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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奥尔良烤鲟鱼堡     灭尽尘埃txt下载     灭尽尘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三章 披星戴月盛唐,那年一鸣惊人!

    运河水道,两岸繁城绣锦。那些沿途靠着河岸的房舍此起彼伏,鳞次栉比。似要这样沿着河道延至肉眼不可及的远方。

    屋檐的灯火之下,或许给家中添置酱料的少年正在杂货铺老板面前讨价还价。而在距离他不远处的行人大多面带微笑的看着这一幕。仿佛想到自己的少年时的无忧无虑,结合现下为生活而奔波,仿佛与那名少年已然身处两个世界。

    在这些人来人往的街道两旁,有无数紧挨着河岸密布的酒肆。酒肆歌舞升平,上面有倚着楼栏杆的酒醉诗人,或者大腹便便的商者,亦或者不知何家溜出来的大户小姐锦衣公子们,都捧着酒碗,附庸风雅或者吟亢高歌,将楼下行人和杂铺少年,热腾的街边面馆食客,讨价还价的商市,一切尽收眼底,偶尔因为一两件市井趣事而微笑,似乎觉得这样居高临下望着别人的世界,品着美酒,也是一桩美事。

    而在他们观望楼下行人,街市热闹繁华之时,也不免会扭头视线穿过酒楼,落往外面的帝国河道上去。看着那些繁忙奔波在河道之上的楼船,游艇,福船,画舫,龙舟,看到那些奔驰的龙舟福船之上,迎风伫立着一两个器宇轩昂不凡的人物,就会引得四面八方不少议论,令人由衷生出一丝赞叹和向往之心。

    那些奔波水道上,只看船只的旗帜,就知道是来自帝国内的一些商团,贵爵势力,是这帝国中的有名有望之辈,他们大部分都是去往帝国盛京,去掀起普通人想象不到的风云。而这样的风云,却是距离普通人极远的事情,但的确又从方方面面,影响到芸芸众生的命运人生。只是大多数普通人都难以察觉而已。

    而那些在河道两岸楼宇间喝酒抒志的人们,尽管普通人的生活和他们隔着两个世界,但他们和那河道上奔驰向帝都的船只,又何尝不是两个世界。这里距离那里,距离了多远?不少人要奔波几十年,甚至几代人,或许才能进入到那样的世界中去,去真正做些什么,影响到他们眼前的世界,而这几乎是许多人一辈子都可望而不可企及之事。

    但此时的河道之上的各大商团门阀势力的楼船之上,人们却又何尝不是围圈而坐议论纷纷,或者争先恐后探头遥望那中央水道之上的寥寥几艘船只。

    别看中央水道之上,只有那区区几艘船只,甚至连岸边的繁荣灯火都纳不进去,只能披星戴月,静静行驶。

    但实际上,无论是水道两侧,还是那无数看上去气派豪奢的福船龙舟之上的各阀各贵爵商团帮会势力都明白,这几艘船只,才是真正的来头不小。至少在此条河道上的几条大型福船,都是帝都有名的一些大势力的所属,也没有人有资格行驶在中央水道之上。

    在中央水道,不仅意味着通行无碍,通过各个水道隘口和闸门不需要列队等候,更是无声代表着某种威严,属于帝国至高的威严。

    周围花团锦簇的不少画舫楼船,相比起那几条静静行驶的船只来,似乎也只是一团锦簇花环了,少了绷紧和存在于这个夜空的某种力量。

    他们和这几条船,也是两个世界!

    原本会没有任何交集,却令所有人都震惊的是,那后面行驶的一艘船只,竟然朝着前方的船队冲撞了上去!

    渔船或者河边游艇的冲撞,船夫们的厮打也时有发生,但除去当地的府衙或者爱看热闹的民众,没有人会对此感兴趣,也不会改变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物。

    但中央水道上的两只船队,发生这样的冲撞,那可就是足以震动无数方的事件!掀起的风浪,或许足以影响成千上万人的命运!甚至令世人侃谈不绝。

    而一瞬间,整个河道上面的各种丝竹,各楼船中的歌舞,喧哗起哄游乐声,都迅速消减下去,人们无不屏息等待事件的发展。

    随即听到那艘宝船之上的人高声亮明身份,对方居然是宋阀七公子之后,河道上那些船只中的哗然声才小下去,才沉默了,才释然。仿佛明白如此,也本应该如此。宋阀的船只从来没有屈居人后的道理,所以此刻那艘宋阀宝船迎头冲撞而上,这似乎并不给人以突兀匪夷所思之感,相反都觉得理所当然。

    但下一刻发生的变故,却让周边船只众星拱月伴行观摩的众人大吃一惊。

    宋阀的宝船,在和对方进行交涉之后,竟然缓缓行驶其后...甘居人下!

    什么时候,宋阀的船竟然能够甘居人下?这不免让无数人怀疑揣摩,甚至很多人怀疑那前面的船队,是其他帝国三大阀的重要人物。宋阀虽然在帝国四大门阀中排名第一,但毕竟四阀之间还是有辈分之分,说不得那前面船队是三大阀哪个在门阀中地位极高的人物,使得宋七公子的船只退让,便不足为奇了。

    人们这样想着,人们本也应该这么想着。帝国一直沿着某种稳定的维序运行着,比如那些高楼中风流人物被河岸水乡市井人们注视仰望的生活。比如这些河道上大阀座驾被两岸水乡民众们仰望的世界。再比如那些高高在上大人物,被人们仰望,被无数人向往的生活。这样不同的世界构成了帝国的稳定,而这样的稳定似乎也会这么一直持续下去,维持着这个帝国再正常不过的运作。

    但此时此刻,所有人,都看到了某种巨物冰山一角崩裂的场面。那令无数人倒抽一口冷气的场面。

    那艘代表着宋阀这个至高群体,此刻被人瞩目成焦点的宝船,突然发出一阵剧烈颤抖。

    这阵颤抖使得平静的水面产生一种牙酸的剧烈响动,立即打破了运河水道的宁静。

    “嘎啦!”,“噼啵!”

    船体底层强壮的龙骨承壳木呈现由内朝外不断扩展的皲裂,龙骨之下的整个承壳板都产生了类似竹子被劈断的可怕响声,无数的木料被某种锋锐大力切断崩解,这种崩解直接往上,摧破船体底压筋,以及舷压筋,就连水密隔舱都呈现无数细密的切线,然后朝着甲板上层掀飞!

    整个宝船从船底,呈现惨烈的轰破!

    甲板在夜空被切碎轰开,星光掩映之下,轰然巨响中透出的吒呼声中,数道人影在巨大的气浪和碎片组成的浪柱中被惨然高高抛起。

    宝船出现的这场爆炸顿时成了整个水区的焦点。

    前方的帝国宗室部护行船只之上,船员水手侍卫早已站满了后舱,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幕。

    清平王后的船只之上,看到宋阀宝船的爆炸,少年宗守和老酒师温荃,脸上都掠过一丝微仅可察的笑容,此幕还是不由得让他们心绪稍稍起伏,生出某种自豪感。

    褚卫,柏森,陶子义,韩雪四人也从船上惊动,矗立在夜空下,身影显得极为僵硬。面对对方船只甲板处冲天的碎浪,韩雪的眼眸茫末颤动,声音顿挫而震惊,“发生了...什么事啊!?”

    船尾的位置,宗室部李严冲开众侍卫,双手拍在栏杆之上,不敢相信的看着后方那艘宝船传来的爆炸。他的眼睛倒映着那漫天碎片,不断颤动,甚至生出一丝恐惧。帝国宝船的坚固无与伦比,光是船底承壳般都是由三层刚木板叠合而成,每一层刚木都堪挡炮弩。龙骨是横架结构,包括肋骨,脚梁,面梁等横向加固构件,且每个横面都由南海乌圆木对剖的圆背厚板加固纵向强度。接缝都由珍贵修行材料古乔树脂和皮、叶煎成强力胶状物捻缝。其中各道工序,涉及的制造精密而严谨,没有帝国宝船坊的强大资源,决计无法制造。

    这样一艘宝船,两军海上对垒之时,能够纵横战舰群中,出入如无船之境。就算是船弩重炮都拿它没有办法,是帝国尊贵的象征,是海上最坚固的堡垒,而如今却被某种巨大力量端了底,掀了头盖!

    看到这幕,李严眼中的恐惧越盛,回头高声大喝,“备战!全体备战!”

    他的指令是正确的,并没有因为对方是冲撞过他们的宋阀船只有此遭遇而幸灾乐祸,相反李严更可怕的认识到,兴许这股明显属于修行界的力量是冲着他们而来,宋阀宝船只是做了替罪羊!所以全船刀兵唰然出鞘,如临大敌,恐慌不已。

    此时水道之上的九九八十一条船只,都被这般由宋阀宝船为中心引发的变故震得人人自危。更远处的河岸水乡也是人头攒动,因为相距甚远,所以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多的都在奋力张望。

    而那些水道上的楼船龙舟之上,栏杆空旷处都聚满了人,惊骇的看着那艘惨然的宋阀船只,像是看到他们世界里光怪陆离的一幕。

    那里是帝国中央水道,是帝国威严象征。

    有什么人,竟然敢在那里,突袭一条帝国宋阀宝船!?

    **************

    冲天而上掀飞的气浪碎木之中,几条人影被巨力抛出,无比狼狈。那宋阀宋七公子嘴角带血,脚尖在一片横移的巨木上一点,横空掠过可怕的气浪柱,终于斜斜落往旁边的船楼制高点。

    刚好看到他的四位随从,一人被卷在气浪中吐血飞跌,一人被抛撞到了船楼之上,砸塌了一道船壁。他的护卫宋鲁衣衫崩缕,头发凌乱,极为狼狈跌跌撞撞落往气浪威力之外的甲板,显然受了些伤。

    而那修为最高的“赵老五”,则炮弹般飞退,砸断了一根副桅杆,去势不减的落在主桅杆的横架上,他黑白头发高细的头髻已经斜搭,身体灰袍多处破碎,脚定在桅杆之上,迅速结了个手印,压制下胸腔要喷出的一口血,眼睛里的震惊惧意毕露无遗,“黑鸦之阵!怎么可能!?”

    以他的修为,显然一眼看出了轰破他们宝船的变故来自本来是自身船只花费了大力气设下的【黑鸦之阵】,他第二句的震惊便是惊恐于这黑鸦之阵,怎么会反噬朝着自身船体释放,造成如此毁灭性的爆炸!但他更来不及细想,因为他此刻带着可怕和恐慌的目光,正落向那从气浪中随即蹿出,夷然无损的那道人影之上。

    看到这个人影,他心底涌现出一种狠怨和惧意。

    刚才那黑鸦之阵爆发,他就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也立即明白船底有人,但他没想到黑鸦之阵爆发之后,这道人影竟然借着那阵势威力的掩盖,朝他出手,否则黑鸦之阵虽然厉害,但他未必会受如此严峻的伤势。

    且对方隐匿船下,他们居然没能发现!?而对方在船底,竟然就能够判断出他的修为是众人中最高的,所以出手便是先朝他而来,这份心智胆识,令他回想起来,都不免有些发怵,身体手指因为某种本能而轻微的颤抖。

    无数碎木碎片纷纷扬扬从天而降,宝船船身所陷的水中,浮出无数的泡沫,船体中央,露出了一个狰狞的大洞,正在朝内汹涌灌水。在这样的场面之下,那道随后蹿出的黑影,在半空划了一道斜线,稳稳地落在了船体的高楼之上。

    现出真容。

    那宋阀宋七公子宋净,陡然发出裂肺般的失声,“竟然是你!”

    *************

    *************

    竟然是你?当然是我。

    看到面前这黑鸦之阵洞穿了宝船的可怕威力,造成的战果,杨泽也不免心有余悸。若是自己一个不查,若不是他身负塑灵师之力,面对黑鸦之阵的正面爆发,就足以让他险死还生!

    却也暗叫可惜。刚才他借着这黑鸦之阵爆发的威力,一蹿而上,目标锁死头顶隔舱之中那名叫做赵老五,众人中修为达到天玄上阶的高手。但战功并不显著,没有让对方当场身负重伤。

    他一击之间,用上的是经过他上古灵脉加持之后的大晔秋道院玄境高阶功法【伏魔破】。

    世间功法,最初级的是【气境】,指的是修为从气海境到存意境可以修行的功法。不去计较其中繁琐的划分规则,可以统一以“初”“中”“高”三级划分。而【玄境】功法,则指的是地玄境界和天玄境界的修行者可以修行的功法。也是有概括的初,中,高三级划分。再往上,就是道通境界以上修行者可以修行的【道境】功法,他的剑意,大致可以算上道境的初级功决,但他杨泽的意境,却是他来到帝国的底牌之一。

    不可轻易展露。

    以往在这之下,他最强的是【气境】级别的功法【藏雪刀劲】,经过他的不断改进,加上灵脉的加持之后,他的藏雪刀劲从最初的初级,已经被改进到了足以有【气境】高级的威力,足以堪比一般【玄境】中级的功法威力,所以以往他在地玄境界的时候,也可以和天玄境界的修行者一争长短。

    但面对越来越强大的敌人,如果他不想展露自己意境的压箱底底牌,藏雪刀劲的威力,便显得有些不足了。

    他需要更强的功法来面对。在大晔即将出使之前,秋道院长姜季民就曾每隔一两日给他带来一个古铜箱子。

    这个古铜箱子,所装的是秋道院的典藏。姜季民就是看中了杨泽在修行上面的领悟天分,交给他改进修阅。开玩笑,这个当年还是王都双废的少年,外出历练三年之后,回归大晔一鸣惊人的成为天玄境界的修行者,浑身底牌不断,成为大晔天监部执宰。姜季民若不是白痴,怎么都要利用好这一层关系。想方设法压榨杨泽的修行资源,为他们秋道院提供各种方便。

    以杨泽对功法独特领悟力的优势,他保持着一两日修阅一部秋道院功法典卷的速度,当然他帮助秋道院所修阅的,也仅限于【气境】这一级的功决。以他天玄境界的修为,加上对功法的解析能力,修阅【气境】这一级别的功法,自然是得心应手,帮助秋道院做了极大的改善。至少能令秋道院短期在天玄这个级别上取得巨大突破,所以院长姜济民如获至宝!

    但更高级别的【玄境】,受他目前境界和悟性所制,他则暂时还没有修阅改进的能力。然而这并不妨碍他阅读领悟。这之中,他便趁机修习了秋道院的一部压箱底的玄境中级功法【伏魔破】。

    【伏魔破】是大晔秋道院压箱底的功法,功法是各个宗派,修行界的核心竞争力,也可以说除去修为之外,决定力量的另一个重要因素。所以每个修行势力,一般而言都极为珍重的保存,拓本都是一次性的,学完就会损毁,而姜季民交给他观阅的,却是母本。

    杨泽修习这【伏魔破】,也是为了给他的常用功法【臧雪刀劲】更新换代。毕竟伏魔破是【玄境】中级功法,他修习入门过后,加上灵脉加持,便一跃达到了玄境高级的威力。

    刚才他对赵老五的一击,便是他初掌握的【伏魔破】发出的一击。在黑鸦之阵的威力和伏魔破一击之下,对方竟然没有重伤,还能全身而退,确实让杨泽对盛唐帝国的宋阀有了更高的估计!

    一个宋七公子身边的护卫,竟然就有这样的实力。虽然他不知道宋净在宋阀中是什么地位,不过既然是宋七公子,排名这么靠后,想必也不会是宋阀顶级存在。或许只是中层。

    而宋阀的高层顶级存在,又有多少强者?光是想想,就让杨泽对这庞然大物有股恐惧,而这股恐惧,便转化成某种面对强者的激动和亢奋,甚至让他通身热血微燃。

    那赵老五望着杨泽,手捂胸口,压住体内翻腾的伤势,眼底已经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伏魔破》!你是大晔秋道院的人!”

    **************

    不去管宋净和众人的震动目光,杨泽冷冷一笑,身体晃了晃,施展出小师尊传于自己用来应急的【白驹碎月步】,脚底板在地面“嚓!”然一声,他竟然斜着瞬息间朝半空桅杆上的赵老五飙射而去!

    既然判断对方是最危险一人,便不要给他们任何调整时机。

    白驹碎月步法岂是易与,杨泽在半空的身影似闲庭信步,看似极慢,却又如此高速,看得人目瞪口呆。

    此时周围水岸的无数楼船上张望的来自各大势力之人,则已然惊诧万分,“这功法竟然如此古怪,这种类似御空而行的能力,就是道通境界的修行者,也不可能具备啊!”

    “这并不是御空而行,而是一种前所未见的高速身法,却偏偏如此优雅,此人来头不小!”

    “突袭宋阀船只...追击宋阀高手...此人若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就一定是一个疯子...”

    “疯子啊...”

    杨泽似慢实快的展动优雅身法来到赵老五头侧半空,一拳击出。

    拳风在击出的瞬间,无数萦绕的气流以肉眼可见的方式形成真言符文状,符文气场切割得空气呲呲作响,环绕杨泽的拳头,这种秋道院收藏,流传至上古的功法,在杨泽的手上,展现了重现光环的威力!

    伏魔破!

    看到自己一言道破对方来头,对方竟然不受其惑,更不辩解给自己调息的时间机会,更施展古怪可怕的身法瞬间至前,赵老五眼底的惊惶一闪而过,随即被一种生死攸关如临大敌的冷静填满,身体四个气海的位置竟然都隐隐透亮,然后那四道灼亮气芒瞬间走到他右手,手化成刀,劈向杨泽那环绕右手的真言一拳。挥出他修为压榨到巅峰的一记手刀。

    蓬!

    得一股暗芒和亮芒接触的巨响炸开!像是夜空爆发了一道璀璨的火光。直让船帆和周围船只都在海面投下暗影!

    在这阵陡然亮起的灼光之下,劲气激爆声炸响。杨泽打着旋回落向船楼之上,虽立足船上,但体内气息竟然一时阻塞,暗暗潮涌翻腾,颇有些难受。暗暗心凛此人果然是众人中最强一人,本身受伤,却还有如此爆发力。

    而那赵老五,在视野中,如一道黑箭般在劲气爆发的中心射出,撞下楼船,直接撞碎了坚固的船体甲板,在甲板上犁出一道碎木茬狰狞的长痕,才满头是血,狼狈至极的勉强立起。他身处宋阀,虽是护卫,但声望地位已是极高,平日就是帝都皇城之中,都有个“赵老五”,“赵老爷”的名气,此时面对这名青年,却处处被压着打受制于人,那股心中憋气固然极甚,但也比不上他此刻对对方修为的忌惮甚深!

    修行者,向来是崇尚力量为尊的。拥有这样的力量,即便那只是一个比他年轻太多的青年,也是可怕的一个存在!

    面对已经是一片震惊的宋阀楼船诸人,杨泽在楼船之上,身影凛凛,居高临下看着狼狈不堪的赵老五,此时才毫不留情的冷哼出声,“...就这点本事,也敢攀比我大晔国师谷良极?原来你们就这么大言不惭,信口雌黄,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此时周围水道上的那不少楼船之上,人群立即哄然一片。

    “他是大晔!大晔的人!”

    “大晔的人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么?敢在我帝国中如此撒野!?”有些盛唐扎根的本土帝国人,尽管或许对宋阀不太有好感,但也不待见这种外来人士介入帝国的事情。

    “大晔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修行者了?”

    “不得了啊...大晔,宋阀...大晔国难道要逆天?”

    在这种四方水道四起的哄闹声中,杨泽转向那宋净。看到对方眼底忌惮和不断闪动的神色,杨泽闪过一丝狡猾的神色,这种神色令宋净幡然顿悟,心中一阵苦悔,几欲开口而呼,但为时已晚。

    这狡黠的神色一闪而过,杨泽立即换上那副冷笑,高声而喝,声如滚雷发散掠过水面,传到周围每一艘众星伴月的楼船之上,“船只之上,乃是我大晔清平王后,此番去往帝国面圣的三公主!你等何人,竟然敢如此逾礼冲撞!我有护送清平王后之责!绝不姑息尔等任何欲行不轨之为!让我看看你们有何本事!”

    话语一出。宋净脸色就一片苍白,眼底泛白望着杨泽,知道对方早伏在船底探听他们说话,他之前以纨绔子弟之行,冲突试探出了王后船驾,此时对方却因此将计就计,要来惩罚自己的纨绔逾礼。瞬间就真正将他宋净打为纨绔一列,今日之后说出去,对方也占着道理!更可以因此达成他某种目的,具体什么目地,这电光火石之间,宋净一时难以想象,更想不到对方如此这般行径目的何在。

    但已经来不及让他多想,话音一落,杨泽已经闪电般朝他飞射袭来,宋净修为在天玄中阶,看到赵老五都如此狼狈,此时哪还敢怠慢,双拳一阵气机攒动,来自宋阀的高级功法挥出。和杨泽硬生生猛然碰撞!

    杨泽双手莲花般展开,卸开宋净双拳,然后其中一只手瞬间握拳,在绝无可能之间穿过他引以为傲的宋阀真劲,砸在他的脸上。嘭!宋净在巨大的冲击力下飞跌而去。围绕杨泽的对方余劲,环绕他身体一周,然后被他猛然震散!

    “宋七公子!”

    “公子!”

    “宋净!”

    惊呼之声,伴随着宋净撞在船壁之上身体塌陷而入。响彻四周。

    整个水面,在这一刻陷入绝对的寂静之中。

    那些楼船,福船,龙舟之上,众人看到眼前震撼的一幕,在听到那个青年出手前的那一番话,面面相觑,随即那些声浪,轰然四起于水岸。

    “他说什么...”

    “清平王后?”

    “帝国三公主!大晔的人...护送帝国三公主...回来了!?”

    “是当年的那位...盛唐公主吗?”一些人乍闻如此突变惊骇之信息。一些是震撼,一些是惊呆,一些则因为内心对盛唐的某种情绪,从而渗出热泪。当年的帝国三公主,那位皇帝最爱的女儿,远离盛唐,嫁入大晔...成就了一段传奇。至今帝国还有很多地界,都有为纪念她记住她而修建的雕塑和祠堂,雕塑之上那位公主翩然若仙,追逐自己的幸福而去,埋葬在盛唐人的心底,令人热泪盈眶。

    如今,她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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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旅游回来了。有很多心得,有些想法,有些感悟。

    恢复更新。希望兄弟们来点票,让我有点信心。

第十四章 此去盛京皆轰然

    她是传奇,是的。她就是当年的一个传奇。

    那些伫立在帝国为她竖起的雕塑和祠堂之中,无一不是用最精妙的雕刻笔法,勾勒出一个妙曼异常的女子。那个女子是盛唐女人们膜拜的偶像,是某种自由追求的象征。这种追求一直存乎于盛唐人心怀之中,虽不能至,但必心向往之。

    历代所有的帝国公主,无不是这个帝国中最受羡慕崇敬的女人。但有的时候,也同样是最值得同情的一群人。公主绝不会为地位和尊贵所烦扰,坐拥庞大帝国的拥戴,但往往因此失去了作为自身的自由。

    帝国的强大,强大到不需要外结藩王,而以公主下嫁笼络藩王人心,这等事情,向来都会被帝国视为耻辱,帝国千年伫立,过去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未来也决计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任何一个足够强大的帝国,都不会如此做。所以大部分的公主,是幸福的,也是不自由的。只能在人们的拥戴下,过着被安排的人生。

    锦衣玉食,到了年龄的时候,便招揽一位皇亲驸马,然后便同样在万众瞩目下大婚。

    这就是公主的一生。这也就是她们的命运。但唯有一个人。改变了这样延续千年既定不变的某种命轮。

    她就是敢于因为挚爱而离开帝国强大羽翼庇护,敢于远离帝国光环之尊崇,只为追寻心中真正自由的帝国三公主!对大多数的盛唐帝国人眼睛里看起来,这已经不是单纯为至爱放弃尊贵身份这么简单。而是代表着盛唐人独特千年以来追寻的某种放旷不羁的自由。

    所以当年希望她离开帝国的人们,也没有想到过,她的离开,会在帝国造成那么大的震动和竖立那么崇高的威望。根植这帝国之中。

    实际上这个公主不如帝国人想象中的那般美貌,没有画卷上那样仙葩。

    她只是疏眉清目,看上去温和谦逊,容貌普普通通而已。甚至若不提她的身份,只是放在人群里,就只像是一个风韵少妇,甚至有些像独立支撑生活却又韵致不减的寡妇。当然这只是杨泽的看法。

    而在此时,这帝国水道之中无数船只传来的喧杂哄动之声,却已经见到了这个女子所给盛唐留下的不凡之处。

    宗室部李严握着栏杆,望着那后面宋阀船只上的杨泽,看着四周轰然喧沸的帝国水路。虽对此事超出他掌握大是恼悔,但望着对方船只上的那个青年,却也是满脸的惊疑之色。

    看到此幕,就是连护送的几条船只上的护卫武士们,也是情绪极为激动,大声叫好。他们之前还警惕戒备于宋阀宝船遭袭,但此时却听到杨泽的说法,加之之前对宋阀船只蛮横横冲直撞的怨气,此时才不管宋阀之威,只看到杨泽大显身手,高声叫好!更体现出盛唐武士悍勇直率的性格。

    而此时四名阑苍修行者之一的韩雪,却是下意识将目光移到宗守和温荃两人身上,看到两人神态轻松,似并不为杨泽安危担忧的油然神态,这让她神情微微一震。这才明白实际上至始至终,大晔方面真正的底牌却是这个她之前根本就没正视过的青年。

    而旁边的褚卫等人,脸上也是一阵火辣辣的感觉,四人之前在大晔人中,尽管没有国户偏见,但因为四人都来自帝国最强大的阑苍修行院,又加上大显身手在那场暗杀中救下了清平王后,不免有些自傲自信,结果看到眼下局面,才顿悟大晔方面竟然一直在隐藏实力。无论他们是否骄傲,只看此时杨泽这番突破宋阀船只,大战宋阀几位高手,他们四人自忖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办得到,更别提还杨泽这般深陷敌船却又应付自若。想到前段时间在别人面前的那番吹嘘,脸皮不免在夜风中微微发烫。

    陶子义捏着竹简的手因用力而发白,终朝宗守望去,似停顿的极长的时间,实则只是短短的刹那,“杨兄,是来自大晔秋道院?”

