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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粉姥姥     闺宁txt下载     闺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37章 兄弟(粉195+)

    左右谢翊二人还有约莫半个时辰才能到家,她此刻就算耗在这,也是见不着人的,倒不如真的先回潇湘馆去。

    方才玉紫悄悄来同她说,图兰已经回来了。

    她正好趁着这段空隙,去问一问图兰都打探到了些什么。

    因而当母亲提出要她回房去,近些日子好好静养,不要出门走动,她也是一一低眉顺眼地应了,领着受了罚的卓妈妈并柳黄几个,一道出了正房,往她自己的潇湘馆而去。

    柳黄接了赏钱,却像是银子烧得慌,浑身不得劲,一路上都是惴惴不安的,小声问谢姝宁:“小姐,您是不是生奴婢的气了?”

    她是担忧极了,又恐卓妈妈路上出了差池所以才耽搁了时辰久久未归,想寻个人商量下,偏生当时玉紫被谢姝宁跟冬至一道打发去了田庄上,给云詹师徒送冬日的衣物,图兰也不在,她思来想去,只能是直接去见了宋氏,说了卓妈妈亲自去接谢姝宁的事。

    好在没等宋氏发话派人大张旗鼓地去寻他们,谢姝宁一行人便回了谢家来。

    谢姝宁幽幽叹口气,瞥她一眼:“罚你回头将这些赏银分一半出来给玉紫几个买花戴。”

    柳黄一愣,旋即笑了起来,忙不迭地谢恩。

    这件事便算是掀过了。

    进了潇湘馆的门,图兰已在那候着了。

    卓妈妈立即有眼色地将人都给打发了出去,自己去了门外守着。只留下谢姝宁跟图兰主仆二人在里头说话。

    谢姝宁开门见山问起了图兰燕家的事,率先问了温雪萝的安危。

    倒不是她在为温雪萝着想,担忧她的死活。她只是觉得这件事十分不对劲,小万氏也十分不对劲。故而温雪萝是死是活,很关键。

    图兰抱着剑站着,用已经日渐纯熟了的西越语飞快地道:“万家大小姐的赏梅宴散了之后,赴宴的众人便都各自四散而去,温家的人并没有任何异常,有人亲眼瞧见。温家二小姐,一并上了马车,回温府去了。剩余的几家人。亦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皆好好地回去了。”

    谢姝宁吃着茶,怔了一怔,抬头看她。小声问道:“你怀里的剑。是哪来的?”

    图兰会武,且武功不错,可因为她是女子,图兰对外也不是她的侍卫,而是贴身伺候她的婢女,素日出入内院,不能佩剑。

    因而图兰也一直都没有剑。

    她疑惑地盯着图兰抱着的那柄长剑看了又看,剑鞘已经有了些微陈旧的痕迹。显然并非新得来的。

    “哦,是奴婢抢来的。”图兰循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几眼。一派正气凛然地告诉她,“不是偷来的,是奴婢抢来的!”

    “……”谢姝宁差点将口中的茶水给喷了出来,讪讪然将手中的茶盅给搁到了一旁的案上,“抢跟偷,其实差别并不大……”

    图兰吃惊极了:“偷东西不对,凭实力抢来的难道也不对?”

    她自小在沙漠上长大,日子清苦又艰辛,见惯了沙漠上被抢的商旅,出没于沙海来去无踪的强盗,刀口舔血的刀客……于她而言,凭实力抢来的东西,并没有错。

    因为付出了努力,所以得来的手段,也就显得合适了。

    “抢来的也是不对的。”谢姝宁无力扶额,一时半会也不知该如何给她解释这件事,只得将这件事丢给卓妈妈去做,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弄清楚这柄剑,究竟是哪里来的才是。

    她不懂武,却在云詹先生那见过兵书,甚至还有所谓江湖流传的兵器谱。

    自然,真假难辨,虽不明白,却也足够叫人觉得十分厉害。

    她慢慢的,也对兵器,有了几分了解。

    所以图兰拔剑的那一瞬间,她不由被震住了。

    精钢打造的剑,只从剑鞘里露出了一截,那道寒光便已极逼人,泛着幽蓝的光芒。

    “可奴婢不舍得还人了。”图兰痴痴盯着那一截剑身看,说着依依不舍的话。

    谢姝宁则不由正色起来,这样的剑,可不是谁都能拥有的,“这剑,是你从谁那得来的?”

    “铮——”的一声,剑重归于鞘。

    图兰大大咧咧地说:“是那个叫吉祥的护卫的。”

    谢姝宁面色一变,霍地站起身来:“你抢了吉祥的剑?”

    图兰的武功很不错,可要想打过吉祥,还是颇有难度的才是。上回她也是胜之不武,吉祥浑身是伤,所以才不是她的对手,这一次,竟然还被她给夺了剑!

    谢姝宁下意识忘了这剑是抢来的还是偷来的,只立即扑上前去上上下下摸着图兰的胳膊肩膀,心急如焚地问道:“受伤了不曾?”

    “没有没有!小姐你别着急!”图兰见状,连忙丢开了剑,惭愧地摸了摸头,“奴婢好着呢!”

    谢姝宁闻言松了一口气,这才有了精神骂人。

    “好端端的你要他的剑做什么?不过一柄精钢锻造的破剑,你若想要,我给你买上十把,也是眼也不眨!”谢姝宁皱着眉头,“旁的没有,本小姐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能用银子解决的事,那就都不是个事。

    图兰傻笑:“奴婢原先也没想要剑……”

    谢姝宁又气又笑,摆摆手让她赶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先给说清楚了。

    图兰就气愤地道:“奴婢去打探事情的时候,不慎撞见了他,他就骂骂咧咧地说要寻奴婢报仇。您说,奴婢是偷了他的肉吃还是杀了他的骆驼,他就要找奴婢报仇?奴婢就也气了,跟他打了起来。可奴婢记挂着回来禀报,不敢真同他打下去。便撒谎喊了声世子,趁他不备一把抢了剑便跑了。”

    “就……就这样?”谢姝宁词穷。

    图兰重重点头,旋即问道:“那这剑。要不要还?”

    因谢姝宁说抢是不好的,那她就知错能改。

    图兰想的简单,谢姝宁却想的复杂得多了,这个时候去还剑,指不定吉祥会下何种杀手。她想了想还是道:“既如此,就先将剑给留着吧。”

    图兰听了,就真的高高兴兴将剑给留下了。

    晚些时候。谢翊归了府,谢姝宁便暂且顾不得旁的,急急去上房见了许久未见的双生哥哥。

    谢翊身量拔高了许多。这会已比她高出大半个头,瘦高瘦高的,因为个子高了,便显得愈发瘦。

    宋氏见了唏嘘不已。忙问他学院里课业可是极为紧张?

    谢翊一边性子不改。同谢姝宁挤眉弄眼地笑了笑,这才正正经经回起了母亲的问题。

    趁着空隙,谢姝宁同谢琛攀谈起来。

    四少爷谢琛是嗣子,最早是跟着陈氏的,后头陈氏成了陈姨娘,他自然就到了宋氏膝下。宋氏也将他当成亲生的骨肉对待,谢翊有的,他也都有。谢琛的性子。也一如谢姝宁前世记得的,寡言人却不坏。

    近几年。他跟谢翊一起在江南的崇熙书院念书,俩人处得很好,的确像是亲兄弟。

    宋氏只得他们兄妹二人,谢姝宁又是女儿家,往后谢琛就能成为谢翊的助力。

    一屋子其乐融融,就连谢元茂回来了,也未改变。

    难得的,一家人聚在了一块,说说笑笑一道又用了些吃食。

    然而这天夜里,谢姝宁却在烧得热热的炕上翻来覆去,愣是未能睡着。

    她在想,温雪萝知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晕过去又苏醒,她就算是个傻子,也该怀疑上了燕家才是。燕、温两家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变得关系微妙?

    丑时过半,她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次日,谢翊早早来寻她,硬是扯着他在宅子里前前后后逛了一圈,说是久未回来,连家中各处都快不认得了。

    连着几日,哈欠连天的谢姝宁都没有好好地坐下来过。

    她后来才知道,谢翊这哪里是真的因为忘了路,才来寻她一道胡闹的。他分明是从宋氏那听说了她身子不佳,平日里又懒懒散散的,这才特地日日早起拖着她一道在宅子里四处活动,权当是强身健体呢。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四五日,累得谢姝宁把旁的事,都给抛在了脑后。

    直到谢翊跟谢琛俩人被宋氏给唤去赶制冬衣,她才得了空,偷偷躲回了潇湘馆,窝在屋子里,再不肯出门了。

    这天,是愈发的冷了。

    她难得能安安生生地坐在热炕上看会闲书,却没悠闲多久,就被满头大汗冲进门来的卓妈妈给吓了一跳,连忙下了炕迎上去询问出了何时。

    卓妈妈向来沉稳,何时有过这样的时候。

    “小姐,月白来了!”

    谢姝宁一愣,月白来了是好事,卓妈妈为何脸都发白了?

    她疑惑地道:“那还不快些让她跟豆豆进来暖暖身子!”

    卓妈妈急出泪来:“豆豆不见了!鹿大夫也不见了!”

    “什么?”谢姝宁大惊失色,“月白人呢?”

    卓妈妈抹着泪,“没说几句话就哭晕过去了,熬了一夜自己使人去找,愣是没有任何消息,就跟从来没有过这人一样。”

    谢姝宁也急了:“糊涂!鹿孔跟豆豆都不见了,合该第一时间来寻我才是!”

    她松了扶着卓妈妈的手,赤着脚就往外头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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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失踪

    屋子里烧了地龙,赤脚而行倒也并不觉得地凉,可仍似有一股寒意连绵不绝地自脚底板下蔓延上了她的心头。

    谢姝宁掀帘出门,长发披散,衣衫微乱,好在在场的都是平素贴身伺候她的婢女婆子。此刻众人的心思,也都不在这些琐碎小事上。

    她大步迈开,一眼便见到紧闭双目,瘫在椅上恍若力竭的月白。

    玉紫正沏了茶来要给她灌下去,一群人的神色都是冷凝的。

    “把人给我弄醒!”谢姝宁喘了几声,催促起玉紫来。

    说话间,卓妈妈也抹着泪水赶了过来,一手提着料子柔软的鞋子,一手抱着件袄子,匆匆对谢姝宁道:“小姐,仔细冻坏了身子,先将袄子披上吧。”

    谢姝宁没吭声,只亲自伸手去接那件袄子,胡乱往身上一批。

    熏过的衣裳带着融融的暖意,却没能将她胸腔里那颗惴惴不安的心一道给暖和了。

    室内安静得可怕。

    静得能叫人听见外头不知何时落下的霏霏细雪声,打在窗棂上,扑簌簌作响。

    谢姝宁眉头一皱,吐出几个字来:“何时开始下的雪?”

    她方才窝在内室里,抱着厚厚的棉被散了头发懒洋洋的看书,根本不曾察觉外头的天相变幻。

    卓妈妈正伺候她穿鞋,回忆一番,道:“下了怕是有小半个时辰了,一开始只是几颗雪粒子,方才月白来时。已有些大了。”

    听着外头的响动,这场雪越下越大,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了。

    谢姝宁紧紧抿着嘴角。沉默了下去。

    下了雪,想要凭借痕迹寻人,便会愈发困难。何况鹿孔跟孩子又是昨日就不见了的,耽搁了这许久,只怕更是艰难。良久,她方轻轻叹了声,侧目往紧闭的窗棂望去。“只盼着这场雪,不会下太久吧……”

    今年的初雪,来得早了些。

    正想着。玉紫端着一盏热茶尽数给月白喂了下去,月白就像是冻僵了的鱼重回了温暖的洋流中,咳嗽着苏醒过来。

    另一边守着的图兰,连忙将加足了银霜炭。烧得热热的紫铜小手炉。一把塞进了月白的手中。

    热气上涌,月白青白的难看面色这才恢复了些红润之色,眼神也没那般呆滞了。

    谢姝宁起身,走到她身旁,蹲下身子,正色问道:“月白,他们是怎么不见的?”

    月白像是陡然惊醒,张皇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喃喃道:“小姐,怎么办?怎么办?”

    “你别急。他们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谢姝宁舍不得瞧见她成了这样,不由心酸起来,“你细细将昨日发生的事,都告诉我。”

    月白大口吸着气,半响才似彻底清醒过来,红肿着眼睛,惊魂未定地将她所知道的事,一一告诉了谢姝宁。

    ——

    昨天一整日,天色都是暗沉沉的,像是随时都会有骤雨霜雪落下。

    豆豆如今会走会跑,正是最贪玩的时候,偏生年纪小,也总不大听话。月白怕他四处乱跑,摔着了磕碰着,便将他拘在了屋子里,不让他出门,哄他说,等到天光明媚的时候,再带他去玩。

    豆豆年岁小,缠着她哭闹了会,便在内室里沉沉睡去。

    屋子里暖融融的,他没多久便睡熟了。

    彼时,月白正跟鹿孔一道,在为谢姝宁配制一丸强身健体的药,夫妇二人也总算是离了那小魔星,忙里偷闲了一会。

    谁知没一会,豆豆便被热醒了,哭着嚷着要爹爹抱。

    因月白平日里对他严苛些,这孩子自打会说话,便更喜欢缠着父亲一些。

    这天亦是如此。

    鹿孔又是恨不得将儿子捧在掌心里的人,哪里舍得看他哭,当下便丢开了手上的活计,上前去将人给抱了起来,哄个不停。豆豆得了父亲的怀抱,破涕为笑,指着桌上空空的一只小碟子嘟哝着,要吃糕糕。

    这些点心,还是上回谢姝宁让图兰去拿药时,特地送了去的。

    吃完便没了。

    鹿家已没了点心,豆豆小孩子却不依不饶的,月白要训,鹿孔却急巴巴收拾了东西取了银子要带豆豆出门去买。

    这点心并不是谢家的厨间自己做的,原就是外头有名的点心铺子买的,因而众人都知道地方。

    鹿孔便抱着豆豆披着灰鼠皮的大氅匆匆出门去。

    月白没有法子奈何不住这爷俩,叮咛了几句,便回房继续去配药了。

    一用心,等到她再抬起头来看沙钟时,便发现不知不觉已过了近一个时辰。

    因那家点心铺子在东城,距离他们所在的北城,也有些距离,一来一回路上便要耗费不少时光。她又想着鹿孔自来宠豆豆,指不定路上瞅见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又给耽搁了工夫,便也没太在意。

    谁知等啊等,等到天色渐黑,也依旧不见人影。

    月白这才察觉出不对劲来,开始出门去寻人。

    附近兜了一圈后,她并没有发现鹿孔回来。因怕是窄巷路多,一时走岔了,所以才没能打上照面,她便又回家去,问了家中负责做杂事的老婆子,却知鹿孔跟豆豆,根本还是没有回来过。

    她这时,已着实有些开始担心了。

    但那时天未黑透,豆豆又是被鹿孔抱着出的门,她虽忧心父子俩久久未归,但心里一时也没想到坏事上去,仍只当他们是贪玩误了时辰,晚归了。结果,等到了晚饭热了一遭又一遭,大门外还是依旧没有人出现。

    饭菜热到第三遍时,她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

    打发了先前买宅子时。一道买下的两个人,去东城的点心铺子寻人。

    可得到的消息,却叫月白心神俱裂。

    鹿孔跟豆豆今日。根本便没有去过那家铺子买过点心……

    这怎么可能呢?

    月白说着说着,忍不住落下泪来,“小姐您说,他们会去了何处?”

    她甚至在接到这样的消息后,沿途一路打听过去,但寻常人若是无事,焉会时时注意着路上经过的车马行人。

    加上天色已黑。路上凄清一片,很快便断了线索。

    谢姝宁静静听完,想骂她糊涂。不在第一时间便来寻自己,可转念一想又忍不住觉得涩然。月白跟鹿孔虽然都跟着她做事,可二人都未曾同她,同谢家有任何契面上的主仆干系。

    深更半夜的。月白想要叩响谢家的门。一路走过已经落了钥的二门,来见她,也绝非易事。

    更何况如今,诸人皆知,虽然宋氏明面上未说,她近些日子,仍算是被禁了足的。

    谢姝宁不敢露出颓唐之色,只立即站直了身子。吩咐下去:“给我梳头,我要出门。”

    卓妈妈吃惊。“小姐,打发下头的人去寻就是了,您出去做什么?”

    外头下着雪,天寒地冻的,过会再着了凉,可怎么好。

    谢姝宁摇了摇头:“妈妈去多准备几只暖炉,再将我那身冬上新做的狐裘取出来。”

    话毕,她又看向了图兰:“发信给冬至,让他立即准备妥当,派人分别去东城并鹿宅附近搜罗,他自己来二门外接我。”

    外头越是风雪漫天,越是耽搁不得。

    卓妈妈知道自己是阻拦不了她的决定的,一边让人去取衣裳,一边担忧地道:“可是小姐,太太那边,该怎么说?”

    雪天里,宋氏保准不会答应让她出门去。

    谢姝宁也清楚得很,便下意识看了柳黄一眼,笑了起来:“这一回可什么话也不能说了知道了吗?”

