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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粉姥姥     闺宁txt下载     闺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57章 相见

    “上回在东城时出的事,你莫非已经忘光了不成?若非一开始便寻了个同你身形相貌皆有几分相似的人,用作挡箭牌,你的行踪,如何能隐瞒到此时?”万几道低低说着,对燕霖的提议嗤之以鼻,“你娘的性命无忧,眼下不必亲自上门去见她。”

    燕霖面上的伤疤随着他勾起的嘴角扭曲起来,他冷声笑了下,道:“舅舅怎知我娘性命无忧,燕淮奸诈阴毒,难道还会好吃好喝地供着她不成?”

    他咬字极重,似极其肯定。

    万几道那些已经涌到嘴边的话便不得顺利吐露,他深知,眼下这个时候,不论自己说什么,燕霖都不会真的听进心中。

    这孩子的性子,也不知像了谁,既不像故去的燕景,也不似小万氏。他太冲动,太莽撞,少年意气,将三思而行等同于瞻前顾后胆小怕事,委实不是个能用道理说明白的人。

    心内千回百转,万几道沉着脸说道:“好,你想见,便见吧。”微微一顿,他紧接着抬起眼来,目光如炬,定定看向燕霖,叮咛道,“一旦见过了面,今后的事,你只得悉数都听我的,你可答应?”

    燕霖眸光微闪,恭顺地点头应是,算是答应了下来。

    万几道的脸色这才略微好看了一些。

    近几年,燕家同万家虽则仍是亲戚,离得也并不远,但来往极其罕见。万几道更是从不曾亲自前往燕家,若非燕霖突然自己冒了头。他几乎已将小万氏母子抛之脑后,到底只是妹妹跟外甥,而非他的妻儿。

    万几道十分不愿同燕淮打交道。但这回却只能不得已而为之。

    只为见小万氏一面便要闯进去,他还没这般愚蠢。光明正大地上门求见,才是正道。

    几日后,暖春午后,他带着伪装过后的燕霖往相距不远的燕家去。因两家同在南城,相隔不遥,两家的动静他们心中多少都知道些。万几道因而对上门求见小万氏一事尤为慎重。燕霖则一路沉默。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他将走路的动作放得极缓,走的慢了,跛脚也就不大显眼。

    低着头。面上疤痕也随之隐去。

    杂草般干枯的头发叫京都的水土好好养了几日,总算是显得柔顺了稍许,被葛布头巾紧紧包裹住。

    他跟在万几道身后,沉默不语地走着。只像个最不起眼的普通小厮。

    至燕家正门外。他的眼神才渐渐有了变化。

    万几道使人上前叩门。

    三声过后,紧闭着的门被打开了细溜一条缝,门后身影晃动,过得一瞬,大门洞开,迎出来几个人。为首的正是如意。

    燕霖认得他,又觉眼生。

    “万大人,万夫人。”

    怔愣间。如意已朝前迈开一步,同万几道行了个礼。燕霖忙不动声色地往角落里躲了躲。

    万几道倒是一派自如,冲如意略一点头,随即悄悄给身旁随行的万夫人使了个眼色。他虽是小万氏嫡亲的兄长,但一则男女有别,他不便进燕家内院直接同她见面,二来他突然上门来,总也古怪。所以万几道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半夜,心中便有了主意。

    他不便,自家夫人却是一万个方便。

    姑嫂相会,谁也拦不得她。万夫人能一路往燕家内院里去,视察环境,见小万氏的面,甚至于,还能带着燕霖一同进内宅。

    燕霖看上去年纪小,推说是总角小儿也无碍,尚是能入内院的年岁。

    须臾,众人鱼贯而入。

    略行片刻,万夫人笑着望向万几道,轻道:“爷们儿说话,妾身便不搀和了。今次带了些江宁的新鲜料子来,都是二姑奶奶过去喜欢的颜色,不若妾身先行一步,将料子送去二姑奶奶那?”

    万几道说着“也好”,视线则落在了如意身上。

    饶是他也知道,燕家府上的事,大大小小都由如意管着。

    如意丝毫没有迟疑,笑着应了,吩咐人领着万夫人进垂花门去见小万氏。几个瞧着年纪十二三的小厮便七手八脚抬了装了布匹的箱子,跟在万夫人身后而去。

    箱子不轻,里头装满了料子,万夫妇身边那几个娇滴滴的丫鬟是决计抬不动的,只能让小厮抬着。

    两家素来气氛不佳,万夫人要带这么大一箱子进二门,难免叫人疑心。她等着如意询问详情,等了半响,如意却始终绝口不提。她不由微怔,主动笑着让人开了箱笼,将里头的东西翻拣着让如意过了目,而后装作不经意地道:“倒忘了,我还特地让人留了几匹年轻衬人的,给默石裁了直缀穿。”说着话,她故意笑吟吟地看向如意,让人抱起其中一匹来给他看。

    如意就附和道:“这匹极好,想必主子也会喜欢。”

    万夫人这才让人重新收拾了箱笼,往二门去。

    剩余的人,则都被万几道打发了下去,只他自己跟着如意去见燕淮,才走出不远,便见燕淮站在抄手游廊之下,气定神闲地倚柱而立,神色淡漠。

    这样好好地见上一面,已是多时不曾有过的事。万几道脚下步子微微一顿,随后泰然自若地走上前去。

    燕淮束着手,唤了声,“舅舅。”

    万几道颔首,道:“许久不见了。”

    俩人当着如意的面,寒暄了起来。

    如意站在后头,一面听着二人交谈,一面在心中小声腹诽着:明明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爱听到,见了面竟都像个没事人一般……

    早在得知万几道夫妇要上门时,燕淮便吩咐了他,小心看好了小万氏。

    恰逢如意的外祖母周嬷嬷病愈,身子将养了多时,而今恢复了健朗。如意便请了外祖母去看着小万氏,随行在旁,不论万夫人跟小万氏说了什么,都瞒不过她的眼睛跟耳朵。

    如意他娘是燕淮的乳母,到死都对燕淮的生母大万氏忠心耿耿。

    他娘去世的消息传入周嬷嬷耳中时,周嬷嬷一度伤心欲绝,若非还有个他在,只怕老人家早就随他娘一道奔赴黄泉了。

    好在周嬷嬷是个有能耐的,挺过来后也就万事无虞,好好过她剩下的日子。

    因为一早安排妥当,所以万夫人带了什么东西进内宅,为何突然想见小万氏,他只要装作毫不在意,放人入内便可。

    他一路跟着燕淮,眼看着燕淮跟万几道进了花厅,各自落座。

    如意咳嗽了两声,让人奉茶。

    万几道看着搁在手旁小几上的茶杯,迟疑片刻,方才伸手去拿,撇了撇上头浮叶,轻啜了一口,道:“好茶。”

    燕淮不畏毒,他却怕得很。

    但他此刻身在燕家,若回头便暴毙身亡,任凭谁都会想到燕淮身上,一个聪明人,绝对不会落下如此明显的话柄。所以这茶中一定无毒,万几道冷静地低头,又品了两口。

    这个时候,万夫人则也已经领着人到了地方。

    燕家外院铁桶一般,内宅里却并没有多少人。

    丫鬟婆子更是寥寥,除了些负责洒扫的外,便只有三两个端茶递水的。

    万夫人原本想着,小万氏身边一定愈发无人伺候,她似乎已看到了小万氏凄苦的生活,不由暗暗叹息着侧目去看燕霖。若非那天夜里万几道同她坦白,她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到燕霖竟一直都在万家的。

    可怜见的,好好的一个孩子,竟成了这般。

    她眼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两分同情怜悯之色。

    燕霖正巧对上她的眼睛,不禁牙关一紧,变了脸色。

    凭什么拿这样的眼神看他?

