来的秋道院修行者们,纷纷上前,迅速将齐乐毅护在后方去。

    此次齐乐毅带出城的军队也有数千人之众,眼前的这众冒充的士兵也有数千人之众,但劣势便在于这里距离石头城位置上极近,眼看此番变故,主帅陷入危机,无数骑兵轰然从石头城奔出驰援。加之齐乐毅亲率的士兵们见到此番对方掩杀,也是红了眼的扑杀上去。双方轰然战在了一起,对方刺杀阵营最强的修行者,已经被茅居正等秋道学院的修行者们迅速挡住。如果主帅挡过一劫过后还被对方公然刺杀,那眼下的秋道院修行者们,也就不配自己的出身了。

    刺杀的这方已经丧失了先机,若是之前的杨云再慢上那几线,或许一柄带毒的匕首,就那么趁其不备刺入齐乐毅的身体了。到那个时候,局势就瞬间逆转,无力回天。

    感到自己这方失了优势的这数千人,除去最前面的几百个死士和流霜国修行者誓死进攻之外,更多的面对大晔蜂拥赶过来增援的骑兵,知道大势已去,便开始疯狂后退逃窜。

    但局势已定,这里又是盆地,人力如何可以和马匹所匹敌。瞬间便被骑兵合围,无数的长戟,朝着这群流霜乔装的佣兵们戮杀而去。

    数千人迅速被石头城援兵所围,然后就是一场暴怒的屠杀。

    齐乐毅惊魂未定,见到那几个奋力死战,却被秋道院众人剿灭的流霜国地玄修行者。还仍然感觉得到刚才杀气四溢的寒意。

    与此同时,在远处的群山之中,突然黑压压的出现了无数的军队。

    流霜军的旗帜,正在那些群山的黑压压人群士兵中飘扬。

    他们沉默的看着盆地上发生的这一切,沉默的看着那一场大晔国对他们刺杀队伍的屠灭。冷漠而平静。

    但此时的大晔方面众人,已经不约而同的生出了一股寒意。

    若是刚才,总统帅齐乐毅被刺杀。那么他们情报中收集甚至判定已经撤兵的流霜大军,在这一刻,将从四面八方出现,疯狂的将石头城吞噬!

    风吹雪就是在最后一刻,都没有放弃流霜大军剑指大晔核心的梦想!他等待着这最后一刻,蟹子的尾刺才露出峥嵘,朝猎物注射灭顶的毒液!

    群山环绕,万军伫立。这是一副肃穆到可怕的画面。

    然而就在这样肃穆的沉寂沉默之中。流霜大军的最后一丝希望,终于也熄灭了!

    千钧一发!

    无数人倒抽一口冷气,甚至反应过来刚才局势有多惊险的人,感觉整个后背心,都湿漉漉了一片。

    于是这个时候人们才想起来刚才的刹那,于是才扭头看向他们身后,那里站着两个人。

    杨云横枪而立。杨泽则带着几分“被吓到了”的神情,还兀自在那里,没心没肺的喃喃道,“真是太阴险了...风吹雪,真是太阴险了...好险...”

第八十七章 举国之敌

    之前章节数有误,这应该是第八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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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排在最前的人不是偷袭的主力,这是很自然的事情,因为就算是迎接半藏大师的军队到来,齐乐毅方面也必然会排在队伍前列的人投以更多的关注。所以刺杀齐乐毅的主力修行者们安插在前列之后,混杂在普通兵众之中,亦能够以兵戎的煞气,掩盖住自身突兀的气息。所以至少从外表上看不出整体破绽,就是良莠不齐,也很是符合由半藏大师聚拢起来的一众奇兵的身份。

    所以当前排的兵众适时让开以后,便能抓住一个紧要的关键点,使得藏匿在伪装过流霜士兵中的修行者发动雷霆一击。这原本是算计得天衣无缝的事情。当然也有可能遭遇意外,譬如齐乐毅不会迎出城来,而在城内等待这众伪装刺客队的入城。若是这样一种情况,大可拔腿就走便是。不过风吹雪这么多年和齐乐毅作战,所以算准了他会亲自迎接。这种对自己心理的微妙拿捏,事后想起来,恐怕也足以让齐乐毅冷汗直冒。

    他们几乎要得手了,即将便要得手了。但是双方都没有想到。这一刻,会有横地里挑出的一枪,就那么挑飞了前面经过伪装的普通士兵。暴露之后,后面的流霜修行者发难,大晔这边的秋道院已经做出了反应,流霜这边终究是慢了一步。原本是绝好的杀招,却就这么崩溃瓦解。

    双方修行者之间的对抗激爆气场,直接从双方的接触点撕裂排荡开来。而修行者作战,最惨的便是普通的士兵,受双方全力进攻防守的波及,瞬间就是几十名普通士兵尸身横飞。

    秋道院的修行者在这一刻表现出了临危不乱的极好定力,持剑持尺持刀,逼退死命要突前的流霜修行者。就是有几个实力强横突围,也会被茅居正和学院教习王国栋抵住逼退回去。也亏得目前为止,对方还没有一位修为能够强过两人的修行者出现,想来此番一搏,风吹雪还是留了底牌的,他手下真正厉害的三大上将,以及他自己,本身就具备超卓的实力。

    铁桶般的阵势,终于让流霜国这最后的刺杀,感到了一抹绝望...然后流霜众人便开始突围,普通士兵面对迅速围拢过来的骑兵哪有还手之力。一些修行者倒是能趁乱杀掉一些骑兵躲马回逃,甚至一些修行者脚力短时间内根本不亚于马匹,所以也在狂奔中突破。但留下的人,便在骑兵合围的箭矢,长戟突刺之下,纷纷倒地。

    这是你死我活的局面,真正的战场容不下半分的怜悯,无论此时倒在地上的青年,他们家中是否有老有幼,是否有一位女子正等待他们的归去。如果让这些大军突破身后的石头城,那便是大晔三千里疆土的灾难。

    所以大晔石头城的军人百姓们在城头惊险而沉默的看着眼前一幕。周边群山之中黑压压的流霜大军,也这么沉默的看着城前发生的这一幕。

    人们终于将目光,朝着杨家两兄弟望去。

    便会不由自主的想到一个可能,若不是杨云的那一枪,恐怕眼下的事实,就将重新抒写。

    董斌看着杨云杨泽,对刚才发生的事情掠过一丝头皮发麻的侥幸和震惊之后,便是一种极为不甘的懑气。

    而此刻终于从惊险中回过神来并迅速镇定下来的齐乐毅茅居正等人,终于将目光投向了一直以来在大晔军中并没有多么突出的杨家两兄弟,他们更加震撼于杨云的眼力,也开始对他身边的杨泽,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在杨泽露出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面前烟消云散。就连董斌也不屑的扭转过头来,心头愧于刚才自己心里竟然对他生出汗毛倒竖的警惕,而此时冷哼一声将心中那抹警觉摈散。

    齐乐毅看着骑兵追赶这数千之众的伪兵,对杨云犹有心悸得问道,“你是如何看破他们伪装的?”

    这点很重要,就连齐乐毅,茅居正等人都没有看出对方的破绽,所以杨云是该有怎样过人的眼力和果决。

    但实际上促使杨云动手的缘由,只是杨泽在他耳边低低的一声,“是假的。”所以他此时看向杨泽,却发现这小子在朝他眨巴着眼。

    多年以来自小养成的心领神会,杨云立即收枪抱拳道,“对方群中有不同寻常的杀气波动,加之半藏大师久而未现,将军却已然孤身犯险...这些都是破绽。但更让我笃定的破绽,便是在于...他们脚下的鞋...流霜大军虽然奔波犯我境中作战,但先后攻克贡嘎山,突破乌海城,获得了补给。流霜士兵常年在恶劣环境下作战,便比普通士兵更明白,在严寒之地保住自己这一双脚的重要性。所以流霜国的补给,宁可节省衣料,也要保证对双脚的保护。流霜士兵的鞋,就算有破损,但普遍偏新。而半藏大师率领的奇兵奔袭在敌后作战,情况应该很为恶劣,必然沾满污泥,鞋子破了便很可能以草鞋代替。又怎么可能人人都穿得起这种厚棉麻行军鞋...”

    这当然是杨云事后推理出来的破绽,但事前很多这些细节,几乎都会被掩盖,毕竟对方的鞋也是破破烂烂,若不是细致入微的琢磨,怎么可能寻出这些异样的地方,而就算察觉出这些异样,但顶多只是停留于表层,还达不到让人生出不妥的境地。更不可能让杨云在那千钧一刻,果断出手。

    但事实上,的确是因为杨云的出手,从而避免了风吹雪的逆袭。在最后,割断了风吹雪最后的一丝残存希望。

    齐乐毅用力的拍了拍杨云的肩膀。没有说话。但谁都知道,此事之后,杨云必然会成为众人眼里的焦点,会有很多人翻出他以前的战绩,然后这位被董家光环盖过的青年将才,将在这些功劳面前,冉冉出类拔萃起来。

    旷大的天隘山下,杨泽望向群山中的那些流霜国军队,而此时此刻,风吹雪也正遥望着这边。

    眼前的景象,证实了他的猜测。那个导致了流霜大军内腹佣兵出现,那个在翼豹大营一拳击败了柳白堤的人。此时正在齐乐毅大营之中。所以他才没有在石头城中,发动对齐乐毅的暗杀。那定然是飞蛾扑火,既然那个人在场,那么暗杀无论如何,也是会失败的。

    流霜大军的此次征伐,失败的最重要因素,正是因为此人。流霜国人东进沃土的梦想,正是由此人斩断!所以无疑,无论这个人是谁,他都将成为...流霜国的举国之敌。

    也是他风吹雪,毕生之敌!

    .......