    “小姐,奴婢不说,奴婢什么也不说。”柳黄点头如捣蒜。

    谢姝宁满意地点点头,旋即将柳黄一指,道:“喏,妈妈将这丫头好生打扮打扮,装了我的模样躺在炕上装个样子便是。左右今日哥哥也不会得空来寻我的,便是真的来了,妈妈只管推说我睡了便是。这点子小事,妈妈应付得来。”

    她一口气将事情都给分析完了,卓妈妈只得无奈地应了下来。

    柳黄因了之前那件事,心怀愧疚,这回得了这样的任务,心里惶恐,却也不敢不从,老老实实壮着胆子,随卓妈妈下去了。

    谢姝宁在梳妆台前坐下,让玉紫梳头。

    才梳了几下,她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道:“照着你们平日里的头梳。”

    玉紫一愣,旋即应了声“是”,手法娴熟地飞快将她的长发梳起。

    卓妈妈也亲自取了那件狐裘出来。

    “去看看玉茗院的动静,小心些。”谢姝宁知道这一回即便是鹿孔跟豆豆不见了,宋氏也只会派人出去找,却不会答应让她出门。但她心底里有个声音却一直在提醒她,这件事有鬼。所以一旦叫母亲知道了,必定会兴师动众,将事情给闹大了,打草惊蛇。

    要瞒着,还得瞒严实了。

    谢姝宁又换了身丫鬟的衣裳,以防万一。

    旋即她捧着手炉对月白道:“路上你再同我仔细说一遍,都去哪里找过人,又问过哪些人。”

    月白也终于镇定了下来,闻言白着脸郑重地点了头。

    事出紧急,一行人的动作飞快。

    等到卓妈妈探明了玉茗院的动向,寻到了合适的时机出门,冬至也驾着马车到了二门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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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真相(6K,含粉210+,225+)

    玉紫也一道出了门,前往鹿家,一则等人,二则将那边当做中心点用以汇合之用。

    图兰抱着那身狐裘,掩护着谢姝宁迅速悄悄地溜出了垂花门,上了冬至驾驶着的马车。

    马儿打着响鼻,头颅高高扬起,前蹄微抬。冬至一鞭子打下去,它便撒腿跑了起来,红棕色的鬃毛在薄雪里渐渐染上了霜色。

    雪天路滑,但路上不见行人,因而安了铁蹄的马儿放开了跑,也不会撞到旁人,冬至便将马车又赶得更快了些。须臾,马车出了石井胡同,图兰得了谢姝宁的吩咐,推开车门,探出半个脑袋告诉冬至直接往东城的那家点心铺子而去。

    冬至应了,调转马头,往另一侧而去。

    马车内,月白紧紧攀着车壁,勉强维持着镇定之色道:“小姐,东城那边已是问过的,点心铺子里的伙计说,并不曾见过他们父子。”

    这话她先前在潇湘馆时,便已经说过一次。谢姝宁也记得,但眼下最可能寻到线索的地方仍旧还是那家卖点心的铺子。

    才从暖如仲春的屋子里出来,谢姝宁此刻仍有些困倦,打了个哈欠小声提点:“不同的问法,会有不同的答案。况且这回,该问问掌柜的才是。”

    她说得轻松自如,似乎那掌柜的此时已坐在了她跟前一般,但月白却听得心头沉甸甸的,又惶惶见不到底。

    一路上,依从谢姝宁的意思。月白反反复将昨日鹿孔跟豆豆出门后直至今时的事,说了三遍。

    一遍比上一遍仔细,说到最后一遍的时候。就连一旁听着静静听着的图兰,都觉得眼前似有场景浮现,竟恍若亲眼所见一般。

    谢姝宁也在月白每一遍说起的时候,听得极为认真,态度十分严苛,时常会揪着某一个小点,仔仔细细问上许久。问到月白绞尽脑汁,一个字也不敢说差了才算停。

    “哒哒”的马蹄声一直在他们耳畔回旋。

    落雪声,似乎也大了许多。

    月白说完最后一遍。抱着自己的胳膊呢喃着豆豆衣裳穿得单薄,不知这会可冷得厉害。

    见她如此,谢姝宁便忍不住想起了箴儿。

    做过母亲的人,才会明白这种心情。

    若豆豆真的出了事。想必月白也就此被毁了。

    谢姝宁很明白这一点。因而对此刻一行愈发看重,势必要将鹿孔父子寻回来,势必!

    同样的,她的身子一直都在靠鹿孔调理,一旦没了鹿孔,她想要在短时间内找到一个比鹿孔的医术更加高明的大夫,简直难如登天,根本没有任何可能。

    可她思来想去。竟是连一点头绪也无。

    鹿孔跟豆豆会去了哪里?

    月白猜不到,她更猜不到。

    最坏的打算。不过是二人遇到了麻烦,父子齐齐遇害了。

    她这般想着,心头一紧,漆黑的瞳仁猛地一缩,下意识不敢再去看月白的脸,只扭头望向了图兰。

    谁知图兰这个不着调的竟在这个当口睁着圆圆的一双眼,悄悄问她:“小姐,会不会是鹿大夫自己带着豆豆跑了?”

    谢姝宁瞪她一眼,这话问的,叫人如何作答!

    图兰倒是不怕她瞪,抱着那柄从吉祥手里抢来的剑空出一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奴婢前些日子听潇湘馆的小丫鬟们闲聊说起的,有人便是因为不喜欢媳妇,所以愣是偷偷带着孩子一起跑了。”

    她是真的不明白这些。

    谢姝宁头疼,突然间觉得自己在图兰的教育问题上,缺失太多,实该不让她出门,跟着卓妈妈好好从头到尾重新学上十天半个月的才是。

    坐在另一边的月白这时,却带着泪花笑了起来,幽幽道:“若真是图兰说的这样,倒也好了。”

    最起码,这能说明,他们都还好好的活着。

    但这,又如何可能……

    谢姝宁心里担忧着的事,月白也早就便想到了。

    马车疾行着,车内的人没了声音,谁也不开口了。图兰自知说错了话,抱着剑窝到了一旁,面色也渐渐凝重起来。

    北城到东城,一路行去,路上只有寥寥几人打着伞,披着蓑衣快步走着。

    雪天的街道上,不同以往,冷清得叫人害怕。

    一个个脚印落在了地上,可是薄薄的雪一片片落下来,很快就积聚成了厚厚的一层,那些脚印,就这样被掩盖了。

    所有的脏污,痕迹,都因为霜雪而消失。

    这样的日子里,就算是想要杀个人,也是极容易的事。

    谢姝宁微微咬住唇瓣,往下一用力,尖锐而突来的疼痛,叫她心神一凛,眼神也随之冷冽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前行的速度终于慢了些下来,直至停下。冬至在外头唤她:“小姐,到了。”

    图兰推门掀帘,先下了马车。

    月白起身,仍不忘要来扶她一把。

    谢姝宁未允,先催她下去了,自己方才穿着厚厚的狐裘,戴着风帽,半掩了脸也下了马车。

    前头不远处有条窄巷,巷子口便有家铺子,上书五味斋几个大字。

    谢姝宁望着那几个显见才新刷过漆的字,悠悠然想起当年在于阗古城之外,驼队里伪装了身份的燕淮跟他的七哥,说起的铺子,便是这家。

    他说他就住在附近,可他其实是南城成国公府的世子。

    谎话……

    这一次,五味斋的伙计,又是否真的对月白说了真话?

    谢姝宁并不相信伙计说过的话。

    何况,她甚至未能亲耳听过。如何能信。

    思及此,她拢了拢身上的狐裘,袖手抱住暖洋洋的手炉。说了声“走吧”,便开始朝着五味斋迈开了步子。

    冬至停了马车,亦跟了上去。

    虽然图兰人高马大,但是到底都是妇道人家,许多时候,不便行事。同样,这也是谢姝宁为何将图兰带出来。而不顺道带上比图兰聪明灵光许多的玉紫的关系。图兰是异族人,有些拘束的规矩,对并非西越人而言的图兰来说。根本不是规矩。

    必要的时候,让她动粗,也是极有可能的。

    几人悄无声息地进了五味斋的大门。

    因是雪天,就连一向生意兴隆的五味斋里。也是冷冷清清的。小伙计站在柜台后面。打着瞌睡,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显见得快要冬眠了。

    冬至率先上前,“咚咚”将柜台叩响。

    头戴毡帽的小伙计猛地清醒过来,眼睛还朦朦胧胧带着睡意,便先裂开嘴笑了起来,“您几位想买点什么?”

    冬至道:“昨天傍晚,看店的可是你?”

    小伙计不明所以。点头应是:“是小的。”

    “那找的就是你。”

    小伙计听到这么一句话,愣了一愣。旋即冒出一身冷汗来,急急道:“小的昨日拾到了小姐的帕子原是想立即追上去,归还小姐的,但当时店里正巧来了客人,所以这才……”

    没等谢姝宁几个将找他有什么事给说了,他自己便跟倒豆子似的一股脑把自己做过的事都给说了一遍。

    谢姝宁皱眉,这样性子的人,撒谎的时候,其实才最像是真的。

    “停停!”冬至连叫了几声停,滔滔不绝的伙计才算是闭上了嘴,“我们寻你不是为了这些事!”

    小伙计怔愣着:“那你们寻我是?”

    谢姝宁垂眸,笑着问道:“昨日傍晚你捡到了帕子时,店里来的客人生得什么模样?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还是带着个孩子的男人?”

    “什……什么?”小伙计眼神躲闪了下。

    谢姝宁抬起头来,正视过去,嘴角笑意不变:“是什么样子的?”

    小伙计支支吾吾地说道:“是南城李家的婢女,生得高高的,蛮漂亮的……”

    谢姝宁点点头,忽然转了话锋:“你们家掌柜的呢?”

    “掌柜的只有每个月初一,才会来店里。”小伙计听到掌柜的,倒是镇静了下来。

    谢姝宁缓步上前,忽然道:“扯谎,可不大好。”

    突如其来的一句,叫在场的人,都不禁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谢姝宁却像是什么也没有瞧见,继续盯着站在柜台后的伙计看。看上去年纪同冬至差不多大,眼神躲闪,站没站相,怎么看怎么不起眼。然后她敛了嘴角的笑意,一字一顿地道:“五味斋的掌柜,原是这样年轻的人,我倒是真的没有料到。”

    众人皆惊。

    “小姐认错了,小的怎么会是掌柜的,小的不过就是五味斋的一个小伙计而已。”

    谢姝宁轻笑,没做声。

    五味斋里根本就没有伙计,从来都只有掌柜的一个人而已。

    这个秘密,多少年来都没有被人知道过,直到许多年后,五味斋关门,才被人知道。

    如今,五味斋还开得好好的,秘密当然还是秘密。

    但对谢姝宁来说,这根本就不能称之为秘密。

    她早就已经知晓了。

    重生而来的优势,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她眼神凌厉地看着对面的人,“昨日你见到的究竟是婢女,还是带着孩子的男人?”

    傍晚时分,本就人烟不兴,再加上这几日天气不好,出门上街的人就更少了,昨日那个时候,来往的客人,至多不会超过三个。

    装着伙计的年轻掌柜眼中闪过一丝迟疑,“男人跟女人,小的还是分得清的。”

    “冬至,好好谢谢这位掌柜的。”她无意再听下去,遂扭头出了五味斋的门,迎着风雪走了几步。图兰紧跟其后。

    月白连忙追上了她,“小姐,他没有见过……”

    谢姝宁停下脚步,猛地转身看向她。道:“他见过。”

    “怎会?”月白惊疑不定地问道。

    方才那人明明一直说的都是未曾见过!

    谢姝宁冷笑:“南城李家的婢女?放眼南城,满打满算也只有那么一家姓李的。”

    月白这才渐渐回过味来,低低惊呼:“是出了皇后的那家?”

    谢姝宁面上的笑意愈发冷了。“李家如今畏首畏尾,怕是连门也不敢出,怎么可能还会派个婢女来东城买糕点吃,留着清明上坟不成?”

    旁人不知道李家出了什么事,她这个间接参与了后宫之争的人,却是再清楚不过。

    淑太妃的娘家容氏,仍旧在苦苦寻觅金矿。所以肃方帝只要还有耐心,一时半会并不会立即对他们下手,但李家不同。庆隆帝的皇后。肃方帝还是端王爷时的正妃,皆出自李家,甚至于,他登基后。封的皇后也还是李家的人。

    这一切。都决定了肃方帝一早就对李家动了杀机。

    而今李皇后出了事,又偏偏是那般丢尽了整个李家颜面的事,李家还能有几日安生日子可过。

    所以方才五味斋中,她一听到李家二字,便知那是个谎言。

    妄图装得支支吾吾畏畏缩缩,好叫她放低了警惕心,转而聪明反被聪明误,相信那些谎言其实才是真相。委实拙劣。

    月白听了她的解释后,大惊失色。忙道:“既如此,那他必定是见过豆豆他们,也知发生了何事!”

    说完,她扭头就要追回去,被图兰给拦住了。

    谢姝宁拽着她回了马车,“擒贼不擒王,只会打草惊蛇。我已让冬至去查五味斋背后的主子了,且先等等消息。”

    她历经了五味斋的关门大吉,却一直不知五味斋究竟是谁的产业。

    掌柜的故意隐瞒了见过鹿孔跟豆豆的事,可见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并不是突然之间才发生的事。

    可鹿孔带着豆豆来买点心,本就是突然间才了临时起意,凶手又是如何预知的?

    谢姝宁细细思量着,悚然一惊,鹿家早就已经被凶手给监视着了。

    她蓦地问月白:“豆豆可是一时兴起才想要吃五味斋的点心的?”

    月白迟疑了:“是见着了空盘子,这才想起要吃的。”

    那便是一时兴起的,果然有人时时注视着鹿孔一家。

    可既是如此,为何要等到鹿孔跟豆豆出门,方才动手,而不直接将他们从鹿家掳走?

    谢姝宁揉了揉眉心,琢磨不透这件事。

    又是谁,会千方百计掳走鹿孔跟豆豆?

    眼下亦没有任何办法,她只能等着冬至那边将消息送回来,一行人就只能先回了玉紫所在的鹿家。

    陪着月白心焦不已地等候了许久,消息才总算是零零碎碎地便传了回来。

    五味斋,竟是十几年前就已经故去的成国公夫人大万氏的。

    这家铺子,原是万家老夫人的,后来大万氏出嫁,便被老夫人添进了女儿的嫁妆单子里,只因为大万氏颇喜欢吃五味斋的点心。

    大万氏的嫁妆,是要留给儿子的。

    自然也就是留给燕淮的。

    但燕淮彼时年岁太小,根本无力掌管产业,这些事务就都是小万氏在经手。

    谢姝宁原地踱步,额上沁出薄汗来,这件事,竟跟燕家扯上了关系,实在是叫人头疼。

    图兰在旁听完了吃惊地看看她:“小姐,难道是世子把鹿大夫给劫走了?”

    谢姝宁没吭声。

    燕家的情况,她并不十分清楚,但多少听说了些。

    如今时局不同,小万氏失利,这些本属燕淮的产业,是否回归了他的手,谢姝宁并不敢肯定。

    “奴婢还记着呢,在田庄上的时候,他看鹿大夫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块香喷喷的肉……”图兰懊恼地说道,“保准就是他!”

    月白闻言泪如雨下,“是成国公?”

    谢姝宁摇头:“不一定就是他。”

    图兰诧异地叫了起来:“小姐,你怎么还向着他说话?”

    “……”

    谢姝宁咬牙:“等这件事了结了,我非得让卓妈妈好好收拾你一顿不可。”

    说完。她立即准备动身,一边解释道:“若是燕淮,不会等到这个时候。”

    图兰唏嘘不已:“小姐。你还在向着他说话。”

    谢姝宁恨不能打她一顿,急忙转换了话题吩咐下去:“不管是不是他,这件事同燕家总是脱不了干系的。图兰带上你的剑,我们去见燕淮。”

    即便她想方设法,不愿意同燕家扯上干系,不愿见到燕淮的面,但这回。不论如何,她都只能亲自去见。

    鹿孔跟豆豆,还不见踪影。她不能放任不管。

    况且,她也是真的认定,不会是燕淮。

    ***

    与此同时,位处南城的燕家。也乱成了一团

    大冷的天。如意却急出了一头大汗,连背后的衣衫都快湿透了。

    偌大的府邸,只见一群人来来回回地搜寻着东西,个个面带惊惶之色。

    如意站在小万氏跟前,急得团团转。

    小万氏则靠在方胜纹的大迎枕上,端坐在雕花的软椅上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这群急得像是乱糟糟的蚂蚁似的下人。

    ——燕霖不见了。

    众目睽睽之下,已经被大夫判定为病入膏肓的燕霖却不见了。

    那么多双眼睛。那么多人严加看守着的府邸,竟叫燕霖不翼而飞了!

    如意额上的汗水越积越多。渐渐汇聚成了条,沿着眉毛流了下来,一直落进眼里去,火辣辣的痛。但他连揉眼睛的心思也无,急得面色发白。

    小万氏笑了两声,“乏了,我要回去歇着了。”

    她当成眼珠子疼的儿子不见了,她却说乏了,要回去歇着,这种事说出去谁信?

    最起码如意就是不信的!

    他咬牙切齿地追问:“二爷不见了,您一点也不急?”

    “急?急什么?”小万氏笑得诡谲,“他都要死了,迟早会离我而去,如今这样,又有何区别?”

    如意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小万氏甩袖而去。

    帘子晃晃悠悠,周嬷嬷迎着薄雪从外头冲进来,匆匆问如意:“可已经禀了国公爷?”

    如意点头。

    出了这样大的事,他如何敢不禀。

    可燕霖真的,就这样不见了。

    他也直到这一刻才惊觉,原来被自己当成铁桶一般的成国公府,其实根本不堪一击,漏洞满满。甚至于,他在半个时辰前,还特地去见过燕霖,见他脸颊凹陷,形容枯槁地躺在那,还暗自唏嘘了一番。

    如今可好,简直就像是被人揪着耳朵打了两个巴掌,疼得牙都落了。

    他懊恼,急得差点摔了手边案上的茶具,“如今这样,我还有什么脸面见国公爷!”

    才走马上任的成国公燕淮,可是一直都将他当成兄弟般对待,所以才会放心的将府里的事都交给他处置,可结果,他却连个病人也看不好。

    如意一拳头砸在了案上,将茶盅砸得哐当作响。

    周嬷嬷并不宽慰他,反而呵斥起来:“那还不快去找!即便寻不到人,究竟是何处出了问题,国公爷问起的时候,你至少也该要答得上才可。”

    话音刚落,外头便匆匆进来个,禀道:“国公爷回来了!”

    如意跟周嬷嬷对视一眼,一前一后开始往燕淮那赶。

    到了地方一进门,如意便“扑通”一声跪下了。

    燕淮皱眉,拽着他的胳膊,硬是将人从地上拽了起来,“你跪着,难道就能把人给找回来?”

    如意急红了眼睛,站在那一口气将经过说了。

    听完了他的话,吉祥沉思着道:“他本就快病死了,此刻这般一动,会不会已经死了?”

    周嬷嬷反驳:“若不为求生,又怎会使计逃生?”

    不论如何,燕霖的命,这会还保着。

    吉祥嗤之以鼻:“外头的大夫,宫里的御医,哪个没请回来给他看过治过?这般一溜,倒像是在责备国公爷故意不愿意为他医治了一般!”