    凭什么?!

    他屏息而行,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将这话说出口来。

    好在万夫人的视线只在他身上停留了极短暂的一瞬,便收了回去。她此刻心中担忧着的是小万氏,然而见到了小万氏,她那颗吊着的心却在半空晃荡了起来。

    小万氏衣着整洁,发髻纹丝不乱,挺直着背脊跪在蒲团上,周围满是清幽的檀香气味。

    佛堂门外候着两个婆子,里头还有个周嬷嬷正在佛龛前将香烛点燃。

    燕家的婢女上前去回禀周嬷嬷。

    周嬷嬷手下动作一顿,转身看了过来,同万夫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舅太太……”

    万夫人闻声望过去,眉角一跳,认出了周嬷嬷。

    有些人只一月未见,便能变一番模样,叫人无从辨认。而有些人,即便历经沧桑,再见时,只需一眼便能认出来。万夫人觉得,周嬷嬷大抵就是这样的人。

    她点了点头,唤了一声小万氏。

    敲着木鱼的妇人停下动作,缓缓转过身来,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她,方才道:“原来是嫂子。”

    她语气淡淡的,神色也是淡淡的,似乎并不在意万家的人是还是不来。

    万夫人见状,不觉有些讪讪起来,勉强笑着道:“二姑奶奶,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可好?”

    佛前清净处,地方却狭小,万夫人可不愿意在这说话。

    小万氏听了,没有反驳,只自己站直了身子,转过身来:“今日吹的是什么风,竟将大嫂吹来了?”

    说话间,她已径直往外走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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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交谈(单调的宝儿*灵宠缘+5)

    万夫人愣了下,旋即跟了上去。

    这座小院不大不小,任小万氏一人住,绰绰有余。小万氏轻车熟路地往东次间去。

    东次间有炕床,因天日渐热,这会并没有烧着。小万氏兀自在炕沿坐下,又招呼万夫人坐,道:“大嫂还不曾回我,今日是缘何而来?”

    “只是来瞧瞧你。”万夫人总觉得她身上有种叫人无法言说的怪异,支吾着道,“天气暖和了些,运河里的冰也都消光了,漕船新到,送了批江宁的新鲜料子来,我想着你最是喜欢这些,便特地挑了些送来于你。”

    小万氏皱了皱眉,嘴角翕动着,似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没出声,万夫人也就跟着不曾说话。

    屋子里寂静无声,只余二人轻微的呼吸声在空气里飘散着。

    万夫人心神不宁地想着,怎地小万氏的日子过得同他们猜想的似乎并不大一样。瞧她衣着打扮,气色,都不算差,第一面见着她时,她更正在诵经念佛。万夫人何时见过这样的小万氏,只觉气氛古怪,叫她无端端有些心慌起来。

    静了片刻,她轻咳了两声,蓦地道:“来来,先来看看料子吧?”

    小万氏恹恹的,不过并不反对,道:“那就看看吧。”

    话音落,装着布匹的箱子就被运进了屋子里。周嬷嬷照常在边上看着,其余人皆在外头候着。

    万夫人悄悄看了周嬷嬷一眼。口中佯装无意地同小万氏道:“二姑奶奶,咱们姑嫂多时不见,嫂子有好些事忍不住要同你说呢。”小万氏未出阁之前。她们的感情其实并不亲密,反之,她跟故去的大万氏反倒是相处的更融洽些。一个不论说话做事都笑吟吟,嘴甜得你恨不得什么也不做就坐在那听她说话的人,跟另一个少年老成,寡言少语的人,众人更愿意同哪个交好。不言而喻。

    小万氏跟大万氏姊妹,是性子南辕北辙的两个人。

    不过人是会变的,若大万氏有机会活到今天。兴许也早就已经变成了另外一种性格。

    万夫人继续说着,这回视线却落在了正在搁下箱笼的小厮身上,“素素出阁的时候,还念叨着你。”

    “哦?”小万氏的眼神变了变。她朝着周嬷嬷看了过去。忽而冷笑了声,“他就这么放心大嫂带着东西进门?”

    他?

    万夫人在旁听着,不禁愣了下,转瞬明白过来,忙喊了声:“二姑奶奶!”

    成国公府如今是燕淮的地盘,正所谓隔墙有耳,说话怎能不小心些。

    然而小万氏似浑然不怕,只冷眼朝窗户的影影幢幢看去。口中喃喃说道:“他这是翅膀硬了……”

    万夫人手心沁出细薄的汗珠来,略显担忧地看向周嬷嬷。却听得小万氏在自己耳畔怪异地笑了下,道:“大嫂别怕,周嬷嬷的嘴跟当年一样的严呢。”

    万夫人仓皇扭头看她,只见小万氏面色如常,神态自若,不禁怔住,又去看周嬷嬷。

    周嬷嬷却似不敢看她,一把低下头去。

    心中一动,万夫人陡然间激动起来,蓦地上前站在了周嬷嬷跟前,压低了声音飞快地道:“不要让无关紧要的人进来!”

    言毕,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她立即将小万氏往远离窗子的角落里拽去。

    与此同时,抬了箱子进门的小厮一一退了出去。

    万夫人高声道:“你们两个先留下!”

    于是,进门的四个小厮,出门时就变作了两个。

    只留一个人下来难免引人注意,留两个正好能扰乱视线。

    但里头有周嬷嬷看着,又因万夫人扬声留人的声响,守在外头的几个婆子也就并没有在意。何况进二门之前,箱子里装了什么,也都是经由如意看过的。

    无人知道,有问题的不是那两大箱的布匹料子,而是抬箱子的人。

    周嬷嬷到了这会,哪里还猜不出问题,只是她迟疑了。

    一直以来,周嬷嬷都在摇摆不定。

    她是被派来看着小万氏,叫她不得胡作非为的,却也是伺候服侍小万氏的。她就像墙头上的那株草,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不论往哪边倒,都叫她心内惴惴不安。

    就好比此刻,她应当立即拔腿就走,飞奔而去将这事禀给燕淮,但她的两条老腿迈不动。

    可若她站在小万氏这边,此时又该出门去,寻了借口帮着她们望风,不叫事情败露,然而她又不愿如此。

    她只是僵持在原地,权当自己什么也不知。

    若外头的人起了疑心,要往里头来,她必不拦,但这事,她也不会主动透露出去。

    周嬷嬷老脸因为羞愧而发红,局促不安极了。

    万夫人见她不动,微有迟疑。

    小万氏却道:“周嬷嬷虽则老了,却还没有老糊涂,大嫂放心便是。”

    “二姑奶奶你……”万夫人眉头微蹙,吃惊地看着她,既如此,她为何不想法子将她在燕家的事托周嬷嬷带出去,让他们知晓?怔仲间,万夫人已经问出了口。

    小万氏听了却低声冷笑,自从那一回因她动手杀人见了燕淮一次后,她便再不曾见过燕淮,没有任何有用的消息,她寻万家又有何应?更何况,周嬷嬷不泄露她的事,却也从不泄露这院子之外的事让她知晓。再者她心中只记挂着自己那苦命的儿子,旁的事,一概同她没有干系。

    “这周嬷嬷当真可靠?”万夫人闻言,仍担心不已,蓦地朝小万氏靠了过去,耳语道,“我带了霖儿来。”

    说完,她又故意扬声道:“把那匹水青色的拿出来!”