    宗守拨浪鼓般摇头,“不是,杨大哥一身本事,都是在三年外出历练所得!”

    陶子义沉默不语,实则眼瞳直视船面隐有惊色。看杨泽出手战斗之方式,绝不拘泥形式,拥有丰富的实战经验,果然不是刻板的修行之地所能修出来的临敌应战之法。只是...杨泽外出三年历练便有此成果...那么又置他这个帝国天玄下阶境界的第一人于何处!?

    柏森则惊呼道,“如此一来,岂不是人人都知道我们护送王后返京?这是本该隐蔽的一件事...我们岂非从此刻开始,将置身于危险之中了!”

    一直未曾言语的老酒师温荃披着的一件长袍袍袖卷舞,他素白的胡须以下,咧嘴微笑,“我的看法和你恰恰相反,兴许从今日开始,我们就可高枕无忧,在帝国的瞩目之下,安然无恙的进入盛京城了!...因为若有人蠢到在整个帝国的注目下暗杀清平王后,那么也就无异于和盛唐为敌!我们从暗转明,反倒逼得那些暗处的人,无计可施,因为任何的变故,或许就将引来帝国的强力反应。恐怕没有任何人和势力可以承担...这样的情形,我之前也设想过,但终究没有胆略去施行...”

    “但杨泽不一样...老侯爷啊,在这盛唐,你的子孙就如同你当年一样,并没有给你丢脸!”温荃远望杨泽身影,一股自豪油然神色显露于外,“我只有这样的想法,但从未敢去实施,也没想过这样去实施。但他却有此勇此胆做到了。真的是...不服老不行了。”

    “你的意思是...这或许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柏森怔住,头缓缓望着那艘在水道上之前无比神气现在却异常惨然的宋阀宝船,“这么说来...宋阀的船只,是自己撞上来了?”

    韩雪,褚卫,陶子义等人沉默不语。他们不是没想过从暗转明的计划。但这仅仅也就是一闪而过的念头罢了,甚至都不敢去深想。因为他们要担负的风险太大,实施的难度也极大。光是放消息出去,便很难造成眼下这种轰动性影响力极大的局面,而这个过程清平王后一旦有失,便是难以承担的责任。若是借着宋阀船只去成就此事,不要说去做,基本上没有人敢朝这个方面去想。这等惊世骇俗的举动,岂是正常人敢想敢做的事情?

    众人此时集体看着那艘宋阀宝船,整体只掠过一个想法,那就是这宋阀宝船,实在是太可怜了!正在无法发挥的时刻,自己撞上门来,等到撞上门来的时候,才明白他们面对的是整个帝国,这个哑巴亏,是怎么都得打碎了牙朝肚子里吞!别说是给你的船砸一个窟窿,就是将这宋阀的船拆个七零八落,也是你等自己咎由自取!

    众人朝着那宋阀宝船剌剌作响旗帜间伫立的青年望去,一时都有些哭笑不得。就是堂堂大晔的国师,在盛唐帝国的宋阀面前,那也只是一个小人物,甚至能够上座看茶,都已经很给你大晔的面子了。

    但是眼前的那个看似微不足道的大晔青年,此刻面对人家宋阀的一干人等,船给你砸个洞,大帽子再一扣让你喊冤都没处去,也实在是太欺负人了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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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国三公主...果然是啊...”宋净被众人扶着,此时也不顾脸上额前的青肿,比起这个,尽管早有预料,但听得杨泽亲口宣认,仍然让他内心无比之震动。

    “清平王后!?”听得此话,那些气极反笑,等待着要将此冲突宋阀之人千刀万剐的船上诸人,此时也都人人露出了惊惶之色,显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那赵老五等人立即亦明白过来,他们这次,是真的一着不慎,踢到铁板上了,此亏是必吃,问题是如何将影响降低到最小。

    相比起此时船上众人的震惊,更让宋净震动的是,对方怎么就这般公然将此事宣扬开去?

    这一瞬间,宋净脑袋猛然一通顿悟,立即把握到了什么!

    同时心底立即一阵懊悔。

    对方这是拿他们树立威信,敲山震虎!他们这艘船,是自己撞上了陷阱!

    宣告清平王后回归的消息,不光能够让王后更加的安全,更能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最大限度的掀起王后此行的声势,这股声势,就是达成大晔人目的的最大助力!可笑的是自己自忖试探,却被对方拿捏到了口实,成为了铺路的垫脚石。

    宋净嘴角,掠过一丝苦笑,相比起此时脸上青肿的痛楚,更让他感觉荒谬的是自己的行为给了对方可趁之机!

    而电光火石间,他又深入联想到了些什么,嘴角竟然浮现出笑容,脸上的晦暗恼恨也一扫而光,挡开身边众人的搀扶,竟然朝着杨泽前去。

    众人见他此番危险举动,就连赵老五等负伤之护卫,也拼得吃下一粒丹丸,压制下伤势,同时暗暗擎着自己的杀手锏,一副要拼命的架势,纷纷挡在了他的身前。

    “小主且退!”

    “小主请退走,这里交给我们了!”

    面对几位高手的围护,宋净顿时睁目怒叱,“都给我让开!”

    这话震得护卫的几位高手面面相觑,惊疑不定,却又不得不应声而退,但目光却无比危险戒备的望着杨泽。

    宋净来到杨泽居高处以下,出乎意料的,竟然是双手抱拳,深深躬身一礼。

    这番举动,引得四面八方那些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船只中各方势力的人们,也忍不住哗然一片!

    “原来如此!竟然是帝国三公主驾临!我宋净还居然冲撞冒犯天颜,当真是有眼无珠!”他在宋阀地位也算很高,绝没有低头的时刻,此番话,却是有史以来对自己极重的了。直看得赵老五等宋阀护卫者,人人不忍得撇开头去,仿佛遭受了奇耻大辱。他们也念想着,就是帝国三公主,冲撞了,自己的船只也被砸了,他们可以退步让步,却绝无此低头自恚的道理!宋阀的人,除去那位帝国皇帝之外...就是面对当今皇室成员,也不见得低人一等!相反那些皇室中人,还恨不得要将他们拉拢获得宋阀之助力。

    “今日之事,是我宋七的过失,公主殿下有任何责罚,宋七也甘愿承担,并恳求降下惩戒!加之还望杜绝此类事件发生,希望三公主殿下恩准我宋阀派人,一同为殿下护行!以稍谢今日之罪!”

    这话说得极为漂亮,甚至令周围水道的无数船只众人,也纷纷点头暗许,评价这宋七公子虽然鲁莽纨绔,但事后危机补救做得也相当之好。冲突之前是不知乃是三公主座驾,冲突之后便立即拉上宋阀补救,甚至更借此为宋阀争得威望。若三公主恩准,倒也是因祸得福。

    更重要的是,宋净自己一念之间,由此顿悟...清平王后并没有和相国大人站在同一条战线之上。否则王后返回盛唐,一路都是相国的人打理,极为低调,显然是要让王后成为他相国的一副好牌。而这一刻杨泽公然打破这种局面,令王后之事路人皆知,和相国的做法背道相驰,由此可见,清平王后正是不堪相国所欺,是以做出这样的反击。

    如此一来,他们宋阀若还不借此机会,靠拢清平王后,争取将这个当年的帝国三公主拉到自己一边来,就真的是太愚蠢了!

    杨泽看着这宋净的前后转变,先是愣了愣,随即也不由得对他生出一丝欣赏之色,此人可伸可屈,且处事反应机敏大气。由此可见,宋阀之所以是盛唐第一的豪阀。其内人才辈出,高手如云。又岂是易与!可见这趟帝国之行,挑战重重。

    所有挡在面前的挑战,老子一力铲平。杨泽心中撇撇嘴。微微一笑,轻轻点头,“你们既是认识到自身的不对,那便如此了罢,不过王后是否宽恕,以及采纳你等的建议,还要待我回去禀报才知。”

    知他亦并无一竿子打死,锁死宋阀对王后伸出的好意之手,宋净再次证实了自己的推测,心中不免松了一口气。深深的看了杨泽一眼,“既如此,那就拜托阁下传达来自三公主对在下的降罪惩戒懿旨了!”

    宋净处置得当,加之宋阀几位高手仍有底牌,再打下去,面对宋阀雄厚的积累,保不定有些保命的灵宝手段还未使出,那样杨泽想要不露底牌,便极有可能办不到了。

    既然皆大欢喜,看着那水道上无数船只的轰动,他知道今日之后,王后此行的消息将会轰轰烈烈传遍帝国。

    杨泽再不停留,身影一闪,踩在那些散落河水的木板碎片之上,特地找了几块大型的木板,既能保证稳稳托住他的身体,又能让他显得如降临般潇洒自如,几个起落,杨泽跃回自家的船上。迎来的是甲板之上护卫武士们的哄然观迎,像是欢迎英雄的归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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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那不可预知之深渊

    帝国金鳞水道之上,河水在夜空下如墨沉静,如同一场大幕已经悄然拉开,无形的席卷影响到每一个人。

    水道之上,众多楼船透出来的灯光,在夜色下合成暖黄的色调,铺泄在水路之上,斑驳阡陌。

    中央的那艘宋阀宝船尚未完全沉底,几个小型密闭舱使得船只下沉速度较慢,使得上面的人有时间来等待接援。好在很快的时间里面,就已经有打着宋阀旗帜的船只星驰火急的驰援而至,接去了在舢板上等待救援的那位青年和身边护卫,以及船只上的船员们。

    看到那个青年上了宋阀驰援的船,周围不少属于各个势力派系的船只,实际之前就已经蠢蠢欲动的想上前接应,不过不知道是对那艘将沉船只之上宋阀旗帜的某种敬而远之,亦或者是对眼前局势不明了的忌惮,所以最终他们即便想和宋阀搭上线,却最终慎重到没有进行这样的举动。任由得宋七公子的舢板在河水上上起下沉,漂浮不定。

    很多时候,盲目和宋阀这样的帝国豪阀搭上线,或许带来的不是对自身的益处,甚至还可能成为那个巨佬手中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和随时可被摧毁的炮灰。

    这些来自帝国各个派系势力的船只们,他们在宋阀这个庞然大物面前,似乎很大程度上也没有资格让那个巨人看在眼里重视。这是历来现实无比的问题,想要获得对方重视,便需要有相应的实力,若无实力,只怕最终也会引火烧身。

    上了附近最快赶到接应的宋阀船只。宋净一行人也不顾湿漉狼狈的仪态,自行打坐调息。那驰援的宋阀领头人情绪极为凝重,想来这件事已经以极快的渠道传往宋阀内部去,所以事情才会显得严峻。

    损失一条宝船虽然不至于让宋阀肉疼,只是宋阀最近这几十年中,却从来没有吃过如此之亏,所以安逸得太过久了,还头一次遭遇威望被如此挑战之事。使得宋阀庞大的内部,也不由得对此事急遽关注起来。

    “三公主的船只已经过了嘉誉峡,也婉拒了我们宋阀派船护送的安排。”前方的人登上船来,带来了最新消息。

    “让我们的船回来吧。”宋净睁开眼睛,点了点头,“三公主固然不是和相国同一条线,但此时也绝不至于和我宋阀如此亲近,此举倒也是意料之中。不过今天对我宋阀而言,可是一件好消息啊。”

    随即他望向先后从调息中回复过来的赵老五,宋鲁几位高手,微微皱眉,“那个青年...赵老,依你之见,对方修为到底在什么层次?”

    赵老五盘坐在地,他垂下的发髻还有些湿漉漉的狼狈,沉吟片刻,仰头道,“此子有些古怪,和他交手之前,我能感觉他的体内气机,确实在我之下,然而交手之时,面对我天玄上的修为,亦不落下风。既如此,他的真实修为,实在是让人猜测不透!”

    天玄中阶五品的宋鲁惊讶道,“赵老乃是天玄上二品修为,竟然也看不透对方?难道此子当真如此高深莫测?只可惜赵老五你先被黑鸦之阵所创,否则保持巅峰状态,兴许能够测出对方深浅。”

    那叫做赵老五的宋阀高手眼睛微微一眯,道,“修为高低并非代表着战斗真实水平,此子虽然修为难以揣测在哪一个级数,但观其出手,不拘泥一格,大有天马行空之势。作战方式古怪且万变,对我们每一个人的战斗心态都把握细微,这是拥有极为丰厚的战斗经验。显然此子成长到如此地步,经历了极为苛刻的磨练。讲究的是杀人的技巧,而不是修行战斗的技巧,显然比一般的天玄境修行者,还要更加的危险!”

    众人微微凛然,赵老五如此的一番话,已经可以给此子在宋阀高层送报的评价中,添上一些浓墨重彩了。

    大部分的修行者,包括哪些阑苍修行院的修行者。无不是娇贵的,被宗派供养,被帝国着重,有帝国提供的灵丹妙药作为支撑,尽管每年有实修,但那更像是在重重的保护下的一场放牧。

    又有谁真正经历过无数的生死之局,然后从中领悟到修行之真意,还能安然无恙的幸存下来继续进步?所以光是一战之间,宋阀众高手便能体会到那个大晔青年从无数磨练中留存下来的气魄。感受得到这种真正经历过死亡和危机所铸就的某种魄力。

    这是大部分那些帝国贵阀的所谓高手们根本不具备的东西。是人从生死之间才能领悟的气势。

    星夜如晦,距离这场轰动帝国的序幕拉开不过数个时辰。从水道宝船废墟中探查而归的宋阀调查者们离开废墟登上船只。带来的是另一个更加震撼这个夜空的消息,“黑鸦符阵反噬宝船,这是从来不会出现的差池,经过复原调查,这黑鸦阵,极有可能被人所篡改,调整了符文的结构,从而使得黑鸦阵触发之后,是朝着船内....”

    这个消息传出,众人脸色已经极为难看。他们之前虽有惊疑,但仍然没有此时真正得出确切结论这般让人震动。

    “怎么可能!我宋阀黑鸦阵闻名修行界,至今为止,就算是西陀殿的经卷,对黑鸦阵也只有描绘,并无确切的结构详注。此乃我宋阀高等符阵,绝不可外泄,你的意思是有人掌握了我黑鸦阵的结构,从而在原有的阵纹上改变了符阵释放方式?”那个率先至此的宋阀中人惊疑道。

    “虽然我不知道这种荒谬的事是如何办到的,但这是前所未闻的事情...”那名负责调查的符咒师沉默,眼底的震惊异动尚未褪去,“掌握符文结构符理,这还不足以让人觉得可怕,因为这是可以办到的事情...但符文阵法必一次成形,这是符术的三大真义万古不变的定理之一。所有的符师们,所制作的符文必一次成形。任何在这之后对符文的修改篡动都会导致符文的彻底失效,这是千万年不变的真理,天下间就算是那些传说中的符术大宗师,哪怕是符术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化万物于自然之境界,也绝不可以违背!”

    “符写真义,符画真理,符道自然。符术代表着世间的真理,只有正确的符文才会合天道,授天意得以运作。天理不可篡改,所以符术实则是天赐的圣物,自古以来,人们只有接受天所化的神给予赐予的符道,掌握它,让其为自身谋福利的权力,而没有任何篡动改变的权力。”

    “符文必循天理而运作,这是正途。然而这种可以篡改天命的方式...我实在找不到任何的言语可以描述...”

    面对惊色不定的赵老五,宋鲁等人。宋净神色微滞,随后朝那名符文师道,“是不可以描述...还是不敢描述?”

    那名符文师脸上的惊色终于掩饰不住,身体都有些因为恐惧而些微的颤抖,“即便最古老的符书,也不敢对这种情况多做详解。但我知道天道不可逆,而一旦逆改,这便是...天命的另一端,那不可预知的黑暗深渊...”

    宋净面色苍白,喝道,“说!”

    那名符文师双肩微颤,终于在极为逼仄之时,从牙缝里挤出一个讳忌莫深,却足以令在场众人背心脊髓立即寒意攒脑的一个字。

    “魔!”

    ***************

    原来如此!

    当然如此!

    船只之上的众人,兀自沉默震惊不已。他们望着繁星如晦之夜空,那些密布的繁星之间,那些遥远极墨黑之处。仿佛有世界中一直埋葬的极可怕一处,将露一角的恐惧。他们在恐惧,世人在恐惧。

    宋阀宋七公子宋净呆呆默然片刻,喃喃自语,“当年的那件事...揭开了这片大地最可怕最隐秘的一角...但尚似乎还能遮住那片黑幕。而如今...这世界遮不住的那深渊,似乎终于重现于世,重现端倪了么...”

    随即他立即道,“今日此事,除我们这里的人之外...”宋净一点一点扫向在场几个人,仿佛从嗓子最低处透出来的声音,一字一句道,“绝不容再有任何其他的人知道...否则...后果,自负。”

    在场的众人都陷入极长时间极为大段的沉默之中。

    为某种事实而陷入一种持久冗长的震撼,及内心深处不可预知的恐惧之中。

    星空依然壮丽...但却看不见光了。

    ***************

    ***************

    “那是什么样的功法武学!竟然连宋阀那名极高强的老者都难以匹敌!”船只行过帝国嘉誉峡,这艘注定去往盛唐掀起巨大波澜的船队一路再没有任何阻碍,面对着峡间两岸青山不断朝后掠去,褚卫等人对杨泽的好奇心已经达到了极致。

    同时明白他们俨然完全看走了眼,也难以想象大晔竟然出了这样的青年修行者。不过修行界向来崇尚强者。强者可以无视年龄,而让人生出崇敬景仰之心。在哪里都能获得极高的尊重。之前褚卫等四人对宗守和温荃的尊重便来源于此。

    他们本因为两人对大晔修行水平的看法稍提高了一些,但总有些盛唐人居高临下的偏见和傲慢,对杨泽便无意却有形的展露了出来。但此时此刻,他们便再也无法怀疑所看到的一切。

    宋阀船只上那宋七公子身边的高手,可以说实力并不在他们护送的这条船实力之下。那个宋七公子虽然修为是天玄下,但通身都有宋阀的秘宝加持,实力就是对比天玄中阶的高手,也不遑多让,就是宋七,他们四人可以和其对抗的,只怕也只有陶子义和韩雪两人。

    而这样一个人,却被杨泽一拳砸在脸上。极为狼狈的跌退!可见高下立判。

    至于对方中修为最强的老者,在杨泽那环绕真言的一拳压制落于下风,是谁都看在眼底,尽管其中有杨泽挟阵法偷袭使其先行负伤的因素,但这些旁人哪能知道。所以表面这一战,就足以轰然。

    令四人对他的印象完全大改,甚至可以说简直让人震惊。

    “我保证杨兄的名气,将比我们的快船更快的传到盛京城里。宋阀那个老者名为赵老五,乃是帝国天玄上阶修为有数的高手。”陶子义持简微笑,对杨泽此时已经更多了一层改观敬色,以及心中的某种不甘其下的嫉意,还有他们几人的结交之心,“杨兄今日显露身手,倒真是让我们吃了一惊。”

    四人中话最多的柏森迫不及待道,“岂止是大吃一惊,以杨兄出自大晔的背景,加上年龄,如此身手,只怕此去帝都,将会引起一阵轰动了!”此言说出柏森便知有失,甚至陶子义,褚卫两人都带着怪责之意赶忙瞥了他一下。

    此言岂非名言了盛唐人看不起大晔区区一小国,更包括了之前他们的心境亦是如此,之前根本没有将大晔放在眼底,自然也不会更多在意着重他们大晔的人,最初彼此的有说有笑和亲近,也不过出于基本礼节而已。

    杨泽倒是并不在意的样子,看出三人此时是真心有结交之心,洒然一笑算是揭过。到是让三人暗中松了一口气。

    淡淡香风袭来,众人身后传来脚步声,几人侧开身望去,便看到短发但俊美,通身修长却绷紧而矫健的韩雪,在船只周围不少将目光聚集他们此处的众护卫船员瞩目中径直来到杨泽面前。

    望着眼睛那同样有些似笑非笑的眼睛,韩雪一时有些心慌。自初见的时候,他就曾这么盯着自己看。阑苍修行院也有很多人曾这么盯着她看,但后来证明所有对她垂涎不怀好意的男人下场都绝不好看。所以韩雪一度认为这大晔的乡巴佬也是这种大胆包天的人物。相比起来,那宋阀的七公子宋净,无论是身份还是教养谈吐,甚至身形气魄修为,若说没有让她这样的女孩心湖有所打动,那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再看向宋净的时候,神情明显和大部分围拱她身边的男人都有很大区别。

    和杨泽相比起来,似乎就是一个乡巴佬和帝国宋阀贵族的差别。

    而如今所发生的事,却令人眼前彻底颠覆。

    带来的震动,可想而知。

    韩雪突然发现自己看不透眼前的这个大晔青年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了,只是刚才他在宋阀船上的那番夷然无惧伫立的气魄和身姿,就让人不免难以抑制心脏怦然,就连他之前看着自己的眼神,想起来也不那么让人讨厌了。

    看到韩雪来到自己面前眼神略微迷离的神色,杨泽暗骂自己偏惹多事,这女孩千万别看上自己了,他此来盛唐,可没有多余神思陷入这种变数中去,当下回复几分浪子不羁的神色,直视韩雪棕瞳眼眸。

    韩雪被他灼灼目光所迫,竟是有些受不住。杨泽趁机咧嘴粗鄙一笑,七八分乡巴佬的样子,“之前跟你说过我能战胜东正教门法王,如今知道厉害了吧!怎么...看上老子了?那敢情好,盛唐女孩子漂亮啊,我大晔都极少见这么细皮嫩肉的!要有这么一个在身边,三生有幸!”

    杨泽这家伙当然要什么扮相有什么扮相,粗鄙放浪本是他本性之一。

    而韩雪哪受得了他此番话语,当即脸色顿时一片羞红,恼怒中不免有些疑惑,刚才被他颠覆的印象如今再度重归恶劣粗鄙中去,不免有些弄不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神色已恚怒起来,“大晔的人都是这么没教养么!还以为你有什么不同呢。”

    “我有不同之处吗?嘿,原来小姐对我印象大有改观了?这岂非说我极有机会抱得美人归?”

    听着此言的褚卫等人都心下摇头,暗想这杨泽定然是对之前韩雪对他的看低不爽在先,所以此刻才这番说话针对。岂不知韩雪好不容易对他转变的印象,只怕又要崩溃了。

    果不其然,韩雪已然色变,神色转冷斥道,“修行而不修心,修力而不修德。不过尔尔!不知道你盲目的自信来自何处?不过...你还没有能令本小姐着意的资格!”

    说完转身而去。看着她的背影。众人对杨泽不免露出苦笑之色。心想这杨兄虽然修为极高,不过果然来自大晔小国,当真没有胸襟肚量,更不懂得如何讨女子欢心啊。

    杨泽摸着自己的鼻头,女孩生气时转寒的俏面和恚意的身姿还犹在眼前。不免有些无奈。

    与此同时,帝国宗室部李严登上甲板,他最初虽然对杨泽大闹宋阀船只打乱了一切部署极为震怒,但更多的是某种对杨泽所表现出身手的忌惮和凝重。当下自杨泽回到船上之后,他压制着怒意,最初对大晔人的那股傲慢消失无踪,对杨泽带着那种抱有戒心的谦恭起来。也没有愚蠢到对他兴师问罪。无形得罪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年轻高手,李严还不是这样的蠢人。

    而此时显然不知道从哪里得出的情报,李严踏足此刻后船舷甲板,面对杨泽,惊疑不定的出声,“你就是当年那个,在大晔鲁莽对西陀圣女不敬的少年!?”

    此番话一起。众人才一阵哗然。

    显然这件事名气极大,就连褚卫,柏森,陶子义三人都难以置信的看着杨泽,随即释然而晓,难怪这杨兄之前对韩雪的那一通话如此直白,看来当真是个好色不羁粗狂之人啊!

    径直离开的韩雪停住,也显然为此事而诧,随即扭头看往杨泽,终于眼睛里仅有的那抹期许疑惑也消失了,摇摇头,短发之下的俏目泛出一丝失望的冷意,“果然是个粗鄙好色的人呢!”