    回了石头城,满城都已经知道了这场流霜国伪装的刺杀。也都知道了因为杨云的果断,才最终保住了主帅一命。于是杨云这个名字,便开始被石头城津津乐道。于此朝石头城之后辐射传出大晔三千里之地,七州十八城,都在绘声绘色宣扬“风吹雪伪装诱敌,杨云炬目破敌护帅”的精彩事迹。

    一直以来,对阵流霜国的西线战事之中,齐乐毅善于稳守,一直表现得中规中矩,手下的将领多半也是以守城为主,几乎没有什么战功杰出耀眼之人。

    反倒是流霜国,如可以位列大陆名将榜前二十之位的名将风吹雪,他手下的四大上将,翼豹期柳白堤,白羽旗段玉桥等等人,无一不是如雷贯耳之辈,更多了几分战地的浪漫。相比较起来,大晔国方面,就是民众,除了齐乐毅统帅和秋道学院的修行者之外,几乎找不到可以在街头巷尾津津乐道和流霜国并列出色的将领。

    但此时,杨云这个名字,立即出现在广大民众的视野之中。

    其中的过程被传得有些邪乎,据说风吹雪自少年以来便精通兵法,青年接掌兵权之后,便用兵如神,无人能勘破其意。而杨云这位少将却是同样少年历练,一直低调不宣,然而却有不亚于风吹雪之才。风吹雪的伪装,独被他一人看破,风吹雪在他面前,如观自己指掌。是以紧要关头戳破风吹雪伪装,将来袭之敌歼灭。甚至还流传了不少风吹雪“大惊失色!”,“执鞭询问此子何人”,“日后流霜,必除此人”的诸多版本。

    不过更多明白当时真正惊险的人,则更着重于杨云在那种惊险情况下,洞若烛火的眼力,由此观之,此子绝不简单。

    这些消息都来自民众自发的口口相传。但是却泛滥极广,几乎阻拦不住。甚至声势上还远远超越这之前的一些战场事迹,比如前去石头城支援的董斌援军。

    前方流传极广,后方的人们自然也会关注,无论是朝堂的大臣,还是市井的百姓。很多人挖出了杨云在军方被董司马家刻意掩盖过的,以前的许多战绩。

    一时除了东线鹿岛国退兵之后,西线流霜国正式退兵,又成了大晔欢欣雀跃的最震撼消息。而这个消息之中,除去齐乐毅这个根深蒂固的大晔名将之外,类似于茅居正,类似于杨云这样的人物,正缓缓成为大晔人眼中出类拔萃的人物。流霜国正式退兵的数天之后,甚至就连当今德昭天子,看了最新的折子,也失笑道,“这个董司马,终究是遮掩不住自己这个出色的贤婿了!”

    西线前线,石头城的情报网络在这一刻发挥到了巅峰。斥候不断的来回奔走天隘山脉那些险峻山岭,传回一条条最新的信息。

    流霜国大军正式离开隐蔽之所朝后开拨。乌海城遭遇泄愤屠杀。烈火焚城。数万人死于这场屠杀之中,被烈火湮没。这成为了石头城获胜以来,最惨痛的事件。

    数日之后,流霜大军终于彻底退出天隘山脉,离开天隘山脉,便再无要道设伏,愤怒的大晔守军多路掩杀追击,一直将流霜大军赶出边界贡嘎山,一直追出到了流霜国境。还有几路大晔军队,仍在流霜国境骚扰。

    几天以后。艰难避开了流霜大军最后报复的半藏大师及常陆国佣兵们,才出现在了石头城的视野之中。

    这是一支残破的队伍,走在前面的是一位老僧。尘衫碎了衣角,眉宇披了风霜。而此后所有人的脸上,带着战场的麻木茫然,还有见到友方城池的兴奋。

    而这个时候,城内的人比城外的人更激动轰动。

    那是半藏大师。

    他们带着西线战场的胜利。

    回来了。

    城墙之上,城市之中,人们手舞足蹈,竞相欢呼。

    ==============

    今天是本月最后一天,是怎么也要让大家看高兴地。

    这是第一章。

第八十八章 不负重托

    半藏大师乃是大晔修行界第一精神领袖,是当今国师之师兄,更老一辈的人更明白他便是当年国师,只是不堪俗务侵扰从而将国师之位禅让于谷良极。但他到哪里,那些崇敬的目光就必然跟进瞩目到哪里。

    这样的目光不仅包括大晔修行者们,还包括无数提及半藏便会肃然起敬油然而生一股自豪的百姓民众,还有官员世族,甚至于大晔王庭。

    他随俞小小的船队下了地海,便有不少苦行僧东渡追寻而去。他困于鹿岛国,各方便都在设法让他离开桎梏。而他此时出现在天隘山,便也同样令大晔天下人都将视线落于这里。

    而现在,全城的人,乃至于这石头城之后,大晔的人都在等待着半藏大师的归来,并不简单是代表着大晔修行界中枢支柱回归,更是因为,他是击溃流霜大军最关键的那一个因素。

    流霜国之前的那场刺杀震惊了大晔方面,然而今趟对半藏大师之众的迎接,则更要隆重许多。

    被流霜国风吹雪偷袭暗杀并不耻辱,而若是因此成了心中所畏惧的阴影,才是一位军人的耻辱。才是大晔守军的耻辱。所以更没有人,对这一次货真价实的半藏大师一众进行戒备警惕。因为那就是半藏大师回归。这就够了。当他归来之时,整个大晔,都会为他敞开大门。

    迎接半藏大师归来的礼仪,因为心中的某种敬仰,所以对石头城守军和百姓来说便显得极为隆重。。

    清晨。接到半藏大师的队伍已经出现在隘道距城十里的消息,将军府别院的董斌,一身华服急冲冲的在随从的护送下通过门廊朝外而去。

    刚好碰到走出院门来的杨泽,杨云,以及董宁,宗守四人。宋臻因为不喜欢人多的场合,所以仍然呆在居室之中。

    通往府外的门道只有这一条。所以众人只可能不期而遇。自杨云识破那场暗杀之后,声望就在齐乐毅守军之中一路高涨。再加上他从前也很有战绩,竟然一时在后方流传开来。声望上面,甚至都压过了董斌。董斌每日都有接到来自大晔国内司马军部情报系统的各种信息,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心中对这两兄弟,特别是杨云,都有一种隐隐的不甘嫉恨。

    当下见到一身便服的杨泽杨云,和他一身郑重迎接要人的华服形成鲜明对比,董斌冷冷得哼了一声,瞥了杨泽一眼,又看向杨云,摆出居高临下的皱眉样子,“小弟没有规矩,怎么连你也都不懂规矩?穿着如此随意,这难道符合我大晔之礼。你好歹也是我董家的旁系,是我董家之人,我董家向来最重礼仪尊教,半藏大师乃是我大晔至高的伟人。你们就如此怠慢?”

    说着董斌不待杨云说话,扭头望向杨泽,一副教训的语气,“不要以为让你带回舍利,就一定代表着什么深层含义让你拼命去揣度,从而以为可能被另眼相看,或者有什么际遇...这里面没有任何别的意义。你这种年轻人,更不要不切实际好高骛远,凭地以为会抱上大腿...半藏大师乃是我大晔修行至高居伟的存在。一生不拘小节,所以他让你带回舍利,也仅仅就是让你带回信物作证而已。而你最该明白现在自己的位置,如果自己个中妄自琢磨会不会有深层含义,牵强附会,只会徒增笑尔。”

    一眼说完,董斌便淡淡一笑而去。他觉得自己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番话明地是说杨泽,实际在暗指杨云。外界那些褒评赞誉对他而言实际并不算什么,千万不要就以此一步登天了。不要忘记大晔军界目前为止,他董司马家在其中所占的比重和分量。这些民众会一时赞誉你,但往往民众是最健忘的,时间是最可怕的一柄杀猪刀,若是军部这边奔走一两年,压一压你,你现在就是被吹上了天,过一两年仍然会归于籍籍无名。

    这就是董家的实力所在。所以要做一个赘婿,就最好一辈子做好这个位置,稍有逾越之心,只怕换来的就是更可怕的打击。

    董家不会想见到蕲春侯府的人,唤醒大晔军界潜藏的那些记忆和力量。因为一旦那样的潜力被唤醒,那么最直接的可能,就是削弱了董家的影响力,动摇到董家在军界的地位,乃至于他们在整个大晔的地位。眼见董斌如此不客气,董宁面色也很不好看,连忙快走几步赶上董斌,似乎理论,很快传来几声低低的争吵之声。

    就听到董斌隐隐道,“...你现在胳膊肘朝外拐了。总是向着外人的!...我以后再来跟你说这些!...这是大晔军部对半藏大师的迎接,我代表我们董家,自然必须在场...总不似你,你到底还姓不姓董...”

    董斌径直而去,董宁琼鼻微红着返回,勉强对杨泽露出一个笑容,道,“他这人就是如此。小叔子还请不要在意...”

    杨泽轻轻摇头,“哪会...”

    杨泽表现得极为平淡,反倒是杨云面有愤慨之意,不过在妻子的轻扶下,压了下去。宗守则是对董斌印象极坏,“这家伙很讨厌,杨大哥,你真该给他一些教训。”

    “教训要深刻,才能称之为教训...如果不痛不痒,也就不算是教训了...”杨泽笑了笑,不予置评。

    四人出了府邸,到了城门口。城门位置已经整理出了空地,空地周围都是大晔的将领军官,在后面便是在军士作为围栏挡住的民众百姓。空出的位置,便是给半藏大师以及众援兵入城停留所用。

    到了城门处,董宁还轻轻拉了拉杨云的手,低声道,“小叔子以往浮躁而强势。如今心性,遇事不骄不躁,就算是我大哥那样的冒犯,他也能平静而不怒,坦然以对...真的是,很了不起呢。”

    杨云点点头。对自己这四弟,眼神里又充满一些欣慰。

    四人上前,走入迎接的大队之中。正在秋道院茅居正之旁,杨云领着杨泽,对茅居正拱了拱手算是礼拜打了招呼,“副掌院大人!”