    小万氏的眼睛霍然大睁,面色惊变,视线如利刃般朝周嬷嬷刺了过去。

    周嬷嬷悚然一惊,眉头紧皱。

    小万氏脚步极轻,走的却飞快,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她便靠近了周嬷嬷,双手按在周嬷嬷的肩头,喉间发出急促而古怪的嗬嗬声,尖利的指甲死死嵌在周嬷嬷的夹袄上,近乎呢喃般地道:“嬷嬷,如意他娘临死之前,我可是提前给你送了消息的,你说如意要是知道了,该怎么想?”

    周嬷嬷掌心微粗的手猛地钳在了小万氏的手腕上,她面上神色来回变幻,终于定格成了苦涩。

    当时燕家的局面一边倒,她贸然而来,除了跪地求情外又还能有什么作用?即便她磕破了同,跪断了腿,该死的终究还是要死,只不过再多搭上她一条命罢了。

    所以,她明知道女儿命不久矣……却始终未曾出面……

    说到底,不过是她贪生怕死。

    周嬷嬷的手慢慢地松开了,颓丧地往下一垂。

    究竟是小万氏走一步算三步,还是命中注定,这件事时至今日,却成了她的要害。外孙的性子她心知肚明,她如何敢将这事透露给他知道。

    小万氏往后退了一步,“嬷嬷可真是,若你当初赶来求情,兴许我还会留她一条命。这般看来,可不是嬷嬷你害死了她?”

    周嬷嬷被她说的面如土色。

    小万氏这才转身不再理会她,直奔万夫人而去,低低地急切问道:“在哪?人在哪里?”

    万夫人听不清楚她同周嬷嬷说的话,只瞧见她兽般的眼神,不由面色微讶,愣了一会方才回过神来,指了站在箱笼边上的小厮道:“就在这呢。”

    与此同时,燕霖照着万几道教过的手法,一记手刀砍在了另一名小厮后颈。即便是万家的人,也不能知道这事,等到临行之际,再叫醒他便是。

    “他?”小万氏眼睁睁看着他打晕了人,却犹豫了,“怎么会……霖儿今年十五了,怎么会……”

    眼前的人,分明像是个十二三的孩子,细弱伶仃,瞧着就叫人心酸。

    “很是吃了一顿苦头。”万夫人低声说了一句。

    小万氏眼眶骤红,又不敢发出太大声响叫外头察觉,只能轻手轻脚地朝他靠了过去,哽咽着问:“当真是霖儿?”

    “娘。”少年抬头,面上疤痕骇人。

    小万氏目眦欲裂,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

    燕霖却异常的镇定,他扶住了小万氏的胳膊,道:“娘,如今不是哭的时候。”

    小万氏抹去泪水,连连点头。

    几人便抓紧时间,窸窸窣窣地交谈起来。

    这几年的日子,被燕霖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地说了过去,却将他从万几道那听来的关于燕淮的事说得仔仔细细。

    每个字,都几乎是咬牙说出来的。

    小万氏略微平静下来,闻言再拿来同如今的燕霖对比一番,不由得恨毒了燕淮。

    燕淮过得风生水起,她的儿子,却生不如死。

    “他同温家的亲事为何毁了?”燕霖忽然问。

    小万氏哪里知道这事,她一怔,旋即低低冷笑,“没准是想同他那不见人影的妹妹做对鸳鸯,不想成亲呢!”

    她说的龌龊,万夫人听得皱眉,正要说她,却猛地察觉出不对来,忙道:“妹妹?!”

    小万氏扬眉,咬牙:“那孩子没死。”

    在场诸人始知,燕家这一辈竟还有个女儿!

    燕霖忽道:“舅母,我要留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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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章 劝说

    先时才说定了,待到见过母亲,他便听大舅的话暂且离开京都。然而这会他却忽然道,他要留下。万夫人登时变了脸,低声斥道:“不可胡言!”带他进来已是想尽了法子,怎么可能将他留下。

    燕霖便不纠缠着这个话头继续说下去,他转头看向小万氏,问起小万氏口中的那个孩子来。

    早在他出世之前,大万氏便已经去世,若那孩子是燕淮的妹妹,必然就是他的姐姐了。燕霖从来不曾见过她,甚至连听也没有听说过。这会骤然听闻,眉眼间难掩焦躁之色。

    小万氏慈爱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触碰着他面上的那道疤痕,柔声道:“左右也是个贱种,不必理会。”

    燕霖闻言却蓦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手,眼神异样地道:“燕淮可是十分护着她?”按照小万氏方才那句龌龊的话来推算,必然是的。燕霖略一想,又问:“她生得如何,如今人在何处?可是住在府上?”

    “护!当然护着她!”小万氏伸出去的手还未收回,尴尬地悬在当空,失落地放下后,咬牙说道,“都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他怎么能不护着她!”然则燕淮护不护着燕娴,她根本不在意,真正叫她无法舒心的,是燕景的做法。

    昔年她只当这孩子一落地便已丧命,从不曾怀疑过燕景竟是骗她的。结果她的百般信任,换来的只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燕景非但同她隐瞒了真相。甚至于到死都将那孩子牢牢护在羽翼之下。

    她只要一想起这件事,便似品尝切肤之痛。

    她亦从未见过燕娴,此刻暗自揣测着。只反复拿大万氏的性子样貌出来比较,思量着大万氏所生的女儿,是否同她极其相似,是否同她一样的厚颜无耻……

    “可身在府中?”燕霖见她气恼,却并不答自己后头的话,不由追问起来。

    小万氏这才道:“旁的情况,眼下皆不知。”

    燕霖面露失望。毫不遮掩。

    嫉恨,失望,疑惑……各种情绪在他们心头翻涌。

    小万氏目不转睛地看着儿子。越看越觉伤心难过,然难过之余也免不了庆幸起来。不论如何,总还有一条命在。

    燕霖对她却并不大亲热,到底经年未见。感情淡薄。况且又非小时。缠着闹着赖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不肯离去,他如今也到束发的年纪了。小万氏不禁鼻子发酸,眼眶灼热。

    有太多想要说的话一股脑涌到了嘴边,堵得严严实实的,叫人一时半会又不知该先拣了什么来说才好。小万氏嘴角翕动,正要开口,却被一旁的万夫人给抓住了手臂。

    她狐疑地扭头去看,只见万夫人紧锁着眉头对视过来。

    万夫人道:“那孩子。一直养在外头?”她压低了声音,耳语般问着话。

    小万氏默然。片刻后道:“是。”若养在府里,这么多年来,怎么可能瞒得住她。

    到底是亲生的女儿,当成心头宝贝护着,不敢叫她染指一分。这般想着,小万氏的脸色变得铁青,愈发难看。万夫人抓着她手臂的手突然紧了紧,她道:“嫂子知道这么多年来,你始终郁结难消,可事已至此,不如就此放下吧。”她附耳过去,用只有小万氏听得见的声音说,“你瞧瞧霖儿的模样,他吃了这许多的苦头,好在年纪尚轻,大好前程仍在眼前,你且劝劝他,听你大哥的话先行离开京都。”

    “离开京都?”小万氏吃了一惊,“他好不容易才回来,为何要离开?”

    万夫人愁眉不展,急道:“淮儿如今只怕是以为霖儿已命丧关外,趁此机会平平安安地远离这是非之地,难道不好?”

    小万氏眼神一凝,说:“大嫂叫他淮儿,倒叫的熟稔。”

    “你不要多想。”万夫人松了手,语气不悦,心中却惴惴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并不大想同燕淮交恶。甚至于今日,若非丈夫相劝,她又不忍心叫丈夫涉险,也是极不愿意亲自上门来见小万氏的。

    小万氏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她,万夫人不虞,又要一边扬声说话来糊弄外头候着的人,正心烦着,见她如此,下意识道:“你当年错了一次,今时难道还要再错一回?当年你明明也有大好的似锦前程,你死也不要,只一头朝燕家栽进去,家中诸人千拦万拦也拦不住你,你除了燕景这个鳏夫谁也不要,真真是大错特错!”