第十六章 第三块琼玉

    出了嘉誉峡,帝国水道再畅通无阻,沿途的景色或从碧色翠绕,变换成水乡城镇,或从烟迷小城,变成一望无垠之坦途。所经城镇港口,必然会有无数民众夹道而迎,争先恐后,可见之前那一战掀起的波澜,成功达到了目的。清平王后回归的消息,竟然是以比他们水路驰行更快的速度传播着。

    宗守和温荃仍然不会有所放松的执行着警戒的任务。道尊依然该吃该睡,对外界懒得去过问。哪怕是杨泽袭击宋阀船只,对它而言都引不起半分兴趣。这吃货,虽然保持着极小的体型形态,但气魄却堪比这帝国皇帝一般,似乎那些小波澜,根本引不起它的注意。

    一路要途径十八州,途中再无变故,杨泽便抓紧每一分时间,沉入深层次的静坐领悟之中。

    此去盛唐帝都,经历的挑战或许是他前所未有的。也是难以想象的。他不光要打听到自己两位大哥的下落,还要面对来自帝国高层那些倾轧,以保证清平王后此行能完满的达成他们的目标和计划,借帝国之拳头,护住大晔国土。更重要的,是来自西陀圣殿之中的敌人。

    其中他或许首先要面对的槛,就是当年趁时机打压自己,并且是促成他从大晔流放出去的真正罪魁祸首——迦缪!

    当年迦缪因他亵渎圣女一事,朝各方施压欲置其于死地,导致大晔不得不将他流放以平缓各方巨大的波澜,而在杨泽流放的过程中,对方仍然是不肯放过他,甚至牵扯到大陆十大宗派之一的神道斋也因此出手,不光半藏大师落于敌手,就连大晔红楼俞小小,也惨遭横祸。其中的神道斋雷东来固绝对是迟早要算账的对象,但追根究底,害死俞小小的,正是在西陀殿高高在上,操控一切的迦缪!

    他自以为是意图如神祗般不需亲自出手,便能操控这世间无形力量决定旁人生死。碾死杨泽必然像是碾死蚂蚁踢死一条狗般轻松,所以也不会想到这条狗竟然辗转反侧在恶劣的环境下存活了下来,更不会想到在修行贫瘠之地的他会越来越强大。并逐渐朝着迦缪高高在上的所处之地,像是投往这大地的黑影,带着没有光的阴冷绝望,一步一步朝他逼近。一步一步让他感觉窒息。

    西陀殿还有强大的敌人,还有纪灵儿和宇文靖的婚期。所以到了这一步的他,已经没有放弃和回头之路,无论未来和明天将如何,他必须这么径直坚定不悔的走下去,不去管是否遍体鳞伤。

    他需要实力!

    杨泽拿出了第三块琼天玉。

    他从鹿岛国抢走了八块国宝琼天玉中的六块。这已足够让鹿岛国损失惨重,成为不愿回忆的疮疤。第一块被他用于突破自身,进入天玄境修为。第二块在持之以恒的吸收同化中,支撑他进入了天玄七品的境界。

    天玄七品,就已经到达了天玄下阶境界的顶峰。比如船上的阑苍院修行者陶子义,就属于这个境界地步。而褚卫和柏森,都在向往着朝着这个级别迈进,其他还有很多的修行者,甚至都止步于此,或是以此为目标奋力成长。

    意境和三千涅磐功是他杨泽的底牌,他在宋阀船上那一战,便是在检阅自己如今以天玄六品的修为,不动用底牌的情况下,和天玄上阶的修为到底有何差距?

    实际上一战证明,仍然有所差距。若不是他事先借着船上黑鸦阵爆发偷袭了一波,创伤了宋阀那位天玄上高手赵老五和其他三人,也不会取得这般优势。更重要的是,他点到即止,双方之间并没有真正陷入生死相搏,对方也同样有底牌,或者没有拿出手的灵宝。如果真的斗下去,在对方拼死之战的时候,他若还不暴露自身底牌,处境只怕就危险了。

    高手交锋,任何些微的差距,都会导致最后截然相反的结局,所以他并不以自己天玄六品之境,便可以和天玄上一争长短而沾沾自喜,在即将面对西陀殿这样的敌人之下,他仍需要不断突破。

    修行有九品划分,每一个品次的距离都是一道坎。能否破坎,这就是修行的关键。

    这不光是需要厚积薄发的基础,更需要修行途中的领悟,这一切的累积不断增长,便会形成所谓的“契机”。

    “契机”在一般的修行宗派和二三流的经卷法诀之中,都被描述成玄之又玄的存在。

    实际上,“契机”便是破级的缺口,破境的缺口,当契机到来了,便意味着人生修行的突破口到来,如果把握机会,便能一跃此时海,进入彼岸天【注】。大部分人没有抓住这样的契机,便流失了这样的机会,只能继续累积,等待下一次突破的时机。所以很多人尽管极为努力,期望通过修行获得从前不敢想之事物,但尽管努力,也用了许多奇珍妙药,也最终停滞不前。就是这个道理。

    战斗以及战斗过程中的参悟积累,自身的不断强大,已经让杨泽感觉到,他的契机开始到来了。

    他手持第三块琼天玉。普通天玄境界修行者修炼所需要的丹丸秘药,很大程度上也有一定的副作用,所以修行者在享受丹药带来的成效之时,也不免要承担起这些丹药有时带来的副作用,比如在体内积累的毒素,或者某些药性和真气相冲带来的损害。有些人可以最大限度的化解,使得这种副作用维持在一个不损伤自己修为的稳定水平。有些人则因为控制不当,或者药力过猛,导致修为被损,一生无法获得更大的进步。

    杨泽的父亲杨洪远,便是因此而停留在了存意境界,不得寸进,虽然自己父亲不说,但他对杨泽的期望,以及许多方面,都能看出来,这种对修行者最大的惩罚,对他而言,也是一种内心的煎熬和折磨。想想看,看到自己同辈同龄的人们,在修行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每天都在进步,获得力量,获得旁人的赞许,获得地位,获得人们的尊重。而自己却停滞不前,永远无法攀登那座高峰,这是何等可悲的一件事。

    这也是为何一些低境界的修行者,对高端的修行秘药,绝不可盲目服用的原因。所以能够最小程度损害人体的灵丹妙药价格,才会在世间如此高高在上如此珍贵。

    而杨泽塑灵师的技巧,却赋予了他直接从宝物中提取灵气的能力,这对服用秘药的修行而言,已经是天上地下的差距!

    最大的差别就是没有任何副作用,副作用如果真的有,那只可能是自己运作安排这些气的不当而导致的气息失调郁结,这当然不会在眼下的杨泽身上发生。灵药要通过药性和本身植物精华的结构,才能使得其中蕴含的好处和灵气被修行者吸收。而塑灵者则直接可以提取灵气补充自身所需。直接吸收灵气为自身所用,其中的效率,又哪里是普通修行者可以比拟?

    塑灵师的能力,实在是这世界上最得天独厚的技能,也是他杨泽最强大的底牌之一。

    而这也不可避免的让杨泽想起了那个古老的谜,既然塑灵者如此有效强大,那么为何在上古之前,竟然全数灭亡了?连塑灵这种技能,也几乎灭绝?

    **************

    这是暂时想不通的谜题,所以杨泽也不会去深想。

    琼天玉中的庞大内蕴之气在自己手上从凝固稳定变得活跃起来,想到那灵气如体带来的冲击和好处,就让杨泽每一个细胞都忍不住跳跃激奋起来。

    灭气注入,灭气就像是一支军队,进入灵玉之后,便开始分派调配起其中的灵气,通道搭建完成,一波灵气在灭气的疏导下,涌入杨泽体内。

    一股醍醐灌顶的感觉,伴随着灵气注入,游走他通体全身。那种既舒畅到极点,却又带着些难过的感觉,宛如一个在炙热沙漠里行走数十天的人,突然面对一盆水从天而降的畅快。当真是甘霖!

    杨泽稳定心神,专心贪婪的吸收起这些入体灵气。

    在他的舱室之中,那块湛蓝内蕴深厚的琼天玉亮蓝起来,发着微光,看得出正朝着杨泽体内输送灵气。而一些肉眼可见的灵气粉末尘埃,有时竟然能穿透他的经络血脉,穿透那些血肉,在飞速的激荡流走中碰撞,溢出于他的手臂,身体之外,但随即这些灵气便像是有主心骨一般,最终落回他的身体中去。

    灵气所经之处,他的身体一些部位,竟然如炽火烧灼般令人要忍不住惊叫起来。甚至有时候这种灼烧的火热感觉,仿佛要让人皮开肉绽。但很快的,伴随着那些部位散发余外的一些黑色烟气,就是一阵通透的冰凉,这种痛到极致后突然而来的彻爽,令人忍不住要叫起来,酣畅淋漓。

    入体的灵气伴随着对他身体各处冲刷吸收,便将他经络里经过战斗淤积的淤血,细微伤势,都尽数的化开修复。

    杨泽沉浸在这种境地之中。

    他心中突然莫由名来的一动,联想到当日在大晔汤沟雪山之上,和灵尊七夜一战所施展的修罗相。

    修罗相的威力,也堪让他大开眼界,但唯独最让他受挫的便是,修罗相的那种意境,不是普通的意境可以比拟。也无法随心所欲的施展。只有他到了相应感悟的时候,才能领悟到修罗相那种万枯万灭的可怕意象。往往这样的意象退去,便如同在脑海中抹去了一般,很难留下些痕迹。大概也是因为这种意象太过可怕,甚至不该存在于世界上,大脑也无法承担,为了保护自身,只有不断抹去那种意境。

    只是令他欣慰的是,每一次施展修罗相,他虽然会忘却那种疯狂的状态,但每次都会留多一些印象。依照这样的规律,那么日后所积累的印象越多,只怕越往后施展起来,便终会完全掌握,达到随心所欲的地步。而那种威力,想想都让人感觉到激动。

    当然杨泽并不担心自己会承受不住那股意象而变成疯子或者崩溃,因为小师尊便是一个绝好的例子,能够掌握这样强大的涅磐八相而无碍。小师尊能办到,那么他为什么不能办到?

    然而此时他只是回想了一下之前自己修罗相的残存印象。

    异变陡生!

    那些入体的灵气,突然变得激烈狂暴起来。虽然激烈而狂暴,但并没有让杨泽有危机感,因为仍然受他控制。这些狂躁的灵气,仍然被他所吸取。但效果却仿佛截然不同了!

    灵气轰然灌体!

    然后沿着他奇经八脉,不断攀附缠绕,他的身体四肢五骸的骨骼,被不断填充以灵气,天生灵脉不断充实生长壮大,说不出的颤抖欢畅。他更骇然的发现,现在吸取灵气的速度,竟然比平时快了十倍不已!

    极快的十倍的灵气吸取速度,这是他从前根本无法想象的。一枚琼天玉中内蕴的灵气可以用浩瀚来形容,但他每次索取的只是其中的极小一部分,然后慢慢消化。这是一段极长的时间。他可不愿浪费每一分寸的宝贵灵气资源,要争取每一分灵气,都运用在他自身的补充强大中。所以汲取吸收绝不会囫囵吞枣。

    然而眼下,他的吸收速度竟然勃然增长十倍!但却能保证每一分灵气都没有被浪费!且前所未有的以另一种方式,不断强大他的骨骼和经络,这番变故,亦是杨泽无法想象!

    但他在吸收,一直在吸收!

    很快,他的耳边都只剩下了体内灵气游走窜动的轰然之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

    裂!

    杨泽手中的第三块琼天玉。化成了粉末。

    他睁开眼睛,一双眼睛精芒毕露。

    天玄第五品!

    只是念头一动,他通身的骨骼和肌肉,变得无比之敏锐,应念而起,闪电之间,他就发现自己已经立在了榻前。

    舱窗外远方天际线东方鱼肚白已经微微浮现。他震惊无比的看着手上的琼天玉,不敢相信竟然只用了一晚时间,就吸干了整个第三块琼天玉中所有灵气。

    这以往最起码他吸收琼玉中的灵气,不吃不喝最保守的估计,也要十天时间!

    而现在,竟然是一晚就办到了!

    这一晚之间,他不光迈入天玄五品。更感觉到他的肉身,竟然比以往坚韧异常!可以知道昨夜的灵气入体,不光拓宽他的经络,壮大气海,更没有浪费其余的那些狂躁灵气,这些灵气攀附在他的骨骼血肉,被吸收之后,竟然加强了他身体的强度!

    他感觉自己的肉身,变得比以往更加的强韧,蕴含的力量也更大。肌体竟然更加的饱满。

    杨泽不免想到这种变化,竟然是想到了修罗相残留意境所至!

    那修罗相残留意境,不光改变了他吸收汲取灵气的方式,令效率增过以前十倍。更改变了灵气如体的性质,使得那些灵气,竟然极大补充强健了他的体魄!这么说来,若是这么一直下去,会怎么样?自己的身体,能否达到刀兵难伤的地步!?

    那到时候,又将是怎样的一番景致?

    杨泽捏紧了拳头,骨节在力道挤压下发出有力的咔咔作响。面对东方鱼肚白所展现的大陆,他体内细枝末节的充满了名为信心的产物。

    船只在日升日沉中航行,景物变幻,或晴空万里,或披星戴月。人们似乎都要陷入这种冗长的时光之中。

    但随着盛唐烟云十八州一一被抛在船后。远天之处,帝都千里雄城的轮廓。便浮凸所有人的视野中了。

第十七章 无神辉既荒芜

    这是一片广袤苍凉到没有尽头的大地,遥远的地平面升起的不是阳光,而是血月。照射出无数的废墟,那些是王朝的废墟,是城市的废墟,密密麻麻,断埂残垣,杳无人烟...只有这些遗失在文明断层的建筑,彰显着其曾经可能经历的辉煌。

    杨泽发现自己站在这里,似不知站了多久。他远望着前方,那里的风沙处,元神老头正在那里坐着,像是凝固的雕塑,衣襟似乎也在这里被风沙吹拂了不知多少岁月,于是碎裂成几条,像是落寞的武士,在风沙中乱舞。

    “你在故弄什么玄虚?下次要把我带入梦来,能不能选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杨泽看着周围粗犷荒芜的天地,皱了皱眉。随即想着对方好歹也是一个孤寡老头,心生恻隐,苦心道,“还是你本身就有这种孤独的癖好,虽然你只剩一缕元神,但也不能这样灰暗下去,只要尚存一息,便该好好活着,不要经常将自己困在这样的地方,这样下去总会让自己觉得灰暗绝望,从而难以投入到外界精彩的世界中。”

    既然在自己沉入梦中后,能见到这样的场景,杨泽便下意识的明白,这是元神老头自己构建的场面,投影在自己的梦中。

    不过看样子,元神老头从沉睡中恢复,意味着他对天地元气的吸收又完成了一个周期,这倒也让杨泽放下心来,他总害怕有一天这仅存于世的一缕元神,这个臭脾气的老头,也因此烟消云散了。更重要的是,元神老头的复苏,让他有多了很大的底牌。

    “臭小子...”元神老头从埋头中缓缓抬起头来,似不满他这种说教,“老子好得很,用不着你这番婆婆妈妈。”

    “死老头,吸收琼天玉之时,我突然领悟到小师尊的修罗意象,竟然引发了变化,只用一夜时间,就吸收了整枚琼天玉,而往常我最起码也要十天时间每天做这个才能完成。我总是有些担心,事情但凡过犹不及。这是否会是反常的情况?”杨泽皱眉,“还有,你怎会突然将我带到这里来?”

    “臭小子,那家伙的三千涅磐功,当然非同小可,你能掌握到修罗相的意象疏导吸收灵气,倒也算入了门。你以前吸取灵气的方式,可以说是凡夫俗子的吸收办法。往往提取灵气,巩固自身,以增强修为,过程缓慢。但这修罗相疏导吸取,不光可以巩固你本身灵脉,还能相应的将灵气用于改造你自身小天地之上。循环往复,生生不息。让你身体每一个部分,都因为这种改造而变得强韧壮大。”

    “小天地?”杨泽似对这个名词有些疑惑道。

    “世界是大天地,人体的本身就是一个宝库,被誉为小天地。大天地中有无数的小天地,而这些小天地,又反过来影响整个大天地。你的身体,包括灵脉,包括经络,包括气海,包括你的每一个细胞血肉,都共同维系成一个小天地。就像是一条通过无数源头汇合而成的大江河,你以往吸收灵气的方式,莫过于只是拓展源头,令源头获得更大的补充,喷涌出更多的水流。但承载水流的河道溪渠却并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所以水流不免急而窄,如果潮汛,便极有可能损毁这些沟渠河道,承受能力有限,自然不可激进,避免损伤自身。”

    “而你现在的灵气吸收入体,一部分用来发掘了源头,一部分则用于加固这些河道沟渠,使其更宽,更坚固,更能抵御来自水流的冲击。也就是说,让你的整个人体小天地,都在发生本质上的强度变化,你的身体将更强,更坚固,能承载更大的力量。自然所需要的灵气量,是你以往不可想象的!当然,这种所需要的量,也是非常可观的。不过,你身上还有琼天玉,甚至还有大晔的国宝那枚天监玉牌,其中灵气储存还算可观,所以暂时你还不用为灵气来源发愁。臭小子,开辟小天地,是多少人梦寐以求之事,那天墟的老小儿,倒也很是有本事。你可是赚到了!”

    杨泽点点头,停顿了一下,突然道,“你让我接触了小师叔,是不是也是想要从他那里,让我得到这种可以开辟小天地的能力?还有,现在这样又是什么事?”

    “那老小儿能找上你,也是你机缘所至,和我哪有半点关系?难道老子自己培养的家伙,还要别人指手画脚?你学了他的东西,最终学到了什么,这完全看你自己的感悟造化。嘎嘎...只是想不到,这老小儿的涅磐功,竟然可以和我交给你的塑灵吸能的能力结合起来,产生出这种奇效...这倒也属你小子误打误撞了!不过那老小儿的本事,也未必有我交给你的塑灵能力作用大!走着瞧,老子迟早要证明,我比他强!”

    杨泽哭笑不得,听他前后矛盾的话。当初也就是这元神老头,撺掇小师叔教授自己涅磐功。曾经元神老头在未来和天墟小师尊,可是一对死敌。但时空逆转,往日一切俱成云烟,如今阴差阳错之下,自己竟然成了两人另类的“战场!”。两人都要看看他们各自传授给他的东西修行之学,谁的最有效!

    却没有想到,两者的绝学融合起来过后,却给予了杨泽这种改变自身小天地的奇效!

    元神老头看着杨泽发呆,哪里不知道这小子正在算计自己得了什么好处。当下不免恼火的咧开满口黄牙,想骂些什么,却又摇摇头,苦笑了一下,终于对眼前这荒凉的梦境,正面的回答他,“我在这里,回忆起了一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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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忆起了,一些东西?

    元神老头严格上来说虽然是未来的自己,然而实际上,和他却是本质的两个人。一个是以前的杨泽,一个是现在的杨泽。两个人的对话,往往会让人感觉到局促,甚至尴尬。

    想象一下,你和一个满口黄牙玩世不恭的老头抬杠,而这老头竟然是未来的自己。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自己更清楚自身,你的小心思,你的恻隐,你的隐秘,你不容言语的秘密,你的丑恶,都在对方的眼底一览无余,任何的掩饰都无济于事,任何脸上戴给别人看的面具,都无法瞒过对方,甚至你隐藏在平静外表下的恼羞成怒也被对方谑然而视,这该是怎样的一种可怕境地。

    但偏偏这一老一少就这么熬过来了,没有彼此打架抓狂,这倒是一件奇迹。

    最让杨泽憋屈的是,他明白对方对自己一览无余,然而他却极不公平的只有部分留存的记忆。元神老头对他而言,仍然是一个不解的谜,甚至在他真正迈入修行之路后,才明白,这个老头以凡人之躯,竟然曾经抵达过天人之境,向着无可探究的天道迈出过重要的那一步,这是何等了不起的一件事。若是放在大陆之上,这臭老头估计是被无数宗派大国顶礼膜拜的对象,但这样几乎可以称作超级大宗师的家伙,却只存在于自己的识海之中,如同一个赖皮老头一样和自己经常插科打诨,历经各种艰险,这简直是折磨人的秘密。

    不过对元神老头,他收起了傲慢和偏见,多少对他,有一种难以严明的敬畏。他曾经是了不起的天道修行者,但如今,他只是住在自己识海中的一个无助老人。

    此时此刻,他居然对自己说,他乱糟糟的记忆里,竟然回忆起了一些东西,这多少让杨泽心底隐隐有强烈探知的欲望。

    他望着四周,似有所悟,“这就是你回忆起来的东西?”

    眼前的荒芜是废墟的坟墓,那些遍野的废墟中留存了太多的秘密,或是一场战争,或是被时光岁月所遗忘,总而言之,这里没有死亡,只有空无所有的孤寂。

    而元神老头的身影拉长在天边血月的阴影中,似乎是这片大地之上,唯一的生机。这在杨泽的眼瞳里,化成了一种奇异的模样,他竟然将他在光影的映照下,看成了类似大地上的雕塑和丰碑。

    “这是人类文明的废墟。”元神老头眯着眼,似乎艰难的从脑子里,拼合成了能代表此情形的最精准的话语。

    杨泽来自那另一个时空,所以并不对这番话悚人听闻,更没有相应悲哀的情绪。

    在他从前认知的世界中,一些旧的事物总会消亡,一些新的事物便会蓬勃生长。所以废墟这种东西,往往在最不经意的地方,就会生长出小花来。他曾见过汉唐时代的那些遗迹,见过土陶的兵马俑,见过秦淮夕照,见过残柳钟楼,太多废墟遗址,所以并不认为,这就能代表整个人类。

    一些野草会荒芜枯萎,但往前走几步,便能看到蓬勃的森林。

    所以他嘴角上扬,轻声笑道,“所谓无神辉庇护既是荒芜,所以这是神远离之地?”

    “神远离之地?”元神老头抬起了他的眼皮,半抹目光瞥在了远天血月笼罩的废墟不着边际的大地之上,用一种嘲弄和低沉混杂的语气道,“不,这是神降临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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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满头大汗中苏醒过来,开窗透下的月光,漫天的星夜,浪拍打船壁时的响声,船上不知哪个音律极好的护从,弹起了盛唐美妙的马头琴,奏着舒缓的音乐,令人酣畅淋漓间心旷神驰。

    自梦境中绝对的荒芜中醒来,便投入到这现实旷大而精彩的世界里,却让杨泽生出不真实的感觉。

    他再度呼唤元神,可识海之中一片沉寂毫无回应,似乎元神老头,仍然沉浸在他的世界之中,进行最深层次的思考...亦或者回忆某些不可追之事之中。

    唤不醒元神,杨泽便仍然对梦中的那片大地颇为心悸。最重要的是,对元神老头最后的那句话,颇为心悸。

    什么是所谓的神降临之地?无论任何美好的民间传说之中,或者文学作品,史诗诗歌里面,神无疑是代表着希望和美好之物的象征。所以在任何的已知人类描绘中,神之地若不是鸟语花香,就是天瀑流溪,无数神灵异兽和睦其间,无数奇花异草奇珍异宝竞相展露,美不胜收。

    播下降世之甘霖,重塑人间之信心,那才是人们心中最向往最了不起的神祗。

    但梦中的那片画面,王朝,城市,大片的荒芜和废墟...这就是神祗降临之地?

    杨泽不免打了一个寒颤。他甚至有些不愿让自己去深想,因为他似乎感觉到,透过识海中的元神老头,他正在接触一个极为至高巨大的秘密...那是凡人不可触及之地。

    光是一想,都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想不通,所幸便不去深想。这就是杨泽排除烦忧没心没肺的原则。

    船只的前方,帝都盛京城的雄伟轮廓,正一览无余的展露着雄姿于众人视野之中。众人沐浴在他雄姿的投影中,静静感悟这座千年帝都的无形气魄。

    来到船头甲板,看着那片灯火点缀其间的帝都雄城,杨泽从未觉得这座帝都如此的可爱过。兴许此时这些景致,都让他有种真实不如梦中荒芜的感触。那些尔虞我诈,那些勾心斗角,对他而言,都显得那般的可爱。至少让他觉得,在人间。

    “你会想家吗?”

    这是一个乍一听上去很愣的问题。但来自杨泽身旁的宗守,便让杨泽不得不正视。

    “有时会想。有时会很想。但想到我正在做着保卫她的事情,便不会太想。”杨泽想了想,道。

    宗守黑皮肤身影在帝都的雄伟之下,显得极为萧瑟而渺小,“我自小在渔村长大,由老头子抚养,他说我是个他捡回来的孤儿,而他既不是我的亲爷爷,更原本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我不能得寸进尺,因为他随时可以把我当小猫小狗一样抛弃...但我已经将那个渔村当成了自己的家,我偷看东门寡妇洗澡时白花花的身子,我经常顺几条老张家后门腌好的鱼干。老头子有时遇风伤寒要熬些补汤的时候,李婶家的鸡就是我下手的对象...虽然经常被追着跑,虽然经常挨打,但我吃百家饭长大,没有一天饿肚子的时候。所以那个村子,应当是我的家。不过直到老头子死之前,我仍然会很恨他,因为如果他告诉我他是我亲人,哪怕是编一个借口,无论面临多少的拳打脚踢,我也会心甘情愿的伺候于他,至少我...不会恨他。我恨他就这么走了,然而告诉我,我其实是有家的,但那个家,抛弃了我而已...有家而不可归,这难道不是很悲哀的一件事?”

    望着杨泽的眼睛,宗守咧嘴一笑,“当然,大哥蕲春侯府,对我是很好的。那是大哥的家,所以我也把她当成我的家呢。”

    杨泽看着宗守,随即道,“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了你的家人,你会做些什么?”