    茅居正挑眉见是杨云而来,微微点点头算是见过。杨云最近是军中名噪一时的人物,但他的出身,对茅居正而言,还并不会放在眼里。而他旁边的杨泽,则是因为诸多细节,惹恼了茅居正,是以他现在根本目光都不会在杨泽身上停留哪怕一秒钟。

    这场战争结束之后,杨云毕竟根基浅薄,起点低,发展再大也不会大到什么样的地步。

    而他茅居正,本就是地位高高在上,又加上战场他们秋道院的功劳,决计是少不了的,这场战争虽然给大晔带来灾难,但是灾难之后,往往便能铸就那么一些人的声望权威。此番之后,他茅居正在大晔的影响力又必然会更上一层楼。他自视甚高,便以为杨云是前来攀附关系。但他的关系,又岂是那么好攀附,更何况,你杨云是董司马家的婿亲身份,董司马怎么可能容忍你的声望地位高过董家大房董斌。他现在攀搭关系,最后只怕也是枉然。想要把关系搭到自己这边秋道院来...茅居正心底就是冷哼一声。面对杨云,只觉得他是一副一心朝上爬的野心嘴脸,自然不予过于深交,不给他机会。

    杨云和杨泽,甚至董宁也明显感觉到了对方的冷淡之意。董宁和杨云生于王侯之家,立即明白这是人家拒人千里,避免深交的意思。当下知道茅居正误会了什么,多少有些难堪。倒是两夫妇也有些闲气,索性也再不于茅居正继续多言,只是站在人群之中,静待半藏大师的到来。

    一切都收在杨泽眼底,但似乎却又并没有被他放在眼里。只当一件寻常事。

    齐乐毅今日特别换了一身拖地青衫,腰佩长剑,不似从前衣甲鲜亮的大统帅模样,倒仿佛是一员儒将,似乎迎接半藏大师这样的人,连他都要卸去一些凡俗气息了。

    除此之外,就是齐乐毅手下的好几员大将,李如松,霍兵,雷庆...在这边则是董斌,和他们并为一排的是秋道院的茅居正和几位修为不俗的教习。

    在这之后才是杨云,董宁杨泽宗守四人。后面便是守军大营的无数将领王国派往前线的官员。城墙四周的夹道之上,便是蜂拥而出的百姓。都在等待着。

    直到城墙之外,那远远的地平线上,一众人得身影出现,才能感觉到一股兴奋激昂的躁动,从人群中四起不安分起来。

    这群来自流霜大军腹地作战出奇制胜的佣兵们,就那么出现在人们眼前。他们看上去杂乱无章,拖曳着伤员,但极为倔强。他们走过常陆国到大晔的漫长距离,穿过地缝天坑里的悬崖峭壁,他们被家国背弃,奔波行走着,最终,终于走到了目的地。

    而在他们之前,便是衣袍略有些散碎的老僧。

    他们不光烧毁了饮马地大营,更在接下来,半藏大师亲自出手,击败了前来支援的流霜四大上将之青鸟旗王残。最直接导致了流霜大军失去了挽救饮马地的最后时机。最终使得胜机,悄悄从流霜国手中溜走。

    接连破去流霜国两路大军的半藏大师,就这么走入了城内。进入了他们默默为之而战的石头城之中。

    石头城城门微拱,上面遍布时光斑驳遗留的绿苔青藤。

    这位老僧顶着城门而入,但本身似乎已经比这城门更加的巍峨。

    他来到城门之内,看着面前无数前来迎接的百姓,以及大晔守军。半藏悲吟了一声佛号。

    伴随着这声佛号。

    无数人如同寻到了主心骨一般痛哭失声。

    像是带来的伤痛,终于在宽阔的怀抱之下,可以尽情的宣泄!

    “半藏大师!”

    “半藏大师!”

    “哗...”

    无数的声浪,四起。

    “半藏大师...”齐乐毅众人上前,激动得双目染着湿气,“圣上嘱咐一旦接到大师,便不容怠慢,定要将大师一路护送请回上林之中,圣上想得你好苦!大晔想的你好苦!”

    随即齐乐毅又看向半藏身后的佣兵之众,道,“无论你们来自哪里,来自何处,但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我们大晔国人的兄弟!你们的支援,大晔人永远不会忘记!”

    佣兵中排前的是杨泽一眼就能看到的呼延卓,马苞,刘翼等人。众人身上有或多或少的伤痕,但脸上都依然显着骁勇,而最让杨泽印象深刻的,是小毛头,陈常在这一少一老两人,还依然活蹦乱跳的在佣兵之中。

    都还安好...这就放心了。

    半藏对齐乐毅点点头,又迈步前来。茅居正脸上顿时大喜,手中捧着从杨泽处拿过后便自己收着的永明大师无骨舍利,快上前几步,朝半藏奉上,“在下乃是秋道院副掌院,国子监太博士茅居正。是元阙八年间入地玄的修行者...当年半藏大师还是国师,是经大师之手,亲自册封入秋道院的一批教习。不知半藏大师,是否还记得当年场景?”

    半藏接过舍利,对茅居正轻轻点头,“元阙八年...那是半藏入世时之事,如今,已是记不得那么多了...”

    茅居正保持着俯身,声音里透着一股激动,“大师乃是出世之高人,自然难以记得这些小事,不足为奇,但对茅居正而言,那便是毕生铭记之惠泽!...”

    半藏一边摆手,一边前行,碎袍飘逸了他的身影,晨曦妆点了他的高大。

    所过之处,只是看着这位饱经风霜的老僧,想到他为大晔子民所做的那些事,众人竟然是不由自主的就激动难制起来。

    “我等是军部刘济民,李玉书,见过半藏大师!...”

    “在下是董司马家董斌,见过半藏大师...”这是董斌带着喉咙一丝哽咽,双目湿红的激动声音。

    “我等...”,“在下拜见大师...”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但半藏仍然在前行。

    然后他站住。

    他的最前方,首当其冲的是杨云和董宁。

    根本没想到这位老僧会来到自己的面前,所以面对此时撇下无数人的老僧,这一对夫妇居然无话可说。

    虽然无话可说,但身体却激动得难以自已。

    董宁连忙扯着杨云的袖子,就要半蹲俯身行礼,“见...见过半藏大师...”

    可是这礼却行不下去。半藏及时挽住了两人的胳膊,轻抬而起,“老僧只是肉体凡胎,披着皮囊苟行于世,何至于行此大礼。”

    随即半藏的目光,才落在之旁的杨泽身上,手掌五指平举胸前,行了个佛礼,道,“老僧幸不辱命,终于是...不负重托。”

    晨曦映照而下。

    老僧,青年。

    都雾化在古老而斑驳的石头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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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兴之所致,继续求一下票吧...

第八十九章 老僧与青年

    老僧与青年,这原本应该是两个不会相交的世界,两条平行线,就这么倏忽间,重合在了一起。

    老僧随意而行,飘逸散漫,就是连大将军齐乐毅面前也只是微笑路过,并不拘泥于礼法,所以人们明白这就是半藏大师。而他却终于停留,只是这停留的并非大晔守军之首,并非德高望重的秋道院修行者领袖,更不是军部高官,王庭使臣。

    只是一个青年。

    青年便是三年前流亡之人,只是辗转返回国土,即便身上多少有了些功劳事迹。然而在这战争群雄竞起的时代下面,仍然是微不足道。哪怕就是眼下围观迎接的人群中,论辈分资历,在这场战争里所作出的贡献,也远远有超越这个青年的人。所以人们根本无法明白,为何老僧会站在青年面前,说出这么一番话。

    茅居正觉得自己的心脏如一块石头突然沉了下去,有某种他捉摸不到的东西,仿佛正从他身边偷偷溜走了。

    董斌有一种脑门眩晕的震撼感。以至于让他所有对杨泽的鄙夷蔑视,在这一刻都因为某种强烈的理性而使得他不得不重新洗脑。

    齐乐毅将军一直随老僧从旁而行,他立定便随之立定,此时看着眼前老僧青年,眼神之中是惊诧内包裹的一层值得深究的琢臆。

    其余各众,莫不如此。

    时间在这一瞬间仿佛有了一个暂时而永恒的停顿。

    应该是看错了吧。

    半藏大师,你好像用错词了。什么是所谓的“不负重托”,不负什么托付,何来重托之说。这话岂不是说杨泽将某种重要的任务,赋予了半藏大师,而他完成归来。这是怎样的说法啊?根本不合逻辑...更不符合半藏大师的身份。半藏大师乃是前代国师,但在大晔的地位却凌驾于当今国师之上。更是大晔修行界最耀眼的那道辉光。这样的人,谁有资格给他分派任务?这不是找死么?

    所以旁人都忍不住要出言纠正了。

    这样的尴尬而又令人心肺一跳的场面并没有维持多久。

    入得城来,半藏大师带回的佣兵众们,已经成为了为大晔奋战的英雄。正是最艰难之时,这群人像是尖刀一样狠狠捅入了流霜大军心脏,然后在使劲的在敌人躯体里拔拉撕扯,最终使得流霜大军这个巨人,不堪倒地退败。他们如今,已经享有居功至伟的地位,石头城中所有人,都对他们尊崇有加。

    此时为首之人挡开了要来为他们牵马的大晔士兵,拨开了嘘寒问暖的守将,迈步上前。呼延卓对杨泽拱拱手,要说的话半藏大师已经短短一言诉尽,他们现在很疲惫,很欣慰,又有一丝战场拼杀生存下来的快活,还有一种能够喘气的庆幸。所以并没有多说话。

    陈常在,小毛头等人,也都静静的随呼延卓之后,站于一旁,目光没有落在大晔守军统帅齐乐毅身上,而是望着杨泽。眼神和身后的佣兵一样,都极为复杂。

    刘翼上得前来,面对杨泽,没有退缩,而是骨子里的血性正在沸腾,“我们回来了。所以你也要履行你的承诺,给我们食物,去处,以及属于我们的待遇...如果这一切仍然是虚幻,那么哪怕我们只剩下一个人,也会用尽一切方法...杀死你。”

    大概是一连串的反常,令现场气氛有些窒息,所以现在刘翼面对杨泽的这句话,使得周围落针可闻。

    人们无法不从这席话之中,自然的勾勒出一股莫名复杂的轮廓。这群佣兵是地位崇高的军人,他们以自己的战绩和硬撼流霜大军的强悍,彰显了军人的血性,他们足够被任何大晔士兵奉做典范和尊敬的对象。杨泽帮助半藏大师携带过消息回城,所以相互认识不足为奇。他们可以见面亲切的打招呼或者诉诉别离时双方的处境,甚至还可以和其中要好的几个搂抱来显示战争中来之不易凯旋的珍贵。

    然而却绝不是眼前这样的对话。

    太反常了,一切都太反常了。杨泽做出了什么承诺?更重要的是,这是一群刀头舔血,十分悍勇的士兵,他有什么资格可以对这群人做出承诺?他是一个人,而对方是一众狼群。他是怎么可以,以一个个体,面对一个群体展开对话?