    开了话匣子,万夫人心中憋着的那些话便有些收不住,“死者为大,原不该说他的不是。可照我看,他燕景算是个什么东西?你阿姐糊涂,他也是个糊涂鬼,你便由得他们去就是了,偏又要搅进这潭浑水中。”

    “而今霖儿有轻松平坦的路可走,你不劝他,难道还要他留在这浑水里?”

    小万氏的眼神渐渐变了,面色亦是阵青阵白,她心中乱得很,被万夫人一席话说的更加得乱。

    明明……明明跟燕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的人,是她!

    明明燕景说过要娶的人也是她!

    明明连婚期都定下了……

    时至今日想起来,小万氏仍觉得自己一颗心要被掰开揉碎了,疼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她苦笑了下,眼神慢慢恢复了清明,道:“糊涂……最糊涂的人不就是我吗?”

    万夫人在旁劝她:“你既明白,今次可再不能继续糊涂下去了。”

    小万氏胡乱点着头,走到燕霖身边,悄声同他说起话来。

    声音很轻,万夫人只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却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见小万氏跟燕霖二人面上的神态,说的并不像是坏事。万夫人便当小万氏这是将自己的话听进了耳里,很是高兴。

    说是挑料子,不好耽搁得太久,略候了一会,万夫人便打断了小万氏母子二人的谈话,使了个眼色,将被燕霖打晕了的小厮唤醒,给灌了一盏茶下去后,便让人进来将箱子送下去归置。

    那小厮迷迷糊糊的,同燕霖一道抬着箱子出了门。

    小万氏也已恢复如常,照旧冷冷淡淡的坐在那。

    周嬷嬷像只老猫,蹲在角落里,似在看着人,又似睡了过去。

    一切都如先前没有什么大区别。

    万夫人就着料子的事,同小万氏说了几句,叹口气,掐着原本就定好的时辰起身告辞。

    前头花厅里,万几道也正要起身走人。

    “听闻,国师清虚,是你举荐给皇上的?”走至门口,万几道蓦地停下脚步,转头问道。

    站在距离他两步之遥外的燕淮闻言轻笑,挑眉看他。

    万几道沉着脸,转身继续往门外大步迈开,抛下一句话:“眉眼有几分像你娘,倒可惜了没能将她的蠢笨性子一道继承。”

    燕淮目送他走远,视线冷锐如冰刃。

    万家的人送了两箱的料子来,说了一会话,便又走了。当真就像是寻常亲戚家平日里走动一般,没有任何异常,可这事搁在他们两家身上,就是一万个不对劲。

    等人一走,如意就去寻了周嬷嬷,仔细地问起万夫人都同小万氏说了什么。

    周嬷嬷只觉自己一颗心狂跳如雷,勉力控制住,撇去中途借口看料子时发生的那些事,将剩余的一一告诉了如意。

    事情并无异样。

    如意放下心来,又去回禀燕淮。

    燕淮听了却蹙眉,让如意又四下里查探了一遍,万家那边也照旧派了人去打探。但一切如常,风平浪静。

    *****

    二月尾,三月将至的一日,周嬷嬷领着人出门采买,回来后推说倦极,神情恍惚,进垂花门时竟自己被自己给绊了一跤,磕在了门槛上,将额头磕得肿起一个大包来,叫如意心疼得很。

    好在这包肿得快,消得也快,抹了药油没两日,便消了下去。

    燕淮眼瞧着就要出孝了,规矩不可免,府里该准备的一应事宜都还是要准备。如意就又忙碌了起来,像热锅上的蚂蚁,脚不沾地,忙得团团转。吉祥的手恢复得很好,有图兰在旁陪着,心情也舒畅许多,开始练习左手用剑,已准备回燕淮身边当差。

    图兰则两边跑,虽是嫁了,但总要在谢姝宁那赖上个把时辰才痛快。

    好在都在京都,也由得她走动。

    但谢姝宁也已将南下的事准备了个泰半,同宋氏商量着是要走水路还是陆路。

    她倒是想走水路,可她记得母亲似乎乘船会晕眩恶心,又怕是自己当时年纪小记错了,便去见了母亲要问问仔细。谁知当她说完打算后,宋氏却道,过些日子再南下,却又不告诉她缘由。

    谢姝宁素来以母亲马首是瞻,她说再等等,那就继续等。

    于是趁着还未离开京都,她带着鹿孔几人,去了燕家。

    燕娴的病,终究是道过不去的坎。

    但鹿孔潜心钻研良久,说有了续命之法,只未曾尝试过,还得另看究竟。不过总算是聊胜于无,叫人见到了一丝希望。

    她带着好消息前往南城燕家之际,燕淮却并不在府中。

    其亡父燕景的坟,被人给盗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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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0章 凶(单调的宝儿*灵宠缘+6)

    燕淮告了假,带着吉祥一道出的门。

    如意则一如既往留在成国公府中,见谢姝宁来,大吃了一惊。平素谢姝宁若要上门拜访,定然提前使人来说一声,但这回,却是一声不吭就来了,就连图兰都不知道这事,所以巴巴地换了男装非得跟着吉祥一道走了。吉祥的手虽然恢复得很好,可到底受过伤,同过去不一样。图兰嘴上不提,可心里始终担心得很,这种时候,必然会同行。好在燕淮并不反对,吉祥也管不住图兰。

    进了成国公府的门,谢姝宁身边只跟了两个人。

    玉紫被她留在了母亲身边,图兰又已出嫁,她身边便缺了个能贴身伺候的婢女,因而便提了个叫青翡的上来。沉默寡言,做事勤快,瞧着粗手粗脚,其实倒细致妥帖,谢姝宁对她很满意。

    但卓妈妈觉得,她身边只有青翡一人,并不够用,便有心再提个上来升了一等大丫鬟。可四下一看,却并没有合适的人选。后头这事也不知道怎的正巧便叫汪仁知道了,翌日便指派了个叫小七的过来,顶了往前图兰的职。

    这时节,要寻一个会武又忠心耿耿的婢女,委实不容易。

    小七跟小五、小六,皆出自一个地方,拳脚武功自然不在话下,加上自幼去了势,顶图兰的差,也妥当。谢姝宁便不曾推拒,道过谢将人给留了下来。

    小七跟小五几个却都不大相像,也不知是不是汪仁有意为之。小七生得清秀,说话也细声细气的,若换了女装。叫不知道的人见了保管将他认作姑娘。因而他跟在谢姝宁身后才一进门,如意的视线就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身上。

    论理,谢姝宁的身份,哪里能使唤内侍,虽则小七并非出自内廷,而是东厂的人,但其性质区别并不大。她用了便是僭越了。

    不过他们胆大妄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何况小七是被汪仁送来的,谢姝宁深知。若自己推了,祸害的必定是小七。

    为了这点事,害无辜的人丢掉一条命,谢姝宁着实不敢多想。

    她收下了小七。用的也十分顺手。甚至比起图兰,还要更加堪用。

    近三月的天,风中已有了微甜的花香。

    绯色的桃花正是初绽之时,夹杂着雪似的杏花,开了一重又一重,风一吹,便在枝头轻轻颤抖起来。风中缱绻摇曳的柳条绿意正浓,尖端的那点嫩黄。早已消失不见。

    薄白的天光也已渐渐有了明媚之色,透过稀疏树梢落在人的肩头上。暖意融融,叫人发困。厚重的冬服换了夹袄,春衫也快翻出来能穿了。

    但燕娴此时,仍穿得厚厚的,不敢有一丝松懈。

    她身子不好,不得受凉,因而即便天入了夏,也不敢穿得太过单薄,唯恐感染风寒。如今还只是早春,日光渐暖,晨起傍晚迎面吹来的风却还带着寒意,穿着夹袄有时也忍不住叫人打个哆嗦。