    屋子里的人都没说话,但人人心里都明镜似的,小万氏心里可不就是这么想的吗?

    少顷,燕淮吩咐吉祥:“这件事有些不对头,派铁血盟的人出去找!”

    正说着,有个小厮跌跌撞撞地冲到门口来。

    如意沉着脸走上前去,转身回来的时候,面上神色已经变得十分古怪跟疑惑。

    燕淮问道:“什么事?”

    “有客上门。”如意斟酌着字眼。

    吉祥插话:“这个时候,是谁来了?”

    如意道:“来人自称叫图兰……作丫鬟打扮,守门的小厮说她没有名帖,要赶她走被打了一顿……”说到一半,他忽然发现吉祥已经在拔剑了,不由忙退后一步,“你这是做什么?”(未完待续。。)

    ps:  感谢sunflower889、向日葵太阳花平安符~~中途出了点事,结果愣是给拖到了现在才更上,你们肯定以为我要放鸽子了吧……~~o(>_<)o ~~作者君的节操只会延迟绝对不会当机的!!九千字更完了!!虽然晚了点,但还是容许勤劳的小蜜蜂厚着脸皮邀下功吧~~亲爱的们,手头保底粉红不要藏着了,快掏出来砸俺

第240章 见面

    吉祥冷着脸握剑而行,大步要往外去:“我去见她。”

    “且慢!”如意赶忙出声阻拦,“来的并不止她一人,况且她求见的也并不是你。”

    话音才落,他便听到燕淮道:“请她们进来。”

    如意怔了怔,“主子……”

    燕淮敛目,微微抿着嘴道:“去吧,请到花厅里去,我稍后便到。”

    伴随着话音,吉祥迈开的脚步也收了回来,剑入剑鞘,没有立即出门去寻图兰。但他的剑尚在图兰手中,这事关脸面跟一个剑客的尊严,这几日若非忙成了一团,图兰又日日跟着谢姝宁一道躲在了宅子里,根本不外出走动,他也不会忍着不直接去将剑给夺回来。

    结果对方竟有胆子亲自上门,既送到了他嘴边,他焉有不咬一口回来的道理。

    可吉祥没料到,人本就是来还剑的。

    燕淮前往花厅见客,他并没有能陪着一道去,而匆匆就出了门,去寻人搜寻燕霖的下落。

    陪着燕淮去花厅的是如意,周围被提前清理过一遍,闲杂人等一个不准靠近,因而走到附近,只觉冷清。天上薄雪微停,掉光了叶子的枝桠上则已经白雪皑皑,微微一摇,就落下重重的一团。

    零星的雪片中,渐渐也有了鹅毛般的大雪花。

    眼瞧着这场雪要大了,只怕不等入夜,就成了漫天的白。

    花厅里没有地龙,如意便让人又多点了几只火盆取暖。门窗亦都是紧闭的。但屋子里点着火盆,若不通风,难免熏人不好。便又留了道缝隙出来。

    谢姝宁踏着雪进去的时候,只觉一阵暖风扑面而来,摘了风帽,倒也不觉得冷。

    落座后,很快便有人上了茶来。

    热腾腾的,先不喝,捧着暖手也是极好的。图兰、月白并冬至几个。也都被人一一端了茶水送至跟前,叫他们几个皆怔住了。

    谢姝宁便不由觉得吩咐了这事的人,未免太乖觉了些。

    等她见到了如意的面。更是差点将其误认为女子,实在是天生就长了一副细致耐心的姑娘家模样。

    “小姐稍候片刻,主子随后便到。”他微笑着说了句,来时。他已知道了图兰是谢姝宁身边的婢女。因而也紧接着猜出了谢姝宁的身份。

    谢姝宁就也笑了笑,点头吃茶。

    热的茶水流入口中,驱散了外头的寒意。

    她轻啜了两口,外头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燕淮入内时,她正将茶盅搁下。

    两人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之色。

    这种时候,她冒着雪,只身带着几个随从亲自上成国公府找他。不论怎么想都叫人奇怪。

    莫非是为了上回小万氏想要害她跟温雪萝的事?

    思忖中,燕淮听见谢姝宁已开了口。“怎么不见吉祥?”

    燕淮摆摆手,如意遂退了下去,而谢姝宁这边的人,则一个未动。他也不以为忤,自寻了谢姝宁对面的位置坐了,低声道:“有事需要他去做,这会人并不在府内,谢八小姐可是要寻他?”

    这倒奇了。

    谢姝宁唤了一声“图兰”,图兰便大步流星地朝着谢姝宁身旁的小案走去,将一直抱在怀中的剑“啪”地一声扣在了上头。

    燕淮看了一眼,认出来这是吉祥的剑,微讶。

    “完璧归赵。”谢姝宁笑着说了句,“不过今日除了还剑之外,其实还有一事,不能不问您一声。”

    燕淮看着那柄剑,沉吟:“八小姐请说。”

    谢姝宁也无意同他兜圈子,何况她今日来本就是桩于理不合的事,她收了笑意直截了当地道:“我手底下有个人不见了,他最后出现的地方,是五味斋。”

    “五味斋?”燕淮重复着这几个字,眼中有怪异的锋芒一闪而过,他霍然长身而起,追问,“不见的可是鹿孔鹿大夫?”

    图兰眼睛一瞪,面上露出个果然如此的神情。

    月白霎时急得差点冲了上来,好容易才给忍耐住了。

    谢姝宁却没动。

    他们如今可是在别人的地盘上!

    这件事若非实在急迫,急到没有时间能让她好好思量部署,她也绝不会直接上门来找燕淮。

    谢姝宁在心底里暗暗叹了一声,掌心冒出些微冷汗来:“哦,看来国公爷是知道的。”

    燕淮按在椅背上的那只手用了大力,白净修长的手指紧紧扣在上头,甚至能叫人看到青紫色的血管。

    厅堂四角的火盆里,上等的银霜炭悄无声息地燃着。

    一片静谧。

    明明只是过了一瞬,众人却觉得似乎已经足足过了个把时辰。

    燕淮低声道:“成国公府里,也不见了一个人。”

    谢姝宁惊诧地抬起头来,原本被各种纷杂思绪给填满了的脑海,似顿时被一道白练劈开,她脱口道:“难不成是燕霖?”

    燕淮猛地朝她看了过去。

    糟糕!

    谢姝宁掩眸,一不留神她竟直呼了燕霖的名字,实是不该。

    然而眼下的情况也顾不得这些琐事了,若非燕淮说起,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燕霖身上去的。

    在场的其余人,也都被震住了。

    若真是燕霖,那事情便说得通了。

    鹿孔性子绵软,又非京都本地人,前些年才千里迢迢从延陵来到京都定居,认识他的人,都没有几个。但不知不觉间,鹿孔的好名声,还是传了出去。譬如昔年谢家长房的老太太病入膏肓,遍请名医也无用,眼瞧着就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份了。但当时年不过弱冠的鹿孔初到京都,没用多久便救回了老太太的命。

    而今,老太太还好好的活着。平素连咳嗽也少。

    自然,这些事谢姝宁跟宋氏都不会在外说起,但长房的人就不会刻意不提。

    三夫人蒋氏那,就不知流出去多少事。

    有人狗急跳墙,想要让鹿孔医治,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最重要的是,如若只是普通人家想要寻医问诊。从谢家借个大夫,说难其实也不难,根本不必做出掳人这样的事。而今鹿孔却连同豆豆一道不见了。可见要鹿孔医治的这个人不能曝光,而且缺了豆豆,鹿孔便极有可能不会就范。

    谢姝宁眉头紧皱,似有话涌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还是燕淮先开了口:“八小姐可是已然确定人就是在五味斋不见的?”

    “是……”谢姝宁眉头不展。

    突然。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谢姝宁一惊。

    燕淮已一掠而出,似乎只是一晃眼的工夫,她眼前便只剩下了晃动着的厚帘子。

    她站直了身子,喊了声月白:“不论如何,我们眼下至少能肯定一点,他们还活着。”

    月白听了连连点头。

    转瞬帘子又被掀起,燕淮大步进来,面色尤为凝重。口中道:“五味斋的掌柜是万家的人。”

    多年来,从大万氏开始。那家铺子就一直是由万家的人打理着的,后头换成了小万氏打理,也依旧沿用着。左不过是间小店铺,谁也没有放在心上过。

    时至今日,若非谢姝宁提及,燕淮也不会注意。

    谢姝宁在听到万家时,面色便已经变了一变。

    这件事里头若搀上了万几道,可就不妙了。

    果然下一刻,燕淮便直接对她说道:“八小姐先回吧,若有了消息,我即刻便派人去告知。”

    谢姝宁便明白,这件事已不是她能插手的了。

    甚至于燕淮也不敢保证说,便能顺利将鹿孔给救回来。

    但当着月白的面,她面上一分也不敢显露出来,只微微点了点头。

    离开成国公府上了马车,月白已失了气力,连话也说不出了。牵扯上了燕霖,事情就真的不是凭借他们的力量便能解决的了。谢姝宁靠在边上,打开了那扇小小的窗子,望着外头细雪纷飞,地上渐渐有如泥淖,沉思起来。

    前世燕霖这个时候,已被燕淮送往漠北,不见踪影。

    这一世,燕霖却病入膏肓,然而在众人都以为他快要丧命之际,却有人掳了鹿孔为他治病。

    事情再一次变了。

    不知是因为她提前让鹿孔出现在了京都,还是因为在田庄时她提醒了燕淮,万几道的事。

    终归,这一切又失了轨迹,叫人看不到尽头。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谢姝宁耽搁不得,只能先行回府。鹿家亦不安全,她索性将月白也给带了回去。潇湘馆里卓妈妈跟柳黄等得心惊肉跳,总算是没有叫宋氏发觉。

    谢姝宁换了舒适的衣裳,歪在楠木大床上眯了一会。

    冬至带着人仍在外头寻找任何可用的线索,她并未下令让他们收手。

    她无法预见今后会发生的事,心中始终难安。

    鹿孔将豆豆当成心肝肉,若万几道拿豆豆做饵,必能叫鹿孔倾尽全力为燕霖医治。

    她如今只能盼着燕霖的病重一些再重一些,好叫鹿孔治得慢一些,才好叫他们父子多活几日。若不然,依照她所知的万几道跟小万氏,一旦燕霖的病用不到鹿孔了,鹿孔父子当即就会一命呜呼。

    夜半时分,她去悄悄看了月白,睁着眼哭着,蜷在那。

    回来后,她亦是一夜未睡。

    次日一早,天色微明,卓妈妈急巴巴走进来同她道:“小姐,冬至递消息进来了!”(未完待续。。)

    ps:  感谢夜黎丽、饭叔、funuowei、小&狸、西行慢慢、戀.."薰hyl2009、喜宝00几位亲的粉红~~感谢书友140731144844601的平安符~~今天原本是准备双更的,结果卡文卡到我以为自己今天更不上来了,大哭。看了下,粉红41票了,对不住大家投的票,实在愧疚,但今天是木有办法了,我明天三更谢罪!!打倒卡文小恶魔!!

第241章 反戈

    窗外夜雾未消,此刻尚不过卯正。

    谢姝宁整夜未曾阖眼,原本眼皮沉重,难得有了丝倦意,而今一听到这话,登时睡意全消,忙问:“都说了什么?”

    卓妈妈小心翼翼地回道:“说是已找到鹿大夫的所在了,只是要将人给救出来,怕还得费一番周折。”

    “我亲自去见他。”谢姝宁眉头微微一皱,准备亲自去见鹿孔。

    冬日的天总是亮得比较晚一些,天上积聚的云层也总仿佛厚实些,不易被金灿灿的日光穿透。外头的雪已停了,但化雪之日比落雪时还要冷上许多,卓妈妈不敢掉以轻心,一等谢姝宁准备起身,便立即打发人去取了极为厚实的冬衣来,将她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冬至眼下人在何处?”谢姝宁匆匆自盥洗室出来,喊了玉紫来梳头。

    卓妈妈道:“在二门外候着。”

    谢姝宁颔首,只让玉紫随意将长发一梳,便命人取了鹤氅,戴上风帽出了门。

    得了消息,原本该立即去知会月白一声的才是。

    但月白昨夜累极,却强撑着不肯睡去。

    谢姝宁无法,恐她败了身子,只得半夜让人悄悄在她的屋子里点了安神香,这才让她沉沉睡了过去。因而这会,谢姝宁便没有唤她起来,只身带了图兰飞快往二门外的那个小亭子去。

    灰蒙蒙的天,待她们走至亭子附近时。才算是亮了些。

    就着这点光亮,谢姝宁看到亭子里并不止一个人,不由脚步微凝。

    除了冬至还有谁?

    思忖间。亭子里的人也瞧见了她们,往外走出来迎了一迎。

    谢姝宁直到这时才透过正在消散中的薄薄雾气,看清楚了候在亭子里的那几人。冬至自然在,可他身边却多了个谢姝宁没有料到的吉祥。

    不及她们再靠近,气氛便陡然一僵。

    不知是不是因为要进谢家来的缘故,吉祥身上此刻并没有佩剑。

    图兰打量了他几眼,没动。对面站着的吉祥也没动。谁也不出声,事情就变得怪异起来。谢姝宁无力扶额,无心知道这二人之间的矛盾。只拔脚往亭子里走,趁着微明的天色,上了台矶,立即问道:“鹿大夫此刻人在何处?”

    冬至看了一眼吉祥。而后才道:“约莫寅时一刻时。奴才一行人同吉祥大人的人,遇上了。”

    “我只是个护卫,不是大人。”话音落地,吉祥淡淡解释了句,“鹿大夫在富贵巷里。”

    冬至脸皮一僵,斥了声:“怎好在小姐面前说这些!”

    富贵巷这样的地方,说出来未免脏了官家小姐的耳朵。

    即便冬至知道谢姝宁不同,也秉着做下人的规矩。死死不敢直接在谢姝宁跟前将那地方给说出来,故而方才卓妈妈知道了具体的地方。也不敢告诉谢姝宁。他们都清楚自家小姐的性子,万一她想亲自前去富贵巷救人,可如何是好?

    在吉祥这,却没这么多顾虑。

    富贵巷的名声太大,满京都从老到少谁人不知,在场的人里头,真的不清楚的,也唯有一个图兰而已。

    见吉祥的话说完,谢姝宁面带惊讶,一个字也不说,图兰不由急了:“小姐,我们既然已知道了地点,不如赶紧过去吧!”

    谢姝宁一下在石凳上坐下,手指扶着冰冷的石桌沿角来回摩挲,思量着说道:“不是你我能去的地方。”

    她倒是真的没有想到,人竟然会在富贵巷里……

    一条街的花楼,鹿孔父子又会被藏在了哪间里头?

    犹如针入大海,汪洋之中,踟蹰难寻。

    豆豆还那么小,正是爱哭爱闹不愿听话的年纪,被藏在了富贵巷中,实在不像样子。

    她惊疑不定地抬起头来,看向吉祥:“富贵巷里,有万家的产业?”

    那些个老鸨龟公,个个都是老奸巨猾的东西,轻易不可能会收旁人控制,即便是位高权重之人,也艰难,但若是老板下的令,那便不同了。可万家的人,自诩清流,焉会沾染这些东西?

    “万家、燕家都没有任何同青.楼赌.场粘连的地方。”吉祥想也没想,断然否决,“这件事谢八小姐暂时不必碰触,主子那自然会给您一个交代。”

    若非燕淮让他亲自来同谢姝宁解释提醒几句,他才不愿意跑一趟谢家。

    毕竟既然牵扯到了富贵巷,不管谢姝宁做什么,一旦被人知道,于她的名声终归是有损的,绝不会有好事。

    吉祥无奈,只能领了命令赶来,“鹿大夫父子性命无忧,还请八小姐放宽心等待。”

    谢姝宁听着,忽然讥笑了声,“放宽心等待?我的人好端端被抓,如今尚且生死不明,你叫我如何放宽心?”说完,不等在场诸人回过神来,她蓦地一叠声质问起吉祥来,“燕二爷病了,快死了,与我们何干?你家主子既然已重回燕家,手掌大权,为何不好好将人看牢了?连个病入膏肓的人都看不住,他还妄图成什么大事?万家的人既无产业在富贵巷,那他们又为何会藏身富贵巷?你满嘴谎话,还叫我宽心?”

    她一声又一声地诘问着,吉祥一时不查被唬了一跳,连退两步,被冷风一激,方才回过神来。

    他下意识握紧了拳头,可眼前的少女不待他出声,又已恢复了原先的模样,坐在那温声说道:“当然,国公爷既然说了,我自然也只能候着消息,但是……还请给个准话,几日几时这件事方才能了结?”

    吉祥被她猛然间似换了的两张面孔折腾得心神恍惚,迟疑着道:“这件事。远比八小姐所想的要复杂许多,怕是要耗上几日。”

    谢姝宁听着这话有些不对劲,追问起来:“这件事里。还搀上了谁?”

    吉祥深深看她一眼,“即便说了,八小姐也不会明白的。”

    深闺少女,再有胆色,又能知道多少。

    吉祥是轻视她的,他甚至觉得自家主子让自己跑上这么一趟,都是白费功夫。

    谢姝宁却在这时站起身来。站在距离他一步之外,“是谁将燕二爷从府里悄无声息地带走的?”

    吉祥沉默。

    “两日之内,如果鹿大夫父子未曾平安归来。这笔账,我会算在你家主子头上!”谢姝宁微笑,笑容纯真善良,眼神却深邃如古井。似历经沧桑。

    吉祥咬牙:“八小姐这笔账也算得太糊涂了些。人又不是我家主子劫的,怎能这么算?”

    谢姝宁仍笑着,“如果他看好了病榻上的兄弟,那还有鹿大夫什么事?”

    “您候着吧!”吉祥被她无赖的算法算得有些懊恼起来,一气之下差点将该说的不该说的尽数都和盘托出,好在话将将要出口之际,他恍若醍醐灌顶,明白过来谢姝宁的用意。连忙闭嘴告辞。

    冬至和他一起出去。

    谢姝宁这边不能连一个人也没有,唯有第一时间得到的消息。才不会变味,剩下的可就都说不好。

    因而吉祥略想了想,到底还是带上了冬至一道走了。

    清晨带着雾气的亭子里,顿时只剩下了谢姝宁跟图兰主仆二人。

    谢姝宁扶着柱子,幽幽叹了声:“激将法总没想的那般管用……”

    可这件事里,到底还有谁搀和了一脚?