    更重要的,尽管刘翼这席话尽显佣兵的悍勇无畏,尽显一种战场胜利回归的金鸣杀伐之气。但仍然掩盖不住语气里,以及周围佣兵的眼神之中,深藏至深的...一种敬畏。

    面对周围隐隐浓重起来的异样,杨泽面对刘翼的目光,轻轻一笑,“你们已经成为我大晔的英雄,我想今日之后不消说,你们也会得到我大晔最高的礼遇,你们所需要的一切都会有的。刀头舔血流离失所,无非只图一个安身立命。从今以后,我大晔将是你们新的家园和归途...其实,我一直有一个梦想,今后世人,可以没有种群之分,没有肤色之分,没有地域领土之别,甚至没有国籍国界,只为了共同的理想,而一起荣辱与共。”

    这番话很轻松的便将许多猜疑转移淡化开去。他杨泽不需要承诺分封一些什么,只是这群无主佣兵今日一战,便已经奠定了在大晔国极高的声望和功绩,他们所要的一切,不会经过自己,大晔也会给予他们。

    只是杨泽一些胡扯的话,则引发周围一阵轰然响应,或许没有人深究他说了什么,但只会觉得这翻话说得相当漂亮,简直可以完美表达石头城人对这一干佣兵的无限敬佩。

    看着周围的热烈欢迎阵势,其实常陆国这群佣兵们也明白,他们所需要的安稳没有背叛的要求,实际上在他们战胜流霜大军之后,也就获得了。这一切甚至都和杨泽是否给予无关,杨泽甚至只是开了一张空头金票,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己所获取的。

    此刻听到他的这番话,包括小毛头,陈常在等等一干人,还是忍不住暗暗地在底下骂一句:“虚伪!”。

    .......

    这一切只是短暂的一个插曲,这群常陆国籍的佣兵,必然会由此轰动大晔,因这场战争在大陆上极为震耳的流传开去。在人们对常陆国佣兵的欢迎声里,半藏并没有过多的将时间停留在杨泽身上,转返身来,便是对齐乐毅道,“若无齐将军的坚守,今趟流霜大军,只怕已经挥军东进了...半藏等人所做一切,都尽付东流。听闻流霜国退出天隘山脉,黄湖壁垒的危局,也开始动摇?”

    齐乐毅点点头,眼底露出一抹凶悍,“却是如此,如今大晔两路困局一解,第三路的皖金国军队已经是独立难支,若是他们坚持不退,我大晔腾出手来,就能狠狠的揍他们,我倒是希望,皖金铁骑能够蠢笨一些,妄图在这种局面下,还能吞并我大晔江山...”

    半藏身边,无形而绵密的围拢了大晔的高官将领,刚才那极不和谐的一小幕,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都甚至让人怀疑究竟是不是自己眼花,或者根本就不曾出现。但这就像是平湖里惊起的一阵涟漪,尽管湖水之后会回复依然的平静。

    但那一缕不同寻常的涟漪,还仍旧在每个人平湖的心境之中,在每个人毫不显露的面容之下,涟漪悄然蔓延。排叠激荡...

    这场对半藏大师和天降神兵们的迎接使得石头城振奋了一天一夜。

    有关流霜大军如何退兵,半藏大师和佣兵们如何神兵天降,石头城如何坚守退敌的传闻,已经以比鹿岛国退兵还要飞快的速度,迅速传遍后方的大晔三千里疆土。

    上林城轰动欢呼了。各路州郡府尹诸侯们的贺贴,对半藏大师的礼拜之帖,雪片般朝着石头城飞过来。

    大晔举国沉浸在这波令人振奋的胜利消息之中。

    只是在深夜,茅居正还在为写给秋道院,以及大晔王庭的信函而微皱着眉头,不知如何下笔,但最后还是提笔书:“今日半藏大师...对蕲春侯三世子杨泽所说的话,乍看似本末倒置,毫无头绪莫名其妙。但半藏大师岂是易于,个中玄妙深奥处,还得仔细体会...或方有一丝解答。不负重托...不负重托...托付了什么...珍重了什么...之中疑惑,还得待今后下细观察,多加留意个中难明私隐,抽丝剥茧...”

    而在给大司马董家高层抒写的情报上面,董斌则是面带忧忡,而目光微寒沉冷,“我观之常陆籍佣兵群体,似对蕲春侯杨泽另眼有加!半藏大师,常陆佣兵,逃回来的杨泽,看似简单的关系,然而其中,定然有些难明的联系或者纠葛!常陆籍佣兵此番贡献重大,战斗力极强,今后只怕在王庭那边,不会亏待...正趁其无主,这支力量,须得拉拢收编。而半藏大师之回归,观之几乎可以令行塑造当今大晔修行界之德望信心,若董斌能得之青睐,我董司马家,即有了王国修行界最有力之臂膀...是以不可让蕲春侯府尽得先机。还得挖掘寻找杨泽于双方间的纠葛,设法斩断...终以拉拢这两方为宜!”

    随着流霜大军在天隘山脉的失利。直接给了进攻大晔的集团,天平砝码倾倒的最后一击。

    黄湖壁垒的胜机,正悄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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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第九十章 入黄湖

    天地一抹白纱,勾了两三撇墨线连绵,便画了江山。

    天隘山脉,薄烟笼罩。当第一缕轻烟透下落在青石板路上的时候,杨泽正将最后一批行李压在了马车的车板之上。

    在他身后,是一连串望不到尽头的马车,车辕一直从街口,排到了好几个街区之外。私募佣兵们吆喝着忙碌搬运军需,呼出的热气在清晨的辉光中扩散开去,这是一支即将开拨的队伍。

    这几天里面。流霜大军退兵,半藏大师回归,成为了边城最轰动的消息。

    石头城的驻防军队走了一批人,去了乌海城。大晔从东线战场撤出的部队,一部分开始朝黄湖壁垒支援开拨而去,一部分则去了贡嘎山脉,探讨重建贡嘎壁垒的可能性。

    常陆籍的佣兵们在这几日成了明星一般的待遇。很多石头城的妇女老幼,自发的前来送米送稞面。城南豪商储存的石头酒,则开仓赠与了大晔守军与常陆佣兵。让众人豪饮了一天一夜。节日一样狂欢的气息笼罩边城。

    常陆佣兵的事迹在后方则被传得玄之又玄,导致产生了大批的崇拜者。就连小毛头,也都被几个女孩相中,此时在车辕边柔柔细语,用少女的手帕帮他擦去额头的汗珠,不舍他离去。

    常陆佣兵目前名义上是由半藏大师统领,而他们即到了大晔国,如何去留,怎样论功行赏,还是要交给圣上来定夺。

    加之黄湖壁垒仍未退兵,虽然上谕令各路兵马支援黄湖壁垒,但齐乐毅手中也极为紧俏,又是巩固边界,又是收复乌海城。半藏大师提出率领兵众前往黄湖壁垒增援,最后再顺道去往王城,便成为此时最佳的策略。

    这几天里面,宗守在房间内研习他传承自天墟的功法,精进他的武圣战体。宋臻则呆在距离他不远的隔壁房间,外界的这一切对她似乎没有丝毫影响。杨泽也信守承诺的不让人叨扰与她,董宁身为大司农,便要处理一些军供物资,以便腾出资源往黄湖壁垒运送,自不会时常来打扰宋臻。宋臻便自己清闲的居于府邸之中,闲来书写,也是很有雅致,安然而恬静。然后便是流霜退兵,半藏和佣兵回归,城中喧沸庆贺,时间流逝。

    杨泽从外流放回到大晔,第一件事自然要上王都回禀德昭天子。和半藏大师以及佣兵众一同而行,便是顺理成章。实际上就是没有这种理由,杨泽也不可能在石头城久留。

    所以半藏大师,他,以及常陆国佣兵,又将再度启程。下一站便是黄湖壁垒。

    临行时,杨云和董宁前来为杨泽送行,一方面带给杨云路上御寒之物,董宁还特别为杨云做了他小时爱吃的糕点,这些在战地可是稀罕物。董宁身为王国大司农,自然有太多事需要处理,杨云伴其左右也不能于杨泽同行,只是让杨泽此去和蕲春侯府族人相见捎带他的祝福与问候,又期待着等待不久之后,他们蕲春侯府,便真正能在王都团聚。

    等到杨云和董宁吩咐完,半藏大师在齐乐毅等众将官护送下,佣兵群开始缓缓开拨,马车和背挂着坚兵利器的佣兵们,开始在边民的簇拥惜别下,离开石头城。

    站在墙头的有大晔的守军,看着这支北上黄湖壁垒的部队,不知又将发生怎样的传奇。想象着对方作战的神勇风姿,心中充满了男人征服战场的浪漫情怀。

    还有一些送别的将官,只是暗暗感叹,这么一支神勇奇兵,兴许只有战争才能妆点他们的荣耀...

    涌上墙头的还有一些妙龄的女子,望着军队的开拨,心存钦慕之心的她们不免有些女子特有的情怀和忧伤。胜利后是狂欢的庆贺,就是深闺中的女孩也在此抛去了矜持,他们在欢呼胜利中互诉衷肠,英雄们有资格接受女孩的倾慕...而如今短短的美好结束,就要面临离别。他们还会不会回来,彼此之间还能不能再见面...兴许就这样再不相见。

    送别的队伍规模很庞大,看到其中杨云和董宁的身影渐渐模糊不可见。杨泽最后用力的挥了挥手,终于不再回头望去。和身旁的无数佣兵众一起,开拨走向去往黄湖壁垒之路。

    坐进马车里,宋臻眨了眨眼,朝他看来,“你从神道斋带走了那个和尚,又安排了这一支佣兵来到天隘山,解了大晔国之危...但为什么,你要将这一切隐瞒下来,甚至要佣兵们和那位看上去地位很高的和尚帮你隐瞒...你反下天墟,难道真想这么默默做了这些便最后跟我离去?难道不想被人铭记传颂,难道你不是为了这些而来?”

    杨泽很认真的看向宋臻,苦笑道,“可最后还不是要被你抓回天墟去,所以就是我被世人所知,难道就有意义?我让他们铭记,然后再花时间去遗忘?”