    燕娴这辈子只怕还没穿过几身轻薄凉快的夏裳。

    她穿着身家常衣服,倚在床上翻着书,看见谢姝宁进来,原本憋闷的心情顿时畅快了许多,丢开了书笑着同谢姝宁告图兰的状。图兰跟吉祥成亲后,时不时会帮着谢姝宁送些东西进来交给燕娴,有时也会说上些话,只就连燕娴这般好性子的人都忍不住说同图兰这丫头说话,能把人给说的哭笑不得。

    二人早已相熟,见面后很是亲亲热热地说了一会话。

    因怕燕娴着凉,所以房门一直紧紧关着,只将窗子留了细溜儿一道缝,用以通风。

    燕娴靠在枕上笑着,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怎地不见鹿大夫?”

    谢姝宁每次来看她,多半都是带着鹿孔一道来的,这回应当也不会例外才是。但谢姝宁进门半响,燕娴却始终不曾见到鹿孔,不由疑惑。

    “这回带了好些药材来,旁人哪里认得,只得让他自己下去归置,等安置妥当了,再来为你诊脉。”谢姝宁笑着解释。

    燕娴不疑有他,亦笑了起来,道:“回回都少不得要辛苦鹿大夫。”

    谢姝宁同她打趣:“那便让你哥哥多付些诊金给鹿大夫。”

    “好!”燕娴抿着嘴笑,笑了会突然怅然道,“听说父亲的墓,叫贼人给盗了……”

    不同于燕淮跟燕景的淡薄父子情,燕娴对亡父一直心怀敬爱,知晓这事后,很是伤心。

    “说来古怪,究竟是哪里来的盗墓贼,竟敢夜闯燕家陵园,做出如此胆大包天之事。”燕娴眼中闪过一丝犹疑,“又不是山野田间之墓,只怕不是寻常人所为。”

    听着她说话,谢姝宁不由得眸光微闪。

    她一直都知道,燕娴身上有与众不同之处,兴许是因为她自幼的生活环境太过纯粹,反倒是叫她遇事之时想法总是一针见血,尤为敏锐。

    谢姝宁暗叹,老天爷总是不待见过于聪慧之人。

    她没有附和燕娴的话,只笑着劝慰了几句。

    燕景的墓被盗,不是小事,很快便惊动了上头,燕淮身为燕景的嫡长子,爵位的继承人,自然只能立即出发前往西山的燕家陵园一探究竟。

    燕娴唉声叹气地道:“墓中的东西想必都已一扫而空了,我给父亲亲手刻的那枚印章虽不是值钱之物,只怕也难以幸免于难。”

    贼不走空,雁过拔毛,能带走的东西,一定都会一并抢走。

    谢姝宁忙转移了话题,问起她的身子情况来,平素都吃些什么,夜里睡的可安稳,事无巨细,一点点问过去。

    与此同时,出了宁安堂的如意忧心着西山的情况,暗骂哪个不长眼的连燕家的坟也敢扒,一面往前头去。才走没一会,眼前忽然迎面来了个人。他放慢脚步停下一看,来的可不正是自己的外祖母周嬷嬷,赶忙迎了上去,道:“姥姥,出了何事?”

    轻易无事,周嬷嬷并不离小万氏的身,便是要寻他,多半也只寻个小丫头出来找他。

    如意搀着她往一旁去,让她坐在抄手回廊下。

    周嬷嬷喘了两声,伸手按着太阳穴,道:“今儿也不怎地,我这头疼得厉害,当不得差了。”

    “疼?”她前几日才磕过,脑袋上肿了老大一个包,这会一喊疼,如意便急了,“我这就使人请大夫去!”

    周嬷嬷拉着他的胳膊,摇头道:“不用了不用了,我都这把老骨头了,又不是正经主子,三天两天请大夫叫人看笑话。”

    如意见她神色恹恹的,说话间也有气无力,心中一动,遂道:“对!我差点给忘了,今儿个正巧鹿大夫在府里,请他给您瞧上一瞧,却比外头的大夫强上百倍!”

    “鹿大夫?”周嬷嬷霍地抬起头来,“哪位鹿大夫?府上谁病了?国公爷不是出门了吗?”

    如意道:“来给小姐望诊的。”

    周嬷嬷的闺女,如意的娘,那是燕淮的乳母,关系一重重论过去,谁也不拿周嬷嬷当个外人。燕娴那边虽然从来也没叫周嬷嬷见过面,但府里有位小姐住着,周嬷嬷还是知道的。因而如意也不瞒她,只是谢姝宁跟燕淮的事八字还没一撇,指不定还是他家主子单相思,便不好乱说,他就隐去了谢姝宁的部分,只将鹿孔的事说了一番。

    “怎地突然便上门了?”周嬷嬷闻言,面色猛地白了两分。

    如意担心地看着她额上冒出来的冷汗,“可是疼得很?我还是这就去请鹿大夫来看看吧。”

    远水解不了近渴,如今鹿孔就在府里,可不比去外头请大夫方便得多。如意想着便要去寻他,却叫周嬷嬷给死死抓住了手腕,“姥姥身上乏力,这风一吹倒是犯困了,你先送姥姥回去歇着,兴许睡一觉便好了。”

    如意皱了皱眉,依着她的话扶着她往外去。

    另一边,成国公府角落里的宁安堂,静悄悄的,只有几片单薄的落叶飘飘荡荡地从枝头掉了下来,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

    有双脚,轻轻踩过落叶,飞快地往正房去。

    红色的桐油沿着墙根,流水似地泄了一地,弯弯曲曲地将正房给包围起来。

    须臾站定,有人躲在角落里,从怀中掏出了火折子,打开来,轻轻一吹,明亮的火星忽闪着发了光。

    只一瞬,那火光就要落入桐油之中,燃起一片烈焰海洋。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只手钳住了那只握着火折子的贼手,狠狠一个用力,火折子脱手而去,已是叫人轻而易举地夺走了。

    作小厮打扮的小七将火折子一灭,随后细声细语,慢条斯理地冲眼前身着燕家婢女服饰的女子道:“动作太慢,可只有挨打的份。”

    话音落,两人已缠斗在了一块。

    小七可不讲究不打女人的男子气概,招招狠辣。

    屋子里燕娴靠在谢姝宁肩头听她说着趣事,蓦地蹙了蹙眉,问道:“外头什么动静?”

    “是小七在练拳呢。”谢姝宁微笑。

    燕娴屏息听着,听不明白,便不去理会,又问她:“对了,你上回不是使人来告诉我说,过几日再来看我,怎地今日突然来了?”

    谢姝宁合上手中书卷,正视着她,笑说:“你哥哥央我来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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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个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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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遇到点事,事出突然,计划全打乱了,眼下人还在外头,晚上怕是回不来,所以只能跟大家告个假,明天会一道把今天的更新补上。另,明天回来可能也是下午了,亲们白天不用等,晚上来刷新就好。。(未完待续。。)

第361章 揭露

    燕娴闻言,面上不禁露出几丝惊讶之色。

    她本以为谢姝宁是一时兴起,这才突然来的,只因心中疑惑故而才有此一问,谁知听到的回答竟这般出人意料。她迟疑着,轻声问道:“哥哥他,今日原该在府中等着的吗?”