    小万氏若有法子将儿子在燕淮的眼皮子底下送出府,必然不会等到现在。至于万几道,这样的人,就算是再怎么想,也不会想到把自己当成宝贝看待的外甥藏在花街柳巷里。

    他是天生的武将,为人苛刻严谨,绝不会这般做。

    所以会是谁?

    她猜不透。

    可有人却已经知道了。

    ***

    因为主子惧冷,而连门窗都用胶封死了的屋子内,点着多个火盆,温香煦煦,恍若仲春。

    走进里头的人,几乎能瞧见空气里氤氲的烟气,泛着淡淡的香味。

    再往里,有张桌子。

    桌上搁着一只汝窑白瓷的碗,里头盛着浅浅的一汪药汁。漆黑的颜色,也不知用多少药材,熬干了多少水,方才有了这点子药汁。

    有只手伸了出来,端起了碗。

    手的主人,叫汪仁,是东厂的督主,内廷最位高权重的主子。

    每年一到落雪的日子,他就会觉得遍体生寒,呆在再暖和的屋子里,也依旧冷得厉害。这药,也只是用来驱寒的。然而天知道,到底有没有用处。

    他喝尽了药,用洁白如同初雪的帕子轻轻拭了拭嘴角残留的药汁,而后朝着对面坐着的人歉然一笑:“这屋子里怕是太热了吧?”

    少年听见了他的话,却并没有看他,只是望着四壁垂落的厚厚罗帷,颔首道:“叫人透不过气来。”

    汪仁姿势优雅地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走动,似闲庭漫步。

    他身上还穿着极厚的大氅,手却下意识互相搓着,“咱家倒是仍嫌冷。”

    依旧坐在那没动的燕淮,说着透不过气来,面上的神色却是冷的,不见一丝热意。

    汪仁看着他摇摇头,指了指窗:“今年这雪下得早,怕是不日还会有场更大的。”

    他少时日子过得苦,被冻怕了,而今几十年过去了,也依旧惧冷惧得要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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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相杀(日珥仙葩+6)

    最冷的雪,是能下到人骨子里去的,深入脊髓。

    汪仁笑着问燕淮:“您不曾受过冻吧?”

    只有未曾挨过冻的人,才会不惧冷,正所谓无知者无畏,若尝过了那种滋味,谁又还能忘得掉。至少,他是忘不掉了。

    “……印公说错了。”忽然,端坐在铺着厚实细密软垫上的少年施施然站起身来,“这场雪虽冷,但到底也冷不过旁的去。三九寒天喝上一碗冰水的感觉,我可才刚刚尝过。”

    汪仁佯作吃惊:“方才那茶是冰的?”

    当然不会。沏茶的水,一直温着,用上等的炭一刻不停地在底下烧着,哪里会冷。

    燕淮闻言,就笑了起来。

    笑声是清越的,又如早春湖上新融了的冰,犹带着淡淡的冷硬跟水意。

    汪仁微怔,旋即淡淡地道:“您那位同父异母的弟弟,的确是我派人从成国公府带走的。”

    他说着,竟是一派光明正大,正气凛然,丝毫不曾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不对的事,亦不觉得背着盟友在背后捅人一刀有何不可。司礼监的汪印公,原本,就是个再随性不过的人,即便是肃方帝,也无法左右他的心思。

    燕淮从一开始就知道,跟汪仁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看到了汪仁这条可走的路,又怎会舍得直接放手。

    但汪仁,显然已经腻了。

    他微微弯着腰。似冷得厉害,缓步往回走,重新落了座。端起桌上的另外一盏温茶来。手指摩挲着茶盅,上好的瓷,触手细腻滑润恍若羊脂,里头的茶水清澈香冽。

    他轻声道:“咱家同万几道玩了几日猫捉老鼠,忽然想起若有朝一日边疆起了战事,可少不得他,若此刻便将人玩死了。难免不妙。您说是不是?”

    万几道很会打仗,精通战事,于这方面来说。他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汪仁的话并没有错,可显然,这又怎么会是汪印公心里头真正的想法。

    燕淮呷了一口茶水,道:“自然是。”

    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了万家大舅的命。让汪仁出手,为的不过是制衡二字。

    汪仁微微皱起眉,转着手中茶盅,“再者,万家的东西,咱家也有些兴趣。”

    那些上过战场杀过敌祭过神的刀枪,若拿来摆着看,想必是不错的。万几道是个有意思的人。他也想瞧一瞧,万几道究竟为何会想要对自己的外甥下毒手。

    空穴不来风。事出必有因,这里头的因,他查了许久竟也是丁点未能查出来,实在叫人心头痒痒,难以安生。

    他无声地透了口气:“不过一个少不更事的弟弟,母亲舅舅既都想他活下去,左右如了他们的愿又能如何?来日方长,缺了这些个人,可不得无趣至死?”

    汪仁说的云淡风轻,不紧不慢,像在说一场梨园里的戏,而非活生生的几个人,活生生的日子。

    在他眼里,燕家也好,万家也好,这皇宫也罢,都只是他手里的几张皮影,几件道具,终了还是一场他要坐下来看的大戏。

    “印公说的这些,其实都无妨,只不过……”燕淮淡然一笑,道,“抓了不该抓的人。”

    汪仁反问:“抓了谁?您可别将屎盆子都往咱家这个清白人身上扣。”

    燕淮哈哈一笑,“这般说来,大夫的事,富贵巷的事,都同印公无关?”

    “地方是咱家借的,燕二爷也的确是咱家给挪出去的,但大夫,您莫非觉得咱家是菩萨转世,心善到连大夫都帮人给请好不成?”汪仁抓着茶盏,微笑沉吟。

    燕淮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像是认同了他的话,但转瞬便道:“人是不是印公帮着请的大夫,其实并没有关系,重要的是,如今该放人了。”

    富贵巷狭长幽深,里头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什么鬼都有可能出没,要想大肆找寻,只会打草惊蛇,叫人转移,愈加难寻。若小心翼翼一间间寻摸过去,却不知要耗费上多少光景,到头来还是做了一场无用功。

    所以,他索性直接来寻了汪仁。

    汪仁沉吟不语,忽而眼神似刀,望向燕淮:“只不过一个大夫,缘何叫新任成国公如此看重?”

    特别的东西,他可皆有兴趣。

    燕淮霍然长身而起,“是个不该碰的人。”

    汪仁敛目,抿了抿嘴。

    这回他倒是真的没有撒谎,他的的确确只是动用东厂的人,悄悄潜入成国公府,再靠小万氏跟万几道兄妹的理应万和,做了把顺水推舟之事,将燕霖给带出了成国公府,藏到了富贵巷里。

    至于大夫,他根本不曾在意过。

    就算万几道他们找个天仙下来给燕霖治病,也同他没有干系。

    但这会燕淮一提,他不由愣了愣。

    这年头,竟还有他不该碰的人?汪仁不禁嗤嗤笑了起来,快要捧腹,实在是天大的笑话。他笑着笑着,指了燕淮跟前的那只茶盅道,“这茶里融了毒,算算时辰,这便该发作了,您说咱家这回是不是也碰了不该碰的人?”

    屋外的青空上,日头终于撕裂了云层探出头来,碎金似的日光斜斜照耀在窗棂上,被厚厚的罗帷隔绝,连带着外头的风声,亦尽数阻断。

    外头的人,也听不到里头的动静。

    汪仁鲜见的大笑声,自然也无人能有幸听见。

    因为燕淮喝的那盏茶里有毒,如今在他眼里,燕淮也已是个死人。所以他笑,不论笑成什么模样,是狼狈是难看还是古怪有**份。都无所谓。

    死人是看不见东西的。

    然而汪仁心底里隐隐约约还有些失望,失望于能获知他的喜好,成功同自己暂时结盟的有为少年。这一刻却笨得厉害,竟敢为了个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蠢大夫,只身同他在密封的屋子里吃茶说话。

    他狂笑着望向了燕淮,已想着如何才能用刀子将那张清隽到叫人惊艳的少年面孔给剥下来。

    要完整的,兴许还能缝面小纨扇用用。

    就在这时,笑声戛然而止。

    他修长白皙,保养得宜的手“啪嗒”一声重重搭在了桌子上。震得上头的茶具哐当作响。

    紧接着,那张还犹带着笑意的脸狠狠一僵,口中呕出一口暗红的血来。溅在了他华贵的大氅上。

    日头升得愈发高了,并不十分厚的积雪也开始飞速消融,一水青砖铺就的地面上渐渐有了湿漉漉的痕迹。

    汪仁又呕出了一口血。

    他似想要扶着桌子站起来,身子却晃荡着摔了下去。

    燕淮依旧站在原地。面色不改。轻描淡写地微笑道:“忘了知会印公一声,火盆里的炭,在下不慎加了一味料。”他声音极轻,却字字似柄锋利无比的尖刃,正中红心。“还有一事,印公手下的人看来也是惧冷因而不中用了,竟没能将我不惧毒的事,给查出来。”

    与虎谋皮。焉能自己不成虎?

    这密密封住的屋子里,烟气袅袅盘旋。一丝丝朝着人鼻子里钻去,谁也逃不掉。

    他走近,轻而易举地丢了东西进去,火苗骤起,骤然消失无踪。

    即便是汪仁,也不会想到他竟然会在这里头下毒。

    二人呆在同一间屋子里,呼吸着一样的空气,想杀他,一定也会杀了自己。

    燕淮没有说错,他手下的那群人,的确是不中用,竟一直没有将他百毒不侵这么重要的事,给查出来!

    心中一阵激荡,喉间便是一阵腥甜。

    又是一口血——

    汪仁眼前已有了淡淡的黑影。

    “印公放心,我并没有要同你交恶的意思。”清俊如竹的少年在他跟前蹲下身来,两手托腮,竟像个十足十的天真少年郎模样看着他,徐徐道,“只是人,该放了吧?”

    汪仁浑身无力,这毒发作得又凶又猛,无力之外更是腹痛如绞。

    他强自撑着,也不管自己这模样都凄凉得快要死了,只翕动着嘴角,好奇地问道:“……那个大……大夫究竟是何人?”

    究竟是何人,有如此重要!

    蹲在他身前的少年摇了摇头,“那人姓鹿,名孔,印公该不会不知道才是。”

    姓鹿的人十分罕见,满京都也找不到一两个,更不必说是个大夫。

    汪仁当然记得!

    他知道的唯一一个,可是谢姝宁的大夫!

    口中咸涩混着腥甜,叫他恨不得立即用清冽的山泉水漱上一百遍口才好。但此刻是顾不上了,汪仁恼恨,既是谢姝宁的大夫,要他姓燕的这般着急做什么!

    思忖着,汪仁苦笑,气虚微弱地道:“……去明月楼找春十三娘……”

    话音未落,燕淮已起身,甩袖便要走。

    汪仁身上沾了血,口中气味也不洁,本已叫他快要发疯,眼瞧着燕淮胆大包天竟还敢不给他解药直接就想走,当下怒气上涌,竟扶着背后靠着的椅子硬生生给站直了身子,“解药!”

    沉重的大门已被打开了细溜儿一条缝,背对着他站着的少年回过头来,逆光的脸叫人看不清神情。

    快要力竭,强忍疼痛的汪仁眼睁睁看着他又转过头去,往门外迈开步子,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

    疼上一个时辰便自愈,死不了。

    汪仁瞪眼,起了杀念。

    恰在这时,已走出门外的少年突然转过身来:“不过印公再疼也不要忘了吩咐下去,让你的人乖乖的不要动,莫要误事。”

    话毕,大门紧紧关上。

    汪仁弯腰吐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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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平息(粉240+)

    知道了该去何处寻人,又该寻谁,原本一团乱麻似的事便沿着线头飞速被整理妥当。

    时近黄昏时,鹿孔跟豆豆直接被人送到了谢家门外,冬至亲自带着人回来,打发人去禀了谢姝宁。

    鹿家那座小宅子已不安全,再住下去也无意义,谢姝宁便打算让他们一家人暂且先住到府里,往后的事往后再另行打算,但眼下,这样最好不过。她让卓妈妈跟着月白去将他们父子迎了进来,自己则先去见了冬至询问详情。

    冬至面上犹带着惶惶不安之色,同她细声解释,说是他从吉祥口中无意得知,那地方原是汪仁汪印公的地盘。

    谢姝宁听了亦觉惊诧不已,她算到这件事里有旁人搅合,却没敢往汪仁身上想。

    知道事情同汪仁有关后,她不由有些惊疑不定起来,狐疑地问:“打起来了?”

    冬至愣了愣,摇头说道:“没有,奴才原先跟着吉祥一道候在富贵巷隔壁的那条街上,本还觉得古怪,这样等着如何能找到得到人,谁想后来也不知是谁递了消息上来,吉祥便说找到了。”顿了顿,他又道,“后头的事,奴才并不清楚,吉祥亲自带着人下去,奴才留守,约莫小半个时辰,人便被带过来了。”

    行动隐蔽,又牵扯上了大太监,本就还是燕家跟万家自己的事,冬至亦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不带他。并不古怪。

    谢姝宁没吭声,随即略想了一想,让冬至回去歇上一日。明日一早便想法子将鹿家的那座小宅子给处理掉,若为难,先留着也无妨,但里头的东西都要清空。

    月白一家人的衣物用具,鹿孔的药,都要带过来。

    冬至仔细应了,一一记下。重新驾着马车离开了谢家。

    他离开之际,黄昏之意已经很浓,天边现出了一道红云。火烧火燎的,像要将天都给点燃。

    地上的积压的雪,白日里已化得差不多,到处都还残留着水漉漉的痕迹。泛着湿润的青。

    谢姝宁穿着厚厚的衣裳缓步走在抄手游廊上。并没有立即去见重新相聚的鹿孔一家人,而是直接领着玉紫一道,去玉茗院见了母亲。近些日子,谢元茂在家的日子锐减,宋氏也变得忙碌起来。

    眼瞧着离过年便没剩多少日子了,对宋氏这个当家的主母而言,要忙的事委实不少。

    谢姝宁去见她时,她正拿着笔在思量该给各家送些什么年礼。

    见到女儿赶来。她先摆着脸训斥了一番,“我让你禁足。你为何还在外头胡乱走动?”

    冬至来府里的事,她都是知道的,只不过谢姝宁素日让冬至管着平郊田庄云詹师徒的事,所以冬至见她的次数本就频繁些,宋氏也并不以为忤。但该训的还是得训,略说了几句,宋氏忽然想起刚刚才得到消息的一事来,蹙了蹙眉,问她道:“鹿大夫进府来了?”

    谢姝宁点头应是。

    宋氏便不由搁了笔,略带担忧地道:“可是身上有哪里不适?”

    谢姝宁赖在她身边,半是撒娇地回道:“天太冷,浑身都不舒坦。”

    “这可怎么好?”宋氏急了。

    谢姝宁赶忙笑着安抚:“娘亲莫急,只是昨日咳嗽了几声,卓妈妈几个不放心,正巧女儿也有些惦记月白,便索性让他们入府住上一阵。”

    宋氏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不可掉以轻心,还是得让鹿大夫好好给你把把脉才是。”

    “是。”谢姝宁颔首,又陪着她说了几句闲话,陪着她定下了几份礼单,这才起身告退。

    宋氏手头一大堆的事还未忙完,眼见天要黑了,便也不留她,只千叮咛万嘱咐好好叫鹿孔把把脉,开了方子来回她。

    谢姝宁也好好地应了,迎着渐起的夜风离开了玉茗院。

    鹿孔跟月白这时已说了好一会话,豆豆惊吓过度又累又困,已被卓妈妈抱着带下去先哄睡了。

    里头遂只剩下了鹿孔跟月白夫妇俩。

    屋子里烧着地龙,暖意融融,但谢姝宁入内时,仍发觉月白在瑟瑟发抖。

    事情平息了,他们父子平安归来,月白反倒是更加后怕起来,浑身打颤。

    鹿孔原抱着她轻声劝慰,因谢姝宁到了,忙不迭松了手,面上露出讪讪之色来。谢姝宁微觉尴尬,进退不得,只得装作什么也没瞧见,轻咳了两声,直接问起话来。

    鹿孔除了左手上用白布包扎着之外,面色神情皆还算是平静,身上似乎也不像是带伤的模样。

    谢姝宁松了一口气,因知道豆豆也无事,心下稍感安慰了些。

    “燕霖的病,如何了?”

    “原先用的药也都对,但无人敢下猛药,因而药力不足,总也好不全,一拖再拖就成了恶疾。”鹿孔听到燕霖的名字,微默,随后道,“他们说,若治不好他,便要豆豆陪葬,我无法,只能咬着牙下了猛药搏一把。”

    谢姝宁定定看着他,叹了声:“你一定搏对了。”

    神医鹿孔,天赋异禀,可活死人肉白骨。

    他如今还未到那般厉害,却也是差不离,救一个燕霖,实在不难。

    鹿孔轻轻点了点头,斟酌着说道:“但他的那条腿,拖得久了,今后怕是难以再如往昔。”

    言下之意,燕霖恐怕要成瘸子。

    月白闻言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了谢姝宁,眼神绝望,“小姐,他……”

    谢姝宁失笑:“我同他的亲事,早不作数了。”

    “果真?”月白惊魂未定。

    谢姝宁捧着暖暖的手炉,细细摩挲着。漫不经心地道:“父亲再蠢,也不至于做赔本买卖。如今的燕家可非过去的燕家,燕家的主子是燕淮。燕霖同他又是水火不容,如今更是瘸了,要退亲,更待何时?这事都不必我提,父亲自己就会拿主意。”

    历经两世,她对父亲的了解,已够用了。

    果然。三天后,谢元茂便寻了宋氏商量起了这件事。

    虽然即便是女方主动退亲,但这于女子的名声仍有损。但眼下也顾不得那许多了,总不好叫宝贝闺女嫁个瘸子。

    因而宋氏十分乐见其成,难道的对他有了好脸色。

    这件事,其实早就提起过。但谢元茂一直未能拿定主意。这事也是宋氏不喜他的原因之一。而今谢元茂主动提了,宋氏自然高兴。可谁知这高兴劲还没过多少,谢元茂便又提出谢姝宁另一桩可行的亲事来。

    这一回,仍是为的他的仕途。

    过完年开了春,他便要重回官场,自然要寻各种门路以谋个好差事。

    宋氏没等他的话说完,便已勃然大怒,断然否决。

    谢元茂也恼。“各家的姑娘多是十二三便开始议亲,如今阿蛮正是时候。这门亲事又是三哥提议的,处处皆好,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宋氏讥笑:“若真这般好,他为何不叫六姑娘去嫁?”