    宋臻瞥回眼,沉默了片刻,道,“在天墟的弟子里,虽然规定未达大士级弟子不得擅自离开天墟十二宫。所以很多人进入天墟之后,大概知道自己很长时间无法回去,所以总会留下一些什么。有人是立碑,有人则刻下青铜雕塑令子民仰望...不为其他,就是在天墟之上苦修习道,也有个安慰和寄托,至少所有的人,都会以你为荣,甚至能对外界形成威慑。虽然你回天墟接受惩处的结局不可改变,不过在那之前,你可以为大晔留下一些什么。”

    “留下什么?当我去往那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地方的时候,会有人捧着我的画像念叨着我的好?还是我干脆一举消灭与我作对的敌人,为家人剪除后患?如果是前者,那我还真不需要这样的虚名,我习惯把握此时此刻,想不了是否能被后人立碑著传那么远。更何况我很爱惜自己的性命,还真不想变成“先人”。而如果是后者,敌人可以轻易的消灭,但消灭了的敌人,还会有更多的敌对者出现。是让他们暂时的退缩,还是让他们彻底的畏惧,并将这种畏惧深植脑海...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但如果让我选择,我一定选择后者。不发动则已,一发动,就必然要有决定一切的力量...”

    “所以你,是这样了...”

    “嗯,是什么?”

    “在等待时机啊。”

    “也许吧...”

    宋臻撩开车窗,目光朝群山远望出去,眸子晶莹剔透,只是言语中,却透着不可摧毁的强大自信,“我只是提醒你...你的时间不多了,所以要做什么,就快去做吧。”

    ........

    大晔有方湖名叫黄湖。湖平如镜,可鉴日月。黄湖周围的山麓,开放着大晔最漂亮的花朵。

    然而在这里,却承受着整个对大晔战争最猛烈的攻击。

    黄湖壁垒,若无战争,或许是大晔最美丽的地方。夏天的时候,金黄的菜花开放,万蝶萦舞。秋雨时节,天地温润细雨连绵,似乎都要落进人心底去。这里是无数大晔国内的青年男女梦想私定终生的地方。百年前的那位史册普遍认为是平庸的大晔天子,就曾经希望将这里建成避暑行宫,这无疑是把脑袋悬在别人刀枪下,后来经群臣死荐才未能定夺。

    黄湖壁垒,就修建在黄湖边,高大的壁垒,像是一个巨人,百年来一直抵御着北边荒原的狼群骑兵。

    现在的黄湖壁垒之内,战事却形成胶着局面。皖金铁骑距离壁垒数十里之外,对大晔作战的三国集团其中两线战场纷纷陷入不利的时候。皖金国的铁骑就进入了这样的退守阶段。

    旁人都传言皖金铁骑最终是要退兵了,但这样的结果一直悬而未决,因为皖金铁骑仍然时不时会派出人来壁垒骚扰,皖金铁骑最厉害的并非摆阵冲锋,而是他们手上的射术。能够在马匹的高速奔跑中,射倒一支野兔,这种可怕的精准几乎是每一个合格的皖金铁骑射手所必要具备的素质。

    而皖金铁骑之中,也有一些通晓修行的骑兵。射术在他们手上,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可怕地步。他们张弓的巨力,能够直接越过巨人般的壁垒坚壁,然后射入城内,而往往箭矢装置有特质的火箭,经久不灭,遇水则爆燃,造成的破坏性极大。大晔的步兵往往成方阵建制的被一群皖金铁骑虐杀。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就连一般外出的大晔斥候,经常被发现尸体的时候,身体都被箭矢射得不成人形。

    能够有效对抗皖金铁骑的是配合了大晔修行者的军队,是以也时常会打一些攻坚战,皖金铁骑进攻之时,便会有大晔的修行者率队分批次出击,若是设伏,往往便能全歼来犯之敌,而若是皖金铁骑数量占了绝对的优势进行扫荡,大晔的修行者们便迅速率军回防黄湖壁垒,让皖金国铁骑的机动性优势尽失,倒也能打个旗鼓相当。

    此时的黄湖壁垒之中。中门嘎啦啦打开。一群大晔骑士呼啸而入。落最后的一人被一支流矢直接射得平飞出去,拖了好几米远才滚落在地。城门嘎啦啦关上,负责关门的卫兵就只听到无数箭矢有力而连续不断打在城门之上“咄咄咄”死亡般的声音。

    黄湖壁垒的中军帐门喧然而开,一群人簇拥着一位左肩没入一支雄翎尾羽长箭的将领,正朝着大帐之内而来。

    大帐之中除了黄湖壁垒目前的最高统帅,左将军王昭之外,还有博望侯,长乡侯,以及蕲春侯...杨业。

    除去王昭之外,蕲春侯杨业在诸侯众将之中,威望最高,理所当然的便是黄湖壁垒副统帅。

    而伴随着此时受伤的将领被扶着闯入大帐,大帐内的所有诸侯将领,受此变故一激,顿时唰唰唰!得起身。

    才看清楚诸多秋道学院学员们护卫进来的受伤将领,正是蕲春侯爷的第二儿子...杨远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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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天有点卡,不过我会坚持,下一章在十一点。

第九十一章 转守为攻

    蕲春侯杨业的三个子嗣,杨伟铭,杨远征,杨洪远之中。杨远征排行老二,膝下一子便是杨文渊,乃是蕲春侯府流亡世子杨泽的二哥。

    杨伟铭是陛下近臣大学士,这场战争,虽然召侯遣将,蕲春侯府善战之士悉数上阵,他却是天子近臣,就算再恨不得随军出战,此时也职责担身而必须呆在王都之内。而杨远征本就是鹰扬将军,随军参战乃是寻常,杨洪远本在三年前被封为蕲春布政使,其儿子杨泽流放,倒是没有祸及家人,如今伴随着战争,便从蕲春侯为随军幕僚。

    但眼下,杨远征明显被利箭射入,若非他护体真气浑厚,这一箭之威带来的恐怕就是重伤。

    “这是怎么回事!?”总统帅王昭起身,上前和众人一柄查探杨远征伤势,此时早有药师上前,锯下尾羽,准备动刀妥善拔箭包扎。

    随从的一员将领连忙道,“杨将军率鹰扬部斥候前往侦查皖金军队动向,却不料被皖金国符殷伏兵所袭,杨将军的鹰扬部斥候损伤惨重...”

    噼啪!一声,大军总帅王昭一巴掌拍碎了身旁的座椅扶手,木屑坍塌横飞,“又是符殷!”

    旁边已经有人,愤恨出声,“这符殷传闻是皖金国军方天玄境界排名第一的修行天才。当真如此可恶!”

    “他符殷也就是一手“流星飞矢”箭术炉火纯青,若论近身搏斗作战,我大晔修者未必怕他!”

    “符殷!”杨业从喉咙里透出的嗓音缓沉,虎目射出精芒。

    要说这符殷,真是大晔黄湖壁垒的心腹大患。一手入天玄修为的箭术,给大晔造成了巨大损失!一直以来,都在大晔边军之中臭名昭著。当然,在皖金国军方之中,他却有着极高的威望。属于皖金国军界极力培养的年青一代将才。

    “杨将军还算是好运,被我们栾铁衣先生临阵从符殷追魂夺命的箭术底下救回,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若换成其他人,呵呵...杨将军未必就能活着回到大帐了!”一个傲娇的声音,从旁响起。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杨远征之后,还站着一众秋道院的修行者。

    这群修行者乃是另一位副掌院带领,与西线战场茅居正所率领的修行者成分不同。前来黄湖壁垒增援的修行者们,除去教习,高级学员之外,便是一些入院今年已经可以参加实战修行的学员们。

    这之中,便有在场的董宣,张茶儿,蕲春侯府的薛冉,刘谦等等众人。他们三年前进入秋道学院,如今三年时间已过,董宣更是出脱得水灵静雅漂亮。张茶儿也是在秋道院名声仅次于董宣的美女。薛冉学了一手极好的药师技术。刘谦也长高了一头,面容更为沉稳,相比起三年前蕲春侯府的那个外戚孩子头,已经是一位挺拔的青年。他们都已经到了可以参加实战修行,预备获得秋道院合格修行者资格的地步。

    这些三年后参加实战的学生们,各分组别,由各自的学长教习所负责带领。而刘谦,张茶儿,薛冉,董宣等人所在的这个组别之中,所领导的学长便是栾铁衣。

    栾铁衣是秋道院近些年中,最杰出的人物之一。

    若不是先有两位顶替了名额,他极有可能将是被筛选入盛唐帝国修行院进修的修行者。但这最终只是时间问题。

    而此刻说话的,正是栾铁衣身旁的一位话说得不客气的师弟。栾铁衣实际上是大司马董家在秋道院耗了大力气和资源培养的人。他所代表的,便是大司马家的利益和尊严。

    此时他的师弟提及这番话,身为蕲春侯府中人的薛冉,刘谦等人,虽说是栾铁衣手下的实修师弟,也仍然面有恚怒之色。

    这番话,隐隐刺向的,是蕲春侯爷。

    大帐内静了下去,气氛有些古怪。蕲春侯杨业轻轻抱拳,朝栾铁衣微躬一礼,“杨远征不光是我侯府中人,也是黄湖壁垒守军麾下重要一员虎将,今蒙栾先生出手相助,老朽代黄湖壁垒守军,以及我蕲春侯府,拜谢秋道院栾先生!”

    “我等秋道院之众,本就是为相助黄湖壁垒而来。侯爷万不可说这等见外话。”栾铁衣笑吟吟点头微笑。看似谦逊,实则面对杨业行礼,并无半分不妥的受了。

    看到他这番样子。守军中的齐建霖,也是私下狠狠捏紧了拳头。

    他自参军以来,便日夜苦练杨泽留下来的功法,俗话说没有啃不下的难题,只有不适合的道路。齐建霖对“正统”修行极为不屑,然而对杨泽留下的那些练气范本,倒是学得极快,三年时间,也是地玄境的修行者。这几天随军作战,在边军中的名气,也是极大。而平时秋道院的修行者高高在上,看普通士兵,就如望着相隔一条平行线的蝼蚁,所以大晔很多守军,对他们也是极为不满,特别是栾铁衣及他身边亲信捧脚的几位师弟。齐建霖和杨泽以前号称王都双废,是难得的死党,如今将杨泽家人,也等同看做自己家人。看到栾铁衣找准机会便在蕲春侯爷面前前恭后倨的样子,却偏偏他伪装得极好。一种隐隐的愤慨之气,偏偏憋在齐建霖的心里。

    不过蕲春侯似乎并不在意栾铁衣表现出来的傲慢,

    只是再看向从昏厥中苏醒过来的杨远征,第一句话就问道,“皖金方面,如今怎么样?”