    既特地请了人来,自己却不在府里候着,似乎有些不大像话。偏生这回因为西山的墓地出了事,他不得不带人前去,恐怕已是放了人鸽子。燕娴在心中暗自为兄长叹息着,眼睛则一眨也不眨地望着谢姝宁。

    谁知谢姝宁却摇了摇头,依旧笑吟吟地道:“不是,我是来看你的,他在不在都一样。”

    燕娴听着,愈发的疑惑起来,奇怪地问:“我这左右无事,哥哥为何特地央了你来看我?”

    若说她这会发了病,只能去请鹿大夫来,那还说得过去,可她近些日子身体并无大碍,精神也尚可,他为何突然去请了人?燕娴百思不得其解,困惑地蹙了蹙眉。

    谢姝宁却只但笑不语,将手中的书在一旁稳稳搁下,而后方才看着她道:“等他回来,你问他便知了。”

    二人说话间,窗外庭院里,小七已一个反手将对方的胳膊扭在了身后,“咔擦”一声脆响,婢女模样的女子痛苦地喊了一声,被小七一把伸手捂住了嘴,呼痛声便闷闷地被堵在了喉咙里,成了一阵阵的呜咽。

    燕娴耳朵尖,听见了些。紧锁着眉头探头要往窗外看去。可窗户只打开了寥寥一道缝,她行动不便,从现下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瞧见一角渐渐浓重起来的翠色庭院一角,根本看不到别的。她一面打量着,一面问谢姝宁:“阿蛮,你刚才可听见了?”

    “听见什么?”谢姝宁低头翻着另一卷话本子,漫不经心地反问道。

    燕娴探头看了半响,依旧一无所获,只得将视线收了回来。扭头来看她,略带几分担忧地问:“似乎……有人在尖叫?”

    谢姝宁抬起头来,眉眼弯弯。笑道:“好端端的,怎会有人尖叫,怕是你听差了。”说着,她忽然将手中的书往床沿上一叩。“呀。没准是外头跑进来的猫呢。”

    正值春日,猫都躁动得慌。

    燕娴听明白了,不由面上发臊。

    “我倒也想在宁安堂里养只猫呢。”她靠在那,不再去管外头的动静,轻声呢喃着。

    谢姝宁在旁说:“既想养,便养上一只吧,平素闲来无事,也好给你解解闷。”

    燕娴从不在外头露面。亦几乎从不出门走动,身边陪着她的只有个哑婆婆。的确闷得慌。

    “等哥哥回来,我便问问他的意思。”她微笑着。

    须臾,门外重回寂静。

    屋子里俩人讨论着那猫是不是跑远了,又是从何处溜进来的,抑或是若燕淮答应了让她养猫,又该养只什么模样的好。外头,小七则三两下掏出早就准备好了的绳子,将人给严严实实绑了起来,又一面用东西堵住了嘴,这才将人给拖到角落里看了起来。

    与此同时,正搀了周嬷嬷要送她回房歇息去的如意,走在半道上,隐隐察觉了不对劲。

    周嬷嬷面色发白,额上细汗密布,身子也开始颤巍巍的哆嗦起来,像正在大病之中。如意不敢再走,只让周嬷嬷先在边上坐下歇歇再说,周嬷嬷却直摇头,连声说不必。

    如意不答应,顿足道:“姥姥,我还是去宁安堂请鹿大夫过来给您瞧瞧吧!”

    “您坐在这歇着缓一缓,孙儿去去就回。”言毕,他拔脚就要往宁安堂的方向走去。

    周嬷嬷蓦地生出一把大力,一下抓住了他的胳膊,执拗地不让他去,口中道:“傻孩子,姥姥没事,真的!不必去请大夫来!”她涨红了脸,急切地说着,“你别去!”

    她的视线却牢牢地朝着宁安堂的方向望着,心中担忧渐盛。

    怎地都这会了,还是一点动静也无?

    不能让如意过去,这万一正巧撞上了,岂非要出大事。

    她忧心忡忡地想着,拉了如意就要往反方向走,一边絮叨着:“既是特地请来给小姐望诊的大夫,哪有给我这老婆子看病的道理……”

    如意知她性子固执,向来说一不二,见状便知自己是没法说服她了,也就只能叹着气扶着她继续往前走。

    “老夫人那可还安分?”

    将要走到地方时,周嬷嬷的面色好看了许多,额上的汗抹去后,也没有再出。如意见了微松一口气,问起小万氏的事来。

    周嬷嬷微微一怔,随后说道:“安分,日日诵经念佛,同往常没有区别。”

    如意闻言点了点头,道:“这就好,只是辛苦您了。不过眼瞧着主子出了孝,没准今年便能将婚事给办了,到那时府里有了主持中馈的主母,内宅里的人手也会大动一番,您也就能颐养天年,好好歇着了。”

    “是啊……”周嬷嬷讷讷应着。

    忽然,斜刺里冒出两个人来,直接便冲着如意而来,手上寒光闪烁。

    周嬷嬷大吃了一惊,大喊着:“这是怎么一回事?”

    如意亦唬了一跳,护着周嬷嬷连连退避。可他们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一个是年迈老妪,哪里跑得远。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拐角处猛地又出来两个人,同先前那持刀的二人缠斗在了一块。

    手起刀落,也不知是谁的血,“嗤啦” 一声,像喷泉似的喷溅出来,落在了如意嘴角。

    腥甜的血黏腻地挂在面上,处在震惊之中的如意骤然惊醒,回过神来,拖着周嬷嬷就往后跑。

    周嬷嬷愣愣的,扭着头在看打斗中的人,似分不清谁是敌谁是友。

    如意见她不走,急得要疯,只当她是被吓着了,遂高声喊她:“姥姥,快跑!”

    “如意!”周嬷嬷脚下却似被定住了一般,她紧紧地抓着如意的手臂,慌张地道,“不该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呀!”

    明明一开始便说好了,等到事了,便让她跟如意脱了奴籍,离府而去,怎地如今却全乱了套了?

    如意到底不是愚笨之人,闻言心中大悸,将周嬷嬷扶到角落处,急急问道:“姥姥你可是知道眼下是怎么一回事?”

    周嬷嬷心神不宁地喊着:“如意,你别怪姥姥,姥姥都是为了你好……”

    “姥姥!”如意从她话中听出了不妙的意味,不由拔高了音量。然而此刻哪里是吵架的时候,刀光剑影、腥风血雨,此处不是久留之地!他咬了咬牙,“不论是何事,先行离开这里再议。”

    周嬷嬷大口喘着气,总算稍微镇定了一些,跟着如意就要走。谁知没等她走出多远,那两个后冒头的人就追了上来。如意大骇,厉声喝问:“你们是谁?”

    “大管事。”

    对面的人提着剑,语气却恭敬。

    如意愣在了原地。

    站在他身后的周嬷嬷闻言,立时双腿发软,一下瘫在了地上。

    大势已去……

    虽则这群人都穿着燕家护卫的衣裳,可只一听到他们称如意为“大管事”,周嬷嬷便知,事情已经败露了。更何况,这俩人身上穿的衣裳,是近卫才能穿的青衣,是她根本拿不到的衣裳……

    “扑通”一声,她摔在了地上,额上豆大的汗珠落雨似地哗哗直流。

    如意惊觉,忙俯身要去扶她。

    对面二人收了剑,毕恭毕敬地躬身行礼,道:“主上有令,要我等送周嬷嬷回去。”

    如意经此一遭,本就心神未定,乍然听到这话,顿时跳了起来,道:“主子何时下的命令,我为何不知?”