    “荒谬!六丫头自小就被定给了长平侯家的世子,那是板上钉钉的事。”谢元茂分辩了几句,见宋氏说什么也不肯答应,只得先放软了声音不提了。

    宋氏没搭理他,只冷笑了声:“六爷莫要再背着妾身自个儿定下了才好。”

    这样的事,他可是做过一回的。

    谢元茂被戳到了痛脚,自觉理亏,闭紧了嘴不再言语。

    谢姝宁听闻此事时,正在给燕淮致信。

    原先她的确是私心怪他未能将燕霖看好,还叫鹿孔父子被牵扯淌入了浑水,但知道这件事被汪仁那个古怪的家伙给搀了一脚后,她便觉得鹿孔父子能平安归来,她不得不亲自道谢。

    但当面致谢,莫说她出行不易,便是燕淮,想必如今也忙得很,她便只打算写封信去。

    玉紫将从玉茗院传出来的消息悉数告诉了她,她听着,一边写信,两不耽误。

    写完了信,玉紫的话也说完了。

    谢姝宁就笑着将信装了封,递给玉紫让冬至送出去,提醒她不要叫卓妈妈发觉。

    她年岁渐长,给外男偷偷写信这种事,乃是私相授受……若叫卓妈妈知道了,即便是已见过了她多次不守规矩,遇见这样的事,也只会在她耳畔唠叨上许久才肯停歇。索性,便瞒住了卓妈妈。

    玉紫接了信,忍不住问道:“小姐,那六爷那边……”

    谢姝宁轻笑:“他一直这般,又不是近日才如此,理他作甚,权当不知道便是了。”

    然而她嘴里这般说着,心里却在想,若有法子,倒不如叫父亲外放的好,也省得在家中日日叫人担忧他起什么幺蛾子。

    ***

    谢元茂去燕家退亲之际,燕淮正倚在窗边就着外头白茫茫的雪光看谢姝宁的信。

    信很短,寥寥几句,写在花笺上。

    簪花小楷细细而书,只是几句感谢之言,并无其他。

    燕淮却来来回回看了数遍。

    有了这几句话,也不枉他彻底同大舅,同万家撕破了脸皮。

    他看着看着,微微勾起嘴角,唤了声“如意”,吩咐下去:“去谢六爷手上,将所谓的信物收回来,这件事本没有文约,收了信物便就此作罢,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如今,他说了便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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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元宵

    谢、燕两家退亲的事,并没有在京都这潭冰水里激起水花,无声无息地便过去了。

    天冷,人心也跟着僵了些。

    进了腊月,鹅毛大雪已是纷纷下了多日。

    隆冬时节,密密几阵雪过,满目所见,便皆是白茫茫一片。若盯着积雪久视,便会目盲。

    但各家总有那么多的由头,寻了各色借口,来下帖子,互相邀着赏雪烹茶论诗的。谢姝宁无心同她们打交道,接连推了几次,送到潇湘馆的请柬便渐渐少了。玉紫来同她说,长房的六姑娘回回不拒。

    谢姝宁便不由想起三伯母蒋氏说起六堂姐时的那句话来,交友甚广。

    她失笑,摇了摇头打发玉紫取了一匣子散钱,用作打赏。

    过年时,三房的仆妇皆得了比其余几房的下人更殷实的赏钱,各个都是喜气洋洋的,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笑容太多,惹得谢元茂想起了孤零零在庵里的九小姐谢姝敏,临近除夕的那日,他竟提出想接谢姝敏回来过个年。

    宋氏答应了,谢姝宁兄妹便也没有反对。

    谢元茂因而长舒了一口气,打发了人去庵里接谢姝敏,但人却未能接回来。

    庵里的住持师太说,谢姝敏疯了,连人也认不清,接回去怕是家宅不宁。正是年关,沾了晦气可不妙。若是一路顺利,开春谢元茂就该重回官场,他一听到晦气二字,自然什么也不说。连连摆手熄了要接谢姝敏回来的念头。

    有这闲工夫,倒不如多抬几个美妾沾沾喜庆。

    陈氏那自谢姝敏被送到庵里后,便一直沉寂着。终日了无生气,颇为安生,谢元茂也从来未去见过她。

    谢姝宁对眼下这种情况很满意。

    要接谢姝敏回家,说到底也得看她允不允,愿意不愿意。

    谢元茂派出去接谢姝敏的人收了她的银子,自然要按照她的意思告诉谢元茂。

    这种银子,花再多都值。

    星星火苗还没能烧起来。就被熄灭了。

    这个年,也因此过得很舒坦。

    祭祖吃饭团圆,明面上看着永远都是一派和乐。

    转眼间。便到了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宋氏从不吝啬赏钱,府里的仆妇都爱过节,人人面上都带着红润满足。连那些个日日嚼舌根的都将话头变作了得了多少赏钱。

    潇湘馆里的人。亦是如此,一群人围坐在火盆旁,谈天说地,手里缝着衣裳做着鞋,其乐融融。

    谢姝宁斜倚在炕头,不禁想起了年前京都里的最后一件大事来。

    燕霖到底还是被燕淮给送出了京都。

    一如他幼年时被父亲给送离,藏起来消失了一般,燕霖也从众人眼中消失了。

    除了燕淮外。大抵也就只有她才知道,燕霖究竟被送去了何处。

    小万氏已许久不曾出现在众人眼前。听闻是被燕淮给软禁在了府中。

    万几道的夫人在腊月里几次三番要见小万氏,都没能成功,坊间传遍了万家不满燕淮的流言。但谢姝宁知道,这些都并非流言,而是真的。

    还有一事,她是听图兰说的,说是在燕霖被送离京都之前,燕淮曾去了一趟万家,见了他的外祖母万老夫人,自那以后他便再没有踏入过万家的门。

    谢姝宁一开始从图兰嘴里听到这话还愣了愣,误以为自己是错将玉紫当成了图兰,若不然,图兰怎么会特地在没有她的吩咐时,去打听这些事。显而易见,这些事,也并不是打听便能打听出来的。

    结果她直到这时才知道,图兰私下里竟还跟吉祥见过几面。

    她吓了一跳,连忙追问图兰去见吉祥做什么。

    不曾想这丫头竟告诉她,是去切磋的。

    谢姝宁后知后觉的发现,那柄曾被图兰从吉祥那偷来的剑,不知何时竟又回到了图兰手里。

    她只当又是图兰去抢来的夺来的,好容易摆出了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想要劝诫她,便被她突如其来的话给噎了一噎。

    图兰说,这一回,剑不是她抢来的也不是偷来的,而是吉祥送的。

    谢姝宁听完是百思不得其解,又清楚图兰不会撒谎,不由懵了,半响才道:“你高兴就好……”

    图兰就笑嘻嘻将剑给藏了起来,平日里倒也不见她拿出来用过。

    谢姝宁愈发觉得这事有所古怪。

    但一直也没能真找出些奇怪的蛛丝马迹。

    她敛了心神,望向窗棂,有隐隐的白光自缝隙间透进来,外头的雪越积越厚,好在总算是停了。

    今夜东城有灯会,中央的灯轮听闻高达二十余丈,燃灯五万盏,簇之如花树,极为奢靡。

    谢翊一早就打发来告诉她,晚上出门赏灯,容不得她推脱,便自己将事情给定下了。谢姝宁没有办法,谁叫她就这么一个哥哥,只得收拾妥当了陪着他一道出门。

    天色渐黑后,兄妹二人便在宋氏的叮咛下上了马车出了谢家。

    今夜无雪无雨,正是赏灯的好日子,一众人被风雪堵在家中许久,如今谁也不想错过,因而街道上满是马车行人,熙熙攘攘挤了一路。

    好容易到了东城,更是人山人海,喧声鼎沸,十分热闹。

    一年之中,街上女子最多的日子,想必也是这一日了。

    平日里,各家小姐都隐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随意抛头露面的人少之又少。

    上元灯会,就成了诸人名正言顺外出夜游观灯的好机会。

    谢姝宁忍不住微笑,前世她最喜欢的日子,也正是这一日。

    难得的好日子。叫人身心愉悦。

    后头的路,马车难行,他们索性便下了马车。自去走动观赏。

    谢翊凑到她耳畔嘀咕:“阿蛮,我在书院时听位同窗说,正月十五这天,那些素日不敢私相授受的人,今天夜里,倒都光明正大了呢。”

    谢姝宁捶他一下,皱着眉头。又气又笑,斥他一句:“你那劳什子同窗,今后还是快莫要说话了才是!”

    谢翊哈哈笑着。旋即眼睛一亮。

    街道两旁有摆着小摊子卖元宵的,他就拉了拉谢姝宁的袖子,道:“我们一人买一碗尝尝?”

    “晚些家去,府里早就备好了。何必在外头用。”这人来人往的。谢姝宁没答应他。

    谢翊讨饶:“好妹妹,外头的东西同府里的怎能是一个滋味!”

    谢姝宁无奈,只得让他去买了坐在小摊子上吃,自己倒实在没有兴趣,索性道:“哥哥在这吃着吧,我先去那边逛逛,晚些我们仍在这里汇合如何?”

    这小摊子正正摆在了一颗老树下,显眼得很。

    谢翊便点点头应了。让她自去玩。

    谢姝宁遂带着图兰往猜灯谜的地方去。

    玉紫几个皆被她打发了跟卓妈妈几个一道出门,这会她便充个地陪领着图兰观灯。

    数不尽的花灯悬在那。将大半个天空都照得通明,恍若白昼。

    图兰看花了眼,喊着谢姝宁,“小姐,那边的也是灯吗?”

    谢姝宁循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一排排的兔子灯,“是灯,你喜欢吗?喜欢我们便买一盏带着吧。”

    图兰连连点头。

    她就带着自己高大的婢女穿过人海,掏钱买了一盏兔子花灯塞进图兰手里,“拿着。”

    图兰像个孩子般笑了起来,眉眼弯弯。

    二人拎着灯慢吞吞地在街上走着,一路看一路笑,难得的好日子。

    浓稠如汁的夜色被灯火照得四散,角落里残留的白雪则如上好的白玉,熠熠生辉。

    走会一会,湿而重的寒气仍逐渐沿着脚下的地砖上涌,谢姝宁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她唤了声“图兰”,一扭头去撞上了一个人。

    对面的人站得笔直,她捂着鼻子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通明的灯火下,她抬头看了过去。

    身披黑色大氅的少年伸出手,扶住了她的手。

    “燕淮……”谢姝宁下意识的,讷讷喊出了他的名字。

    对面的少年微怔,他还是头一次听到她喊自己的名。

    俩人站在人群熙攘的大街上,一时相对无言。

    图兰终于挤了过来,一瞧见眼前站着的燕淮跟吉祥,不由大惊,“男人也看灯?”

    话音落,对面的俩人黑了脸。

    这满大街的,何止他们两个男的,何至于惊讶至此?

    谢姝宁连忙拽了图兰一把,小心叮嘱:“记着卓妈妈的话,慎言!”

    图兰一头雾水,不知自己方才那话又是哪说错了,讪讪看了对面的俩人一眼。

    就在这时,人群躁动起来,原是东城最大的酒楼门口有人散财,众人都去抢了。

    谢姝宁一行人这么一来,就成了同人群逆行,被推搡得站立不稳。

    燕淮蓦地抓住了她的手,护住她,直接带着人横穿过人群,往河边去了。

    河面上静静飘着荷花灯,倒映在水面上,恍若星光点点。

    岸边的人也都跟着人群一道去了,这里一时倒空了下来。

    燕淮这才松了手。

    图兰喊着“小姐”,摇摇晃晃带着兔子灯要跑过来。

    “你的信,我收到了。”

    谢姝宁微喘了几声,耳边忽然听到有道清越的声音说道,她怔了一怔,随后微笑,“国公爷的回信,我也收到了。”

    没错,这个古怪的人,竟还专门写了回信于她……(未完待续。。)

    ps:  感谢包子妈妈0703、陶毛毛、℡幸福の、0依雪0几位亲的粉红~~艾玛,天好热,酷爱写冬天的部分,好不想让文里的天暖和起来~~o(>_<)o ~~八月粉红还有6票又凑够一章加更了,火辣辣的节奏~~

第245章 独处

    “来而不往非礼也。”燕淮轻笑。

    话音一落地,图兰也急切地近了谢姝宁的身,略带不满地看了眼燕淮,似在无声责怪他怎能直接拉了谢姝宁便走。

    她牢牢抓着手里的兔子灯,问谢姝宁:“小姐,我们还去那边看灯吗?”

    方才谢姝宁同她提起,要带着她一道去近前看看东城中央那株高耸,直入云霄的灯树,谁知走至半路,先是遇上了燕淮,后又被人流给冲散了方向,如今倒是越离越远了。

    谢姝宁抬头遥遥看了一眼,见远处火光点点,又扭头来看图兰,提着兔子花灯的姑娘梳着粗黑的麻花辫子,睁着双比西越人深邃上许多的眼睛,像被关在兔笼里的小兔子一般,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满脸期待,不由心软,遂颔首道:“去,这便去。”

    但街上仍有成群结队的人在逆流而行,怕还得等上一会。

    若图兰自己去,倒是快得很,不消多久怕是就能挤出人群,到达灯树下。可一旦带上了谢姝宁,长街就变得尤为漫长,要走上许久。而且,人来人往,拥挤得很,指不定过会就被谁给踩了一脚,摸了一把的。

    图兰出门前被卓妈妈耳提面命要好好照料谢姝宁,她一想到会为了看灯让谢姝宁受伤,便忍不住迟疑起来,“小姐,若不然还是不去了。”

    “为何不去?”谢姝宁怔了下,“过会等人少些。我们再去。”

    图兰笑了笑,答应了,心里却明白他们并不能在外头肆意逗留上许久。到了时候便要回北城去的。

    再加上还有个谢翊在等着一起家去,还得留出时间与他们会合。

    她虽笑着,眼里还是忍不住流露出了几分失望之色。

    图兰不擅掩藏自己的情绪,登时便叫谢姝宁给看了个清楚。

    谢姝宁微叹一声,刚准备哄上几句,便听到不知何时站到了燕淮身后的吉祥漫不经心地道:“熙熙攘攘的,没得挤坏了你家小姐。不识得路,我带你去罢了。”

    听到这话,在场的另外三人皆下意识朝他看了过去。

    吉祥别开脸。假咳了两声,微恼着说道:“走不走?”

    谢姝宁一时半会未能从这突来的话里回过神来,讷讷道:“贴身护卫离了主子当真可行?”

    话说完,她迷迷糊糊地醒悟过来。图兰可不也是她的贴身婢女。兼了护卫之职。既如此,图兰论理也是不能离她的。

    果真,忠于职守的图兰姑娘眉头一皱,“我家小姐不能一个人留在这!”

    “……图兰姑娘,在下难道不是人?”原本望着河面的燕淮转过头来,慢吞吞地说道。

    图兰愣住,半响才惊觉自己似乎又说错话了,慌慌张张地道歉。

    吉祥在后头听得不耐烦。踹了一脚河岸边的歪脖子小树,稀疏的树叶并着残留的白雪扑簌簌落下来。

    “去看灯吧。我在这等着你回来接我。”谢姝宁牵住了图兰的手,看着眼前的异域姑娘笑吟吟道,“不会花上太久的。”

    图兰踌躇着,忽然冲燕淮作揖,手中还拎着兔子花灯,摇摇晃晃的几乎甩到了河里,“那就劳烦您暂时看顾我家小姐,不要让她玩雪,不要让她一个人胡乱走动,不要……”

    “好了好了,快去吧!”谢姝宁听着她将之前卓妈妈叮咛她的话一句句说出来,无力扶额,慌忙赶人。

    图兰便跟着吉祥,一步三回头地渐渐走远了。

    燕淮武功很好,他们都清楚,图兰并不担心谢姝宁遇到危险无人照顾,她只是总觉得自己这么一走,似乎有哪里不大对。

    可她在塞外长大,见惯了男女说话独处,一时间根本未想到不该让燕淮跟谢姝宁两个人留着。

    谢姝宁自然不会不清楚,但今夜却无妨。

    何况四下无人,即便有人瞧见了,也不知她是哪家的小姐,谁又能胡乱攀扯什么。

    再者,花灯再美,少年再俊,她也生不出旖旎心思来……

    吉祥跟图兰走后,河岸边就真的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气氛有些尴尬。

    两个被各自的护卫跟婢女因为要去看灯而撇下的主子,相对无言,竟是无话可说。

    谢姝宁暗自庆幸着,之前回回遇见燕淮,总无好事,倒霉乃是家常便饭,今日不论如何,总不至于倒霉了,实乃万幸。

    “鹿大夫跟孩子,可还好?”静默了片刻后,燕淮询问起来。

    想起豆豆,谢姝宁笑了起来,颔首道:“托国公爷的福。”

    这可不是什么客套话,若非燕淮,凭她自己,根本无法救出鹿孔父子。也因了这事,谢姝宁此刻方才敢跟燕淮呆在同一个地方,而不是立即落荒而逃。

    前世她所知道的那个冷厉阴鸷的男人,似乎并非她今日所识得的人。

    谢姝宁收到燕淮的那封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的回信时,她望着窗外的雪,揣测了很久,是时候未到,还是那个阴鸷的男人,根本就是流言?

    这个问题,她无法得到答案。

    “那便好。”燕淮闻言微笑,“八小姐可还记得,数月前在平郊的庄子上,你问过我的那几个问题?”