    杨远征忍着巨大疼痛,豆大的汗珠一滴滴滑落,“皖金铁骑退守后方十里,但实际主力已经开始朝后阵移动,皖金国,这是准备撤军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决定的事情,但他们摆出阵势,做出四面出击的样子,实则是掩饰大部队的移动...这绝不会出差错...不可错失良机啊!”

    整个大帐,突然“哗!”一声,一片振奋躁动。

    就连

    栾铁衣,听到这个重大消息,双目也微微眯起来,眼神里的精芒熠熠四射。对方退兵之时,就是可以趁此良机追击对方撕裂战果之时。这样的功绩,可以说是白送到自己手上。这对栾铁衣而言,可是一大笔重重的资历。足以给他辉煌的人生增光添彩!

    就在大帐一片轰动,大晔军方总大脑准备做出各种决策之时。忍着疼痛的杨远征,再看着杨业,杨洪远,道,“此去探查,还无意间,查听到了一个消息,应该属实...杨泽,他...回来了!”

    满庭的“嗡嗡嗡”,“嗡嗡嗡”声,自此突然寂静了一下。

    黄湖壁垒虽然所处易守难攻之地,但这之后就是三百大山,消息传送极为不便。唯一的快速通信便道在于壁垒之外,然而面临皖金铁骑强大的箭术封锁,这条快速通信的道路几乎废去。除去最紧急的军情,可以用秋道院修行界极为耗费资源的方式传输,一般的,甚至稍上了级别重要的情报,都是通过翻越三百大山来传输,往往一个讯息,到了黄湖壁垒,已经是十几天以后的事情了。所以类似杨泽回归大晔,出现在西线石头城的这种事情,黄湖壁垒,总是要比外界更加闭塞更缓慢才能得知这种小信息。

    而此次杨远征,带回来的,也就是这样的微末信息!

    大帐寂静了一下,又突然“嗡!”一声爆发出来。

    “杨将军...你说...什么?”齐建霖愣在原地,“请你...好好的,再说一遍。”

    “混账!”齐建霖脑门就挨了王昭手掌一下,“替你父亲好好管教你,杨将军伤如此严重,你这么年轻耳朵就不好使?难道没听清楚!”

    薛冉,刘谦则极为震动的看向二叔伯杨远征。神情流露着惊喜,震颤,还有对后面信息的迫切渴望。

    张茶儿在那一瞬间手忙脚乱,和同样突然双手交互捏紧,却因为过于用力指节发白的董宣互相对视。都看到了彼此美目中的措手不及。

    “二哥...你说的,属实?”杨洪远声音轻微颤抖。简单一句话,“杨泽,他回来了。”,举重若轻,但落在杨洪远身上,他双目顿时就酸涩发胀起来。

    他回来了...他没有死,他回到故土,他快要回家了...虽说不经历练妄为少年...但他这三年流亡在外,是受了多少的苦...

    “杨泽?”“杨泽是谁....”一些将领私下交头接耳。

    “侯府的那个三世子,三年前被流放的那位...”

    “霍...原来是他...据说蕲春侯爷,都当他死了,没这个孙子啊...他回来了,难道还不惹恼了暴躁的蕲春侯?”

    还有一些风言风语之人,兀自碎言,“不要到头来,死了比活着好就是...”

    嗡嗡嗡...嗡嗡嗡...

    众人争相低声交互着,但最终的目光,还是落在了大帐之上。那个高大如狮般的老人之上。

    听到杨远征这微颤的声音。那老人的肩膀似乎出现了一些细微的振幅。

    但随即,蕲春侯转过了身去。看不到表情,但只听得到他平静如任何事都没有发生的声音响起,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声音微沉,“知道了。”

    齐建霖身子微微抖了一下,迈前半步,看着老侯爷高大的背影,“那可是...杨泽啊...”

    但他的声音,随即被杨业更沉稳有力的嗓音,生生压制了下去。

    “皖金国退兵已经正式确实。我等不可放弃此番良机。这是打击皖金铁骑,彻底打击他们士气有生力量的最好机会...大晔儿郎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一雪前耻的时候到了!我们让皖金国,让鹿岛国,让流霜国,让那些所有想染指我大晔土地的人看看!我大晔虎狼之兵的厉害!”

    大帐之中,轰然应诺。

    反攻皖金铁骑的计划,迅速制定。各路兵马火速集结。

    皖金铁骑外表看似不动如风,实则早已经是外强中干,主力转移了大半,此时留下的,无论如何也难以抵御大晔军队。

    黄湖壁垒大门洞开,一批批军马,从城中气势如虹涌出,又迅速分散,如灵活的游龙般分头出击。朝皖金国大营主力,铺天盖地的绞杀而去。

    黄湖壁垒,转守为攻。

    ===============

    第二章送到。

第九十二章 正是...

    黄湖壁垒。

    鹿岛国不顾三国进攻协议,擅自撤兵...大陆名将风吹雪所率领的流霜大军被齐乐毅,半藏大师天降奇兵大败于天隘山脉...这样令整个秋天都提前进入寒冬的消息,一个一个接踵而至的轰在皖金军队身上,甚至直接令皖金国内都为之震动。

    大晔国面对三国倾力而攻,却能独立击溃两路战线的敌国大军。几乎是不用想象,若是大晔分散在东线战场,以及西线战场的力量,腾出来,投入到黄湖壁垒,那么到时候皖金国为之骄傲的皖金铁骑,到时候到底还存不存在?这是一个想起来就能让皖金方面背脊发寒的结论。

    大晔已经从不可能中,做到了可能。这一场战争令整个大陆的视线都关注其上。这一战。兴许就已经奠定了,大晔自两大帝国以下,第三军事强国的身份。

    面临这种局势之下,皖金国退兵,已经是势在必行。

    但最终,他们还是晚了半步。

    一直暗中部署的撤退计划,最终还是被大晔方面的探子查探到。于是大晔的总攻便开始了。这对皖金国而言是可怕的灾难。皖金国上杉信也是名将。然而相比起风吹雪而言,他拥有最不利的天时。鹿岛国,流霜国被击败的消息,在皖金军队之中,像是瘟疫一样的疯传疯涨,根本禁止不绝。皖金国本就久攻不下黄湖壁垒,士气大挫。只能选择撤兵。这个选择几乎将皖金军队的士气降到了谷底。军心已经不堪再战,只有靠前方军队外强中干的摆摆样子。或者强行出击,让大晔摸不着头脑,以掩盖皖金国的撤离战场。

    但是他们还是晚了。

    皖金前方还没有做出充分的准备,大晔愤怒的士兵们就已经漫山遍野的杀到了。当先作为岗哨的皖金军队们还打算拼死一搏,但是看到排前的大晔修行者们齐刷刷飞掷而来的剑刃摘取了同伴脑袋的时候,他们瞬间心就凉到了谷底。

    因为黄湖壁垒之外地势可堪作兵法之用的极少。这在战争初期对皖金骑兵而言是最大的地理优势,根本可以放开了手仗着超绝的机动性射杀大晔士兵。而如今面临撤退,以前的优势便成了绝对的劣势,成为了他们的噩梦!

    地势平坦无法埋设伏兵阻挡大晔追兵,所以当大晔士兵杀到的时候,皖金士兵除了硬着头皮杀上去,就只有一个选择,背着身把后背留给敌人,然后拼命的跑过自己的战友。让别人去送死。

    两个选择都是死。但后者至少有一线生机。所以在兵败如山倒的情势之下,皖金士兵们也差不多就这么做了。

    大晔的骑兵追逐,步兵掩杀落马落后者。各路修行者队伍如尖刀一般在逃亡军队中横竖穿插,像是一把把匕首在敌人的身上横拉竖捅。

    皖金军队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军容可言,完全是生理本能的潮水般败退,这个时候就是再有怎样的名将,也都只能仰天长叹悲愤跪地。

    此时在各路追杀的队伍中,有一支五百人组成的队伍战斗力显得极为强悍。而其强悍的原因很简单,这支队伍是由秋道院栾铁衣所率领,栾铁衣乃是修行者中的佼佼者。其属下的小组之中,便是刘谦,薛冉,董宣,张茶儿,等等一干二十人左右的秋道院学员。除此之外,还有齐建霖率领的五百军士,紧跟其后掩杀,以作策应。

    二十多人组成的秋道院修行者,虽然大部分都是董宣,薛冉这样的学员首次参加实战的学生,但是严苛的战场,除了让他们狠狠的呕吐之外,就是奋勇的作战。将修行所学,真正在战场上做出升华。

    这支二十多人,背后五百军士策应的修行者队伍,在战场表现尤为出众。从东杀到西,又从西杀到东。但凡有抵抗,秋道院学员们杀伤力极高的飞剑,便紧随其后而至。

    一群死守原地的皖金士兵,面对这群青年男女修行者,狂傲的一阵暴喝。手持着兵刃就朝他们冲锋而去。

    但等待他们的,是冷漠而精准的杀伐。董宣和张茶儿手中真气操控的飞剑表现出不凡的剑技,直接将两个士兵破喉而过。鲜血喷溅而出,一些甚至隔远溅在了张茶儿的红衫之上,溅在了董宣的青衫,白皙无暇的俏脸之上,更让她的脸庞,染上了一层冷漠中粉黛的妩媚。

    终于有士兵扑近了身,他们挥舞手中的刀,无比期望的能斩杀一名大晔的修行者。那就算是死了,也是值得的很。

    但是刘谦和薛冉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薛冉手中的匕首,刘谦手上的长剑,瞬息劈碎士兵手上的兵刃,将他们的惊恐不甘一并封存在了永恒的剑光之中。

    他们从倒下的士兵面前一跃而过,没有停留。

    董宣在奔行中踩到不平整的地面,一个趔趄不稳,就要倒地。

    栾铁衣在潇洒的御剑挑飞数名士兵中出现在她的身畔,手伸出,及时搀住她的手腕,将她扶住,淡淡一笑,“二小姐...这是修行,也是实战...任何一丝差错,都可能导致身亡。所以,还得千万小心...若是你出了事,我就是万死,也无法跟大司马大人交代,无法弥补你贵体万一...”