    “主上是不想让您为难。”

    如意张了张嘴,蓦地想起方才周嬷嬷说的那几句古里古怪的话来,只觉眼皮一跳,大脑一片空白,良久,他喃喃道:“主子是怕提前说了,我不会相信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蹲下身去,轻声问周嬷嬷:“您到底做了什么?”

    周嬷嬷老泪纵横:“如意,姥姥是没有法子。”

    她怕,怕极了,若叫如意知道了他娘的事,他还会不会认她这个外祖母?还会不会像如今这般信她护她?她没有儿子,也没有孙子孙女,活到黄土埋到脖子,也只得这么一个外孙子,她实在是怕得厉害。

    “姥姥什么都没做,只是换了几个丫鬟而已……”周嬷嬷摇头,“姥姥都是为了你好。”

    如意霍地把自己的手从她掌中抽了出来,痛心疾首地道:“您老糊涂了!”

    虽则眼下还是一头雾水,可他再傻,也知事情不对头,且这不对头还是因了自家外祖母而起。

    他突然想起宁安堂来,拔腿就跑。

    方才走出两步,便见谢姝宁带着她的大丫鬟青翡,小厮小七拖着个人,朝这边而来。

    他有些傻了眼,怔怔喊她:“八小姐……这是……”

    风在吹,嫩芽在枝头摇曳生长。

    逆光而来的少女,眸子亮如星子,目光悠远。

    她眺望着成国公府的重重院落,徐徐说道:“你家主子不得空,故请我来帮忙管几日家。”(未完待续。。)

    ps:  这章补昨天……

第362章 请君入瓮

    周嬷嬷行事,足够小心谨慎,可恰恰正是这份小心,让她显得有些不自如,叫人心生疑窦。阖府上下皆知,周嬷嬷的地位不同于普通仆妇,她的女儿是燕淮的乳娘,更是因燕淮而亡,她的外孙如意是燕淮的左臂右膀之一,是成国公府的管事。因而她在府中行动自由,四处可去,甚至于还拿捏着小万氏的吃穿用度。

    内宅里,她是一把手。

    若她出了纰漏,那成国公府外宅即便始终固若金汤,铁桶似的牢不可破,也是无用的。从外破不易,由内至外,却是十分容易。可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一群大老爷们,哪里能事无巨细,连内院也打理得妥妥当当。

    自古以来,男主外女主内,分工明确,可见妇人天生就比男人更擅于处理这些内宅事务。

    燕家缺个能主持中馈的主母,故而将权交予了周嬷嬷。

    不但如意信任她,燕淮也向来都是信任她的。直到万几道夫妇带着那两大箱的衣料亲自来了一趟燕家,去见过小万氏之后,燕淮方才慎重了起来。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拦着万几道夫妇,不叫他们见小万氏的面,所以打从一开始得知了消息,他便没有想过“避”字。

    他由得万几道夫妇上门,由得他们去见小万氏。

    然后,他打发了如意去问过周嬷嬷,一点点仔仔细细地问了她当时万夫人同小万氏相处的情况,说的话。做的事。周嬷嬷也仔细地说了,没有一丁点遗漏。

    如意信以为真,燕淮却就此起了疑心。

    周嬷嬷年纪大了。记性渐渐变得没那么好,前些日子连月例银子发过一回的事都差点忘了,又多发了一回。这样的一个老妪,如何能将万夫人跟小万氏说的话,做的事,眉眼模样何时哭何时笑,都记得一清二楚。事无巨细?

    休说周嬷嬷不行,即便换了如意候在当场,只怕也无法记得这般清楚详细。

    于是。过得半日,燕淮装作无意,私下里问起周嬷嬷,那日万夫人送了哪些料子来。可有合适的。挑两匹出来让她自己做了衣裳穿。

    她是极得脸的婆子,得这样的赏并不少见,因而也没有受宠若惊,只感恩戴德地谢过了,但说起料子来,却是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燕淮又问起万夫人说的那些话,周嬷嬷面露茫然,过得片刻才将话给接上了。

    谎话本就是真真假假搀在一块说的。这会重新提起,连周嬷嬷自己都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更何况。她的记性,委实变得差了。

    燕淮转身便派了个人,仔细跟着周嬷嬷。

    这事瞒着如意,若是他多心了,那就不必告知如意,免得叫他心中不好受。若是真的……自然要确认到最后一步,才好叫他知道。

    一开始,事情并无异常,又过几日,周嬷嬷才露出了马脚。她出了一趟门,回来时神色便有了些异样。她的确是去采买的,但半道上遇上了不想遇到的人。

    那日在小万氏房中,万夫人千叮咛万嘱咐,劝着小万氏跟燕霖不要再继续较真,暂且先离开了京都,往后的事往后再议。小万氏便当着万夫人的面,同燕霖小声说了好一番的话,最后燕霖点了头,母子二人镇定地告诉万夫人,遵从万几道的意思行事。

    然而谁也不知,小万氏同燕霖说的,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在佛前日日诵经叩首多年,一颗心却丝毫没有被洗净的痕迹,她日益偏执,只是更加隐忍。

    见到了儿子,她心里那些日积月累的怨愤,就此喷薄而出,似决堤洪水,汹涌澎拜。

    母子二人假意答应下来,暗地里却鼓捣起了阴谋。

    周嬷嬷本就如墙头之草,随风摇摆,因为自私怕死,故而当年能舍女儿去死,而今又因怕如意知晓此事憎恶自己,愿以一切来瞒,哪怕做不忠不义之人,陷燕家于危境。

    她暗暗地想过,燕淮也好,燕霖也罢,都是燕家的主子,不论哪一个成了,都同她没有干系。她要做的,只是在内宅中替换两个婢女,准备几套衣裳,悄悄开个门罢了。到时候,小万氏能不能被人救走,燕家的主子是谁,她都不管……

    只要瞒住了如意,她就能一如既往地心安理得。

    周嬷嬷打定的好主意,却忘了,蝎子蜇人可不分好歹,小万氏根本没打算叫她跟如意活下去!

    小万氏母子,编织了一个又一个的谎言,骗了诸人。

    燕霖答应万几道要离开京都,却要求带着母亲一道走,若不然,他绝不离开。万几道思量后,允了他的话。于是,众人便开始着手往燕家救人。可燕霖自有其打算,他要杀了燕娴!

    燕淮少年得志,又得皇帝青眼,叫燕霖想起来便心如刀绞,嫉恨得紧。

    如若能杀了燕娴,必定叫燕淮痛苦。

    这样的念头一在脑海里冒出,就开始盘旋不去,燕霖甚至不同小万氏商议,便打定了主意。

    一把火烧了……一了百了……

    倒是周嬷嬷,透露了宁安堂所在后,心中惴惴不安,故而趁着事情未成,匆匆四处寻起了如意,好在叫她给寻见了。然而突然多出了个鹿大夫,叫她知道,事情出差池了。

    她没有想到,府里不止多个鹿大夫,原来还有别的人在。

    她瘫坐在地上,懊悔不已。

    被燕淮搬来照看燕娴,不叫燕娴知道这件事的救兵,泰然自若地站在廊下,领子上绣着的长枝绿鄂梅花,更显得她肤白赛雪,朱唇玉面。

    若非燕景的墓直接被人给盗了,燕淮决计是不会离开的。谢姝宁也不会答应来这一趟。

    连亲戚都不是两家人,这事到底是燕家的家务事,她插手。本是僭越。但燕淮这回是不走也得走,燕娴身边无人,又是心思重的人,谢姝宁哪里放心让她一人呆着,明知自己不必到场,也不会出大事,但她还是来了。

    饶是她。也不曾想到他们竟然会从燕景的墓上下手。也不知是燕霖出的主意,还是万几道……又或是小万氏……

    不论是哪个,都是极歹毒的心思。

    她瞥了一眼周嬷嬷。道:“送周嬷嬷下去歇着吧。”

    至于如何处置,就不是她的事了。

    周嬷嬷喊了两声如意,叫人给带了下去。

    如意木立在原地,半响眼中才有了些神采。他问谢姝宁:“可是二爷回来了?”