    宗守迟疑了一下,这不是临问题的迟疑,而仿佛是曾经夜以继日思考了很多次之后,慎重的回答,“如果有天我找到了他们,遇到了我真正的家人。我会让他们明白,当初抛弃了我,或许会是一件让他们很后悔的事。”

    一个在海边渔村中的老人吴宗怎么会拥有大修行者级数的实力。而这样级数实力的修行者抚养的一个孤儿,又怎么可能会有极普通的来历?

    所以无论是杨泽或者宗守自己,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老者吴宗背后牵扯的秘密,或许深不可测。

    但有时候秘密就是如此,兴许一辈子都不会被揭开,遗失在时光里。也兴许有一天会浮出水面,揭露出最初冰山一角的真相。

    但在这一切尚未到来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如平静墨黑的大海,归于平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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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老家。知道这些时日更新确实很不像话,但有些事我想必然还是要诚恳汇报给支持我的兄弟姐妹们知道。

    不知道大家是否会有这么一天,或者已经经历过了,但确确实实,从今天开始到下个月,烤鱼都将会奔波于人生很重要也很辛苦的一场仪式中。

    下个月不到中旬,烤鱼就要结婚了。这个一些书友,我的作者朋友们是知道,但大部分朋友是不知道的。

    这是人生第一次,也是极为重要的第一次。

    所以我在努力地应对,调整。所以进入九月以来,更新就一直不太给力。但整个故事的路线,仍然在铺好的大纲线之上,没有以前拿捏不住的偏离,这倒是让我有些欣慰。

    虽然接下来的二三十天里我会很忙,但会努力更新勤奋一些,不必要的时候绝不请假断更。

    我会好好准备并面对这个人生里的第一次。并在辛苦和幸福中沉淀出更好的东西,最终化成更好的作品,奉献给大家。

    我的朋友和关心我的人们,祝你们一样幸福。

第十八章 盛唐相国

    盛唐帝国建国于一千年前,千年以来,这个帝国经历无数风雨,至今为止,已经周替了十三代帝王。整个权力的转移过程之中,帝王之家无一不是平稳过渡,根本没有发生过类似诸国中谋朝篡逆的那些风雨变故。

    盛唐帝国的江山是稳固的,就如同东方磐月那般永恒垂挂。如临岸碣石一样无论外界如何风雨变幻,始终屹立不倒。无论是在外界强敌环伺的时代里,还是在权力更迭的浪潮中。

    这样的稳定持续了近千年,究其原因,兴许除了强大西陀对帝室的支持之外,除了皇室掌握着全大陆最强大之一的军队之外。还有盛唐人对那个皇室家族中层出不穷伟人的崇敬。

    第一代盛唐帝王确立了帝制和律法,提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伟言,在西陀圣殿的支持下,于是一个强大的帝国,在这片大陆上建立而起。

    然后就是长达三百年的征伐期,在这个时期之中,这个皇室诞生出来的历代皇帝和他们的兄弟们,展现出了非人的强力和气魄,他们东征鞑虏,西灭蛮夷,对外展现出了盛唐人高超的军事才能和智慧,甚至在那个时期中闪烁着的几个来自皇室的大宗师的身影,至今不曾暗淡于历史。

    在盛唐达到了他伟力可以极达最远的国土范围,再让周边王国都纷纷称臣之后。帝国便进入了数百年的和平文治时期。在这个时期之中,帝国就像是一个摇篮,诞生了其中盛唐人质朴不缺华实,谦和不失坚韧的性格和与之衍生出来的灿烂文化。

    帝国皇室之中,仍然没有让人们失望,依然在历代的皇室家族里,很是出了许多引领了当时风潮的皇族,他们在诗歌绘画文艺的水平上达到了当时极为高超的程度,甚至给后人遗留下来的书卷皇室垂训,绘画,经籍,都是一个巨量的财富。激发出了当时的许多大家的诞生。盛唐皇者,再一次带领他们的人民走在了前列。

    而在这极长的历史中,盛唐人对修行天道的水平,也与日俱增,西陀圣殿虽然代表着帝国修行界的支柱。但在这之下,仍然不乏出现了许多壮大的修行派系势力。让盛唐人对修行的领悟不断提高。

    在每一个时代,帝国皇室都不缺乏天才,修行上面犹是如此,有人做出过统计,自盛唐建国以来,如今千年历史之中,就曾出现过八位水准不低于法明境界的强大修行者。这些人足以记录入盛唐历史的群星谱中,高高在上。

    正是因为历代帝国的皇室之中,出现了这么些人,这些来自皇室优秀血统的天才们,一些人或许改进了律法和帝国体制,使其更加的公正,令盛唐人生存得极有尊严。一些人或许开发了先进的技术,大力的提升了普通人民的劳作能力,人人夜不闭户,丰衣足食,惠及了民生。一些人走在了修行前列,成为引领帝国修行水平提升的龙头,担任着帝国对外威慑的巨大作用,被人崇敬仰慕。

    这在贵霜陆洲的历史上,一直被称之为“盛世盛唐”。

    所以一直到至今,盛唐人对皇室的那些优秀皇族之人,充满感激和尊重,从而便是对皇室的尊重。这兴许便是帝国皇权受人尊重巩固至今的真正原因之所在。

    因为每一代盛唐人,在过着美好生活之时,都期望着下一代帝王和皇族,能再度带来惊喜。因为有期望和希望,极少失望和绝望,所以盛唐人生活得自信而从容。自有一份天性中的优越。

    这样一个帝国,要让他们意识到正在被他们驱逐出境的东正教门和高纹帝国所威胁着,这的确是很困难的一件事。但并不代表着,不可能。

    清平王后所在的船只抵达盛京港口。看到热烈涌出要看帝国三公主的京城民众,杨泽就知道之前袭击宋阀宝船的举动,终于收到了效果。看来盛唐人口耳相传消息的速度,比他们的船只更快,竟比他们更提前的传到了帝都来。

    在港口之中,最显眼是相国的礼仪队列。高大的旗帜似迎风而歌。

    一路途经盛唐十八州,想到即将见到的是帝国之中除去皇帝兴许是最有权势的相国大人,无论是大晔随从护卫,还是杨泽,都有一种心跳加快的感觉。

    面对这未知而来的大局势,就是杨泽,想起来都不免有些喟叹。

    *********

    当初他重生于大晔,大晔就面临着灭亡的前兆。为了使得自己的亲人族人免遭灭顶之灾,他不得不剥去“废物世子”的称号,去搅动风云。甚至当年在大晔王宫中当着无数人的面,对纪灵儿的那个拥抱,都在他预计之中。

    尽管他对清美的纪灵儿的确是动心深陷其中,但这并不妨碍杨泽在得知纪灵儿身份之后,将吃软饭列入他本身的计划内。东正教门因为盛唐帝国的灭法运动而导致灾难性的失败,被驱逐出帝国。所以教门的怒火便发泄于帝国三公主身上,小小大晔,便完全的处于打击范围之中。

    以东正教门在陆地以西的影响力,对大晔下手,实在是重塑威望建立威信报复盛唐帝国的最佳选择。而东正教门要对付大晔,实在是当时看上去很轻松的一件事情。当然,当时的杨泽并不知道幕后黑手东正教门。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大晔灭亡的那份可怕回忆的恐惧。

    要保住大晔,常规方法几乎不可行。杨泽一无所有的情况下,纪灵儿是他当时唯一的选择。无论是情势所需还是他本身的愿望,都希望获得圣女纪灵儿的倾心,在当时的情况下,便不得不兵行险着。是以冒着杀头的危险与纪灵儿更进一步,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如果纪灵儿真能倾心自己,以她西陀圣女之身份,无论如何,大晔都搭上了西陀这条线。

    正是看出了此点,德昭王才会解流放的噱头,以大晔当时两大修行者俞小小和半藏大师护送杨泽离开,并加以指导,希望将他培养出来,在未来通过联系到纪灵儿,成为大晔和西陀殿之间一条绿色纽带。

    西陀殿无论是声望还是实力,都堪称大陆四大圣门之首。所以来自西陀的意志,将决定着这个世界上很多国家,很多势力,他们是否能过得很好,是否生存空间会更宽阔或者紧缩。而其中的圣女纪灵儿,便很大可能在未来,成为决定西陀殿意志的那个人。

    于是大晔突然横地里杀出个杨泽和纪灵儿建立这样的关系,当然对其他不同的国家和多方势力而言,都是他们绝对不愿意见到的事情。

    在圣女出访各国的历程之中,哪一个国家和势力不是费劲了心思,想要和西陀建立起牢不可破的联系,以期望通过这种维系,获得来自西陀的强大助力。但最终都因为西陀的严密防范滴水不漏而难以办到这样的事情。没想到却在最后的大晔,因为纪灵儿的疏忽扩大了无人的防备区,又恰恰因为皇宫大殿后院的死角从隙出的那条曲径通幽的桃花小道。杨泽才阴差阳错的和纪灵儿碰了面。

    而且是,以那样的方式碰了面。

    这场足以令整个大陆惊世骇俗的会面,就在那样的情况下发生了。没有电闪雷鸣,没有惊涛骇浪,一切都寂静无声,以至于回想起来,还是他杨泽内心深处最美丽的一副画面。没有半点亵渎,她皓白的肌肤上搭着不愿滑下的水珠。雾气升腾间那妙曼的少女胴体曲线,美态毕露。而关键是,她呆了,他也呆了。所以两个人竟然呆呆的任由这件事存在发展并延续了很长的时间。

    在这之后,便是纪灵儿展现出天玄的实力险些将他干掉...而再往后,便是她逐渐相信这是一个误会,而又考虑到以她的身份,这件事绝不能闹大以至于震骇世人,没有一巴掌把他杀了了事,也很奇怪的逐渐默许了杨泽那种黄鼠狼偷腥般时常往后院这里跑的行动,她甚至没有加固防卫,而似乎任由得那个通往后院的缺口,一直持续存在...

    所以那之后他给她讲故事,毫不客气吃她为自己准备的精致糕点,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样子。他经常故事讲到一半或扣人心弦是吊胃口,于是她时常暗暗懊恼愤怒但却依然冷态默不作声相互僵持各不相让。

    直到这种情况慢慢的打破,他开始每天准备一个故事。她开始每天在亭子里搁上一盒自己制作的糕点,等着听故事。这就是那年春天发生在大晔王宫里的事情。

    直到她的身份真正揭开的一天。这一切似乎也都将结束了,也应该结束。

    而杨泽自不愿结束,他内心深处有强烈的不甘心。所以无论是为了大晔,还是他自己,他怎么都要在那天最后一搏,哪怕由此换来的是三年的流放和追杀。

    上辈子他习惯了权衡利弊圆滑行事,若以从前的心态,他必然不会如此找死,更可能早对纪灵儿敬而远之...但作为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所以他知道死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情,这辈子他需要过的不是那样的人生,他想要执拗去坚持,自己认为不能放弃的一些事。

    然后才会有了这之后的一切波澜起伏,许多次的生死险境。

    而如今又得到了纪灵儿的消息,但所谓的消息,却是她即将嫁于宇文靖的轰动亲事。

    杨泽见过那宇文靖,甚至还正面对上过。这人不光是个大修行者,论气度仪表风姿,无一不是当世顶尖人物。他和纪灵儿在一起的时候,旁人便只能有嫉妒倾羡的份。在世人眼中,当得上天造地设的一对。

    所以对于亲事,她是受迫,还是自愿?

    她知道自己还活着吗?还是她是否真的对宇文靖心有所属?

    面对这修行为尊弱肉强食的世界。杨泽再也生不起能掌控一切的信心。

    但他偏偏必须去面对。这就是人生的矛盾之处。

    他突然生出想要逃离这一切的冲动,但明白这不过是他害怕失败的表现,他害怕他内心深处最惧怕的那个可能成真。这也是他的软肋。

    他惯于逃避一切真正害怕之处,那将给他带来永不可复原的打击...所以才要面对。

    无论他是惧怕还是不愿去应对,不愿接受那样的打击,他也都要睁大眼睛,哪怕身体在惧怕再发抖,也要去面对。这才是需要某种执拗坚持的另一种人生!不是曲意逢迎,而是迎头撞上去,哪怕头破血流。

    凉风拂面。

    杨泽看到了候在港口的队列。

    如枪刺天的旗帜之中,为首一匹高傲狮吼兽之上,端坐着一个身着金描日月走兽飞禽,宽阔华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双肩展如起陆,丰神朗明。头戴紫金高冠,上面不知何种仙禽的羽翎点缀其间,上弯弧,末羽斜垂往下,如彩凤飞翼,更加给他倍添了一种旷然逼人的气魄。

    船只逼近。见到此人,无论是帝国宗室部李严,还是船上精锐护卫,乃至于阑苍院韩雪等修行者,无不纷纷躬身而拜。

    “参见相国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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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更,晚上还有一章。

第十九章 帝国之秘

    前来相迎的是盛唐相国刘叔楼。以及他身边堪称首席左右手的盛唐大将军吕子轩,帝国大修行者赵苏。

    杨泽目光朝两人望去,却无法窥探到对方究竟是何修为,反引得两人双目精烁朝船望来,杨泽便赶紧收回神识,知道对方的修行水平,至少也在自己一个境界往上。

    道通境界的修行者。

    这么一次就见了两个。相信在场的所有大晔人,都能感觉到对盛唐实力的震撼之所在。盛唐帝国之强,由此可以更深的体会。这不由得更加让杨泽心底那个深层的担忧,更加浓烈起来。

    如果相国刘叔楼真的是策划对王后不利的人,那他们至此,岂非是真正的进入了龙潭虎穴?

    但眼前的局面,已经让他来不及去细想。

    清平王后自船楼两侧列队的护卫间走出来。她一身绸缎锦绣,已经除去了大晔的穿着,换上了盛唐装扮,顿时一股典雅的气质,脱颖而出。这一瞬间,两岸早聚满的盛京城民众们,顿时爆发出喧沸的欢呼声。帝国宝船有模拟海豚的流线造型,船首处视野极佳,就算有两旁侍卫的护立,也妨碍人们望见行于船首出现的清平王后。

    看到那些欢呼,李严脸色显得极为难看,朝杨泽处精芒毕露的扫了一眼。杨泽当然将一切看在眼底,知道他必定是心中暗怪自己的大行其事,导致如今不好收场的局面,闹至如此地步,没有能将三公主返京的消息压到最低,他恐怕现在还要担心相国刘叔楼是否会怪罪下来。

    看到清平王后走出,刘叔楼下得狮吼兽来,迎上前去。

    “三公主远道而归,终于是回来了!自你离开盛唐的时刻开始,老夫便日夜牵挂公主在大晔的生活,是否安好。不知这些年时常送到的那些三公主喜欢的用度之物,是否收到了?”他话语亲和,没有半点官腔,就像是一个长者在亲切询问疼爱关护小辈的生活,给人以难以言明的魅力。

    面对眼前令帝国皇帝都不得不正色的相国刘叔楼,清平王后盈盈轻行蹲礼,神色平静道,“相国大人有心了,操持政事如此繁忙,还挂碍着我的生活,每年我在大晔,都能收到相国大人托人带到的物品。那些天堰桃树,现在可是开得极好呢。只是不知是否还有多的树种,可不敢敝帚自珍,希望来年在上林城寻一处地种下,日后花开,让大晔子民观赏这帝国独一无二的桃景。也好让大晔子民,感恩盛唐播撒的恩泽。”

    提到天堰桃树,杨泽就有些心虚,想来这还是王后陪嫁的嫁妆,自己挥挥手就差点把那些桃树给整死,若非不是他有“蜃泉”这个大底牌,恐怕他早已经成了破坏大晔和盛唐关系纽带象征的罪人了!

    “区区树种,当然是有的。还用王后亲求么?当年老夫就可断言。三公主虽忍痛离我盛唐,但必然会是一代明后。如此爱戴惦记着大晔子民,便真是大晔百姓们之福了。”

    王后抬起头来,微微一笑,“清平还做得不够好。说到底,大晔子民之所以有福气,正是因为父皇的帝国羽翼的护卫,大晔只是一个小国,我们一样是帝国的子民,清平虽身在大晔,但和大晔人一起,也无时不刻承托着盛唐的保护之中呢。”

    这话说得极妙。卜一开始,王后就以此要求帝国绝不能对大晔面临的危机坐视不理。直戳相国最不愿提及的这部分,开门见山,绝不含糊。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却实际上透着比匕首和钢铁还要直的力量。

    且在这个过程中,相国方面的人和他们大晔护从都相互大略扫视而过,但杨泽已经感觉到很多双眼睛,在落在他身上的时候,都微仅可察的有些停顿。便不着痕迹的转移开去。很明显,他大战宋阀船只之事,破坏了相国府的安排,想必至此,他可能已经成为对方深入研讨甚至带着敌意的对象了。

    但这早已经是他预料到的结果。

    而在这之后,面对王后的一番说辞,果不其然,刘叔楼微微蹙眉,轻描淡写带过,“这自是当然,帝国对周围的王国,向来都极为爱护。这也是公主所在的帝室,慈垂天下的胸怀所至。”他自然不可能说大晔有事帝国绝不会置之不理,那等同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

    说完刘叔楼轻轻侧身,就要将清平王后让向岸去。但这一刻。因为他这个动作给人的意味并不明了,宗守和温荃纷纷一左一右,无形中拦在了他和王后的直线距离之间。

    看到此幕,李严已经脸色大变。

    就连韩雪,陶子义等四位天玄境界修行者,眼珠都微颤。

    这还是首次有人把盛唐相国都列为防范的一类中去。估计刘叔楼也从来没有如此这般待遇。众人都不由得心中暗凛,这大晔人,果真是小国来的,当真鲁莽之极,竟然敢如此冲撞帝国最有权柄的人物。

    刘叔楼身边的大将军吕子轩,大修行者赵苏,反倒是颇为有趣的睁着两对眼珠,朝大晔方人移去。

    似轻笑,却仿佛又觉得滑稽。对对方正视,或者认为对方此事足以威胁侵犯到自己,是不会让人有这种滑稽的感觉的。正是觉得大晔的护卫们如此执拗认真,反倒是让两个人笑了起来。那是一种说不出宽和的笑容,因为或许他们只要愿意,只需要动一根手指头,就可以将这些看似想冲撞相国的大晔护卫们,全部丢下船去。而对方却能如此认真。像是个执拗的小孩对身高力壮的大人,攥紧比出自己的拳头。

    刘叔楼宽容一笑,朝清平王后低声道,“三公主在进入帝国前的事情,本相已经知道了!我已经令人速去探查刺客来历,意图将他们一网打尽!你放心,我绝不会让这些大胆之徒再如此妄为,无论是谁,都要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

    说完刘叔楼又道,“三公主还未曾跟我介绍,谁是杨泽呢?”

    杨泽心忖“来了!”,越过自动退后的宗守和温荃两人,朝刘叔楼躬身行礼,“在下便是大晔杨泽,见过相国大人!”

    刘叔楼目视杨泽,双目精芒毕露,陡然道,“好小子,你可当真是大胆妄为!”

    在场包括船上的护卫,宗室部官员和李严等人,埋头拜服的双肩都不免一阵抖颤,谁敢面对相国大人的雷霆之威?更多人之前倒是对杨泽刮目相看。但此时关系着自身前途,则是心中叫骂这杨泽莽撞行为,也把他们牵扯进去了。若是相国大人怒火压下来,那样的能量层层波及,只怕他们这些人的前途,都一并遭殃!

    而就在他停顿的短短刹那,看到杨泽躬身面色依然平静,刘叔楼却哈哈大笑起来,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好小子,你很有意思!”

    “你可知道对方是宋阀的船只?”刘叔楼随即低声,作出和他说秘密一般的样子,“你可知道宋阀的豪阀背景,可是我们盛唐数一数二?你居然还敢这么把人家船砸了。”

    “杨泽身负保护王后重任!时刻必须警惕,不敢有所怠慢!”

    “很好!很称职!不因对方是豪门而折腰,也不因对方势大而低眉!难怪是在大晔能战胜七觉法王的人!你做得很对!”刘叔楼哈哈一笑,开怀道,“无论如何,对方冲撞在先,你执行的是特殊使命,便要一丝不苟的履行!大晔出了这样的年轻人,很了不起啊。不用担心,宋阀那边我会摆平。有我在此,谁敢找你的麻烦!”

    说着刘叔楼便和清平王后,杨泽伴旁朝港岸而行,看到那些呼涌的人潮,又道,“千万别怪责相国府对三公主回归的低调处理,若是愿意,我也希望三公主风光回归,但公主自身便明白,这件事是无法办到,至少我相国府办不到。更重要低调行事,亦能很大程度保证三公主你的安全。”

    显然刘叔楼的这番话,亦得到清平王后认同,她轻轻点头。

    杨泽却突然感觉看不透面前的刘叔楼起来,只看他对自己说话,都如此在意,并没有半分帝国最有权势者的架子,就知道他的厉害。更因为他所说的话,不由得让人真诚的去认知。现在就连杨泽也拿不定,那些刺客是否是他幕后主使。

    而且杨泽很可能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很大的错事。他之所以会袭击宋阀船只,一方面要王后回归由暗转明,使得相国府压不住民潮。另一方面,便希望揭开当年王后离开帝国的原因。但似乎,这个原因和秘密,很明显的,就连清平王后,都倾向于保密。

    而至始至终,做出这样的事情之后,清平王后却并未对他个人表态。兴许她已经猜到了杨泽的真正目的何在,兴许这就是一种对他无声的责备。

    或许自己正在做一件极大的错事。或许本就不该揭开帝国的这个秘密,因为那将使得未来更加难以预料。

    一方面是大晔国需要通过帝国解救的危难,从兄弟方面来说他还要解救自己两位大哥脱离囫囵,从私人情感上面,他还要关切纪灵儿如今的情况,以期将不可能之事转化为可能,改变纪灵儿嫁于宇文靖的事实。现在还牵扯到帝国当年的那桩隐秘。

    这些无论从任何一方面,都重重袭来,不容人喘息一口气。

    我的天!进入帝国,怎会面临如此多重大的挑战?

    杨泽突然有些懊恼起来。

第二十章 后果自负

    在仪仗引领下,清平王后一行前至帝国宗室府,宗室府位于西城区,坐落在王侯世家这个片区之内。正挨着相国府不过几个街道。

    清平王后虽是帝国三公主,但毕竟此时已经是大晔王后,论籍而言实际已经算大晔人。此时还是需要帝国宗室部来安排,更需要层层上报之后,才会经由帝王安排时间接见,一切都是依足了盛唐的规矩。可知至此那位皇帝仍然并没有直接面见王后的意思。

    当天的宴会在相国府举行。待王后安置完毕后,李严亲自来接王后移驾。通过随从人等早知道刘叔楼的这场宴会,赴宴的除了赵苏,吕子轩等,还有在盛京城的一时权贵大夫张仪,四大门阀中的齐阀齐建明等这些盛唐高层的大人物。

    除去往后的近身女侍之外,很明显杨泽并不在邀约之列。这当然是可以预料之事。相国虽然之前和他看似亲切的说了那么些话,但是这顶多算他御下有术,而在相国府那个级别的宴会之上,他们大晔除去王后,或者半藏大师之外,根本无人有占据另一席的资格。

    杨泽也不例外。不过当然不敷王后的安全会有问题,只看李严带来的精锐护卫,还跟有相国府的家将客卿,便足以保证王后的赴宴安全。

    宗室部给清平公主安排的院落是以国君级别的待遇。拥有一个主院和三个旁院,杨泽,宗守,温荃一行大晔来人,便落脚在公主旁院之中。说是旁院,实则比普通高门的院落还要宽大,足以容纳大晔这方的诸多人马。

    进了帝国,才感觉得到盛唐的诸般优越强大,此次随行的都是大晔精锐,虽然面对帝国不至于有自惭形秽的情绪,但是仍然进入盛京城来,还是有几分局促。杨泽便成了他们此时的重心和支柱。话说回来,此行护送清平王后来到盛唐,执行的是政治任务,但凡是政治任务都难免风险,一旦在这风云四起的盛唐帝都踏错一步,清平王后还有皇家血统,可以幸免于难,但他们一群人,可不免转眼成为刀下亡魂。所以此时,众人中身份最高的杨泽,便成为大家此时最得以依赖的人。

    他们对杨泽颇有信心,不光是因为他的身份。还有他当时在上林城,力战七觉法王时候所表现震动大晔的实力。

    面对众人的依托和信任,杨泽倒是颇感觉有些压力,他们进入帝国之后,便是最微小的一股势力,而他自己本身,还得罪了宋阀七公子。现在自保都需要费心思,更遑论解救遭遇麻烦的大哥二哥,还有那遥不可及的西陀。不过这些烦心事暂时不想也罢。

    进入盛京王后安然通过宗室部安置,一同随行保护的阑苍院韩雪四人,便功告圆满,即将回归盛京城南面望山的阑苍修行院交接任务。

    四人和他们十几天的相处,算得上打了交道成为朋友,临分别时彼此留下了联络方式,褚卫,陶子义,柏森等人和宗守关系倒也不错,分别时对这个开朗善言的淳朴渔村少年很有些惺惺相惜。

    而韩雪则踌躇半晌,才高挺酥胸,俊俏的目光朝杨泽看去,面容粉扑扑得有些好看,道,“你们先在这里安置,过几日闲时得空,我们会来领你们去逛逛盛京城。这里还有许多美景呢。”

    柏森,郭子仪,褚卫三人诧异的瞪着韩雪,她说这番话,还是破天荒头一遭!这还是她首次主动对男子进行邀约。虽然连带了一群人。并不单纯独约杨泽一个。但她态度的变化已经是大为转变。

    她之前对杨泽还是看一小地方乡土人的态势,见他大晔的古朴穿着,见他没有盛唐人溢于言表的丰姿精神,见他整个人灰扑扑一团,似随处可见的灰石头般无夺目之光...总之带着这些挑剔的傲慢与偏见。

    但自见到杨泽对宋阀船只出手的那一刻起,她对眼前青年印象已经大大改观。可以说他比那宋七公子一路过来给她的印象更为深刻。看到她临分别提出的这番邀请。褚卫,柏森,陶子义三人都不免都流露出一些异色。不过转念一想,这总好过她对那宋七公子宋净心有所属,那他们才会更加悔之不及。

    望着四名修行者离去,宗守还不忘对杨泽呲牙咧嘴挤眉弄眼打趣道,“大哥你在宋阀船上展露的那一手漂亮极了,导致韩雪姐对你的印象大为改观,好像对大哥你很有意思噢!”