    谢姝宁垂眸:“自然记得。”

    燕淮蓦地蹲下身子,伸长手从河里撩了一盏浮灯上来,“我大舅自小我幼时起,便不大喜欢我,时至今日也从未改变,我不知道缘由,也无人告诉我缘由。可当我终于忍不住气急败坏去亲自质问他的时候,他却连看也懒得看我一眼,连随意寻个由头打发我也不愿。”背对着谢姝宁,他轻笑。“外祖母更是直接求我,不要责备大舅,放过母亲跟燕霖。”

    夜风徐徐。自河面上吹来。

    河对面是连绵不绝的酒楼客栈,灯火喧嚣,日夜不寂。

    河的这一边,却只有少年平静冷淡的声音伴随着夜风悠悠然钻进了谢姝宁的耳朵。

    “我答应了。母亲要杀我,我却不会杀她;燕霖想活,我便让他活;大舅厌憎我,只管去厌憎。”他一声声说着。声音越来越轻。

    然而这些字句落在谢姝宁耳畔,却恍若惊雷。

    她一直都知道,燕淮十分敬重万老夫人。却不知昔日燕淮明明已经手掌燕家,却只将燕霖放逐,软禁小万氏,正是因了万老夫人的求情。

    可数年后。万老夫人尚还活着。小万氏跟燕霖便已经死了。

    究竟那几年里,发生了什么事,竟逼得燕淮背弃自己在敬重的外祖母面前发下的誓言?

    谢姝宁有些发寒。

    燕淮忽然重重将手中浮灯给抛了出去,莲花似的灯在河面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不偏不倚落在了正中,继续被水流带着向前漂流。他望着远去的灯,道:“原不该在八小姐跟前说这些话,实是失态。”

    谢姝宁沉默了会。鬼使神差地接了话:“无妨,心事憋得久了。总是不好。”

    在心里藏得久了,就成了毒瘤,即便连根挖除,也不一定能痊愈。

    她没有主意到,自己的语气变得出奇的温和,带着不易察觉的怅然。

    前世母亲去世后,她寄居长房,多少个难眠的日夜里,在梅花坞的庑廊下独自徘徊,满腹心事无人可言,日复一日成了不会流血的脓包,一碰就疼。

    元宵节的夜里,望着纷乱闪烁的万家灯火,河岸边的两个人,就此安静了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街上的熙攘的人流渐渐恢复了先前缓缓前进的速度,嘈杂喧闹的声响也低了些下去。

    谢姝宁站得有些久,腿脚有些发麻,情不自禁伸出一只脚,往边上迈了些,伸手握拳在腿上捶了几下。

    就在这时,背对她的少年转过身来,半张脸隐没在昏暗中,问了起来:“八小姐可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是在何时?”

    谢姝宁:“……”

    她第一次见到燕淮,应是在那年秋日落叶纷飞之时。燕淮一行人狩猎归来,她带着箴儿自外进香回城,匆匆一瞥。

    但那是前世的事。

    至于今世,谢姝宁忽然有些想不起了。

    记忆里恍恍惚惚似有那么一个雨天,有人在宫里送了晕倒的她回惠和公主那。

    算起来,应该就是这一次了吧。

    她这般想着,虽不知燕淮为何无缘无故问起这个,但仍准备回复他:“惠和公主生辰前夕,在宫里。”

    燕淮却叹了声:“并不是。”

    谢姝宁讶然,左思右想,亦想不出还有更早的时候二人曾见过面。

    “说来,那一日,还真同今夜的场景有些相像。”燕淮站在水边,半个身子隐在树影下,叫人看不清楚神情。

    谢姝宁愈发惊讶了,难不成他们早在某一年的元宵灯会上便见过面?

    思忖中,她猛地听到燕淮问道,“听说八小姐仍在追查敦煌庆典上刺了你一剑的凶手?”

    说话时,少年的声音带着迟疑,几乎轻得要叫人听不见,昭示了说话的人心里有多犹豫心虚。

    “敦煌庆典?”谢姝宁怔怔的念叨着这四个字,忽然眼神一凛,“该不会……是你?”

    对面站着的人影正色道:“权当我欠了八小姐一剑,来日必当……”

    “扑通——”

    话未说完,站在水边身披黑色大氅的少年,已被猛地冲上前来的少女,重重一把推进了河里。(未完待续。。)

    ps:  感谢江南西贝、缘风、竹茶、aquazl、水谷雫、旦旦马马、eileenshi、枪圣再世、woaitangdou、zoey0806、窗前柴梅几位亲的粉红~~~感谢书友140121184934099亲的平安符~~~感谢小小萌娃的和氏璧!!!\(≧▽≦)/ 不过感谢之余要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作者君竟然又感冒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特殊期间抵抗力下降,现在是鼻塞嗓子疼肚子疼……已经吃了药,争取睡一觉起来自愈。今天暂且没有加更,明天看情况,不过这次没上次来势凶猛,别的保证不了,但是坚决不断更不请假!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头晕,如果这章写的语无伦次,大家见谅……

第246章 该死的实话

    冬日厚厚的衣物霎时吸满了冰冷的河水,变得沉重不堪,直带着人往下坠。

    黑色的大氅被徒手解开,跟随那些莲花模样的花灯顺着水流一道往下流而去。一时不备被骤然推进河中的少年终于得以喘上一口气,从水面下浮了上来,大口呼吸着。

    他的面色因为浸了水而冻得发白,白到透明。

    **的双手亦是冰冷的,右手紧紧抓着谢姝宁纤细的手腕。

    坠河的那一瞬间,他下意识抓住了那只推他的手。

    只差一点,岸上的人也就会随着他一道落入河中。

    此刻,他浮在水面上,浑身湿透,脸色因为受冻而显得青白,狼狈至极。岸上的谢姝宁,却也并没有讨着什么好。她伏在地上,小半个身子挂出了河岸,一只手被燕淮拽着,另一只手艰难抓住了地上的几株杂草,指关节发白,用尽了力气。

    料子昂贵的衣裳在地面上摩擦着,沾染了脏污。

    他们二人此时,哪里还有一分贵族家小姐公子的模样,分明就像是两个臭乞儿在河边争执,穿着脏兮兮的衣裳,在地上打滚也不怕脏……

    谢姝宁咬牙:“撒手!”

    若她手里这会有把剑,她肯定立即便拔剑出鞘,直直朝着燕淮的心窝刺去。

    几年过去了,担着敦煌城主名号的舅舅明里暗里不知派了多少人,在西域三十六国调查那天夜里。趁着庆典,混进了敦煌古城,顺带着对谢姝宁下了毒手的人。

    但时至今日。他们也依旧未能找到任何可用的线索。

    遍布漠北的“小鸟们”,带回来的消息,并不能叫人满意。

    谢姝宁还暗自猜测过,会不会昔日刺了她一剑的人根本已经命归黄泉,所以不论他们怎么找,也始终无法找到其的踪迹。

    直到……燕淮说出那句话来……她方知道,他们从一开始便找错了地方!

    凶手人远在京都。身在塞外的宋延昭,如何能找到的他?

    谢姝宁挣扎了下,近乎恼羞成怒:“叫你撒手听不懂人话?”

    浮在河里的少年睁着灿若星子的眼睛定定看着她。顶着湿漉漉的水汽,叹了一声:“这条河的深度,死不了人……”说着,他已经拽着谢姝宁开始往岸上爬。一边道。“八小姐,你还是抓牢了,若掉下去了我可……”

    话音悠悠说了一半,蓦地戛然而止。

    谢姝宁踹了他一脚。

    她挣不开他的手,索性不挣,只冷笑着爬起来,趁着燕淮就要站起的那一刹那,拿脚踹了上去。

    膝盖窝一弯。对面的人脚下一滑,踩着岸边滑溜溜的青苔跟残留的霜雪。重重又滑回了河里。

    但那只手,竟还紧紧抓着。

    谢姝宁勉强稳住了自己的身体,才没有叫自己跟他一齐掉进河里,做只隆冬里的水鸭子。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高些的地方醉醺醺走过来几个人,醉眼昏花地朝着河边靠近,一人高声喊着,“瞧瞧那些个灯,指不定里头还有哪家小姐放给情郎的呢!”

    另外几人附和着,声音越来越近,几人越走越近。

    谢姝宁扯了扯燕淮的手,“爬上来!”

    也不知在一点未有防备之下喝了几口冰冷河水的燕淮咳嗽起来,似要往上爬,又忍不住问了一句:“这回不踹了?”

    谢姝宁顿足:“不踹!”

    燕淮这才浑身带水地往上爬。

    恰在他爬上岸的那一刻,已走到近处的几个醉鬼蓦地喊了声“有水鬼啊——”,便踉踉跄跄地扭头狂奔,一路上也不知摔了几回,一爬起来便跑,连个头也不敢回。

    只一会,人便跑光了,只余下几声惊慌失措的“水鬼”,便不见了人影。

    孤零零留在岸边的俩人面面相觑,燕淮忽然重重打了个喷嚏。

    谢姝宁愣了愣,这时才恍然惊觉他们的手竟还抓在一块,登时勃然大怒:“好你个水鬼,是还想拖我下河做替身是不是?”

    她这是在讥讽他当年偶遇之下便动手要杀她的事。

    燕淮听了出来,缓缓松开了手,也不顾自己浑身上下都在朝地上滴水,只道:“是我做错了。”

    此言一出,谢姝宁那些已经挤到喉咙口的话,却是猛地寻不到出口来发泄。他竟然,这么容易便认错了……狡诈,阴险,骗子!谢姝宁在心里将他给骂了个遍,但渐渐的,已镇定了许多。

    她往后退了一步,仪态万千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裳,皱眉说道:“既已瞒了这般久,不如就此瞒下去,也好过说出来叫谁都不痛快。”

    燕淮语塞。

    他瞒不住了。

    因为心里渐渐多了别的滋味,这些想起便叫人愧疚的事,便慢慢无法在心底里藏住藏严实,尤其是在面对她的时候。

    那件事,也的的确确是他做错了。

    他不说话,谢姝宁也闭紧了嘴。

    她的性子,即便不是睚眦必报,也必定不会放过那些伤害过自己的人。她甚至早就想过许多回,若有朝一日她找到了当年刺了她一剑,在她胸口留下疤痕的人,她该如何做,才能报仇。

    折磨他,杀了他,一点点泄愤!

    她详细计划过一切,却没有料到,那人竟然会是彼时同在漠北的燕淮……

    像是被惊雷给劈了一道,又像是被狂风给吹乱了思绪,谢姝宁莫名其妙地茫然起来。

    “今后你我不必再见了,想要还那一剑,国公爷今后莫要再出现在我眼前便是了。”她神色冷漠地后退着。他救了鹿孔父子,说来也救过她。可他也的确,差点杀了她。

    眼下的情况,实在是叫她进退两难。

    索性。不见便是。

    她可不敢保证,下一回再见,她是不是还能忍得住不还他一剑。

    话毕,她提着裙子就往远处奔去,身影消失在了晦暗不清的光线中。

    燕淮正低头拧着滴水的衣裳下摆,闻言一愣,待到抬起头来。人已跑开,他想追,迈开的脚步却又收了回来。

    他低声喃喃着。“看来,有时候还是不该说实话……”

    但实话已经说出了口,便如覆水,焉能收回。

    谢姝宁又惊又气。偏生还得以大局为重。忍着,只得拼命疾行,往原先同谢翊约好了的地方而去。

    小摊子前只剩下几个零零散散的人,谢翊一行人怕是出去观灯了,还未回来。

    谢姝宁站在树下等人回来,百无聊赖,忍不住轻轻踢着树干,震得枝桠上挂着的残雪纷纷落下。落在脖子上,冷得厉害。

    她并没有等上多久。图兰便提着那盏同她看上去并不相称的灯挤过人群,朝着她走了过来。

    一见面,图兰就瞪大了眼睛问她:“小姐,成国公去游泳了?”

    谢姝宁瞪眼,词穷。

    “衣裳头发全湿了,瞧着一点也不像他。”图兰摇摇头,“吉祥都被吓傻了。”

    谢姝宁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道:“拿些碎银子给元宵摊子的老板,留个口信给哥哥他们,我们先回府。”

    图兰也看过了灯,甚至还买了她喜欢的兔子花灯,如今见谢姝宁平安无事,更是眉开眼笑,应了声就跑去同老板说话了。

    事情一处理妥当,谢姝宁就带着图兰先回了谢家。

    回到潇湘馆后,她脱了衣裳鞋袜便要休息,惊得一群人都以为她是哪不舒服,忙要去请鹿孔来,唬得谢姝宁连连解释自个儿只是累了,一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等到她在内室里歇下,卓妈妈拣起她换下的衣裳看,瞧见上头沾了泥,吃惊地问图兰:“你们这是上田里看花灯去了?”

    图兰正色:“哪能,就是在东城的大街上看的灯!”

    卓妈妈皱眉,“街上看灯,上哪蹭这般多泥去?”她嘀咕了几句,知道再问图兰也是问不出什么话来的,干醋不问,只打发了她去给谢姝宁值夜。

    内室中,谢姝宁躺在烧得热热的炕上,盖着厚实温暖的被子,双目闭着,却并没能入睡。

    她心中思绪纷乱,理不清头绪,仿佛一个误入密林的猎人,手中握着箭,亦知道自己要猎杀的动物,却忽然间因为那只动物是自己所熟悉的,而迟疑了。以至于,静静伏在枕上的她,满怀心事,不论如何,都无法安睡。

    这夜过后,她也果真,再没有见过燕淮。

    但关于他的事,仍时常会不经意传到她的耳朵里来。

    图兰跟吉祥私下偶有见面,图兰也不瞒她,回回出去都带着剑,这丫头不会说谎,的确是去切磋的。

    谢姝宁也就不忍心明令禁止她再去见吉祥。

    ***

    光阴飞逝,转眼间,时间已进了四月。

    从隆冬到暮春,快得叫人来不及回首昔日。几阵乍暖还寒过后,空气里便多了夏日渐临的气息,春光眼见着便老去了。

    谢元茂出了服,差事则还未定,日日急得恍若热锅上的蚂蚁,心神不宁。

    肃方帝这些日子,也颇有些不对劲,花在朝政上的心思,愈发少了。听闻他最近迷恋女色,连多年来荣宠不衰的皇贵妃白氏,也对他的荤素不忌,不管是什么样的货色都往龙床上拉的行为,颇有置喙。

    但他是皇帝,谁又能奈何他这一点小小的爱好。

    这些日子以来,能叫谢姝宁开心的,也就只剩下了一件事。

    她去岁写给舅舅宋延昭的信终于有了回音,信里还说,她的表哥舒砚,不日便会领着商队到达京都。(未完待续。。)

    ps:  感谢布布bobble、夏梨殿下、么宝几位亲的粉红~~感谢神的白菜、sunflower889的平安符~~今天暂且还是一更,烧到了39度,诊所挂水人满为患……最近大概又是高发,不过像作者君这种不到一个月烧两回的,医生都无语了……明天还得继续挂水,一次三瓶也真是要疯了,挨过这几天我再多更新,大家见谅。粉红就没脸求了,求点推荐票吧,免费的~~不投也是浪费~~

假条

手机写的,就不多赘言了,打字怪累的。

    作者君现在人还在医院,回来肯定不早,也是各种脑袋昏沉,渴睡,估计今天是写不了,先请个假吧。

    对不住亲爱的们,说了不断更,但是今天看来还是得断。大家给记在账上吧,今天的这章保底到时候补回来。(未完待续。。)

第247章 出游

    想起舅家唯一的表哥宋舒砚,谢姝宁的眉眼便忍不住弯了起来。

    只可惜了,这一回舅母却是不能同行。若他们母子能一道赴京,可就再好不过。

    谢姝宁提着裙子奔去玉茗院,将消息告诉了宋氏。宋氏闻言乐不可支,赶忙召集众人将事情给吩咐了下去,事无巨细样样都亲力亲为,方才能放下心去。

    谢元茂见了几回,心中不悦,加之近些日子他正在为起复的事奔走头疼,遂又联想起上回宋氏断然拒绝他为谢姝宁看好的亲事,不由狐疑起来,亲自到宋氏跟前去试探她的心思,问起是否有意让谢姝宁嫁去舅家,也好亲上加亲?

    他故意这般问,原以为会正中宋氏的下怀,毕竟宋氏跟兄长宋延昭自小感情深厚,宋延昭一家人待谢姝宁也好,人口又简单,算起来也着实是门好亲事。

    可谁知,他的话才问出口,便遭了宋氏一声轻斥,满脸疑惑地问他缘由这般想,可是又在打谢姝宁亲事的主意。

    舒砚一家远在关外,即便是再好的人家,宋氏也舍不得将女儿嫁去那般远,更何况,他们谁也未往那上头想过。

    宋氏可明明白白记得,自家哥哥对所谓的亲上加亲一事,十分不喜。

    但他说的那些个道理,宋氏多半听不明白,不过她知道,就算她跟嫂子莎曼都有这个意思,自家哥哥也是绝不会同意的。

    故而,若今次谢元茂不提。宋氏根本就没考虑过这件事。

    谢元茂得了这样的答复,颇为吃惊,心底里又猜是不是宋氏故意在隐瞒自己。其实她心中仍有那样的打算。

    儿女亲事,在京都里向来都是明码标价的,如果谢姝宁被嫁去了漠北,可就成了赔本买卖,谢元茂是一丁点也不想走到那一步。

    他明面上便故意同宋氏提了几句听闻宋舒砚品行俱佳,是为良配之类的话,见宋氏直言两个孩子并不合适。他才不言语了。

    很快,到了蝉鸣声声的盛夏,那支自敦煌而来的商队。也伴随着清脆的驼铃声响,入了京。

    谢翊跟谢姝宁兄妹一大清早便出了门,亲自去外头迎的人。

    这一回来的仍是刀疤几个,舒砚懒洋洋地坐在打头的那只骆驼上。听见动静转头来看。见是谢姝宁,忙笑了起来,湖水一般蔚蓝的眼眸熠熠生辉,在日光下恍若蓝色的宝石。

    他扬手:“阿蛮!”

    路旁的人骤然听见这一声惊天巨响,皆诧异地循声望了过来。

    谢姝宁无力扶额,赶忙打发人过去请舒砚过来。

    这般动静,即便是在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东城。也是不常见的。

    偏生舒砚根本不觉得这般有何不好,见众人皆看他。他反倒是扬起脸来,好叫他们看个痛快。

    高挺的鼻梁,晒成了小麦色的肌肤,蔚蓝深邃的双目,无一不叫人觉得晃眼得很。

    沿路的人里,已有了看得目不转睛的。

    谢翊讶然,“表哥这是生得像舅母?”