    董宣茕立起身子,有些倔强的点点头。栾铁衣便松了握住她手腕的手,轻轻一笑,又杀上前去。

    张茶儿至此贴到她身旁,看着栾铁衣的背影,捉促一笑道,“他对你的心思,你们满董府都知道,甚至连秋道院也清楚...但却偏偏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张茶儿脸上溢起愤愤之色,“如今杨泽,竟然又回来了...你知道吗,一想到你对他...我就很不甘,觉得很不值...他不是当众拥抱了那个什么圣女纪灵儿吗?他不是去追逐这些虚无缥缈吗?结果他如今跌得遍体鳞伤,头破血流的回来了...真该让他自生自灭...他凭什么值得你同情?...如今一想到他癞蛤蟆将要吃人人羡艳的天鹅肉占大便宜...我就是生气...他如何值得你等...”

    董宣连忙快速道,“不许胡说!”

    “可以不胡说,我甚至可以闭嘴永远不提...但关键在于,你自己的心是肉长的,你会不会痛,你怎么想...这才是最重要的啊。”张茶儿道。

    董宣怔在原地,拖着长剑,左手轻轻抱住了握剑的右手手肘。双目轻茫无神,轻声道,“他当日对西陀殿的纪灵儿那样...从而被谪贬地海...我心中是有气的...我恨不得他死掉才好...后来,半年没有消息了...我又希望他最好不要死,受尽各种酷刑,生不如死...再后来,一年了,我希望他永远在地海,永远无法出人头地,永远无法平息天子怒气,永远没有获得原谅回来的一天...”

    “一年半了,我想他每日都活在屈辱之中,然后允许他在寿命终结之时,回到大晔,面对他的悔恨...两年了,我开始不去想他是否还活着的这个可能。我开始想他以前为了接近我到我府上的软磨硬泡,甚至不怕被我父亲用扫帚打出去...我开始想以前他刻意在周围人中透露他对我的关注,那时我觉得很厌恶,但实际上,他只是想让我知道他对我的欢喜...然后我不去想这些,因为我越想,便会越乱...后来便是两年半的时间过去了...我改变了我的颐指气使,我改变了那本就是很无谓的孤傲,撕碎了所谓的虚假虚荣...因为我知道正因为这些,才往往有时候将一些事物推向了不可挽救的深渊...而如今,已经是三年了...”

    看着面前从小到大的闺蜜,她声音轻柔而哽咽,“怎么办呢...我不能总活在恨里面呢...”

    张茶儿沉默而不语,看着面前的董家二小姐,她的眼圈微红微肿,“如果以后有任何人对你不好,我发誓...我张茶儿会把他千刀万剐...”

    .......

    铮!

    一声激越而震惊的金鸣之声,轰然响彻战场。

    栾铁衣从半空,吐血飞退。

    陡然的变故,令进攻的队伍,顿时一滞。众人震惊的看着眼前一幕,看着栾铁衣从半空仰退,然后重重坠在数十米开外之处。手中佩剑“风华”,极为凄惨的跌落一旁!

    全队停住。众人这才回过神发现,他们已经深入到一片雾区之中。周围战场的雾气之中,时而有一两名大晔和皖金的士兵互杀着出现,又伴随着“噗嗤!”刀兵如体的声音淹没在大雾之中。

    战戟铁枪横七竖八的散步在周围战场,迷雾将五百人围在其中,仿佛某种无形的怪物,正隐于雾中将他们包裹,正准备将他们吞噬。

    董宣,张茶儿,刘谦,薛冉,齐乐毅等人,竟然是毫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击伤了栾铁衣。

    无数人谩骂者,叫唤着,冲迷雾怒吼着。

    从地上调息缓过气来的栾铁衣,咽下喉头苦涩的甜腥,脸上有些惊惶不定道,“符殷!”

    符殷。皖金军方培养出来的第一天玄境界修行天才。皖金国的未来将星!

    话音一落,迷雾之中,立即传来一个肆无忌惮的残忍声音,“哈,哈哈...就算我皖金退兵了,老子也能设计你们...栾铁衣,你大晔秋道院修行者,今日将逐一命丧于此!桀桀,人群里还有几个美丽的女孩啊...不急...等我杀了你们的男人,再来慢慢的操你们...让你们尝尝我皖金男人的利器!”

    尽管此时明知对方在出言搅乱己方心神,一众士兵学员学员,于此也忍不住勃然大怒。齐建霖放声臭骂,用他所会最难听的词汇招呼对方。

    董宣,张茶儿,薛冉众女,更是紧紧抿咬着嘴唇。盯着那些迷雾之内。

    “...绝不容你侮辱,出来跟我战啊!”受创的栾铁衣强压伤势,持其身旁之剑,朝迷雾挥出一道剑气。

    “哈,哈哈...你既然这么等着找死,这么等不及让我操你们的女人...那便成全你吧!”

    嗖!得一声极为尖利的声响传出。一道闪光转瞬及至。

    “咦!”栾铁衣口角裂血,手持剑加速再加速,然后在千钧一发的瞬间,一剑劈中胸前出现的一支以刁钻之势递进的长箭!

    碰!

    巨大的空气激爆声响起。箭矢碎裂。

    栾铁衣身体麻花般后甩飞出去。然后重重落地。又喷出一口鲜血。离他最近的董宣张茶儿两人立即上前抚其后背,为他输送调理真气。但心已经为这前所未见的强大对手,惶惶然沉了下去。

    “桀桀。那两个小婊子,不要做无谓的事了,否则哥哥真的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对你们两俩射出两支又长又大的箭啊...”

    “冲我来,来啊...”栾铁衣努力的要从地上挣扎而起。但可怕的箭矢声已经响起。

    噗噗!两位栾铁衣的师弟,身体顿时一折,像是飘飞的纸片一样陡然斜飞出去,然后在很远的地上,被巨大的箭矢,斜着穿钉在地!

    “痛快,真他妈痛快,杀你们大晔人,真是无比快乐的一件事啊...不要紧,你们会一个一个的死...下一个是谁?”

    一个人群中的女孩,顿时经不住这样的压力,突然哭了出来。

    一道死亡闪光,已经亮起。那名秋道院学员女子掩着脸,眼睛惊恐的睁大。

    “吒!”一道黑影,突然蹿出。那是齐建霖,手中一条黑铁重玄枪,后发先至,挑中这支直奔女孩面门而去的箭矢。

    啵!

    齐建霖震得口喷鲜血倒退,通身顿时狠狠砸倒在地!口中还兀自狂喝,“你有种朝我来...”

    “没想到,大晔还有这样的年轻将领,有这等眼力实力挡我一箭...既如此,留你不得啊...嘎嘎!”

    嗖!一道流星飞矢。刺破虚空,刺破雾气,激荡劲锐的风声。带着令数百人可怕的死亡气息,出现!

    “齐校尉!”

    “小主!”

    “不可有事!”

    在这最后关头,齐乐毅安插在齐建霖身旁的死士,终于起到了关键作用。数十位军士,顿时扑上前去,他们不知道流矢从何方来。他们也看不到这个位置修行者射出的夺命利箭。但是他们知道齐建霖在哪里,这就够了。

    数十人,分处各个方位,将齐建霖,挡在了身后。

    一个血洞,从第一个死士胸前洞开,然后豁开一切阻拦之物,穿透四名死士。抵达齐建霖脑门。

    那迷雾中的“桀桀”之声还回荡不灭。死士被破体洞穿,如水囊刺破的声响还令人头皮发寒的犹在耳边。

    一只布鞋,突然从天而降,踩在了那支袭杀四名死士仍然余势不减的长箭箭体之上。一道尘雾,从接触的瞬间荡开!

    如此精准。又那样的轻易。

    来者的黄边布鞋,轻而易举的将箭矢,重重踩在了地面!尘土瞬间撕荡而开。

    箭势已去。刚才的杀机,就这么被消减。

    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出现在齐建霖面前,背对着他的,高大老僧。

    老僧宣了一声佛号,“这箭是好箭,箭术也是极好的。但凡事太过...就容易损毁...”

    听到这个声音,看到这个老僧,无论是在场的人,还是迷雾中的那个人,都不免声音有些轻微的颤抖,他们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半藏大师!”

    “哈,哈哈...原来是你这个老秃驴,果然是回来了...既是如此,老子不奉陪了!”迷雾中的符殷,身体鬼魅般倒拔而起,朝着远处飞遁,声音还放肆远远传来,“今趟算你们大晔幸运!等着吧,到我回到皖金,翌日必亲率十万皖金铁骑,攻陷你大晔壁垒,坑杀你大晔劣民。你们所有的女人,都将是我皖金国男人的玩物!哈!”

    符殷狂笑倒飞,然而他的笑容在下一刻便僵硬了,因为他看到他飞遁的前路,雾气之中,出现一个黑影。越来越近,黑影现出原形,那是一个青年!

    “你找死!”符殷怒目一拳,全力轰去。

    下一刻,他眼前的青年,诡异一笑,竟然迎拳而上,身体只是轻轻一侧,就玄之又玄的避开他的拳头,单手探出,于半空猛然一把捏住他的脖颈!

    就那么将他离地悬空掐脖提在半空。

    “这就是皖金国的大将?心胸狠毒...嘴巴又如此之贱...真是...死不足惜!”青年摇摇头,就像是评价一头猪狗。

    手猛然捏紧挤紧!

    符殷的脸上极度惊恐和匪夷所思混杂的狰狞表情,在“喀喇!”一声中凝固定格。

    青年的手抬高,将他的身体像是没有重量般高举而起。

    然后脸朝下猛惯于地!