    随即他便在杨泽狠狠瞪过来的一眼下吐舌赶紧避开,看到他猴崽子般的模样,杨泽不免哑然失笑。

    此时此刻,进入盛唐便置身漩涡,千万不要再多些这样令人头疼的事才好。

    ***********

    相国府灯火在夜空晕染开去,像是一个大灯笼。夜宴,仍在进行。

    而宗室府公主别院的内庭,则多了一位客人。

    来者是位中年男子,身着适合夜间出行的黑色朴衫。脸上有些历经风霜的痕迹。此时他正端着一杯热茶,平起手,细品啜,浑身保持着一种高度的自律。平静的目光注视前方,没有焦点。但却似乎正陷入极长的深思中。

    杨泽得到来客的消息,早从房中赶出,行过长廊,进入内堂之内,见到来人,男子已经倏然立起。拱手道,“在下沈昌,天监部元阙四年入编,现任帝国监察部三处处长,见过三世子大人。”

    杨泽这才赶忙行礼,诧道,“现在我们的府外,还不知道被多少双眼睛监视着,沈大人到来,岂非被人见到,那便解释不清了。”

    沈昌微微躬身,“三世子放心。之前在下就打探到王后下榻之地,早通过详细勘察准备,保管可以避开外面所有耳目,来去自如。”

    沈昌便是大晔天监部,在帝国安置身份和地位最高的暗线。当年大晔天监部通过各方努力,终于在这十几年之后,将沈昌送入了帝国现在这个位置上。这已经是大晔倾力之所为。帝国监察部,乃是监察盛唐兵马钱粮赋税官廉侦查缉捕的庞然大物。以沈昌的身份,领导布控大晔天监部在帝国的暗线,的确是最称职的人,而这样的事,一做就是十几年。从当年的风华正茂一腔热血,到现在的谨言慎行,中规中矩。

    看着这个中年男人,却是让杨泽懔然,他看过沈昌的资料。十几年前,沈昌出自大晔秋道院,又是大晔暗中培养杰出的人才,和一位郡主相互爱慕,依他原本的人生,他本可以过着娇妻贵爵的安逸生活,然而却毅然和那位郡主分开,甘愿埋入暗线进入盛唐,一步步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杨泽不知道能让他这么一埋几十年甘愿放弃从前一切生活的,到底是怎样一股力量。

    天监部的成员,似乎每一个人,都让杨泽有另眼相看的理由。想到自己竟然担任了这样一个紧要的位置,肩膀上所要担负的责任,他便越加的觉得,大晔的那位德昭天子,在憨厚的外表下,的确深藏着一颗奸商般的内心。

    “今趟到来,是因为三世子交代过的事,我这边已经有了眉目。世子府上的杨阙和杨文渊两人,目前可以确认的是,他们此时正身在阑苍修行院。”

    “帝国至高阑苍修行院?”杨泽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身在阑苍修行院,当然不是指两人在修行院修习之事,因为既是修行,也很是自由,出入自如。而明显,两人是因为一些事,被禁制在修行院之中。软禁亦或者...被囚禁着。

    “至今认不清楚。只知道三月前,修行院发生了一场很震动的事情。但阑苍院属于帝国修行之范畴,都察院无权干涉,加之这件事,很快被阑苍院压了下去,所以未能曝出,所以此事,极有可能和三世子两位大哥有关。”

    尽管想到自己两位大哥现在很可能被软禁在盛唐修行院不知名的角落受苦,杨泽内心有如火燎,也必须冷静行事,当即点头,“已经确定他们的所在地,心里有了底,这已经是极大的进展。有关他们的事,还希望沈大人继续调查,希望一有消息,便立刻向我回报。”

    一直打探观察杨泽的沈昌,便至此点点头,“想来两人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此事三世子不需担心,属下将尽快查明其中真相!”

    沈昌想起些什么事来,又道,“今趟护送王后返京,三世子战宋阀船只,大展身手,已引起不小的轰动,无人敢轻视我大晔,更令王后返京的消息,成为了现在京城里的焦点...但对方可是宋阀。虽然只是宋七公子的船驾,这个宋七公子,和其他宋阀子弟一般,同样不常露面,也是宋阀中影响力较小的人。但世子此举,只怕会引起宋阀和这京城里的一些人不满。若无必要,最好不要离开西街,就是要出门,也该多带点人手。”

    说完沈昌便告辞离开,从东南一角隐秘处跃出别院,迅速消失黑暗中。通过这首次的接触,他已经对杨泽有了大致的印象。他十几年前便作为大晔在盛唐最重要的暗线领导者,来到盛唐,早已经将个人生死荣辱安危置身事外,甚至不惜忍痛断绝了和当年那位爱恋着的郡主交往。只在六年前,从大晔收到她已嫁于一位对她极好侯爵的消息。

    对沈昌而言,即便一夜泪流满面,第二天仍然要回复最彻底的理性和冷静之中。他仍然担负着大晔暗线的重责,为大晔带来了许多有力的情报。这样一个人,自然对新任的天监执宰,有着更高的要求。甚至若所托非人,无论这是否是大晔的授意,想来他也绝不可能让这么十几年他一手建立的暗线众多脉络,完全毫无保留的摊开给对方。

    今日一见,除了带来杨泽交付的情报,更重要的,便是仔细观察这位年轻到让人嫉妒的天监执宰到底有什么出奇之处。

    不过到目前为止,尚算是中规中矩。他知晓自己大哥二哥的消息,虽有情绪波动,但也极快冷静,仍然懂得从大局出发...这就很好。至少让沈昌稍微放心,因为不至于因为一个年轻浅薄的天监执宰,而在关键时刻沉不住气,毁灭了他耗费所有心血在帝国巩固的一切根基。

    至少印象还不错。这就是沈昌对杨泽的评价。

    杨泽当然不知道对方的评价,只是知道这名天监在盛唐暗线领导,修行不俗,虽然谨言慎行,但骨子里有一股傲气,但凡有才能的人都有这股傲气,更何况,受限自己的年龄和经验,对方还不一定就能安心完全听命于他。

    这从对方至始至终只称呼自己“三世子”,而非“执宰大人”。就可见一斑。

    ***********

    接下来的时日,清平王后每日几乎都有宴会。每次都是由宗室部和相国府家将前来护行。王后出席的,往往也就是帝国最顶尖的大人物的家宴,宴会上没有太多人参与,但每一个与宴之人,都是帝国高层的大人物。这显然是作为帝国高层,和清平王后的接触,以掌握探明她此行真正的来意。也是王后,利用自身影响力希望争取到一些帮助的必要政治社交。

    当然,那位帝国皇帝,至始至终,仍然没有下诏接见王后的意思。

    盛唐帝国到底对他们大晔的忠告是怎样的态度,还需要近期帝国高层之间的意见,以及那位帝王的决议,才能最终知晓。

    相对于帝国那些保护王后出行赴宴的庞大护卫力量。便显得杨泽一行几乎没有任何事可做。他们一路护送王后进入帝国,而进入帝国之后。似乎已经完成了自身的使命。加之王后出席的都是小而精却足以搅动帝国高层的宴席,大晔方面根本没有陪同的资格。他们便显得极为清闲。

    不过这也到能够让杨泽好好细想他们接下来在盛唐的行动。

    这个时候盛唐已经入冬,偶尔会降下雪来,雪树银花,倒也成了帝都别样的景致。

    宗室府公主别院外是一条街道,因为坐落繁华西城,所以倒也很是繁荣,别院大晔众人时常能看到院门外的街道盛景。即便是在落雪天,仍然车辕行人络绎如织,反倒是显得他们院落的清净。

    融雪,下雪,这样的日子一晃眼便过去七天。

    这天晨光明媚,杨泽走在院中,刚从一夜的静养冥想中苏醒,伸了个懒腰,想到岐山洛雄等人,比他们更早一步抵达了盛唐。但如今还不是联系他们的时候。一切还要等待近期清平王后对帝国高层的走访影响产生了结论之后,他们才能准备接下去的行动。

    而这个时候,他恰好透过院门,看到对面街铺的面馆,那个青年又准时在这个时候进入了面铺之中,落座在正面临他们别院视野最好的位置上。

    杨泽皱眉,原本准备让人将门给关上,但此时却临机一动。令宗守等人呆在院中,他独自一人迈步而出,朝着那处面馆走了进去。

    面馆的老板并不知道这个每天准时都会来这里吃他一碗面的青年是什么人。但却早被穿着盛唐官服的人嘱咐过,这个青年每次来的时候,面馆不需要清空无人,但却决不允许有人和这个青年搭讪说话。

    不过好在这个青年认识得人似乎并不多。所以来吃面的人也几乎不会和他交流些什么。

    所以看到杨泽步入面馆,来到这个青年面前的时候,面馆的老板虽然不认为和青年说话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不过自然不愿得罪曾经向他交代下来过的官老爷,就要来将杨泽领到另一张空着的桌子上。

    但杨泽却不为所动,挡开老板,仍然来到吃面的青年面前站定。

    青年终于似乎察觉到这股异动,抬起头,将他望着。

    面面相对。

    杨泽双眉微展,显出一副清旷胸有成竹的模样。

    青年虽然穿着很普通,青衫罩袍,鹿皮靴棉裤。头发系了个髻,顺着肩背很有修养的拖曳而下。青年明显比杨泽年龄上大不少,虽然穿着普通,但眉宇间却有一股莫名典雅之色。而他抬起头看杨泽的时候,嘴角还挂着一缕油辣子晶亮的面条。

    兴许因为对方举止鲁莽而导致自己这番样子有些滑稽的青年,从未有如此失态的他眼底闪过一丝恼怒之色。蹙了蹙眉,迅速将那缕面条吸入嘴里吞咽下去。

    就看到杨泽嘴角咧开一个微笑,声音响起,“每天这个时候,你都会准时在这里吃面,这已经是第一个失误。吃面作为伪装也就罢了,但却始终选择这个位置,殊不知你认为监视视野最好的地方,同样也是将你自己暴露得最彻底的地点,这是第二个失误。第三个失误,就是你虽然穿得很普通,但长得却并不歪瓜裂枣,所以无法让人看一眼就忘记。所以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做探子。有这三个失误,足见你是如何的失败。”

    杨泽手指点着桌面,掷地有声,“所以无论是谁在背后指使,无论你们是那方势力,我都要提醒你,收起这种不入流的监视手段!否则后果,请自负。”

    说完,不待那名青年再有所反应。杨泽觉得自己言尽于此,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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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有点冷,雨天写书,别有一番味道。

第二十一章 神秘青年

    盛唐千年之中,有很多门阀姓氏,在帝国的历史之中,成为了许多重要的组成部分。在盛唐史料编撰之中,因为注重功赏,所以出现过许多浩若繁星的家族。他们以自身的实力,立足于这帝国之中,成为民众们景仰的对象。而在这些众多的千百诸姓之中,便不得不提到“宋”“齐”“梁”“陈”四大姓。

    到目前为止,帝国都有很多的文人孜孜不倦的挖掘这四大姓的历史人文,足以编撰成书,供后人研习。在最主流的帝国学说中,要追求四大姓至今为何有这样的声望和影响力,在如今皇权,政权当道的情况下,门阀仍然成为帝国不可忽略的力量。一般将这样的原因,归结于盛唐两个时期。

    第一个时期。便是帝国的大征伐年代。盛唐建立之初,以武力征伐著称,所以那时候,普遍并不注重文治。在那片三百年史诗般的征战之中,出现过无数的英雄人物,但山高总有峰。在这些众多英勇的人物之上,屹立着四大将军。他们就是当今四阀的雏形。

    第一个时期走完了它的历程,于是紧接着第二个时期开始。这便是几乎长达七百年的帝国“文治”时期。

    当然,说文治,并不意味着就止戈待旦。而是相对大征伐时期,帝国的版图扩张速度开始放缓,战争仍然会发生,但都是较为零星的战役。在这段时期,帝国更大的精力是用来注重文治。在这之前,因为第一个时期积累起来的四大阀,因为最有资源和脉络,便远远走在了前列。合纵连横,成为了天下士族都要仰望的至高无上存在。帝国注重文人文治,所以四大阀不光拥有强悍的帝国军人之血统,还对文人士族高门拥有不凡的影响力。可以说,四大阀把持着帝国文官集团的话语权。

    相国刘叔楼为何如今在帝国有这般的威望,把持朝政,成为除帝国皇帝之外最有权势的人。便是因为他不光有帝国军方一部人的支持。也获得了文官集团相应一部分人的支持。所以直接造就了相国大人刘叔楼的能量。

    而四大门阀,则早已根深蒂固成为文官集团,高门士族的精神领袖。其中的宋阀,更是四大门阀中当之无愧的第一姓。

    只是虽然四大门阀声望早已是名动帝国。但对于普通人而言,仍然相当之神秘。譬如人们都经常知道四阀的一些大动作。也经常能读到四阀中文士写就影响一时激荡起波澜的学术论作,还有四阀中的谁又在修行之路上再攀高峰,陈阀小姐天姿国色,宋家公子人中龙凤等等这一类的传闻。但人们几乎从来没有见过四阀中的这些人,那些人物。

    四阀成功的执行了大隐于朝的谶言。并不等闲显山露水。

    不要说这盛京城的百姓,就是一些帝国的门第士族,也几乎从未见过这帝国四阀的人,更别提其中的那些...屹立于这盛唐之上,俯瞰众生的人。

    *************

    西街的面馆。当那个青年就这么看着杨泽对他一通警告而转身即走的时候。他还仍然是陷入一种绝对的平静之中。

    随后杨泽的身影进入别院,院门关上。他才继续低下头去吃那碗面。被这个插曲打断的面馆中人们,又继续埋头大快朵颐,仍然有新的客人问明空位入座,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从没发生过一般。

    吃过面后,那名青年一如既往的搁下碗,然后在桌上拍了几个铜板起身,离开面馆。很快融入长街形形色色的人流中。

    虽然青年长相颇为出众。但这里毕竟是盛唐,任何一处的长街之上,都不乏俊男美女,甚至衣着鲜艳华彩的公子小姐。所以很快青年就成为街道上再普通不过的一位行人,引不起旁人过多的兴趣。他只是闲适的逛着街,享受晒在脸上的阳光,不会和那些华衣男女与四周市井格格不入,相反很快的融入周围的氛围,如从小从这里成长起来的那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青年的身旁多了一位老人,老者头带着笠帽,在普通不过的那种。将阳光遮挡在外,和青年并肩走着,笠帽下的面容,却无比古穆,“如果刚才那小子再靠近公子多一寸。二层楼上的楼无心,就会出手了。”

    青年停了下来,摆弄起旁边小摊贩挂着贩卖的精美工艺品。似欣赏般来回翻覆看了看,才道,“楼无心,杀不了他。”

    老人微微怔住,他本身就负责青年的安全及各项事宜,而他们口中的楼无心,却是老人百名手下中,实力最强的剑修。而令他很不解的是,自己手底下最强的一位御剑术堪称超绝的最强剑修,怎么会杀不了一个区区狂妄小子。

    但随即老人便想到青年会这样评价,必然有他的道理,因为眼前的这个青年,本身就是修行深不可测的人物。其实不需要老者在内的近百人保护照顾,他一人,只怕都可以自万千军马中,来去自如。

    点了点头,老者续道,“那是帝国宗室部安排给清平公主下榻的公主府,共有一院三轩。那是西轩。入住的是清平公主的护卫,也正是如此,所以我们才考虑到多方面因素,没有当街将那小子擒拿...”

    想到那小子扰乱自己吃面,放一通狠话的态度。青年眼里就泛出一股恼怒,刚才他嘴角挂着面条的狼狈样子,也被那小子看在眼里。这就让他觉得是一种极尴尬受辱的事情。尴尬到让他脸微微发烫。

    所以他生出些不耐烦情绪的挥了挥手,打断了老者的继续说话,他再也不想见到这样一个人。所以他考虑从明天开始,还是不去吃面的好,就在自己家的凤亭轩,吃到的味道好过那家面馆,只是可惜的是没有那份热闹的早市环境...

    那小子,真是可恶。

    这本身就只是这个清晨一段很寻常的谈话。但这一老一少走在熙攘的长街之中,却犹如周围一切都是背景,这条长街,仿佛只有他们两人,在其中行走,在其中交谈。

    想起些什么,老者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对了,这是七公子的信。”

    看着那封信,青年眉头微微的扬了起来,“老七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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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盛唐的这些时日,杨泽再度深刻的体会到什么是门庭冷落。这和他当年被誉为“王都双废”之时,家门不兴一个样子。他们这些大晔护卫,进了盛唐完成保护王后使命之后,除去对公主府的拱卫,便明显投闲置散。

    不过最好的消息,莫过于宗守在他的亲自教导和来自岐山郡多般灵药的供给之下,宗守突破进入了地玄上阶境界。对一个普通修行者而言最大的修行瓶颈莫过于没有找到正确的道路,以及没有充分的修行秘药补充修炼带来的大量消耗。

    若是说以前,要让杨泽培养一位地玄境修行者,这是极为困难之事,因为他自己本身都需求贫瘠。而现在,在大晔安定的岐山郡人,正勤奋的为大晔照顾灵植场,并开辟出自己的灵植地,定期为蕲春侯府,以及杨泽送到一些修行秘药。

    这些灵药,杨泽一部分给了正在秋道院深造的“破霜军”呼延卓,刘翼,张苞等人。一部分自己留用,其中一些,就用在了宗守身上。

    宗守修行《武圣战体》,这本就是来自天墟的功法。又加以杨泽将小师尊的《白驹碎月步》传给了宗守,弥补了他速度的不足,使得他越加得心应手,实力在不断的锻炼下日渐看涨。修行增长速度,简直喜人。

    当然,若不是《三千涅磐功》只有自己才能学所会。杨泽恨不得将《三千涅磐功》这种来自小师尊的大杀招,一并传给宗守。那大晔就将再度出现一位强大修行者。

    宗守破级进入地玄二品。这也让杨泽着实惊喜一番,这可以算是进入盛唐以来,最好的一个消息。

    西轩中庭是个宽阔的露天坪地。见到宗守以气化形破境,大晔众护卫立即喝彩一片。

    杨泽一时心动,一个跳跃踏入坪地,笑道,“小子不用留手,看看你到底长进到了什么地步。”

    话一落。他就已经朝闪电般宗守飞扑而去!周围众人还是首次近距离看到杨泽出手,不免一片振奋。

    宗守早已摆好姿态,气势不怒而威,自然有一股魄力四溢而出。脚下劲气如海浪般涟漪层层跌宕!展现出地玄二品修行者的实力。

    杨泽在接近宗守的瞬间近乎斜着大鹏般跃上半空,然后下挫!双脚连环踢出,变成一片堪比钢筋铁杵的腿影,朝宗守一罩而下!

    宗守夷然不惧,双目显出凌厉之色,双拳竟然毫不犹豫,化成拳影,和他腿影半空噼噼啪啪交击!

    劲气激爆声不绝于耳。人人震得耳膜和心脏怦怦直跳!

    多数人则是看得目瞪口呆,众人都知道杨三世子修行水平已经达到天玄境界。天玄境界的修行者,随意出拳出腿,都是杀人的武器。更遑论差着境界,宗守居然能以拳劲破入三世子腿影之中。选择硬抗!这等危险之极的激战方式,立即令围观众人无比骇然。但看到宗守每每都能以铁拳妙至毫巅的挡住杨泽倾泻而下的每一脚。都大为惊叹,竟忘了喝彩。

    激战多时甚酣。

    嘭!一声气劲交击,宗守炮弹般从半空砸向地面,但双脚稳稳落地。

    杨泽凌空后翻,然后直落伫立。心中已经对宗守的修行天分,已经是翻天覆地。遇到这小子,简直是捡到宝了!

    他没有用涅磐功,以及意境的情况下,本身修为已经达到天玄,加上体内灵脉加持,就是不动用他的底牌,实力都不是地玄境界的修行者可以堪比的!

    但是宗守,打破了眼前的事实。他的武圣战体,加之小师叔的碎月步身法,简直能够和他杨泽上古灵脉匹敌。就是杨泽要现在要击败他,恐怕都要大费一番力气!

    这小子,竟然是越来越强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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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卷走多爆点路线。剧情将慢慢展开!

第二十二章 宋阀宋徽

    晨烟雾罩。初生的朝阳刚刚升起,就如同在地平线拉开了一片巨幕般的画卷。

    勾心斗角层层叠叠的楼宇,像是森林一般,令阳光都在其中折射出许多光影明暗的斑驳。

    一户人家挨着一户人家,环环相扣的树庭,庭前有春天花香满园,秋季落叶漫天的大树。有时候街区纵深的古道,在深秋放眼望去,早已经被两旁人家的落叶铺满。

    潺潺清澈的河道上,架着飞拱的桥梁。桥墩古朴的雕刻着檐角上翘的八角楼样式。随桥一直延展到对岸。桥下清澈见底河水中嬉戏着锦鲤,偶尔人们会驻足观望,然后又走向远方。

    这就是盛唐帝国的盛京城。这里的一花一木一草一树。每一处建筑物,都显示着盛唐人的大气古朴,不失华丽的风格。整个帝都笼罩着一层美感,而这种美感,像是落花般散落融入在盛唐百姓的生活中,司空见惯。

    只是此时的帝都百姓之中,很多人所关注着的事,便是清平公主返回帝都之后,所搅起的风云。盛唐都察院,军机部大臣,相国大人,数位大将军,三院都使,据说都一一设宴邀请这位帝国公主。

    光是这些人们平常高川仰止眼花缭乱的人物相继的设宴,就可以知道公主的抵京,给帝国带来了怎样的动静。同时人们之前所未曾关注过的大晔国遭到三国入侵的消息,也开始流传于盛京城中,散播开去,开始被人们带着愤怒的讨论。

    在盛唐人眼中,清平公主既然嫁给了大晔德昭王,那么大晔国便是帝国的女婿,是帝国亲国。而鹿岛,流霜,以及皖金,三国竟然在东正教门的撺掇下,对大晔国展开入侵,这就是置帝国的威严威望于不顾。就是公然挑衅帝国之怒火。这样的怒火,不是他们能够承担的!

    帝国人的愤怒,很快便看到了效果。鹿岛国和帝国维系的商道,最近开始频频吃紧,帝国的商人开始逐渐减少和鹿岛国的水道贸易,傲慢的帝国商人开始以他们自己的方式,表示自身的愤怒,来自帝国资源的告紧,立即让鹿岛商会叫苦不迭。鹿岛国虽然向来倒向东正教门,然而以水陆之便,还是和帝国的商贸往来最为频繁,此举直接逼迫得鹿岛方面的官员,紧急向帝国磋商,但频频的闭门羹,让鹿岛国的官员吃足了憋,也同时感觉到了那个帝国的倨傲。这种倨傲有些令人心底发颤。

    再则是皖金国的几大由盛唐人控制的帮派,公然发生了抗对皖金国的哗变事件。皖金国虽然对外强硬,以铁蹄著称,然而无人不晓其本就是由马贼建立起来的国家,而国体之内,帮派势力更是盛行,类似几大帮派,控制着皖金国的矿山,盐道,酒肆,牧场,有自身遍布各地的帮众,有训练有素的骑兵,甚至打入朝廷的暗线。整体实力堪可敌国,平时和皖金王相安无事还好,一旦惹急了不服管束,加之有盛唐人的背景,皖金国还真拿这几大帮派没有办法。只能焦头烂额。

    当时入侵大晔三国之中,最苦的莫过于流霜国。流霜国本就地处偏寒,国土内陆条件极为艰苦,若非终年处于恶劣条件下磨练出来的坚韧性格,流霜人怎么也不可能位列大陆中型强国之列,只怕早已经灭绝了。但此番刚和大晔作战,国内元气消耗严重,接下来更因为帝国人的愤怒,许多来自北面外部供给输血的商道,都因为盛唐人的怒火给切断了。这下无异于雪上加霜。流霜国情况立即堪忧,但偏偏他们却是一个坚韧的民族,进攻大晔,在他们看来是为了争取生存空间。而如今面对盛唐人的怒火,他们仍然不愿放下自尊低头告饶。因为自尊,仍然是另一种意义上自己民族的生存空间。所以流霜国人仍然执拗着默默承受来自帝国的怒火。

    而帝都的民众们,仍然在讨论者该如何惩罚这三大助纣为虐的国家。

    在东大陆之上,只有盛唐和高纹两大帝国。这两大帝国的一举一动,都能对外部形势造成深远影响。

    所以清平王后进入帝都,所引发的风云,连环影响到外部,已经造成了很大的波动。

    但无论外部形势如何波荡,在帝都,太阳照常升起,每一天迎来的仍然是再寻常不过的清晨。

    杨泽在这平静的清晨之中,再度看到了院外西街的那名青年。

    那位青年依旧坐在面馆的老地方。仍然是一个人孤零零,现出一种突兀于周围众人的孤鹜。

    挠了挠头,杨泽再度上前来到那名青年面前,青年似乎很专注的品尝面前的水面,对周围一切都不在意,甚至是他的到来,甚至就在昨天,还被人拍着桌子指责某些行为太过低等。

    但青年当然不是木头,所以他通过面馆进堂口光线的暗淡,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

    面馆老板似乎很担心两人爆发冲突,就要上前阻挡杨泽。

    青年看到他,眉头轻轻一皱。不待面馆的老板来劝阻,亦或者青年开口,杨泽却先咧嘴一笑起来,带着些歉意,“你真的是来吃面的?”