    他们家的人,可轻易无法长出这样一张脸来。

    谢姝宁欲哭无泪,轻轻推谢翊一把,道:“哥哥去把人带过来,直接往家去。”

    谢翊摩拳擦掌,应了声下车往商队那边去,也不知说了什么,就被舒砚勾肩搭背地拖了过来,顿时失了读书人的正形。

    “表哥,先回去换身衣裳歇歇吧。”走至近处,谢姝宁上下打量了眼舒砚身上穿着的衣裳,只觉眼前似有蝴蝶斑斓羽翼在不停扑扇,连忙别开眼,半是哄半是劝地将人先给弄回府去。

    舒砚笑呵呵答应着,一撩衣摆上了马车,大马金刀地一坐,摆摆手:“回去!”

    一路上,舒砚不停同谢翊说着漫漫古道上的所见所闻,听得谢翊兴致高昂,没一会俩人便亲如手足,哪里像是才见面的表兄弟。

    等到了石井胡同,俩人更是“如胶似漆”,不知道的,还当他们才是双生子。

    谢姝宁又好笑又无奈,一边让人将舒砚的行李往下搬,一边同谢翊道:“表哥这回来,要呆上好长一段日子,往后多的是时间说话,哥哥还是快歇歇吧,没得口干,我可不让人给你奉茶。”

    谢翊嗔她,“你还嫌我话多了?”

    说话间,宋氏已带着人急急赶了过来。

    舒砚连忙见礼,宋氏满面堆笑,遂一问起宋延昭跟莎曼夫妇来。

    舒砚答,皆好,等今后得了机会,娘亲也是要来京都看一看的。

    “这回便该一道来了才是!”宋氏感慨着,领着人到了早就安置好的厢房,让人一一将行李安置妥当,随即问起舒砚可有哪里不如意的,好立即更换。毕竟是在大漠里长大的孩子,从未来过中原,难免处处不适。

    舒砚只瞧着临窗的大炕新奇不已,旁的都言好。

    宋氏也就抿着嘴笑,不再赘言,让人打了水来,伺候他沐浴更衣,洗去一身的风尘仆仆。

    午后天热,蝉鸣声不绝于耳。宋氏怕吵着他,正要打发人去粘了去,却被沐浴过后的舒砚给拦了。

    他就喜欢这声音。

    宋氏见状,也就随他去。

    舒砚便在声声蝉鸣声中睡了个美美的午觉。

    等到醒来,天色沉沉,已是快落雨了。

    谢元茂匆匆自外头回来,听说舒砚已经到了,不由道了句来得这般快,他本以为至少还得再过个半月左右,谁知这会便已经来了。

    少顷,舒砚收拾妥当,由谢翊领着去见谢元茂。

    谢元茂头一回见他,从未想过竟会生得这般好。顿时惊为天人,原本已堵到喉咙口的一席话便讪讪然不知该先拣了什么来说。

    到底也只是说了寥寥几句应景关切的话,便让人先回去了。

    因家中来了远客。这天夜里的晚饭被宋氏好好整顿了一番,一桌子好菜连谢姝宁都差点忍不住直呼奢靡。

    谢元茂一开始还笑着,等到菜色上齐,嘴角的笑意便已垮了下来,提着筷子的手僵持住了。

    他如今处处需要银子打点,但因他自己入不敷出,家中银钱皆是宋氏一手把持着。只能回回都先同宋氏商议过后,才能去账房支银子。结果宋氏倒好,不过来个客。竟就差点连龙肝凤脑都往饭桌上搬,委实叫他不痛快。

    人说夫妻一体,他要花银子需经她的同意,她却从不必告知他。世道都给颠倒了。

    谢元茂心中不虞。饭也没用几口,便推说不适先行离席。

    没了他,饭桌上的气氛反倒是还热络了些。

    饭毕,外头下起了瓢泼大雨,直下到次日黎明时分,方才停歇。

    地上湿漉漉的,道旁的草木更显葱郁,天气难得的凉爽。

    谢翊便提议趁着天气凉快带着舒砚出门转上一圈。没得晚些又热了起来,顶着火辣辣的大太阳。谁也无心出门。

    俩人私底下一商量,都想着要出门去玩,当下拍板定下了。

    谢翊便派人来寻谢姝宁,邀她一块去。

    恰巧谢姝宁收到了宫里的信,惠和公主也邀她趁着暑气渐消一道出门去玩。

    她许久不曾见过纪桐樱,想着宫里头近日的传闻,担心纪桐樱心绪不佳,便不敢推了去,收拾了一番便让人去回信,准备赴约。

    谁料纪桐樱知道了她家表哥大老远从敦煌来小住,当下请众人一块出行。

    舒砚想也不想便答应了下来。

    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地出了谢家,去临近西城的东亭湖会合。

    正是炎夏,湖上多舟,常有人携了歌姬琴师上船赏玩嬉闹。湖畔的东亭,亦是人满为患。但今次公主出行,未曾受邀的人,自是不得入内,因而谢姝宁一行人到达地方的时候,湖上只有小舟三两只,显得极为冷清。

    纪桐樱还未到,谢姝宁几人就先在湖畔的亭子里坐下等候。

    不多时,远远来了一艘宝顶华檐,飞牙斗拱的画舫。

    两岸垂柳烟波袅袅,尽数被画舫夺去了光彩。

    丝竹之声渐近,谢姝宁蓦地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在高喊:“阿蛮!”

    她抬头望去,只见纪桐樱伏在船舷上正朝她招手,吓得身后的嬷嬷婢子战战兢兢,唯恐她落入水中。

    谢姝宁悄悄觑一眼站在那折柳的表哥,莫名觉得这二人身上竟似有异曲同工之妙。

    须臾片刻,湖面上的船只逐渐多了起来。

    今次纪桐樱邀的人并不止他们一行人,谢姝宁冷眼看过去,有眼熟的也有眼生的,她果真是太久未曾出门走动,连人都认不全了。玉紫就在她边上提点,那艘船上着绿的是谁,那边正冲着他们翻白眼的胖姑娘的是谁……

    谢姝宁静静听着,心中有了数。

    这一回纪桐樱寻她出门,一来的确是为了散心,二来也是为了能同她说些悄悄话,所以并没有另外要他们备船,直接便让谢家一行人上了宽敞明亮的画舫。

    舒砚走在最后,缓步上了船,说了句,“这船倒不错。”

    众人循声而至,等看清楚那张脸,不禁都愣了愣。

    舒砚摸摸脸,微微皱眉看着谢翊,“我面上有脏东西?”

    谢翊慌忙摇头,痛心疾首地道:“表哥你下回出门还是学那些个闺阁女子,遮遮脸吧!”(未完待续。。)

    ps:  感谢天一生水88、fangyuan48、书友120911174439897、ladysysi、cooby_cat、诺言过期、aquazl、神的白菜、beibeimami、o0鱼、书友121209184302396、nifengziyu、离非烟诸位亲的粉红~~感谢书友140726004055980、sunflower889、joywen、夜黎丽几位亲的平安符~~大夏天感冒生不如死,反反复复好不全,现在仍旧是各种不舒服,打字的时候总感觉自己人是浮着的~~o(>_<)o ~~ 一边哭一边写的节奏,我努力再去码一章出来,补昨天的保底,觉得写的不对劲的,大家留言,等我好全了再去修。

第248章 救命

    舒砚哈哈一笑,“这是你们西越夸人的话?”

    谢翊一噎,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正僵着,那厢谢姝宁已然到了纪桐樱身边,指了舒砚几个同她细细介绍起来。

    纪桐樱知道她的舅母是异族人,于是便饶有兴趣地朝着舒砚望了过去。

    姿势慵懒地靠在船舷上的少年身量颇高,高鼻深目,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半截垂柳弯曲捋直。

    恰在这时,舒砚转过头来,幽蓝的眸子直直望入了纪桐樱黑白分明的眼里。二人视线相触,纪桐樱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紧。她长至如今,还是头一回见到这般蓝的双眸,比起上回父皇赏她的那块蓝玉,还要纯澈干净上许多。

    舒砚躬身行礼,行的是分毫不差的西越礼仪,姿势流畅优雅,没有一丁点不自然的涩然,就好似他已这般行过千万次礼。

    谢姝宁在一旁看着,亦有些看得愣了。

    她一直都知道舅舅在表哥的管教问题上放得很松,甚至不如舅母严苛,但真论起来,俩人都在放养儿子,因而舒砚的性子跳脱,不拘小节,大大咧咧。然而她没有料到,舒砚竟然会对这些繁复的礼仪,如此熟稔。

    疑惑间,她微微侧目望向湖面。

    一艘画舫悠悠然自他们身侧驶过,逐渐成了两船并行的姿态。

    纪桐樱这才回过神来,阔步朝着船舷走近,仔细打量了两眼。忽然吩咐下去,将两船靠近收拢,好方便来回走动。

    谢姝宁这才恍然。原来那上头的人,是纪桐樱的弟弟,同样由皇贵妃白氏所出的大皇子。

    肃方帝子嗣不兴,皇贵妃又得宠,大皇子又居长,唯独可惜不是生在皇后肚子里。

    但他目前,仍是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人。

    这便难怪纪桐樱会如此紧张他。甚至于恨不得将人带到眼前时刻看着才好。

    只片刻,两艘画舫便牢牢靠在了一块,中间架起了稳稳的梯子。可供走动。

    谢翊跟舒砚俩人,便往隔壁的画舫去。

    虽说这样的日子里,又有公主坐镇,所谓的男女大防并不如往常说的那般打紧。饶是他们在一块坐会。也不会被人说道,但姑娘们跟姑娘们玩,男丁同男丁一道,远比诸人混在一块要有意思的多。

    若不然,拿了花样子出来叫他们绣?这还不得立即闹翻了不成?

    谢姝宁乐得让他们赶紧走,她好进里头坐下偷懒喝喝茶听听小曲。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她猛地发现大皇子的那艘画舫上,有个她已经许久未曾见过的熟悉身影。

    自打上回她将他推下河后。这算来已有半年光景未曾打过照面,但此刻只瞥见了个背影。燕淮的那张脸就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了她眼前,清晰恍若昨日。

    谢姝宁暗自鄙夷自己,记性不该好的时候,为何仍这般好。

    只要一瞧见燕淮,她就难免觉得肉疼。

    即便身上的伤口早八百年前就已经好全了,而今在月白的悉心调理下,连疤都快淡化不见,但昔日留下伤口时所感受到的剧痛,仍被她牢牢记在心里。

    她转着自己腕上戴着的红色镯子,眉头微蹙。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良久未曾出门,今日一离了家,竟就遇见了他。

    委实是冤家路窄,怕是只有半人宽罢了。

    她腹诽着,眼神灼灼落在燕淮肩头忘了收回来,对面的人一经察觉猛地扭头来看。

    她一时不察,心头一慌,面上竟露出个盈盈欲哭的尴尬神情来。

    对面的人显然没料到自己会撞见这样一张脸,不禁滞了滞。

    谢姝宁连忙低头看湖,思忖着这水有多深,能不能淹死人。

    燕淮看得分明,微微敛目,嘴角紧紧抿了抿。

    谢姝宁没再瞧他,快步往纪桐樱那边靠,同她说起体己话来。

    丝竹管弦之声在湖面上飘远,大皇子忽然闹了起来,要在船上垂钓。

    彼时纪桐樱跟谢姝宁正在里头吃茶,竟也无人来禀了纪桐樱,直接便搬了钓具出来让大皇子玩。他年岁还小,并不懂事,心愿达成便高兴不已,连声让人打赏下去,自己则高高兴兴搬了东西坐在船头要钓鱼。

    这样钓,能钓到什么。

    但大皇子说要钓鱼,自然就是要钓的,而且还得必须让他钓上。

    底下的人就开始各自纷纷想起了主意。

    忽然,一阵喧嚣过后,有人尖叫:“不得了,殿下落水了!”

    满湖皆惊,谢姝宁跟纪桐樱更是直接冲到了甲板上。

    纪桐樱急声大呼:“还愣着做什么,快救人!”

    这才有人像下饺子似的往湖里跳。

    纪桐樱握着谢姝宁的手一直在抖,抖得像筛糠似的。

    谢姝宁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心里却是一点一点冷了下来。

    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护卫,竟然会叫大皇子落水,简直说不通!

    “扑通——扑通——”几声,湖面上的人便多了起来,但却依旧不见大皇子的踪迹。

    纪桐樱心急如焚,紧紧攥着谢姝宁的手,眼神冷锐地看向对面的画舫,咬牙切齿地道:“绝对有人推了他下去!”

    谢姝宁不敢接话,这种事可是死罪,谢翊跟舒砚可都还在那条船上呆着,人人都有嫌疑,一个不慎,指不定就被牵连了进去。

    谢姝宁心里乱糟糟的,觉得自个儿今后可是真的该连二门也不迈了才是。

    她牢牢盯着湖面看,蓦地发现不知何时舒砚跟燕淮也都已经下了水,潜得深。这会才冒头上来换气,所以她先前才没有立刻发现。

    又是一个猛扎,二人再次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了。

    大皇子若在这时出了事。谁也脱不了干系,众人都只能拼命去寻。

    跟着来的婢子嬷嬷内监们,齐齐在甲板上跪了一地,瑟瑟发抖。

    方才大皇子闹着要钓鱼,人群一熙攘,等到再散开,大皇子已然不见。

    水里连个冒泡泡的都没有。

    纪桐樱的面色已冷得像是身处寒冬。咬着牙关打颤。

    她低声道:“阿蛮,糟了……”

    谢姝宁心头大惊,正待开口。却见湖面上一阵喧闹,有两个人一道拖着个华服男童往船边游。

    这是找到了!

    纪桐樱大喜,“快些将人拉上来!”

    人到了甲板上,随行的御医连忙抱着药箱踉跄着扑了上去。

    这时候。一群人仍是连大气也不敢出。

    谢姝宁陪着纪桐樱。寸步不敢离,悄悄打发了图兰去告诉谢翊,小心些。

    燕淮跟舒砚穿着湿漉漉的衣裳随侍在旁,不让人靠近。

    纪桐樱战战兢兢地问御医:“如何了?”

    “公主……大殿下他……他已经……”御医浑身冒汗,活像是才从水里钻出来的一般。

    纪桐樱勃然,猛地一巴掌挥了上去,怒斥:“胡扯!”

    谢姝宁阻拦不及,差点被她给带倒。被一旁的燕淮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才没有翻身摔下船去。实在万幸。

    谢姝宁沉声道了谢,站直了身子。

    就在这时,纪桐樱蓦地面色大变,“颂沅,你怎么在船上?”

    话音落,人群分开,里头跑出个穿着簇新夏衫的孩子,抹着眼睛哭道:“皇姐,皇姐,大哥是不是死了?”

    谢姝宁听到“颂沅”二字,才恍然惊觉,二皇子竟然也在。

    二皇子颂沅不过是个嫔所出,比大皇子小一岁,平日里很不起眼,但近日肃方帝于女色一事上颇为沉迷,渐渐的又对二皇子的生母青眼有加,很是临幸了几日,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手段,刚刚封了妃。

    二皇子的身份地位,便也跟着水涨船高。

    但纪桐樱的话,分明是连她也不知二皇子是何时上的船,这就有问题了!

    眉眼稚嫩的男孩步履蹒跚地走上前来,抓着纪桐樱的衣摆大哭:“皇姐,是大哥偷偷带我上船的……”

    纪桐樱不言语,身子却在颤抖。

    “皇姐,大哥是不是真的活不成了?”

    稚气的童音盘旋在耳际,谢姝宁一个激灵低头去看,只见二皇子颂沅满面是泪,眼神在某个瞬间却像是要吃人。

    谢姝宁定定看着他,只觉得手心微生汗意,黏黏糊糊一片。

    “让开!”

    耳畔猛地传来一声断喝,谢姝宁连忙去看。

    只见颤巍巍跪在大皇子身侧的御医被只手重重给推开,舒砚俯下身去,双手交错成了一个古怪的姿势在大皇子身上按压起来,忽而又低头捏住大皇子的鼻子,凑近去。

    纪桐樱骇然,连声音都变了调子,“阿蛮,他在做什么?”

    谢姝宁脸色煞白,说不上话。

    “咳咳——”

    谢姝宁失声叫道:“公主!殿下醒了!”

    仰面躺倒在甲板上的男孩大口大口吐出水来,连声咳嗽,舒砚已气喘吁吁退到了一旁。

    大皇子,活了!