    碰!得一声震响。地面皲裂,四面八方的雾气。顿时被震波推开,消散。

    只留寥寥几缕轻烟。

    青年的身体伴随着雾气的荡开退散显现在众人面前。

    那声他手下之人掼地的震响,还鼓动耳膜绕于耳畔,在战场经久不息。

    正是杨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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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风起黄湖

    风没有停。战场的喧嚣依然喧嚣,乃至于那声震响还经久不绝,扩散,回荡。

    然而似乎这一切都从耳边呼啸一声被抛离远去。

    人们看着那个青年。

    他的青衫边角在战场上如墨汁入了清水,淡墨而舞。

    他宽阔的胸膛及三年历练后成长的身体,显得匀称而颀长。给人以说不出的洒逸味道。

    他在那里,他就在那里。

    看着此时战场上因为这番变故,不吭一声的每一个人,咧嘴洒然一笑。

    “呵,大家原来都在啊。”

    齐建霖还因为刚才可怕的一箭带给他的犹有余悸,因为自己面前老僧半藏大师的魁梧高大背影,而陷入对一切呐呐然的茫然之中。

    薛冉和刘谦两位侯府中人,迎着此时此刻出现的老僧和青年,似从绝望中看到了希望降临,那一声导致战场变故的巨大震响在刹那间令他们全身陡然一滞。

    倒在地上的栾铁衣口角带血,但脸上却露出了极欣慰的笑容,“半藏大师到了...终于不用屈辱而亡了么...”

    董宣和张茶儿才仿似从肺部中“呵!”出了一声,手捂住了嘴,说不出话来,眼中顿时一片湿红。

    杨泽松了手上已经毫无生命的躯体,拍拍手起身,摇摇头似乎自言自语,“杀人一向是我很不喜欢的事情,但有的时候,却极为痛快...不知道我是不是变态...”

    喧嚣依然远去,战场似过去和未来,一直都这样寂静。

    半藏大师一直觉得自己很抢眼,无论是在大晔修行界讲经论道的规模宏大。还是被朝廷文武百官簇拥的喧然敬仰...然而这一刻,有比他更抢眼的人,站在那一头。

    良久之后,看到那个青年自言自语。张茶儿最快反应过来,从下面用手肘捅了捅董宣的蛮腰,伸出一根玉葱之指,生怕落后了半步,首先宣誓主权一般,指向那个青年的方位,轻声道,“这个我看上了,你不要和我抢!”

    没羞没躁没脸没皮,虽然面红耳赤心跳加速。但在这种原则问题上,张茶儿从来不妥协。

    身后的数名紧随她们的秋道院师妹师姐,红着脸而极为不忿,“机会均等,人人都可以争,凭什么你如此粗蛮!”

    张茶儿转过身来,看着面前平日在学院虽有勾心斗角,但都彼此保持距离和几分尊重的师姐师妹,大有撕破脸皮的架势,“上林城里向来的规矩便是如此,先来后到。”

    “好大的口气,这是谁定的规矩?”一位师姐争锋相对寸步不让,“虽然你出身三公之家,但是入了秋道院,你我都是学员弟子,地位平等,休想用上林城的那一套来压我们...”

    “话这么说没错...但只要萱儿不和我争...还有谁比得过我张茶儿?”张茶儿嗅到了气氛不对,转头看向董宣。

    董宣双目泫然,然而神色却有一种近些年罕见的冰雪融霁。看着她春雪初晴的脸颊,张茶儿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绝不觉得,他好像一个人?”

    “你...不要玩这种套路好不好...你就等着那个遍体鳞伤的杨泽回来收拾他就好...你一直喜欢抢我的东西,如今长得这么熟悉亲和,却又这样优秀的人,真的是我中意的那一型...我不会放的!”

    ........

    薛冉和刘谦交换了一下目光,然后抑制不住微微震叹,道,“如果府上小弟还健在...如今也该是...这样的年龄吧...这位年轻高手,好强...仅仅是一击之间...那可是皖金军部的第一天才...我们是不是,眼花了...还有...为什么,他这么面熟...”

    罗裙黄衫的薛冉气质脱逸,淡淡摇头,“不光是眼花了...而且我们还迷糊了...杨泽...的确还健在啊...只是传闻他不是正在西边石头城么,要见面,也得战争结束后吧...咦...石头城...半藏大师...”

    然后两人陡然发亮的眼睛同时从半藏那处收回,齐刷刷朝那个青年望过去,“咦?”

    杨泽迎着呐呐然的众人,多少有些尴尬,挥挥手,“大家好。老薛,老刘,董宣,张茶儿...老齐,大家都在啊...”

    齐建霖听到自己吞口水的声音,“你认识...我们?”他目光还犹在地上如木偶般没有生命气息的符殷躯体上打转。

    “你小子在战场脑子被打傻了?”杨泽气骂道。

    齐建霖立即浑身肃然一振,涨红了脸道,“我是大晔黄湖守军,左将军王昭帅下,骠骑校尉齐建霖!不是你口中的“你小子”!请自重!”

    杨泽摆摆手,“呵,死小子摆什么谱,还骠骑校尉...我只知道你以前和我并称为“王都双废”...”

    无数人,伴随着齐建霖一起,齐刷刷后退一步。

    脸上是狠狠被惊吓到的表情。

    王都双废!上林城当年被无数人引为笑料谈资,就连王公世家教育自己子女也以他们为反面教材的王都双废。

    除了齐建霖之外,就只有另外一人啊...

    杨泽迎向所有人炽热的目光,他身后的私募雇佣兵大军,无数的黑影,从迷雾中忽隐乍现,而他的笑容如春雪初霁,“我是...杨泽啊。”

    ........

    ........

    “我操你大爷的!”齐建霖猛然扑上前去,伸出虎臂一把将他狠狠揽抱住。用力重重在他背上猛拍!“真是你,真是你!”

    “杨泽!”薛冉和刘谦面面相觑,然后颤抖着身体上前两步,却又深深的顿足。尽管也很想如齐建霖般拍着那个青年的后背痛哭一场,但心中的陌生感,让他们望而止步。

    杨泽就拖着扯着他不放的齐建霖上前,朝薛冉和刘谦展开了双手,“表哥...表姐...”刘谦含着热泪于杨泽重重相拥,薛冉偏着脑袋,靠在他厚实的肩膀上,陡然觉得心底都安宁下去了。所有的怯畏之意,都消失一空,记忆中的杨泽,就是这样的气味...

    秋道院的青年男女们在之后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张茶儿神情变得极为古怪复杂。董宣红着面颊,晶莹的眸子倒映着这一幕,一张脸如满山枫叶般艳丽妩媚。

    杨泽在1041年的这个秋天,正式回归了大晔。

    ........

    璀璨的黄湖壁垒。美丽的黄湖壁垒。终于迎来了战争的末尾。

    大晔守军内早得到了消息。解救了西线战场之危的半藏大师奇兵部队,终于开拨到了黄湖壁垒,在最后对皖金大军的反攻之中,及时起到了作用。

    开拨返回的奇兵部队早已经令黄湖壁垒的中军指挥大帐内一片沸腾。这可是对大晔而言,一支极为传奇的队伍。名声传到这里,对黄湖壁垒全体而言,都是一场凯旋到来的振奋!

    入了高大的黄湖壁垒,统帅全军的中军大帐就已经远远在望...刚解了石头城之围,随即便火速行军而至,及时参加了对皖金国最后决战的半藏大师奇兵部队,就这样在无数大晔军士的簇拥随同之下,从黄湖壁垒的巨大城门之下,进入这大晔不逊色任何军事堡垒的要塞。

    散漫的佣兵,各式各样的兵器,不似正规军的整齐步伐,然而常陆私募佣兵的身上,却带着某种历经无数战争,不鸣自溢的杀气。一种极为强悍的气势,笼罩在这众传奇军队身上。受到了入门内的剧烈欢呼。

    在队伍之前,半藏大师自然更加为人瞩目,杨泽紧随其后,指指点点,让人猜测不定。身后便是董宣,薛冉,齐建霖等人,以及秋道院的修行者们,人们的大胜回归。黄湖壁垒每一寸都洋溢着胜利的气息。

    中军大帐之前,隐隐看得到站了许多人。他们是黄湖壁垒指挥的总大脑。有大统帅王昭,蕲春侯,长乡侯,博望侯,秋道院在黄湖壁垒的副执掌大人,教习等等不少人。

    早有人上前迎接,“半藏大师!大晔黄湖壁垒大统帅王昭大将军前来相迎!”

    齐建霖大步上前,对大帐躬身一礼,“半藏大师,杨泽,以及常陆兵众一行带到!齐建霖部,幸不辱命!”

    高旷的声音回荡陡然寂静下来的壁垒万军之中。

    左将军王昭的声音才于此时此刻响起,“皖金大军退去!我黄湖壁垒全军,此番大获全胜。先是东线战场,再是西线战场,如今我们黄湖壁垒也不能趴软!大晔面对的最后一国犯境大军,终在我军奋力相击之下,落荒而逃,瓦解溃败!敌国亡我大晔之心不死,我大晔奋战不息之心不灭!翌日我们必能让外敌知晓,犯我大晔者,必十倍,百倍以报!大晔必胜!”

    “大晔必胜!”无数喧天的呼喊声!震天价而起。

    王昭激动得朝半藏大师快步而来。

    紧随他一旁的,除去诸侯大将,秋道院大人之外。便是有“狮心侯”之称的杨业蕲春侯府中族人。

    在之前的禀报中,听到“杨泽”这个名字,已经让他们躯体微微一震。

    此时中军大帐所有人,半藏大师佣兵部队。双方两拨人,伴随着相迎拉近,接近。

    一方是艰苦持久的作战。一方是辗转反侧的救援。最终在这一刻,汇合成交点。

    杨泽先清晰而后模糊的见到了。在人群的那一头。魁梧的老太爷,经历风霜仍有傲朗之气的父亲,以前讨厌自己,而现在则包扎着肩胛,一脸横肉颤抖振奋的二叔伯,蕲春侯府激动族人们。

    以及这之后的,齐建霖,薛冉,刘谦,董宣,张茶儿...

    很多很多,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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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是一粒卑微的尘埃,随时会被掸灭毁烬,湮没飘零。而人生却是一场盛大的修行,必将执着往上,奋斗不息。 这是英雄倍出的时代,而他们终将被征服,化作历史的尘埃。 写心中的玄幻故事。 P.S.这依旧是一个很嗨的奋斗史。 (本站郑重提醒: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切勿模仿。)灭尽尘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灭尽尘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灭尽尘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