    “看来我错怪你了。抱歉抱歉。”杨泽说着在他桌子面前坐了下来,似乎也察觉不到面馆二层楼的某个角落,有人轻轻的动了动,但旋即停止了动作。

    “这面真的这么好吃?”杨泽蹙眉,随即对老板转头道,“我也来一碗。”

    面馆老板之前还担忧两人再度这么碰头,会发生些冲突。这帝都可不缺乏血气方刚的青年。就是修行者都时常一怒而决斗,更遑论普通人。只是前者打架如同两军对垒,而后者则往往闹得鸡飞狗跳。

    对杨泽而言,对方势力没有因为被揭破而就此消失,也没有换个方位换个人来监控他们。这么说来,大概就只有那最后的一个可能。尽管这个可能在杨泽看来极为荒谬,甚至最不可能。

    那就是只有怪癖强迫症的家伙,才会每天雷打不动的准时出现在这个面馆吃上一碗面条。

    这家伙真的是有病!

    杨泽就这么怪可惜怪怜悯的看着眼前长得还挺不错的青年男子,有些惋惜的扒拉了一下面馆老板端上来的水面。

    注意到杨泽那种同情怜悯的眼神,无论青年修养再如何之好,此时也忍不住有些恚怒起来。他很想问这个无知青年知不知道,现在的他如果不想他存于这世界上,只需要一句话,一个手势,立刻就会有超过十几人扑上来将他给灭了。

    但随即更让青年险些从桌子上跳起来的事情就这么爆发。杨泽“噗!”一声,将扒拉入口的面条重新喷回了碗里喷回了桌上。

    青年简直呆在了原地,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这么将食物喷出来,但实际上这种可怕的事情就这么出现在他的世界中。甚至杨泽口里喷出的唾沫星子在晨光中飞舞的样子还犹让他梦魇般挥之不去。

    他只觉得胃里顿时涌起了一股想翻的冲动。这一瞬间,周围很多看似不起眼的地方,已经变化了。

    街边的小摊,有人迅速立起。远处的行轿,突然停顿。隔壁的一位大腹便便的商人,瞬间精芒毕露,身体如钢铁般绷紧。甚至路边的那位笠帽老者,也轻轻的探出了帽檐下的鹰目。但随即在青年轻轻伸出在外的一根手指头下。这周围的一切反应,又戛然而止。

    大概是因为这个每天都在这里雷打不动吃面青年给他的印象太深,因为这面馆附近人满为患,所以给予杨泽一直深刻的认知便是,这个面馆的面很好吃。一路以来,行经帝国美轮美奂的水田湖泊山川和城镇,便同样认为帝国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哪怕是一家面馆的味道,都是大晔无法比拟的好吃。

    但事实无情摧毁了他的想象。味道具体而言,相当的...难吃!特别是那股面中特有的木姜味道,直冲鼻腔,直接让他鼻腔翻滚打了个大喷嚏。甚至一些唾沫星子直接喷到了对面青年的衣服上,杨泽连忙站起,抹着鼻头,又用皱纸赶忙要去擦拭对方的衣袖,“实在不好意思...”

    青年赶忙缩回了手,然后用随身携带的帕子拭去了袖子上的污渍,整个过程耐心且平静。丝毫看不出他内心此时已经濒临勃然大怒的崩溃边缘。

    杨泽有些歉意的看着青年,看他擦拭自己衣袖的程度仪态,心想这家伙看来不光是有强迫症,似乎还有洁癖...

    当下虽然将对方腹诽了一番,但内心也有歉意和懊恼,道,“我原本以为这里的面很好吃,结果味道实在是...差乎我的想象...很难怪你竟然每天都能吃得这么有滋有味。”

    面馆老板是个中年人,虽然此时听到这番话脸色已经极不好看,但想到对方是来自那贵人院的西轩来客,终忍住没有发怒。

    青年显然也对杨泽这番话生出气急的感觉,原本以为对方会羞愧之极赔礼拂面离开,谁知道他居然还老实不客气的将问题怪在了那碗面上面。

    从未在市井中这样和人因一碗面打过交道的青年不由得胸中怒意和淤气郁结,抬头恼意十足的盯着他,最终气道,“我一直都吃这种面,这里每个人都吃。”

    这句话暗含讥讽每个人吃一样的东西都没有问题,而你怎么就吃不惯,只能说明你实属异类。

    谁知道跟他打交道的人完全没脸没皮没听出这话中的讥讽之意,顺手拍了面钱搁在桌上,杨泽看着青年道,“昨天那番话,是我莽撞了,误会你是某些盯梢的人,哈,不提也罢...今天的面钱,就由我来付。算是赔礼。”

    说着杨泽又迟疑起来,他向来是恩怨因果分明的人,既然有愧于别人,那便要弥补,总不能让对方吃亏。否则和你打交道总是吃亏,别人哪里愿意再和你交往。当然,这若放在生意场上,看似会让自己吃亏,但有时候,就是极高明的以退为进。

    想了想,看着青年被自己弄污的衣袖,道,“你的衣服...要不然我着人帮你清洗...”

    “不需要。”青年拉了拉衣袖,起身丢了一枚银钱,这话既是不需要他帮着付钱,更是不需要他接下去的提议。

    杨泽又直接霸道的选择性忽略了,自顾自道,“不过这面,实在是难以下噎,既然你是个爱食的吃货,又怎么能容忍这种味道...”

    老板终于忍不住了,提高声调道,“客官,尊你是贵人院里来的贵客,我才给你留几分面,我这面馆开了十几年了,怎么就不和你意了,你要是大感我的手艺不好,可以提出意见,可以改进,甚至你还可以自己做啊,倒是可以让人品评品评,到底比我老沈的手艺如何!”

    “不好吃,还不让人说,这是哪门子道理?”杨泽撇撇嘴,道,“既如此,明天我可以一试,让你们尝尝手艺。”又对那青年道,“明天你若在此,大可明白我为什么吃不惯这里的面。”

    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围观,面馆老沈看旁观者壮,自持有理,冷冷一笑,“既是要露一手,怎么要推到明天?该不是想金蝉脱壳吧。”

    杨泽失笑,“相关食材,我总不能不准备一番。”说罢对青年点点头算是致意,随即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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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明媚,打在轿外的朴实无华的黑布上,偶尔透过缝隙射入轿中,照耀出些许飞萤。

    青年已经换了身衣袍,和老者孙思邈同处篷车之中。光影投射在他的脸上,在那张几乎无暇的面容上投射出几块明媚光斑。

    “老朽不明白。既然那小子就是宋七信中的那个大晔修者。大公子怎的今天还特意见他面。这等人,自有阀中人去处理。什么需要大公子纡尊出面。而大公子若要人,我立即着人将他捉了就是,何必与他虚以委蛇。”

    “我宋阀并不是无所不能。”青年开口。此时这架黑布篷车正以最不起眼的姿态,停放在西街不远一个小巷之中。根本看不出其中的那个青年,就是这帝国四大阀中宋阀的那位,未来被誉为第一继承人的宋徽。

    此时他的声音,却有出乎于他年龄之外的沉静,“清平公主是皇帝陛下当年最喜爱的三公主。而如今,我们仍然猜不透那位皇帝的意思。”

    “就算清平公主在帝国影响力仍然不小,但说到底,那小子只是她的一位护卫,仅仅如此而已。难道这么直接冲撞我宋阀,治他罪也不可?我宋阀岂非威望扫地。”

    “此事是七弟一着不慎引起。说到底理亏仍然是我们。更何况,他并非仅仅是公主护卫那么简单。东正教门七觉法王,就是在他手上陨落。”

    话语至此,就是老者孙思邈,也不由得正色起来,微微皱眉,显然陷入权衡深思之中,也是没有想到,那个小子,平淡无奇的外表下,竟然隐藏着这样的实力。

    宋徽续道,“更重要的是,就算皇帝不表态。那三公主背后,仍然有我宋阀...无法招惹的人。”

    孙思邈猛然抬头,怔然望着眼前的青年。青年的面容很平静,在黑布缝隙透下的阳光中,他的脸如一尊永恒的雕塑。

    孙思邈沉默片刻,才道,“虽然我知道不该问,但至此,老朽真的希望明白,到底当年三公主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公主会离开帝国?这件事只有阀中那区区几位阀老才知道,而大公子你作为未来宋阀继承人,自然也该知道这件事。公主背后,到底是什么人。能威胁到...盛唐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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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知道,筹备结婚的事情,很忙,第一次,也没经验。但我会努力,如写书一样。这一卷,我会写好。

第二十三章 做菜和战斗一样重要

    杨泽觉得盛唐一如它的名字一般,蕴藏着某种千年平衡而不被改变的力量。他的世界里也曾经有个帝国叫做唐,但他并没有亲自体会过那样的时代,但却可以明显的体会到,两者本质上的不同。

    首先有修行作为推动力的世界,要远远超过与他那个世界里那些中古时期。这里高屋建瓴,楼宇森林般遮天蔽日。这里有十八条横贯帝国的水运江河,每一条江河沿途,都是绵延千里的鱼米水乡。

    修行者隐于市,猎于野,功于军,镇于族。无时无刻,不彰显着帝国蕴藏的强大武力。

    伫立其中,行走在河堤柳林,透着灯火的庭院小楼绵延不绝的连接至远处,河道之上,女子弄清影抚琴歌诀时而隐隐飘来,那大概又是显贵们的聚会。但却有清雅之气。杨泽时常会迷糊于这种光景里,不知身在何处。

    “可以说盛京城,每天都必有各种清宴。你看水面的画舫,那似乎是王侯七子的专属座驾,身边有三趟船护卫,好不威风!这边过去就是著名的烟云巷,那里是盛京名人汇聚之处,据闻今晚是帝国内阁官员们聚首,六部的人去了不少,军方和阑苍院的学生们,也都有受到邀约。”

    说话的是宗室部的官员雷洛,乃是宗室部调下负责接触他们大晔护从的官员。从六品官职,在帝国之中,这个等级的官员在州郡上可以成为州同,在军中为千总,已经算的上高级官员。但是在盛京城里,这样等级的官员却是多得不胜枚举。

    “清宴?”在水岸边和他散着步走着的杨泽,闻言微微扬眉。

    “宴间或清谈雅事文趣,或纵情高歌开怀畅饮。或比斗修行,互证本事,此乃所谓的清宴。实则是人们间最乐此不疲的活动。”雷洛笑道,“盛京之中最甚此道。白天盛唐各省各部都按部就班,做着各种令帝国有条不紊运行无碍的事宜。而夜里笙歌起处,便是群寮聚会之所。这帝国的许多能影响外部的大事件,往往都在这些宴席中谈成商议而出。”

    杨泽暗忖这在哪里都一样,这个时代缺乏娱乐,于是这些聚会,饮酒,斗武,就成了人们追逐热闹的活动方式。在盛唐的帝都,千年以来都莫不如此。各种各样的节目和活动,总是在隔段日子便会拉开序幕。

    而在这些青宴各种席会之中,亦是不少人追名逐利得天独厚的最佳场所。

    “达官显贵,最爱参与这些争名逐利之事。这盛京城的宴会,等级各有不同。户部王大人便爱经常举办一些诗会园会之类的,他以前是翰林院长,门生遍及天下,举办帝都诗会,自然是名望地位其佳。而参与者,则无论贵贱贫富,只要是书香门第的士族,都可参与,可以说是门槛最低的会。但近些年喜欢去诗会的越来越少了,毕竟又有多少人愿意去听文人们念的酸诗?相比之下有剑客和修行者间的相搏助兴的那些高层宴局,才更能让人热血沸腾。”

    帝国以武力著称,在这个时代,修行亦是力量的体现。人们莫不对在这个世界中拥有那种神鬼莫测的力量而向往。所以往往许多修行者之间的比斗,都能令人心潮澎湃,被人敬畏崇仰。胜利者更会被无数势力竞相讨好拉拢,获得无上荣光。正是如此,所以才更加吸引人们眼球。更引得不少人争先恐后趋之若鹜。

    “你看到河上的那王侯七子的画舫。其实他们本身并不叫王侯七子。而是自称为“竹林七贤”。只是他们出身王侯世家,所以被盛京城的百姓们笑称为“王侯七子”。不过他们倒也不含糊,七人皆是这帝都的著名修者,人人都以能够登上画舫,以及认识他们为荣。”

    杨泽微微一笑,“雷大人亦是座上宾一员?”

    “小杨世子万不可这般折损我也。我雷洛不过一宗室部从六品官员,哪里够得上人家看的。那“王侯七子”,虽然都不是四阀中人,但据说和神秘的四大门阀间颇有些渊源,家族地位或多或少都是由四阀培植起来的。人家和四大门阀这般渊源。早会有无数比我职权高,比我官大的官员们趋之若鹜的巴结,哪里轮的上我雷洛一个从六品的小官登船上去。哈哈...”

    杨泽早对这个给他讲解帝都形势的小官员生出些好感,听他自嘲之言,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雷洛又笑道,“过几日我几个担任廷尉,翰林院史学编修的官员朋友希望和世子大家小聚一下。不是正统的宴会,只是朋友之间的小聚,还望小杨世子不要拒绝才好。”

    “哪里会,一定到。”杨泽点点头。

    虽然说盛唐普遍开明,但无形中的那种等级仍然如鸿沟,横亘在无数人之间。

    而划分这些等级的最本质东西,就是实力。身份地位在帝国的官衔大小,可以换算成一个人的实力组成。钱财有时比刀枪更可怕,是一切权势的构成部分,所以具备财富的多寡,亦可以被看成一个人实力的组成。

    而修行代表着在这个世界横行的终极武力,所以修行境界的等级,亦能彰显一个人是否具备被人崇仰尊敬甚至惧怕退缩资格的实力。甚至这种实力更有效,更能让人重视。相信再强大的势力,甚至帝国,都不愿轻易得罪一位宗师级的修行者。那有时候甚至代表着灾难,能让这些势力畏惧的,也就是实力。

    而这盛京城里的各种聚会,实际上也在无形中划分了这种严明的等级。

    相国大人的宴会上,只可能存在清平公主,帝国大修行者,帝国大将军这样往日人们只能仰望有大能量的人物。

    诗书世家的诗会,邀请的也大多都是书香士族世家,因为这样大家才谈得拢。

    就是那王侯七子的画舫中,座上宾客也都是朝中大员帝都名士。雷洛这样的小官员,自然不可能列入对方宴请行列之中。因为根本不在一个等级之上,那些大人物自然也不可能看得上雷洛这样并无太大出彩的小官员。

    不过所幸还有人邀请自己。杨泽觉得还不算在这盛唐的帝都之中格格不入,这是个很好的开端。所以十分欣然的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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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这帝都之中,也有不少名声俱佳的贵女,有艳名远播的青楼头牌,有才气美貌双绝的才女,围绕着这些美女的那些宴席,更是每每成为帝都大人物齐聚最热闹之处所。

    不少人争先恐后期待一亲香泽,逐鹿裙下,这自然是男人雄性最感兴趣的话题。

    所以说着那些帝都名女出席的宴会上各种见闻。雷洛是唾沫横飞,口水直流。他未必亲眼见过,但那些高层的动静,下面早传得沸沸扬扬,人们总会组织起语言,绘声绘色的将当时情形,口口而传。有如亲眼目睹,来满足许多人对某位贵女相思向往的念想。

    杨泽心想自己无形之间,好像也成了打听这帝都八卦的浩荡大军一员。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

    他现在有很多目的,要通过清平王后让帝国转变对东正教门态势。要探明背后到底是什么人要刺杀王后,因为那涉及他们接下去的安全。还有他两位大哥目前的安危...但现在他似乎又一筹莫展,漫无目的。

    院外有许多盯梢正在对他们大晔一行进行监视,不宜妄动。

    而西陀殿纪灵儿和宇文靖的婚事,还有一年多的时间。这段时间里面,他又能做些什么,从而改变某些既定的结果。甚至他不知道,纪灵儿是不是真的已经为宇文靖倾心。宇文靖实力出众,更别提拥有两大帝国的承认和非凡地位,绝对有超越替代他杨泽的资格,想到这里,杨泽心微微一钝,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对他而言,将是生命里一个难以承受的打击。

    但现在,他也只能选择静待天监部暗线沈昌能尽快查出杨阙和杨文渊的确切下落。以及等待清平王后对帝国高层施加的影响力能出到效果。

    和雷洛分开,杨泽展动身法,令那些暗处盯梢他的人摸不着影子,几刻钟时间里,他出现在东城区一处不起眼的宅院之中。

    比杨泽等人先一步来到盛唐的洛雄一行,已经在帝都盛京城东购置了宅子。

    所选的位置是一处靠河的庭院,比不得盛京城西城那些奢华的宅门傍河高门大户,是东城这处一位商户的庭院,被洛雄出了二十五万镑金子购下。继在大晔上林安家落户之后,岐山郡的药材又售卖了一批,才凑出这笔钱来。这已经是他们全部的钱额总量。

    洛雄也为帝都的高昂房价惊愕不已,当看到那个商户傲慢的报价和周围房舍庭院价钱的时候,这才知道为什么这里是帝都。

    这也同时为原本想到卖了前一批的几个四品灵药,攒够了大笔钱,足以能够在帝都阔绰摆摆谱的众人狠狠吃了个闭门羹。

    这么一大笔钱,如果放在以往岐山郡,足可以开销全郡人五年支出,是一些大陆小国半年军费。而现在居然只能在东城区购置一套不大的庭院。更别提进驻西城区那些奢华府邸,据说那些达官显贵的府邸,一座少说都是几十万金镑,有些甚至能够达到上百,成千万镑金的价值。那是想想都令人感觉恐怖的财富积累。也同时彰显着这座千年帝都的底蕴。

    庭院间有不少大树,枝繁叶茂,杨泽就站在这些大树下,打量这处算是他们在帝都真正落户的庭院。

    院中有几个侍童,还有几名岐山籍的年轻男家丁和女丫环,看到杨泽跃院从天而降,张大嘴巴,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早已经有通知进内厅的洛雄迎了出来。此时跟随洛雄的都是当年岐山郡得力的护郡家将和几名洛家亲族长者,随洛雄将杨泽迎入,纷纷鞠躬便拜。

    对岐山郡人而言,原本坐落在祖籍之地,岐山郡从前依山傍水,更有地气灵脉相通,所以发展出牧灵植物的牧场来,这些灵药贩卖出去,造成了当年岐山郡的辉煌。但是世事总是难料,地气灵脉一代一代,逐渐呈现枯竭,岐山郡所在的常陆国因为国力孱弱,是以一些偏远州郡,早已经成为三不管地带。

    一边是土匪山贼威胁,一边是一些强横势力压迫,比如大日宗。最可恶的是这类宗派为虎作伥,公然贪婪谋夺周边地区,甚至伪装成土匪,时常杀戮强取豪夺。而当时的大日宗宗主尤利,已经盯上了岐山郡灵植场,迟早要将其作为大日宗培植灵物的产地。当然不会给郡中任何一枚铜板,甚至会不留下任何一个活口,以及可能反扑的火苗。

    就在这种夹缝之时,面前这个青年,带来了传说中只有最了不起灵植师才见过的灵植神物,带着他们离开岐山郡,走上了一条全新的道路。他们不知道这条路会走上何方,但是明白,岐山郡人世代龟缩岐山一隅,终于在三百年后,于垂暮中离开了那里,改变了他们既定的命运。

    杨泽赶忙扶起众人,洛雄盯着他道,“你们在沿途的事情,我们早已经知道了。三世子真是厉害,竟然敢对宋阀的船只下手,而且还毫发无损。盛京人还讶异于我大晔有这样的修行者而吃惊呢!后来我们知道了三世子的考虑和打算,实在是那时最好的选择,若非如此,现在清平王后怎可能引起这样大的影响力。盛唐高层,甚至那位皇帝到底是怎样的看法,现在可是盛京城人们极关注的话题,针对大晔的战争,已经惹怒了盛唐人,恐怕现在流霜,鹿岛,皖金三国,够吃上一大壶的了。”

    杨泽点点头,“那件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那几种灵药,都在配制中,我们已经在加速进度了,有些药材损耗了,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洛雄道。

    配制灵药,甚至上等的灵药,都是极为困难的过程。最重要的是,有些越好的灵药,所需求的材料质量品次也就要求越高,稍达不到品次,失败也都是常事,但在配制过程中,谁又能保证能够寻得最好品次的材料,大部分可用的质量都属于中等,所以只能牺牲数量,来换取成功。每一个环节,都需要那些珍贵药材的大量损耗,才能配制出最合格的灵药。且灵药越是上等,理论材料需求极高,实际材料损耗也就直线加高。但效果也极好,基本上可以令负作用降低到最小。所以造成了高等灵药,售价不菲,却仍然被各方势力趋之若鹜的原因。

    “嗯,我会不定时过来看你们,现在公主府邸之外被各方都盯着,我们之间的联系,更不能暴露,那只会让你们陷入囫囵之中,如果有起事来,就真被一网打尽。”清平公主所涉及着帝国中的许多隐秘,这次更是参与到决定帝国风云的位置之中去,一有不慎,他们都可能陷入危险之中。当然不能暴露出洛雄和杨泽之间的关系。

    “放心,如果确实有事,我们会通过暗线的沈昌联系到世子。今日见到三世子,我们都心定了。”

    杨泽能感觉到自己的到来,让心本就不定的此处宅院众人似乎有了主心骨,脸上也多了几分从容,人人似从最初的不定中回复了信心。

    不免心底泛出一丝奇特的感觉,自己现在在这些人眼睛里面,到底意味着什么?是不是已经成了他们信心的来源,所有人安危的保障。

    还是他们相信他,能够做到一切看起来不可能的事情。

    见过众人,知晓了进度,交代完毕。

    看了看时辰,杨泽准备离开东城这处不起眼的宅院,返回西城被各方监控中的公主府邸。临行想到了什么,扭头望向洛雄,“对了,我还要一些东西,比如八角,山奈,丁香。”

    愣了愣,洛雄似乎很努力的想了想,然后才道,“有是有,但这些东西...都是比较偏的药材啊...”

    **************

    杨泽当然要的不是什么药材,而是他的那个世界中,被用作是香料的一些东西。

    提着小药包的东西,杨泽重新回到西城大街的时候。那种明显的盯梢感又再度从他感知中出现,但却有些惊动的情绪。很显然他的失踪又再出现,让某些负责看控他们的人,十足的慌张忙乱了一阵。

    杨泽轻松无比的回到西轩中,得知王后已经回驾,召他到厅堂之上,讲述了宴席的一些过程,已经有了些突破,已经有人开始相信王后所陈述的利害之处,而帝国中,也有人相信高纹帝国和教门正在策划一场对帝国的战争。但至少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皇不表态。这些掌握着军机政务,帝国各方面的大人物,也不敢有轻易的表态。

    然而这似乎是一个不错的开端。

    从公主府中出来,回到西轩。杨泽寻到膳事处,升起了炉火,揭开锅顶,开始烧起了一锅水。然后选取了着人在西城最好的肉摊买到的牛肋板肉,洗净,控去血水,操刀将其切块。牛肉锋利的而精细的下刀中,筋腱肉质弹断开来,被取成方块。

    出乎意料的,杨泽以异乎寻常的认真去准备这些东西,蒜瓣和葱末在刀浪中雪片般洒落碗中。而其中的断截,却是大小均匀得有种韵律的美感,异乎寻常的精准。杨泽很认真,就像是战斗一样的认真。

    因为在这一刻,他意根的震动开始扩大,甚至隐隐牵连到眼根。

    眼根是统管所有接触事物的生理机能统称。人每天都要以眼接触四十亿事物,而其中能留下印象者,不过其中九牛一毫。

    但人往往那些纷繁浩杂的事物之间,就漏掉了无数原本很重要的事物。

    比如战斗之中,面对刀浪剑网,能够寻找到对方出招轨迹的,往往便占尽先机。这关系到是否能在漫天袭来的箭雨之中,发现其中几支箭矢的箭头袭来的方位角度和力道。

    即便是许多境界达到天玄的修行者,仍然抵不过那些军队的强弓劲弩的爆射,往往饮恨收场。但如果能准确的“看到”袭向自己箭矢的位置方向,那就意味着有了可以格挡的前提条件,于是即便面对铺天盖地的箭雨攒射,自能从中拨挡出一方绝对空间,那又能奈我何如?