    御医这时也不抖了,一捋胡子冲上前去。

    谢姝宁这才渐渐缓过气来,虎口处火辣辣的疼,原是被纪桐樱给掐破了皮。

    纪桐樱亦连连喘着,一把瘫在了甲板上,唤着大皇子的名字哭了起来。强忍了半响,这会眼泪终是忍不住了。

    正哭着,有只手递了帕子到她跟前,下一刻就又飞快地被收了回去。

    纪桐樱透过朦胧的泪眼看过去,只见生着蓝色眸子的少年握着帕子干咳了两声,道:“不好意思,忘了帕子也已经湿透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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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脾气

    果真,那块被他捏在手中的帕子湿漉漉的,直往下渗水,滴滴答答落的落个没完。

    舒砚浑身亦是湿的,同他手中的帕子一般无二,看着狼狈又尴尬。纪桐樱看着,一时连泪都忘记流了。一旁的婢子有眼力见地另取了干净的帕子过来,轻手轻脚地帮纪桐樱擦去面上泪痕,一边柔声劝慰:“公主,殿下已平安了。”

    轻柔平缓的声音落在纪桐樱耳畔,她的面色却陡然一变,蓦地站起身来。

    也不先去查看大皇子的情况,她只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朝着二皇子颂沅走去。

    谢姝宁正俯首检查大皇子的气息,听见响动连忙扭头去看,唬了一跳,慌慌张张要去拦人。相识多年,自幼交好,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性子,她一清二楚。

    皇贵妃只得了这么两个孩子,纪桐樱又比大皇子大上好些,幼时不懂事还闹着要同弟弟争宠,待到肃方帝登基入驻皇城,她的年岁也渐渐大了,便明白偌大的皇城里,她唯独能付出真心去对待的兄弟姐妹,只有同是皇贵妃所出的弟弟一人罢了。

    剩余的那些人,除了骨子里流着同她一样的血外,他们自出生起便不是“家人”。

    因而今日大皇子差点命丧东亭湖,绝对是纪桐樱不能忍的事。

    谢姝宁一手撑着地面,踉跄起身,着急地要去拽纪桐樱的胳膊。

    外出行舟游玩,纪桐樱根本没有邀上二皇子。可二皇子却在船上出现了。

    不论里头真正的缘由是何,到底二皇子是如何上的船,对此刻盛怒之下的纪桐樱而言。都已不重要,她明明白白已认定这件事同二皇子颂沅脱不了干系。

    皇家的孩子,落地的那一刻起,便不再是孩子。

    休看颂沅今年年纪不大,两颊都还带着肉嘟嘟的讨喜劲,但他暗地里的性子,绝不是明面上那张孩童面孔所流露出来的天真与无邪。

    纪桐樱的脚步迈得极大。近乎一路小跑。

    谢姝宁在后头紧追不舍,满心忧虑,焦急无措地唤着她:“公主——”

    在前头疾行的人却恍若充耳未闻。只埋头迈开步子,坚定不移地朝着一个方向去。

    甲板上的人三三两两窃窃私语起来,无人敢扬声阻拦纪桐樱的脚步问一问她要做什么去,但人人都猜到。她这是在找二皇子颂沅。

    随行的嬷嬷也慌了。死死跟在纪桐樱身边压低了声音哀劝:“公主,眼下不是问话的时候,不论如何,且先等回了宫再提不迟。”

    近日因为肃方帝的口味问题,皇贵妃除了暂代凤印掌管六宫外,还得为了肃方帝的房第之事操心,实在是叫人华发早生,心生闷气。

    就连纪桐樱都听说了。宫里有要选秀的意思。

    这便说明,用不了多久。后宫里就会冒出来一大群同她年岁相仿,比皇贵妃年轻一半,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出没。再用个一年两载,那些个诞下皇嗣的女人,就会忍不住开始耀武扬威,阴谋诡计层出不穷。

    所有的一切,都昭昭可见,似近在眼前。

    可谁也避不开。

    纪桐樱脚下的步子顿了一顿,停了下来。

    跟在后头的谢姝宁瞧见,长长松了一口气。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已不见了踪影的二皇子颂沅也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头来,远远望着另一侧甲板上躺着咳嗽的大皇子,叹了一声。

    小小的孩子,却像个大人似的,长叹了一声。

    叫人分不清究竟是可惜大皇子还活着而叹,抑或是因为大皇子死里逃生艰难不易感慨而叹。

    纪桐樱已然按捺下去的火气,“蹭”地便冒了上来,呼呼烧得旺盛。

    众人不备之际,她已提着裙子奔到了二皇子颂沅跟前,猛地一把拽住颂沅的衣襟,双手齐用,将人给提了起来。

    颂沅踢着脚哭了起来,嚷着:“皇姐你做什么?”

    满船皆惊,护卫屏息而立,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跟着纪桐樱的嬷嬷是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眼下这个节骨眼上,若不慎刺激到了素日里脾气就不大好的公主殿下,谁也说不准公主殿下会不会立刻就将二皇子给丢进河里去。

    二皇子身侧不过两步之遥的地方,翻出去,便是波光粼粼的湖面。

    一旦落了水,事情就复杂了。

    已有一个差点溺毙,再来一个,还是被皇姐亲手给丢下河去的,宫里头还不得闹翻了天,皇贵妃哪里还能讨得着好?

    如此一来,他们这群跟随在后头的扈从,亦是树倒猢狲散,却无处可逃,只能硬生生被牵连。

    嬷嬷心头慌张,小心翼翼看向谢姝宁,用眼神示意她劝一劝纪桐樱。

    人人都知道她们关系好,她的话,纪桐樱十句里头至少有九句是愿意听的。

    谢姝宁却没看她。

    她在紧紧盯着纪桐樱的手看。

    那样看似纤细柔弱的一双手,却有着这般大的力气,竟能将二皇子直接攥着衣襟从地上给拎了起来,委实不简单。

    “公主,仔细手疼。”场面僵了片刻,谢姝宁站在距离纪桐樱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缓缓说道。

    边上有人听见,皆用怪异的眼神猛地看向谢姝宁,似不敢置信,这种时候她不劝公主放人,竟说什么仔细手疼的鬼话。

    然而当所有人都觉得谢姝宁这是准备成心看皇家笑话的时候,纪桐樱深吸了一口气后,竟慢慢地将二皇子颂沅给放了下来。

    她揉了揉手腕,又伸出一手钳住了颂沅的肩头。另一手摸了摸他的发顶,满脸长姐慈爱地笑道:“我虽不学无术,可宫规倒还会背。二弟年纪还小。怕是总记不全。”

    话毕,她径直朝着二皇子颂沅身后不远处老老实实站着的人群里扫了一眼,正色说道,“今次随二皇子上船的人,都是谁?”

    谁也不知她要做什么,突然之间并无人应声。

    纪桐樱挑眉,按着二皇子颂沅肩头的手便用力了些。

    另一侧大皇子已渐渐止住了咳嗽声。被谢姝宁留在那边的图兰匆匆来报喜,御医说是已无大碍。

    谢姝宁遂悄然走近了纪桐樱,轻轻禀了这事。另提醒了句船已朝岸边驶去。

    纪桐樱感激地看她一眼,扭过头去面色便冷峻起来。

    经过当年淑太妃的事,未曾一路参与的纪桐樱,也长进了许多。行事并非过去那般鲁莽。

    气恨归气恨。但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她心中还是有分寸的。

    谢姝宁也明白这一点,才会特地说了句仔细手疼,用以点醒她,有些事不消她亲自动手,而此刻也不是动二皇子颂沅的最好时机。

    伺候二皇子颂沅的那些随从,则不如主子幸运。

    即便迟疑。即便不战战兢兢,但公主殿下已点了名问起随二皇子上船的人。他们便躲不了太久。

    能被带上船的,都是各家贴身随侍的下人,只要愿意不嫌麻烦,一个个辨别排除,也能分得清楚。何况如今船行在水中央,要想跑,唯有跳湖一条路……但那样,也无异于站出来叫人发现。

    逐渐的,纪桐樱跟谢姝宁眼前,多了两个人。

    纪桐樱笑得仪态万千,叫人瞧不出端倪,猜不透她准备做什么,“主子宫规记不得,你们几个想必是不会忘的。”

    宫里头的人,自幼便能将宫规倒背如流,断不会有人忘掉。

    纪桐樱又道:“那你们告诉我,那三十六条宫规里,哪一条教了你们挑唆主上私自出宫?又是哪一条教了你们可置主上于危险之地而不顾?”她说着,猛地话锋一转,冲自己身边随侍的嬷嬷问道,“该如何惩戒?”

    嬷嬷猝不及防,脱口而出:“几罪相加,可仗毙……”

    纪桐樱颔首微笑,“如今身在船上,仗毙倒是不易。来人,将这群不知护主的奴才通通丢下湖溺毙喂鱼!”

    “公主殿下,这……”嬷嬷吓得一激灵,慌忙要阻。

    打狗还要看主人,如今二皇子颂沅,也不是轻易就能胡乱惹上的麻烦。

    纪桐樱没应她,只低头看颂沅,眉峰微扬。

    颂沅吓得不敢再哭。

    这样的纪桐樱,即便是谢姝宁,也还是头一回见。

    曾几何时,她还是个只会发脾气暗自苦恼痛哭的公主,而今,却已能这样雷厉风行地下了决断,笑看众人。

    谢姝宁心头一松,又紧缩。

    见到了这样的纪桐樱,她既怅然又欣慰。

    船渐渐离岸近了,广阔的湖面上闷闷地响起几声呜咽,伴随着高高激荡起的水花,像是大鱼戏水,转瞬没了踪迹。

    二皇子颂沅被纪桐樱派人牢牢看着,待下了船,直接送回皇城去。

    大皇子醒过片刻,换了干净衣裳又在纪桐樱的看护下沉沉睡去,暂且不曾问话。

    出了这样的事,众人也是当即便散了,可临行之际,却是个个提心吊胆。

    虽然人人都瞧见了二皇子,也看到纪桐樱发落了他的人,但是这件事还未最终下定论,难保最后会以怎样的局面收拾妥当。

    他们这群人,只要事情一日未定,就一刻不得放松。(未完待续。。)

    ps:  感谢元大都66、涛妈妈、虹虹开开、越穿、清渌、爱拿耗子的狗、clx01、书友100226235441779、艾织、醉君凉、冯嘟嘟几位亲的粉红~~感谢sunflower889亲的平安符跟香囊~~这章补昨天的,所以还有一章。。

第250章 折腾

    谢家一行人,却是一个也没担心到自个儿身上。

    谢翊在担心着大皇子的身子情况,谢姝宁担忧着纪桐樱跟皇贵妃在宫里所要面临的局面,至于舒砚——则叼着细细的一截青柳,嘟囔着,“难怪爹爹说西越的姑娘也挺有趣的……”

    他娘总叨念着让他寻个西越姑娘回去当媳妇,他倒没这个意向。

    毕竟自小生活的地方都不同,平日里的习惯定然也是不一样的。真娶回家做了媳妇,谁知将来会不会成日里哭哭啼啼,闹个不停。他先前没来过西越,可却没少从那些个商旅嘴里听说过。

    舒砚漫不经心地想着,想起离开敦煌时,他爹宋延昭拍着他的肩头告诉他的话,遇上喜欢的,就得好好争一把,只要人还没定亲没完婚,他都还有大把胜算。

    他一开始只拿自家老爹这话当笑话听,谁不知道他爹私底下跟他从没个正形,说话也总是古里古怪的。

    可方才在船上,他忽然对找个西越姑娘当媳妇的事,有了些兴趣。

    他想了一路,等到马车驶进了石井胡同,在谢家门前停下后,他便忍不住候着谢姝宁下马车来,悄悄凑近了问她:“那位公主,同你很熟?”

    谢姝宁微怔,不明所以,回答道:“幼时便认识,关系尚可。”

    舒砚点点头,心里琢磨起来。

    头一回来西越,他对宋氏跟皇贵妃白氏的事是一概不知。更枉论能知道谢姝宁跟纪桐樱自幼交好的事。

    甚至于,他连肃方帝膝下一共有几位公主皇子都不知,对自己救活了极有可能成为储君的大皇子一事。也是毫不知情。

    漠北诸国,各个皇室都是挤得满满当当的,皇子公主都并不十分值钱……

    真比较起来,身为敦煌城主独子的他,在那些个刀客盗贼眼中,可比所谓的皇子叫人眼馋的多。

    ——活像块肥肉。

    回回脑海里冒出这样的念头来,舒砚便会不由得打个寒颤。

    叫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又作呕。

    他皱皱眉,继续往谢姝宁身边靠。“阿蛮,她定亲了没有?”

    话刚说完,还没等他从谢姝宁嘴里听到答案,忽然有股大力硬生生将他给推开了。

    一时不备。他脚下没站稳。被推了个踉跄。

    他扶着腰站稳,抬起头来正要感慨自家表妹的力气何时变得这般大了,而且好端端的突然推他做什么,谁知一眼就看到图兰用护小鸡的姿态紧紧站在谢姝宁身侧,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你推的我?”舒砚诧异。

    图兰面上神色极为严肃,嘴里发出的声音却轻轻的,“少城主,您不能靠小姐太近。”

    舒砚奇道:“为何?”

    图兰用一副就知道你出门前没认真看书的神色飞快扫了他一眼:“这里是西越。要入乡随俗啊少城主……”

    “……”

    舒砚侧目四顾,发现边上的人果然都有些神色古怪。尴尬地咳了两声,“多谢多谢。”

    “哈哈哈哈哈——”谢翊在边上已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见他捧腹大笑,谢姝宁也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一群人就这么笑着往里头走。

    过了会,好容易将源源不断的笑意给忍了下去,谢姝宁才正色唤了舒砚道:“表哥,长公主驸马的位置,皇上心里,八成是早就已经有了定夺的。”

    言下之意,即便如今纪桐樱还没定亲,但人选,肃方帝心中,一定早有了。

    舒砚闻言,摸摸下巴,“也就是说,还未定亲呢。”

    谢姝宁方才还没觉察出不对劲来,只当舒砚是好奇所以才特地来问自己,结果这会再听这话,两厢结合了一琢磨,不由微惊,忙追问起来:“表哥,不论公主殿下定亲未定亲,这事同我们可没有关系。那是天家的事,我们只有听着看着的份。”

    “公主难道便不是人?”舒砚挑眉。

    谢姝宁语塞,“舅舅平日里都教了你什么……”

    舒砚掰着手指头开始细数:“轻易不要同人动手,若动了手就必要赢,若实在赢不了,跑了丢人也总比丢命好,英雄主义都是骗人的,这话比沙漠里的蝎子还要毒。喜欢的人就放心大胆地去喜欢……”

    “停,我知道了。”谢姝宁越听越觉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实在不敢继续往下听,只得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停下。

    舒砚却似还未说够,又补充了句:“最重要的是,我爹,你舅舅,特意提醒过我,喜欢谁都行,自家亲戚却是不能喜欢的,好比表妹你还有你们家的姑娘……”

    谢姝宁擦汗,“言之有理,舅舅英明……英明之至……”

    舒砚忙不迭点头:“这是自然,否则我今日也不知该如何救那孩子,得亏我爹先前教过几回。”

    谢姝宁一早猜到他是从舅舅那学的,这会听到了也并不十分惊讶,但想起大皇子方才的险境,仍不免心有余悸。

    若没有舒砚在场,大皇子也许就真的已经命丧东亭湖,皇贵妃就此没了儿子傍身,兴许还会因此在一夜之间失去肃方帝的宠爱,从此举步维艰。而惠和公主纪桐樱,亦会因为这件事自责终身,郁郁一生。

    满船的人,亦会尽数受到牵累。

    谢姝宁此刻想来,才真觉后怕。

    实在是万幸。

    这样想着,她看向舒砚的眼神里就不由多了几分钦佩跟感谢,正要再说几句话谢一谢他,却看到舒砚猛地退开了一步,略带惶恐地看着她,讷讷道:“阿蛮,你这眼神,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谢姝宁喉间一痒,似有血气上涌。

    舒砚见她面色陡变,捂脸又退一步,“阿蛮万万不可啊!”

    “没有的事!表哥不要多心!”谢姝宁咬着牙,好容易才将已经涌到了嘴边的斥骂之言又给咽了下去。不能骂人,绝不能骂人,要怪只能怪两地风土人情大不相同,舅舅更是怪人一个,才会将表哥给教成了这幅模样。

    她说完,连忙拔脚走人,免得再多呆一会便因为自家表哥叫人猜不透的心思,气绝身亡。

    然而她才一转身,舒砚便在后头道:“阿蛮,你不要恼羞成怒……”

    谢姝宁脚下一个趔趄,扭头狠瞪他一眼,决定下回不论他再来问什么,都权当不曾听见!

    舒砚哈哈大笑,“我别瞪我,我早知道你不会喜欢我的!先前在船上,我可瞧见有个小子怕你跌倒还特地扑过去扶你了!”

    “表哥,待到秋高气爽便启程家去吧?”谢姝宁咬着牙微笑。

    舒砚连忙摇头:“你再赶我走,我就只能厚着脸皮去寻姑姑告状了。”

    说着话,赶着去解手完事又折返回来的谢翊回来了,瞧见他们二人之间气氛古怪,不由狐疑地打量起来。

    谢姝宁实在无力折腾,推了谢翊去陪着舒砚闹,自己匆匆溜回了潇湘馆。

    才换了身竹青色的轻薄夏衫,玉茗院那边宋氏便打发了桂妈妈来请她。

    自从绿浓出了事后,桂妈妈先时很求了宋氏几回,见没用也渐渐熄了心思。宋氏宽厚,只将绿浓打发去了偏僻的庄子上,还允桂妈妈每个月能有几日假去见她,桂妈妈倒也感激。又因她回回去探望绿浓,从绿浓嘴里听到的都是咒骂,渐渐也去的少了。

    今年春上,桂妈妈的大女儿生了个大胖小子,她有了外孙子,放在绿浓身上的心就更少了。

    一来二去,就连谢姝宁也已经很久未曾从她嘴里听到过绿浓二字。

    可见前世,到底是因为境况使然,叫桂妈妈至死都放不下绿浓。

    桂妈妈近日心宽体胖,渐渐变得臃肿起来,面貌则显得更加祥和带笑。

    原先因为绿浓的关系,潇湘馆里的婆子丫鬟们,都不大喜欢她,如今见了也是个个都笑脸相迎,像换了一个人。

    谢姝宁心里头也高兴。

    她跟着桂妈妈去了玉茗院,一进门便从宋氏嘴里得知,原是他们一行人在东亭湖上发生的事给传开了。

    照这速度,想必京都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已经听说了消息,这会皆候着宫里头的打算呢。

    宋氏很担心:“大皇子的身子骨自小也单薄,这回落水,也不知会不会落下病根。”

    谢姝宁坐在她身侧,亲自为她打扇,轻声安慰:“天气正热,湖水虽凉,倒并不太冷,太医院里的那几位也都是医术高明的,大皇子不会有事。再不济,咱们还有鹿大夫,实在不成,咱们悄悄给娘娘跟公主去信。”

    宋氏点了点头,心里仍没底,面色勉强好看了一些。

    片刻后,她又低声问起谢姝宁来:“当真是二皇子做下的恶事?”

    说这话时,屋子里的人已尽数被屏退,只有她们母女二人在场,因而宋氏也不遮掩,直截了当地便说出了心中所思所想。

    谢姝宁沉默,良久才道:“难说。”

    毕竟并没有人亲眼看到是二皇子颂沅下的手,但若说不是,这件事又怎么看都同他脱不了干系。

    宋氏道:“若真是,那孩子未免太歹毒了些。”(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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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宁介绍:
谢姝宁死了。 同幼子一道死在了阳春三月里。 可是眼一睁,她却回到了随母初次入京之时。天上细雪纷飞,路上白雪皑皑。年幼的她白白胖胖像只馒头,被前世郁郁而终的母亲和早夭的兄长,一左一右护在中间。 身下马车摇摇晃晃,载着他们往她昔日噩梦驶去…… 然而这一次,人生会不会变得不同?闺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闺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闺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