    修为的高低可以从境界去区别,然而战斗经验和战斗能力的大小,却只能从这些方面体现。

    杨泽此刻所锻炼的,就是自己的战斗技巧。就是他本身的视觉。

    眼根在那股灵脉积累起来的异动之下,出乎寻常的敏锐。杨泽甚至能看到他手上的刀锋切开空中葱条激出的水粒,缓慢蓬散。

    蒜瓣葱末,处处均匀。肋骨肉纷纷落入锅里,块块方正。就像是模子印出来的一样,整齐而方形的结构,让人怀疑那不是一块块的牛肉。而是一种人工模具下的产物。

    杨泽任由体内那股针对眼根的震动扩展开去,然后手上运刀如飞。

    震动歇止,一锅牛肉已经炖入锅里。

    二次换水之后,明明只是做菜,却仿佛经历了一场战斗汗水淋漓的杨泽,欣慰的就肉汤中放下了药材。

    这么一锅牛肉,文火慢炖到明日初晨,那就是味道最佳的时刻。用来下料,到底有没有把握,杨泽不知道,但他唯一知道的,是他现在已经不由自主吞咽口水起来。

    他既然答应了西街那个怪癖青年见识他的手艺,他自然也不能食言。

    第二日清晨。府外街道的人们已经被一股肉香给熏到了面馆边。

    因为知道了头天的事件,所以今日聚在此地看热闹的人倒也不少,想着面馆老板在这处开了十几年的面馆,却被一位毛头青年砸招牌,是的确有些让人愤怒的。

    那位每天都会到这里的青年依然雷打不动的出现,平静无比的面容盯着在炉灶边操持的杨泽,眼睛虽然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但究其深处,仍然是有一股淡淡的谑然。

    老板则抱手冷冷的看着杨泽,等待着一会在场众人的评理以及准备好了肆无忌惮的指责。

    杨泽只是表情平静的在沸水中下面,然后将带来的锅里炖肉舀出,三碗,汤汁丰盛,肉块整齐清晰。捞面和入其中,撒上些葱末香菜。

    端起两碗,一碗搁在了桌对面那个青年面前。

    而他自己则坐下来拿起筷子,毫不客气的淅淅呼呼吃面前的自己那碗。

    宋徽似乎被杨泽的那股吃面发出的声响弄得有些恚然,但平静下去,抽出自己的筷子,拈起面前一小碗面。有些嫌弃的放入嘴里,就像是在做极为勉强的一件事。

    而那面馆老板,则很不耐烦的上去端起还放在锅水边的一碗,胡乱尝了一口。

    两人同时停住了筷子。

    然后筷著由静转动前探,插入面里,这次是大大的一口。

    挑剔的目光,已然顿变!

    就像是死寂的天空惊鸿一瞥的划过一颗彗星。瞬间绚烂了整个灰色调的世界。

    宋徽盯着桌面的这碗面,那极为珍惜言语的嘴巴,忍不住开口,“这味道...怎么会...”

    “如此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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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情节是过渡,不好写,所以慢慢啃,过后就会好了。

第二十四章 食客和友人

    杨泽只是凭自身的经验炖了一鼎牛肉。并没有在意这鼎牛肉会带来什么影响,甚至也不知道能从那个青年口中得到那样的评价,是怎样不容易的一件事。

    帝都不缺乏珍馐美食,但却缺乏某种味道。是他记忆深处另一个时空的那些味道,这是无法从现在找寻得到的,所以他决定自己来做。因为昨晚做得极为用功细心,所以今天那鼎牛肉炖出来的味道也出奇的美味。

    不得不承认美食是一件让人身心愉悦的事情。不仅仅一解他的馋瘾,更让带着怀疑抵触态度的面馆老板,那名青年,以及随后不少盛京群众都同样啧啧称奇于那鼎牛肉的滋味。围而观之,聚而品之,人都向往新奇美好的事物,更何况是一种他们从未尝过的滋味,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滋味。

    这莫名让杨泽有那么一些虚荣感。毕竟自己的东西能够受到认同,这多少还是会让人觉得满足。

    刚回院不久,西街面馆老板的拜帖就送上门来,被大晔的人请入大厅,杨泽知推脱不掉,就将炖牛肉的方子写在便笺上,交予了老板。老板如获至宝的离开,临别提出掏些钱来算是买下了他的这个方子。被杨泽一笑推婉,若是能够以金钱来衡量,那这样的方子对他而言最起码也是价值连城。

    最重要的是,很多人喜欢这样的味道,他更希望这种味道从西街蔓延出去,最终能被整个帝国所接受,那也算是他没有白来一趟。自己总是在这里留下了一些东西。这比在某地写到此一游要好上许多吧。、

    此后杨泽自然成了西街面馆最受欢迎的客人。

    盛唐帝国海纳百川,不光修行者之间有相互决斗的印证。就是各行各业各门当之中,也会有互相切磋比试相互交流的情况,甚至不乏一些餐馆之中,怀揣着手艺的人上门比试技艺,却最终化敌为友共同经营的轶闻。

    所以发生在西街面馆这小小插曲,自然也并不算什么。老板得了新的方子,客人听闻大晔人带来了新奇的面食,从而来的人更多了,因为店铺小,所以显得门庭拥堵。倒也成了西街最近为人热议的事情。加之帝都普遍民众对大晔的同情和某种婿国的亲近心理,是以远近倒也争先来品尝大晔流传过来的这种面食,人们口口相传外加从众心理,西街面馆的生意,一时倒也火爆。

    但无论再如何火爆的门面,面馆的二层楼一处隔间之中,却有不被打扰的安静。

    这是老板专门辟出来的地儿,因为下层人满为患。那位锦衣青年自然再无法安静的在他那张特定的桌子特定不被打扰的环境下吃面,所以将他的“专座”,挪到了二层楼上。

    宋徽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隔间里面。听到下面热气升腾的食客们来来去去,即便是以他再好的心性,此时眉头都不免皱了起来。

    再过了片刻,终于二楼楼道传来踏木阶的声音,杨泽端着一鼎盖着的牛肉,蹿了上来。

    看到杨泽,宋徽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火气,皱眉道,“怎么才来?”

    他在这里等了许久,已经饿到不行,从来还没有一个人敢这么饿着他,可想而知他此刻心情如何复杂。

    “文火慢炖,才能入味,昨晚下锅时候晚了点,早上还要些时辰火候才够。”看出对方表情的不悦,杨泽心想好歹自己还专程给你做吃的,居然还诸多挑剔,不免又道,“如果你等不了,这里是面馆,我把方子也都给了老板,难道还能饿了你?”

    坐在已经等得饿得发晕的宋徽面前,揭开鼎盖,然后将其中的肉块和汁水淋在小二端上的净面之中,杨泽自己端起面先刨了起来。

    宋徽微微怔了怔,似乎很不习惯这种情况,最后还是探出手去,拿起勺子,舀了汤汁肉块淋在自己的碗里,端在面前,就连饿极了也保持着某种不俗的风度,道,“若不是那老板的手艺始终差你几分火候,我也不会等下去。”

    热气升腾,杨泽嚼着劲道的肉块,香气四溢,“宁愿饿着也不胡乱填饱肚子,你倒也很有些固执。”

    “这不是固执,我只是对味道很挑剔。”

    “那这么说我还祸害了你?吃了我的面,岂不是日后你想吃的时候都得我来做?”

    愣了愣,宋徽很认真道,“这件事难道很困难?”

    杨泽盯着他那双眼睛,比他更为认真道,“你难道认为...这不是一个事儿?”

    “我认为这并不是困难。”宋徽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这话中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自信。而宋徽的身份也准许他拥有这样的自信。盛唐帝国极为庞大,庞大到甚至没有人可以具体的理解到,四大门阀到底对盛唐意味着什么。这在一些普通的国家里面,家族的概念或许就是相对而言势力大些,或许凭借祖辈荣焉,有相应受尊重的崇高地位,但也不过仅仅就是“家族”而已。

    然而在盛唐帝国中,四大门阀中任何之一,都有不亚于外界数个国家的综合实力。

    四大门阀,就是支撑着着帝国的四根支柱!四支扎根于各处,深植盛唐的参天巨柱。而其中之首的宋阀又有什么能量,有什么底蕴,千年来又积累了什么?更是很多人就是一辈子,甚至许许多多人几辈子也理解不到,看不透的,这对普通人而言,就是一片晴空万里,谁也不知道那片晴空的背后,隐藏着深邃的繁星。

    但帝国最上面的那些人们,却清楚的明白这种能量。就是相国刘叔楼,在某些方面能够和皇帝分庭抗礼,然而见到宋阀之主,也都要纡尊谦恭。皇帝九五至尊若是和宋阀议事,也大多亲自微服前往。

    作为宋阀的大公子。皇室内的不同声音,对其也都无不是争相争取,求得其好感和依仗,以争取在未来某个时刻,他能站在自己这一方。

    宋徽实际上,已经拥有不下于这个帝国皇子的能量和威严。他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皇子!

    “要什么...都可以给我...”杨泽愣了愣。随即微微一笑,“那就一百万金镑。我天天给你炖牛肉也没问题。”

    宋徽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考虑这个情况的可能性,像是丝毫注意不到杨泽的眼睛已经伴随着他的考量而微微明亮睁大起来。片刻之后,宋徽才开口,“这不是一笔小数目,我要动用,不愿意让人知道为何动用,过程会有些繁琐和麻烦...你要给我一些时间。”

    杨泽很认真的看着宋徽,仿佛在确认他这句话是否作伪。半晌后,哑然失笑,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不过跟你开个玩笑,既然你喜欢,有我吃的,定然会有你一份。谁叫你跟我一样,都是吃货。”

    宋徽那双深不见底似永远隐藏着某种冷漠的眼睛,在这一刻却破天荒轻轻半眯,唇角划出一道弧线,露出微笑,“别在意,我刚才也只是跟你开了一个玩笑。”

    顿了顿,宋徽似看不到杨泽眼底的失望之色,沉默了稍顷,又道,“不过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我很喜欢。”

    被评价为一个吃货并没有让他为这个称呼鄙俗生恼。却破天荒因为杨泽那句“有我吃的,定然会有你一份”而感觉心窝有股莫名的温热。他身边从不缺乏对他好的人。如果愿意,他只要一句话,甚至都会有人为他剖心挖肺。

    但那样对他好的人,却和眼前这个青年不同。前者是因为他们庞大宋字门阀千年的积威,那笼罩在头顶深不可测的厚重压力,让人不由自主的臣服,如信仰般忠诚于他们宋阀。而后者,则只是单纯的同吃一碗面,共同并肩行走,可以同饮一杯酒,毫无尊卑之别的那种感觉。

    然而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和位置,宋徽那原本微亮起来的目光,就微微暗沉了下去。刚才他真的是有冲动,让眼前这人搜罗为己用,随于身畔,有他的身手,也有资格成为自己的护卫,有能力做出一番事业,那么这样他们就可以经常体会这种和寻常市井人一样一同吃面的感觉。

    但临到时他又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因为他明白,或许一旦眼前的人明白了自己的身份,那么这个来自大晔的青年,极有可能不是欣然接受,反而会就退缩,会犹豫,会畏惧,想到他他拿箸子的手都会颤抖,甚至将再也不可能仰头看他一眼。再也没有眼前这种和他随意相处,在平常不过,却异常酣畅淋漓的感觉了。

    所以眼前这种在晨光明媚清晨一起吃热腾腾面条的情景,似乎也是和他生命中经历过的许多事情一样,并不会长久,甚至说不定哪天就会突然结束。

    于是宋徽又沉默下去。

    两个人耸动肩头吃面的背影中,只留下了大段冗长的无言。

    但其实宋徽并不知道,杨泽哪管他在伤感些什么内容,反而心中暗自腹诽眼前的家伙时常扮沉默装深沉,还真以为他自己是文艺青年?可是他杨泽又不是妙龄少女,他做出这么一副样子来想勾引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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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归了!

    下一章会在十点前发布,之后便是做一做总结,和大家说一些话。

第二十五章 不被待见的外人

    寒潮早就被云岭横断山脉和帝国壁垒阻隔在外,所以盛唐的冬天格外温润温暖,以至于许多盛京城的人们,还会想念偶尔下雪的那些年头,给这绚烂天地增添的一抹不同以往的银皑画幕。

    盛京城没有下雪,但杨泽却已经开始想念大晔的雪。

    大晔没有盛唐帝国那样高大如天地巨人般的云岭山脉,亦没有绵延万里的壁垒长城。所以大晔的疆土挡不了寒风,所以大晔时常会有寒潮袭来,会有风雪漫天。但即便是在那样的漫天风雪之中,有太多画面,依然会让人感觉暖意十足。

    雪夜里母亲在窗影前缝绣的轮廓。一大家子人围炉夜话,亦或者煮肉汤火锅的欢声笑语。

    甚至当年和两位大哥摸爬滚打于雪地里快活的情形。虽然那个时候他杨泽不过是“王都双废”之一,大晔和北方三国还没有开战,王都一片祥和。和两位大哥打闹之时,侯府里有不少的子嗣们都带着冷漠和鄙然相望。尽管他在那时候不被所有人所接受,被看低,被轻视,甚至他的名字根本难登人们日常谈论的大雅之堂。

    但那样一无所有的日子,对他而言仍然是快活值得去回忆的。

    而现在他的名字在大晔,几乎可以说无人不晓,甚至用如雷贯耳也不为过。

    不周山的修行者们,提及半藏大师现有唯一的亲传弟子,便自然而然引以为傲。不光是他杨泽横越地海,救下半藏大师。于流霜国的战斗中,对抗流霜名将风吹雪立了大功的这些光辉记录。更是他在这短短两三年时间里面,展现出来突飞猛进的修行实力。这对任何一个派系势力或者国家来说,有这样潜力的人才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大晔的秋道学院恨,恨这样的人物,身上没有带着他们秋道学院的血统,不是由他们秋道院教导而出!更怨的是,大晔王室授予了他杨泽天监令牌,这便让秋道院再难开出打动他杨泽的条件。

    而秋道院的很多修行中的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们,都为能够在冰山袭来,对抗七觉法王那一战中和他并肩作战,而感到莫大荣焉,至今想起来血液都会隐燃沸腾。

    那些未曾见过他面的大晔修行界修者们,更是恨不得一见,据说现在的蕲春侯府门前,依然时常有一些慕名而来的修行者到访,有些并不登门,只是在门外驻足遥望,似乎也能让人尽兴满意。

    而蕲春侯府,俨然成为了大晔国的新旅游景点。

    那些姑娘女孩家们,则更多于将自己亲手书写的信笺,通过各种渠道交予蕲春侯府的管事手中,以寄望这些蕴含着淡淡香气的信笺,能够翻山越岭,传达到此时正在那庞大帝国中的那位三世子手中去。

    所以光是侯府每月用大量人手分理这些信笺,都是令人头疼的一件事。这些姑娘家不乏秋道院的弟子和豪门贵女,论那方都不好得罪,但要送这些信过去,正和王后为大晔国运奋斗的三世子又哪里会收?所以侯府内的管事执事们,无不像是在艰难的夹缝中挤压生存,难以透一口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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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在帝国的杨泽,自是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

    而相反在帝国之中,他显然显得并不是那么受人待见。

    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在河道之上,和宋阀船只的那场冲突。那场冲突对他们帝国之旅,实在是有莫大帮助的,藉由冲突,使得清平王后的声威重振,令她回到帝国,拥有了不小的话语权。而王后如今的身份和背后代表的利益,也就是令大晔获得了帝国的关注和话语权。

    然而这一切的负面效应和压力,也只有他杨泽一人承担。

    要知道,如今相国在朝政上和皇室宗族分持,这是两个庞然大物的权衡争锋,像是两头巨龙的争斗。

    而除此之外,帝国之中,仍然有第三派势力,可以影响到双方权重交衡的重心偏移,那就是四大门阀。在这种节骨眼之上,无论是皇室宗族,还是相国刘叔楼的势力,都会希望得到四大门阀的支持。

    而四大门阀之中,无论从地位实力影响力,还是修行底蕴来看,历代在阑苍院高手辈出的宋阀,都高居四阀之首。

    这个时候,他杨泽竟然公然摧毁宋七公子的船驾,更重要的是,那是在金鳞运河之上!

    金鳞运河是帝国运河之中,最繁忙,同时也是名流士族聚集最多的一条航道。可以说,这就是帝国的动脉。在其上发生的事情,不亚于在帝国盛京发生的重大要事,可以瞬间被人口口相传。

    宋阀宝船和皇家宝船一样,代表的是宋阀凛然不可侵犯的形象和威严。一艘宝船就这么被修行者生生摧毁,这就无异于在大庭广众下面狠狠打了宋阀一记耳光。这样的事情,先不说对宋阀内部而言带来的震怒和簸荡,就是宋阀不追究,自然也会有无数势力豪族,甚至来自皇室的人,会为其出头。

    清平王后自然不敢有人去找她的麻烦。但作为始作俑者的杨泽,那也就说不定了。所以杨泽目前已经能感觉到,在盛京城中,各处蕴含的浓烈敌意。他似乎已经成为了权贵的公敌。

    这段时间里面,已经有几道飞剑的剑光从他们大晔方人所住的别院上方掠过,寒光阵阵,杀气毕露。

    这种警告威胁,极为赤裸。

    就连帝国宗室部负责接待他们大晔的官员雷洛,也在这个清晨叩入门来。在茶厅泡着热茶等着杨泽,欲言又止。

    这雷洛毕竟是帝国职衔不高的官员,且本身倒也直爽,是以并没有那么气定神闲,见到杨泽,最终才有所不豫的道,“杨兄,实在抱歉,原本定的酒席,今日只怕要取消了。我那两个兄弟,骁虎军廷尉莫少奇,翰林院编修张绣,两人都说家里有事,所以来不了了,只怕这场酒,也只能稍后再摆了...”

    杨泽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原来雷洛之前就说过要介绍自己的友人与之认识。如今看雷洛的神态和言辞,只怕并不是对方家里有要事,而是刻意避免和他杨泽有交集。盛京城里,交际往来盛行不衰。但却分等级。那些王侯贵爵之间自然有自己的交际圈,而普通人也有自己的交际圈。

    但如今只怕他杨泽和宋七公子的冲突已经传了出来,得罪了宋阀,这也不怪雷洛的那两位友人避之不及,畏之为虎。毕竟上面的大人物搅动风云雷霆,他们这些小人物稍有差池,只怕也都会被一竿子打翻,再也翻不得身。

    雷洛身边朋友不过都是些小官员,哪里敢在这等情况下,参与到这王都风暴的中心去。谁都会明哲保身,这也怪不得人家。

    看到杨泽的神态,雷洛也料到杨泽识破自己的托辞,但眼前的情形,他也毫无办法,只得叹了口气,道,“杨小兄,老哥知道你身具要务,有护卫清平公主之责,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杨泽轻笑了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这话是定然要讲的,所以无论好听不好听,说来听听。”

    雷洛语重心长道,“你我都是为大人物办事,所以说话做事都要千万分小心。万不可逾越。就是护送公主此事,若是清平公主有生命之危,你当然要以公主安危为第一要务。然而除此之外,便要审时夺度,万不可意气用事。观小兄此次行事,老哥来看,太过鲁莽,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啊。砸烂了宋阀的宝船,这可是非同小可之事,别人不敢找公主的麻烦,那是因为大家都知道清平公主是帝国的公主,大家仍然认同她的身份,再不则她的皇族血脉,亦能威慑八方。然而杨小兄你们一行,却是大晔中人啊,可不是我盛唐帝国的人,旁人要对付你,可是有太多方法。”

    “准他撞我的船,却不准我反手将他打个稀巴烂?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在我这里,冒犯者必十倍还回去,否则对方哪里知道什么叫痛和后悔?”杨泽微微一笑,“我这里不讲这个理。”

    雷洛诧然的盯着他,金鳞运河上发生的事情最先是曝出清平公主的回归。具体惊世骇俗的细节,最近才被人挖掘出来。

    雷洛乍一听闻各种细节,还不敢相信那个击破宋阀宝船的就是杨泽,然而现在看到杨泽清朗面容中蕴藏的一股不讲道理的痞子气,这时才信了个七八分。不免暗叹大晔地方还是太小了,哪有盛唐这么开化,这小地方来的杨小兄,哪里知道这帝国权威个中利害处。哪里知道他得罪了什么人,哪里会权衡这些?

    “可是天底下,有很多事你必然不能意气用事。杨小兄既然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想来是很不容易,观你年轻有为,修为又不俗,岂能自毁前程!”雷洛痛心道。

    “看似意气用事,看似蛮不讲理。实则我已经很讲道理。只毁了宋阀的船,而没有把他们都打个断腿断脚的,难道这还不叫给够情面?”杨泽一副悲悯之态的摇头轻叹。

    雷洛顿时噎住,若是宋阀中人知道他砸了他们花费大量修行资源,造价一百万金镑一艘的宝船,还嫌不够,觉得没把人打个残肢少腿已经是很给够了面子。宋阀中的那些老人们会不会气得一口血喷出来?

    四大门阀有无数的金钱可以挥霍,但他们对自己的颜面,可向来不挥霍。

    他只能最后苦笑道,“以前的时候,包括我教育自己的孩子,都告诉他们,要昂首挺胸不愧不悔做人。然而我们都知道,生存在这个世上,哪里能这样顺利。有些人,有些事,我们招惹不起。有些坎,你不能昂头,却只能谦恭卑微度过,尽管你心里有万分不甘,但也必须如此,因为你还要生存下去,所以你必须低头,必须弯腰埋首。杨小兄,老哥明白你的心性,知道你们年轻人的血性。然而等你再活十年,你便会理解老哥今天这话的义理。”

    “正义和公理,终比不过铁拳和力量么。”杨泽懵懂问道。

    雷洛欣然欲言,“你终于开窍...”

    杨泽迎向他咧嘴一笑,“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这个道理对我而言要另当别论,如果有人再不服气想找上门来,我不介意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回去。”

    “你...”雷洛又是一口水噎住,半晌后才哭笑不得道,“既是如此。你好自为之...不过算是老哥的忠告,这些天里面,你最好别单独出门,有任何挑战,也要拒绝接受,性命攸关,千万切记!”

    **********

    雷洛离开不久,杨泽警兆陡生,目光微凝,然后看向一块玉屏风,皱眉道,“什么时候来的?”

    屏风之后,一道黑影带着凛然之气魄闪出。正是在帝国统领大晔天监部暗线的沈昌。

    沈昌依然神色酷肃,望向杨泽,眼睛轻轻一闪,他进入院中,压制了自己的气息,控制了体内真气的威压,杨泽居然能够察觉到他的到来,对此他有些意外。

    不过这并不能够动摇沈昌对眼前这个天监执宰大人的整体看法,他年轻,潜力有余,但气魄似乎并不足。

    他轻轻拱手,算是参见过了,眉宇微微上扬,道,“暗线已经勘察出了结果...杨阙杨文渊两位世子,如今正被软禁于阑苍修院列王宫之中。”

    杨泽心脏一抖,他此来帝国,最挂心的,莫过于两人安危,如今陡然听闻下落何处,也不由得让他心神牵动,“列王宫?”

    “列王宫位于阑苍修行院的后山,乃是阑苍修院除了神木林之外最神秘莫测的地方...”沈昌的声音凝重而低哑,“没有人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据说那里供奉着阑苍院前代大修行们的灵位,被阵法所加持,历来是阑苍修行院的禁地,就是修行院的修行者们,也极少有人可以涉足那个地方。阑苍院列王宫至今为止,曾经囚禁过的人,屈指可数,而那些人无一不是当时最富盛名的大修行者。而历代被禁于列王宫的人里面,还极少有人能够走出来。大修行者都难以办到,更不要说两位世子...”

    沈昌神情肃穆凝重,很明显这个消息对大晔方面来说,绝对是目前根本无法跨越的鸿沟,而之所以他的神态凝重,便是忧虑于知道这个消息的杨泽,会忍不住动用天监部的力量试图鸡蛋碰石头般去硬撼阑苍修院。这是他绝对不允许的事情。

    要知道大晔天监部只是在大晔国拥有强大的力量。但这里是盛唐帝国。如果要动用让他沈昌辛苦经营十几年的天监部暗线,他可不愿意让他手下的那些人为杨泽陪葬。

    当然,这种担忧,也是源自于他对杨泽的不信任。他经营天监部暗线十几年,消耗了大量的青春年华,这个时候,大晔突然派出一位如此年轻的青年执宰天监,他知道消息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难道是一个笑话?若不是他对天监部有从心底的几分畏惧和尊崇,他只怕少有耐心听眼前杨泽的托付安排。

    当然,这绝不代表着他要为此承担风险,他心中已经是无比矛盾,若是杨泽下定决心动用天监暗线的力量救人,那么他是不是该公然抗命,以及彻底和眼前青年撕破脸皮?

    杨泽神情中极为激烈的光芒在挣扎着,他的声音变得很粗重,“他们,犯了什么事?”

    “两位世子,之所以被列王宫囚禁,原因是因为...盗窃!”

    沈昌话音刚落,一个响亮的声音,顿时在房间里彻响,“放他妈的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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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了,必然爆发,从明天开始,每天七千字以上到月末。

    下一个单章,是我要给大家说的话。

第二十六章 小屋里的骂声

    听到杨泽凛然的怒叱,沈昌面色仍然平静。但心中却掠过些微讶,他看到杨泽一直以来都色如平湖,即便是面对招惹了庞然大物宋阀的压力,也依然浑如没事人一般淡然,却没有想到得知他侯府内两位世子的信息,却使得他勃然大怒。

    “盗窃?狗屁!”杨泽冷冷道,“谁安置的罪名,我大哥二哥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就算是看上了什么东西,那也是借,怎么可能盗?倒是说说,他们窃了什么?”

    沈昌盯着杨泽,平静道,“阑苍修院,天下闻名,帝国最大最强的修行资源,都聚集在阑苍修院。包括了各种奇珍异宝,灵器秘药。外界难以见到的异宝,在阑苍修院,可以说并不为奇,然而还有一些东西,便可以凌驾于这些异宝之上,那就是阑苍修院的镇院至宝——神木王鼎。阑苍修院乃是千年前神农创建的修行地,神农随身携带的神木王鼎,遗留下来便成为了阑苍院至宝,所以你可想而知,事关神木王鼎,那便等于是动到了整个阑苍修院。岂能善罢甘休。”

    “神木王鼎?”杨泽微微一愣,但随即怒意未消的摇头,“那是什么东西,既是镇院至宝,我两位大哥怎可能失了分寸去盗夺?”

    “你就不知了,这东方大陆之上,共有三鼎,乃是至宝之物。一是昆仑正一尊者张伯端手中的琴剑颂鼎。第二是东正教门印光大法王手中的蟠纹龙鼎。剩下那个便是阑苍修院的神木王鼎。这三鼎之所以如此了不起,便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是至宝灵器,这东方大陆上有些著名的灵药,就是通过这三鼎提炼而出。光是那些灵药的天价价值,就可以估算出三只鼎的珍贵。”

    停顿了一下,沈昌续道,“三只宝鼎,可以提炼出一等一的灵药,效果只增不减,毒性几乎可以净化于无,品质可谓极高。更重要的是,只要操控得当,极少有失败的可能。所以这三只宝鼎,极为珍贵,别说是普通人,就是阑苍修院的修行者们,只怕呆了一辈子,能够见到神木王鼎的人,也屈指可数。”

    杨泽眉宇拧了起来,仿佛有某种无形而严峻的压力,悄然密布。

    “这件事情,我是通过阑苍院一位供奉内堂的执事才得以打探得知。这件事在阑苍院教习高层,引发了巨大震动。也仅限于高层面,若是遗漏出去,只怕会引发整个盛京城的轰动。毕竟有人打神木王鼎的主意,而且还是修院本身被接纳的修行者弟子,只怕造成的影响力,将更加不可估量,传开来,皇室都会震怒,三世子的那两位兄弟,只怕更加的凶多吉少...而现在他们,只是被禁锢在列王宫中,等待着阑苍修院在【普天院比】之后,再做出最后的裁决。”

    “普天院比?”杨泽眉头上扬。

    “普天院比,取的是“普天之下”的意思。是帝国修行界极为重要的一桩大事。由阑苍院元老阁发起,每十年都会有无数修行者藉由这个院比大会,比试修行潜能,然后再从中招收三名资质最佳的修行者,赐予神木王鼎提炼出来的【培神丹】,进入阑苍修院至高之地——【紫竹园】,进行深造修行。紫竹园,正是阑苍修院元老阁的所在地,能够进入紫竹园修行,那就是代表着阑苍修院的几位大师,将亲自授徒。所以能够踏足阑苍修院成为弟子的修行者,却也并不一定就能获取进入紫竹园这种殊荣。这种盛事,一点也不亚于西陀殿十年一次的招徒,但却更加严格。”

    提及普天院比,杨泽看到沈昌的目光中,竟然也多了几分微亮燥动的光芒。他此生或许有两个愿望,其一便是成为大晔天监部执宰。他兢业远离在帝国领导暗线,能够放弃许多事物,至今孤鹜一生,难道没有其他的念想野心?但杨泽带着天监执宰令牌的出现,却是让他这个渺茫隐燃的念想,被冷酷的斩断。

    而他第二个愿望,便是藉由机缘,踏足阑苍院的紫竹园,那便将是一步登天的殊荣。能够接受阑苍修院那些元老阁的大人物亲自教导修行,有阑苍修院顶级的灵丹妙药奠基。他何尝不能成为未来大陆赫赫之人!?

    所以这场普天院比,他亦不是没有准备。

    民间常说鲤鱼跃龙门,有许多的解释。在盛唐帝国,也有几个解释,比如能够进入东方大陆四大圣门之一的西陀殿。成为其中的圣女或者圣使,那就是祖孙三代都莫有荣焉,从此被万众人瞩目,这算跃入了龙门。

    还有便是进入阑苍修院紫竹园,被数名大师亲自调教,那亦代表着成为大修行者掌握莫大权能的机会。帝国的大修行者,几乎都曾是从紫竹园走出来的。帝国历代帝王,相国刘叔楼,帝国大剑师,以及那几位统百万军马镇守一方的帝国大将军!

    进入紫竹园,等同于和盛唐帝王结缔了师兄弟的关系。

    毕竟只要是踏足这片土地的修行者,都不愿放弃这个鲤鱼跳龙门的机会!

    就是身为大晔人的沈昌,面对这等诱惑,也不会例外!

    若是获得有起死回生之能的培神丹,拥有进入紫竹园的资格。那么一个区区大晔天监部的执宰,对沈昌而言,就如过眼烟云!那只是他登上通天塔的一个台阶而已!

    沈昌在帝国担任天监部暗线统领这么多年,时常不忘收罗灵药,每一刻都不敢懈怠修行,未尝不是怀着要登一登那天梯的冲动渴望!如今那道门,终于要打开了。

    帝国的所有修行者,就像是无数的鲤鱼,正等待着那道龙门,轧轧开启的时刻!

    ************

    沈昌离去,杨泽却陷入苦恼之中,他到并不关心阑苍修院的普天院比,阑苍院的紫竹园再如何高深莫测,那里面的长老再厉害,能厉害得过天墟之上的那些变态?

    只是在这场谁能登顶紫竹园的院比之后,只怕就将迎来他两位兄弟的裁决!这才是迫在眉睫之事。

    而他要怎么救出他两位大哥?难不成联合起道尊,硬闯上阑苍修院要人?

    这当然是最下策的做法。

    阑苍院作为盛唐第一修行院,其中虚实,就如迷雾,他根本难以知晓,所以看来当务之急,还是得去探探那阑苍院之中,水到底有多深?

    既然已经确定了目标,杨泽便会着手去做,但很明显天监部暗线统领沈昌,对他貌合神离,表面恭顺,实则内心对他杨泽有居于他年龄和阅历的轻慢不屑。对他能够担任天监部执宰,其实并不服气。更重要的是,沈昌绝不会愿意他杨泽犯险将大晔天监部搭进去。

    这是不确定的因素,所以对阑苍院的打探,并不能让此人知晓。

    杨泽叫来宗守,让他和老酒师温荃设法获取一份有关盛京城的地理地图卷。有了绘制的图卷,他才能方便进一步制定计划。

    正在准备着,西轩门外来了拜访之人,来人乃是三名女子,翠烟青衫,腰系玉佩,衣物上有独特的云纹。见到她们的装扮来历,就是连这处别院的宗室部门房护卫,也都不由自主的面露尊敬之色,而丝毫不敢去窥觑她们的姿容。毕竟行走在这盛京城的阑苍院修行者,就是皇宫中的卫士,只怕也不敢怠慢。

    三名女子微笑着留下信笺,便飘然而去。只留拿着信笺的杨泽,还有些发愣。

    卜临盛京城之时他曾接受了韩雪一行带他游历盛京城的建议,如今邀约之日就这么如期而至。

    *************

    晨间那不受打扰的面馆二层楼独间之中,宋徽正看着眼前发愣的杨泽,晨光从木窗的格子投射而入,使得房间内轻舞的飞萤都镀了金。

    窗格之外的下面街市,面馆生意人满为患。那些熙攘的声音隐隐可以传到二层楼这里来,宋徽淡淡笑道,“看来这处的老板,真是应该好好感谢感谢你。”

    这几天里面,他们似乎习惯了在这里见面吃面。习惯了沉默和对某些事物的探讨,对于宋徽来说,很少能够有人和他这样毫无顾虑的说话。比如时常讨论一些街市邻居,盛京城各种事。

    “我发现你喜欢来这里吃面,是不是看上了街市那头那家饼铺的闺女,说实话她穿红衣服的时候,的确很有几分清雅。你要喜欢,凭你的家室,难道无法给人家一个好归宿?”

    杨泽知道面前这个青年家底不错,或许很有几分底蕴来头。但却出乎意料的,他并不希望深究对方到底有什么背景,更不想深入打探,因为他每日在这里和他吃面聊会天,其实并不需要涉及他们彼此背后的那些东西。

    所以他不希望知道,也不想去知道。他只知道眼前的青年姓宋,但他知道盛京城人姓名早已开化而浩繁,除了帝王之姓,其他无论姓宋姓齐,都早见怪不怪,他曾想过这个青年会不会是宋阀中人,但想到那宋七公子的宝船座驾和随身的层出不穷的护卫高手,和眼前青年相比较,杨泽也就打消了这个猜疑。但杨泽并不知道,他的猜想其实距离真相,已经十分的接近。

    “你不要乱说。”宋徽微微皱眉,透过窗看了侧面饼铺那里的一个年轻姑娘一眼,随即便收回了目光,“喜欢是一回事,但娶妻是另一回事,就像是一朵花,可以远观欣赏,但若折下,它便会很快凋零。这非我愿。”

    “这是废话!喜欢若不去争取,而只是放任默然守候,那便是最愚蠢的行为。生命何其之短,若事事蹉跎,哪里等得起?人生最要紧的就是不留遗憾。”

    宋徽瞥了他一眼,心想你当初大胆妄为到搂抱圣女纪灵儿的时候,估计就是这种惊世骇俗的想法。

    但随即他微微摇头,“我若出手争取,她便会永失眼下的快乐,所以我要离她远一些。你说得对,人生在世,就要不留遗憾,所以遇上我欣赏的事物,我都会停下来驻足观赏。但观赏,并不等同于褫夺。等我欣赏够了,我便会继续启程,直到找到下一处能让我驻足之地。”

    “说得真是深奥...不过你很像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人世真伪何其难辨,就如我此刻与你面前所说的话,你又能分清哪句真,哪句假。亦或者在你面前的我,到底是什么人,你难道真能知道?”

    杨泽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我不在乎你是什么人,因为我喜欢相处的只是你这个人。而非其他。”

    宋徽微微一怔,随即点点头,“我亦是如此。”

    “相国刘叔楼是混蛋!”“盛唐皇帝,是一个蠢货!”

    宋徽握茶的手微仅可察的抖了一下,然后看向他。杨泽无奈耸耸肩,一副轻松的样子,“以上所说的话都是假的!呼...舒坦。”

    愣了愣,宋徽才缓缓开口,“刘叔楼...的确是个蠢货!”

    半晌后,他攥紧的拳头才微微松了下来,“好像的确是...很舒坦。”

    *************

    “皇帝是混账!”

    “盛唐帝国再大,也大不过我双脚跨过的距离!”

    “六部的人真是昏了头!齐家的几个小角色,也想在我面前逞能!”

    “阑苍修院里都是些傻子!”

    “我会让所有人看到,我是第一,无人可以超越!”

    ......

    两个人毫无顾虑的话,飞扬激荡在这独间之中。杨泽早在这盛唐憋了一口气,如今难得有此发泄的机会,只觉得异常酣畅淋漓。而那宋徽则开口骂一些人事,他虽然听不大懂,不过却也似乎知道一些盛唐的大人物,似乎都在他骂语之间。

    两个人肆无忌惮,极为快活。

    停顿下来,互相都觉得口干舌燥,宋徽喝了口茶,他平时行为做事无不沉默寡言,惜语如金。是因为他说出的话,比金子还要宝贵。他的话语,代表着一股权威的力量。所以他必须时刻斟酌自己的言辞。

    哪里能够像是现在这样,窝在小面馆的二层楼隔间里面,想骂谁骂谁,这对他而言,是从来没有过的新奇激动体验。

    内心仍然激奋到跳动不停,望着杨泽,宋徽喃喃道,“你今天看上去似乎有一丝烦恼,不过根据我一贯的经验,能够像你这样面色浮出一层桃花恼烦之意的人,一般都是因为女人。”

    杨泽望着他,咧嘴一笑,“就算我是因为女人,但看你之前何尝不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过既然你可以在这里见到饼铺的那个姑娘,自然不会是因为她,难道还有别的原因。”

    “你不要以己度人,我怎么会因为女人而满腹心事...是因为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做,而且必须要做得很好。阑苍修院的普天院比...”

    “嗯,这个我知道。”

    “我们宋阀要取得第一。”

第二十七章 冤家路窄

    对杨泽而言,一个青年在他面前说宋阀要取得阑苍院普天院比第一,其实和他要成为吃大碗面最多的人一样并无太大区别。亦或者就像是面对一个立志成为状元公的人一样,对他而言并没有太多深刻的意义。

    不过就如沈昌所言,阑苍院的修行大比是堪比西陀殿收徒的严格修行考验,然而宋阀作为帝国第一大阀,有获得第一的需求,这的确很合理。不过杨泽并不确定宋徽这一番话所指的参与普天院比之人,是不是他自己?

    宋徽到底修为到了哪一个层次,以杨泽的天生灵脉带来的敏锐神识,也难以对他看透,但可以隐约估计,他似乎达到了天玄上阶。但宋徽透出的气息之间,却是若隐若现,似乎他的修为还要更强,只是用了某种方式,掩盖了他的真实实力。

    当然,杨泽对此并没有深究的打算。

    这一个月,帝国充满着节日的气息,在盛京城里,即将迎来两场盛会。除了修行界人人瞩目的阑苍修院普天院比之外,便是涉及全帝都的鉴宝大会,这是许多达官显贵们最嗜爱的活动,整个盛京城,都将成为一片鉴宝集会的会场。

    虽然鉴宝名义上是品鉴宝物,涉及一切天材地宝,稀有的丹丸药材,但其实这亦是一场涉及全盛京城王公大人,士族名流们的集会。盛唐帝都的社交清谈风气本就极浓,鉴宝会,更是将此发展到了极致。人们在会上或不羁高歌附和,或吟诗作对高谈论阔,或修行比试增添彩头,而至于鉴宝,则只是一个由头。

    为了迎接这两场盛会,如今的帝都,各处都开始挂起了跑马灯,风灯,夜明灯笼,夜里的帝都街道,灯光阡陌,纵横八达。

    看到这番浮华气息,却偏让杨泽生出了一种“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的观感。虽然这句诗来自于另一个时空的记忆,然而眼下却如出一辙,没有经历过大晔险些亡国的战争,没有见到东正教门的强大,便不会有眼前这种面对一切的紧迫感。如今的帝国和他记忆里异时空那些历史的画面,何尝的相似。浮华奢靡,清谈浮夸不断,人们追求的只是权势力量,而更少有人关注帝国的危机和未来的命运。

    帝国并不担忧区区一个东正教门会对帝国产生怎样的影响。也更不会相信高纹帝国敢不惜一切代价挑衅盛唐与盛唐宣战。当然也并没有任何的紧迫感。但这些在杨泽看来,都是危机!

    如果不是亲历了大晔和北方三国,与东正教门的战争,杨泽也不会相信,东正教门的影响力已经达到足以影响操控到这些国家的地步。

    大晔国,只是东正教门为即将到来的行动,进行祭旗的第一个牺牲者!

    带着另一个时空历史的记忆,杨泽再清楚不过,教门这样的宗教统治的国家形态,一旦因为某种信仰发动战争,将会有多么的恐怖和疯狂。兴许在盛唐看来,既然不欢迎东正教门,只需要将他们赶出帝国就行了。但殊不知盛唐对东正教门展开的灭法运动。真正酝酿开启了东正教门对帝国的滔天仇恨!

    如果东方大陆以南数百个小国和高纹帝国,都接受了病毒式传播的东正教门教义,那么已经可以预见,一场以信仰作为煽动的复仇式“东征”,似乎正在成形,亦极有可能爆发出可怕的能量!

    如果高纹帝国如今的确正在为入侵盛唐备战,那么等到高纹军队挥军踏入帝国疆土之时,不光是大晔国,杨泽一路所途经盛唐帝国的那些鱼米水乡,那些繁华盛景,都将变成一片废墟!

    而危机,正如一柄利剑,高悬在这块帝国苍穹之上,只是所有人都浑然不觉!仍然歌舞升平,认定了帝国雄狮永不衰落!

    ********

    这是宁静的又一个清晨。

    雾气或稀或浓或薄的弥漫在盛京城的大街之上。干净的街道上只隔夜又多了许多挂在屋檐下的纸彩,长街之上已经有了车驾出没,马车在雾气间行进,如轻鸿渐进。柳岸桥梁长街之上,人们来往穿梭,若相识便立足寒暄招呼。远方地平线,高若天柱的山势在雾中如水墨画中的轮廓,阳光从天柱山的侧面投射在城池大地之上,云轻雾薄,使得这片盛京城,犹如从天上谪落的仙市。

    大晔别院的门辕,一辆马车已经到来。马车并无花俏的装饰,很质朴的感觉,看上去根本不似一个姑娘的车驾。

    但这确确实实是韩雪的马车。而韩雪今日到来,便是履行约定,要尽地主之谊,领着杨泽游历盛京城。

    面对马车,杨泽还有些局促。马车驾车的只是一个老者,但若他似乎进入马车之中,那便极有可能和韩雪两人独处车驾内的极小片空间,呼吸相对,孤男寡女,总是比较不便。这点从宗守早对他挤眉弄眼,就可以看得出来了。

    然而韩雪却似乎并没有这般顾虑,见到杨泽立足不定,马车里传来银铃般的笑声,随即是揶揄味十足的轻音,“敢直闯宋阀的宝船,竟然还不敢进入我韩雪的车驾么?”

    杨泽微露苦笑,上前躬身,掀开车帘,矮身钻入车厢之中。

    一股淡香泌人心脾袭来,展露眼前的是一对朝他望来的溢彩明眸!

    韩雪因为短发而越加尖削的俏脸弧线毕露无遗,往下再无她之前英气十足的武士装,而是一身笼烟翠衫,身材曲线毕露,雪白脖颈以下漂亮的锁骨并不吝啬显露而出,领口前的一片雪白,以及那被青衫包裹出的丰挺所透露出的妩媚,与她之前武士装的英姿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很难不让一个正常男人怦然心动。

    很难相信,那个之前男人婆一般的韩雪,居然有眼前这幕的女人味。

    面对她直视而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明眸,杨泽摊摊手苦笑道,“难道你不知道,砸了那艘宋阀宝船,我现在大概已经成了盛京城权贵们最不待见的人物。已经不止一人提醒我切勿外出,更不要接受任何挑战。今天随你同行,其实是冒着生命危险的么?”

    韩雪轻“噫”一声,做出一个恼然的模样,“什么叫跟我同行,冒着生命危险,难道我就那么可怕?”随即她又莞尔一笑,淡淡道,“放心吧,你是清平公主的护卫,事出有因,也是职责所在...相信没人敢说你什么。”

    停顿了一下,她前襟的丰挺伴随着她深吸的一口气显得格外傲娇,韩雪眼神轻轻落往窗外,很认真的道,“那位宋七公子,他应该不会是那样的人。”

    马车沿着西街向前行进,街道不住后退。看着韩雪的神色,杨泽悻然道,“你难道不知道,此时在我面前,这般评价那位宋七公子的大度,其实会让我觉得很没面子。那岂非说明我十分小气和畏首畏尾。”

    韩雪轻轻一笑,目光越过他看向窗外,“是么,那你到底是小气还是胆小呢?...留待我慢慢观察吧。”

    “更何况,你根本不用担心,既然是我让你同行,那么便会负责你的安全。”韩雪轻轻拍了拍旁边坐塌横放的大剑,杨泽这才发现,她即便换上了轻装,那柄大剑,似乎也就这么毫不离身,“有我韩雪在,任何人想要对你不利,都要先过问我这一关。”

    杨泽尴尬苦笑,突然感觉自己成了受保护的角色,却又难以改变这种香艳境遇,只得任由马车行进,朝着景地而去。

    沿途韩雪果然做到自己的本分,为杨泽介绍盛京各处景观。路过帝都著名的古道,柳林,两人都下了马车,并肩而行。沿途之人见到韩雪,还颇有惊艳之感,而中途还遇上几位韩雪阑苍修院的同宗修行者,看着两人的目光,便越加暧昧,每每如此,韩雪都清浅微笑而过。

    大概亦是韩雪阑苍天玄修行者的独特身份,是以在寺院庙宇这些与佛道有关的地方,大多管事者对其都认识,就是两人步入这些景观建筑的闲人禁足之所,也没有人出面阻拦,似乎都不愿打扰这两人的观景闲谈。

    杨泽便渐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先不说那些佛寺僧众望着他们眼神笑意颇有些意味深长,就是韩雪同宗修行的师姐师兄,都只是对他们一笑而过。仿佛早知道韩雪今天的行程一般,而更重要的是,既然都是熟人,那又怎么可能只是路过相视一笑便罢,而不是寒暄一番?仿佛生怕打扰了他们什么一样。

    杨泽侧目望着身边的女孩,高挺的鼻梁之下,是一双唇瓣柔红的小嘴,清亮的眸子英气间带着些伶俐,口中轻莺般为他讲解周围景观的历史,而她本身就是一道极美风景,让人心旷神怡。

    但关键的问题是,他们两人之间,并没有任何关系啊,为何所有人看他们,都像是发生了什么一样!?

    两人迈入一处古寺台阶,很快的时间里面,杨泽就看到了数个阑苍修院装扮的修行者,陆续的出现在远远的花丛之后,静立朝着他们这边张望,还不时朝他指指点点,女子们望着他,相互掩面轻笑,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而男子则免不了对他评头论足,有的人轻轻点头,有的人不免露出一些不屑甚至妒忌之色。

    “那就是那个大晔的护卫?韩雪师妹,居然是看上了他么...区区大晔小国的人?”

    “别胡说!还正在考察期间...我们这些做师姐的,就是来为她把把关呢!”

    “不过看这小伙,乍一看不出奇,仔细看倒也眉清目秀的,也难怪师妹会动心。不过韩雪,可是我们阑苍院了不起的修行者。这小子要想配得上她,只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人家韩雪师姐也没有说就看上了他好不好...只是透了个欣赏而带有好感的心思,你看都被你们传成什么样子了!我们这样围着他们看,会让他们感觉困惑的...”

    ***********

    正对杨泽说着古寺来历的韩雪,便逐渐忍受不住,变得耳颊滚烫晕红起来。就连和杨泽说着话,也有些心不在焉,那对明眸,似乎更不敢于他对视,反倒是时常闪烁躲避他的目光。

    两人踏上台阶高处,便极有默契的朝旁边那些阑苍修者们视野望不到的佛塔林走去。

    杨泽还好,韩雪的一张脸,此时犹如火烧一样,红潮弥漫,只怕若不是杨泽在此,她恐怕早亲自冲过去将那群好事的师兄师姐赶得越远越好。

    两人走向佛塔林,却正好看到几位阑苍女修行者转过墙角,见到两人,脸色微变,竟是一个劲的打手势,示意他们赶紧离开。

    但为时已晚!

    为首一席红裙似火鲜艳腥红,一位极为美丽的中年女子,在一众人围拱之下,转过了墙角,冲突于两人正前方!

    那两位阑苍院女修行者,显然是修行者之中颇有辈分的,此时也随在那中年女子身畔,眼看着已经错失了让杨泽韩雪避开的良机,眼睛里不免划过一缕忧虑之色。

    中年女子身边有不下数十人之众的随伴,神色极美也极冷,给人以极强的气场,迈步而出,见到面前的杨泽韩雪两人,微微皱眉。

    在她身边,还随着一名年龄二十出头,身着金凤镂金衣的年轻女子,同样有一双气场凌厉十足的双目,看了杨泽一眼,看到其陌生的面庞,便自然忽视。然而落在了韩雪的脸上,她的眼睛,便微微睁大,寒光倏闪微眯起来!

    一眼让杨泽内心一凛的,并不是那个红裙中年女子,以及她身旁镂金衣的年轻貌美少女,而是在两女身后的人众中,那个黑发如丝垂肩,面色苍白,但给人以高深之感的高大男子!

    赫然正是入侵大晔国,其属下和杨泽交过手的流霜国主将——风吹雪!

    而在大晔对抗流霜国的战争中,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但风吹雪却绝对知道,正是眼前这个青年,成为了导致流霜国失败的最关键一环!正是他一把火烧了整个流霜国后方辎重粮草,一把火烧去了数十万人在寒冬中的资源保障,迫使的流霜国伤亡惨重!大军仓惶撤退,沿途留下了无数尸骨,多少流霜国人的野心壮志胎死腹中!

    风吹雪那双深黑的眼珠,募然紧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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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尽尘埃介绍:
生命是一粒卑微的尘埃,随时会被掸灭毁烬,湮没飘零。而人生却是一场盛大的修行,必将执着往上,奋斗不息。 这是英雄倍出的时代,而他们终将被征服,化作历史的尘埃。 写心中的玄幻故事。 P.S.这依旧是一个很嗨的奋斗史。 (本站郑重提醒: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切勿模仿。)灭尽尘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灭尽尘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灭尽尘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