    漠北兰羌出事。燕霖失去踪迹,生死不明一事,他也是知道的。府里安生了这么久,这会却突然出了这样的大事,只怕同燕霖脱不了干系。他委顿地看着谢姝宁,“姥姥她,究竟是为何?”

    谢姝宁一面让小七将那假的婢女也给带了下去,一面同如意道:“只怕你问她。她自己也说不明白。有时候,人的心思复杂得叫自己也看不透。她选择站在另一边。自然有她的道理。”

    如意垮着脸,似要哭,强忍着。

    谢姝宁便也不再言语。

    ——燕霖回来了。

    偌大的京都,他能依靠的人,只有万几道。

    连她都知道的事,燕淮怎会不知。吉祥的伤不是白受的,京都上下,能有能力那么快便清了场的人,真要算,其实并不多。

    所以燕淮去见了万老夫人,亲自去了一趟久未去过的万家。

    他从前没有想过要置燕霖于死地,今时也不会改变决定。然而他等着,注意着,他们却将主意打到了燕娴的身上。

    那样一个孱弱而无力的可怜姑娘,生下来便知自己命不久矣,吃不了想吃的,去不了想去的地方,却心心念念着众人的好。父亲沉默寡言,面容冷峻,但只要偶尔来看她,便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母亲生下她便去世了,可不论她是何模样,生不如死,也是她心中最好的母亲,只因她给了自己性命;继母跟同父异母的二哥,在她心中,也有可取之处。

    没有人非善即恶,人总是多面的。

    她只是,更愿意往好的看。

    这样一个人,竟有人要活活烧死她。

    谢姝宁遥遥朝小万氏所在的方向望去,眼神冷凝。

    时至今日,她终于明白了,为何前世燕淮一开始已留了小万氏跟燕霖的性命,过得几年却改了主意。

    兜兜转转,许多事似乎变得不一样了,但却总忍不住回到最初命定的那个位置。好比她复生后,母亲活了下来,可最后还是差点命丧惠州。燕淮这一世变了许多,许多事都已提前,最后燕霖还是活着回到了京都,还是差点杀了燕娴。

    因果轮回,难道真的避不开?

    谢姝宁想起前世的燕淮,心中一凉。

    难道前一世,燕娴并没能活下来?

    她没有参与,甚至不知燕娴的存在,并不知情,她只知道,燕淮的阴鸷狠辣真正开始叫人诟病叫人闻风丧胆,皆始于这一年。

    此刻身处西山陵园的燕淮,正在同京兆尹李大人说着话。

    燕景的墓被盗,可不是小事,在场诸人的神色都很凝重。

    燕淮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在想,自家大舅舅这般不知进退,只怕也是时候告老还家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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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3章 谁对不起谁

    陵园遭了贼,燕景的墓被人给挖了老大一个坑,绝不是什么小事。京兆尹亲自到场不提,就连肃方帝也被惊动了。幸而此事不宜闹大,故而京都之中流言不密,没有闹开去。但肃方帝仍立即便发了话,要下头的人务必早日破案。

    李大人急白了头,遍寻西山,却没有得到半点线索。再这么苦苦查下去,也依旧无法破案。

    他一时心惊不已,生怕一个不如意就叫自己掉了脑袋。眼下肃方帝脾气大,说一不二听不得任何辩白之言,他就算在肃方帝跟前说破了嘴皮,肃方帝也不会听进耳中。高高坐在皇位上的那人,只会冷眼看着跪在下首的他,告诉他,不论有没有线索,案情如何凝滞不前,只要破不了案便拿脑袋来抵。

    李大人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燕景的墓不仅仅被挖开了个盗洞,四周更是一片狼藉,因夜间下了一场疾雨,处处泥泞,那些原本有可能被找到的脚印、痕迹,都被雨水给冲刷掉了,就仿佛连老天爷都在帮着贼人。

    自然,燕淮并不这般看。

    天气如何,夜间是否有雨,都可以从天象上推断出来。只怕,这一回也正是有人在得知夜里会有一阵雨后,才决心动的手。狐狸懂得用长尾扫去身后脚印,狡猾似狐的人,更有数不胜数的法子能掩盖踪迹。

    李大人一行在西山的陵园里兜了一圈,一无所获后。只得先行回城。

    这时,已是第二日的清晨。

    暖春渐至,碧空如洗。日头明晃晃地悬在当空。

    一行人在入城后便暂且分了手,李大人面色凝重地看着燕淮,郑重其事地告诉他,要他放心,此案必破。

    燕淮听了,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策马往南城去。他们既敢在墓上打主意。自然就有信心不会留下叫人追踪的痕迹。偏生又赶上了那场雨,更是将一切都洗刷地干干净净,没有丝毫痕迹。要想从这上头做文章。寻线索,几乎没有任何可能。

    策马回成国公府的路上,燕淮勒着牛皮制的缰绳,望着不远处若隐若现的皇城。微微皱紧了眉头。

    ——斩草到底还是需除根。

    他勒着缰绳的手下意识收紧。勒得身下骏马高高仰起头来,嘶鸣了一声。

    吉祥跟在他身侧,见状不禁扬声喊了他一声,“主子!”

    燕淮这才回过神来,眯了眯眼睛,放松了手中缰绳,回头看他们一眼,道:“我没事。”

    从他们启程去西山开始。他便连眼也不曾阖过,如何会没事?但诸人皆知眼下不是劝说的时候。听他说无事,便也都不作声,只默默跟在他身后往国公府去。

    铁蹄叩地声响渐渐远去,过了拐角,便能见到燕家的正门。

    早早有人候在门口,寸步不离地等着他们回来。众人下了马,四散而去,只吉祥跟图兰还跟着燕淮往里头走。

    方才迈过门槛,守在门口等着的护卫便恭声回禀道:“主子,府里一切如常。”

    燕淮颔首,忽然问道:“谢八小姐昨日何时离开的?”

    “申正时分,才离的府。”护卫回道。

    “如意在哪里?”燕淮一面走一面低声问道。

    ……

    迎着金灿灿的明媚春光,众人沿着抄手游廊走得飞快。

    图兰跟吉祥落后一步,她轻轻扯了扯吉祥的衣袖,疑惑地问道:“小姐来过?主子一直在外头,又是怎么知道小姐来过的?”

    吉祥微微摇了摇头,道:“眼下还不得而知。”

    这件事因里头掺上了周嬷嬷,便等同于掺上了如意,燕淮只是心存怀疑,故而请了谢姝宁前来一事,除了他们二人自己知晓外,旁人皆是事后方知。图兰跟吉祥一直跟着他,知道的就更是晚上一步。

    少顷,燕淮问完了话,将护卫打发了下去,直接往宁安堂去。

    他衣裳未换,风尘仆仆,加上一夜未眠,此刻眼下青影微现,模样不似寻常。因而他才进宁安堂,便叫燕娴发觉了不对。她坐在轮椅上,让伺候她的哑婆婆急急推了自己出门,问道:“可是西山那边的事,很难办?”

    燕淮笑了笑,摇头道:“没有,你不要担心。”

    燕娴闻言,抿了抿嘴,盯着他眼下的青影道:“哥哥也不必挂心我,我在府里好的很,你昨日不还特地请了阿蛮来陪我说话吗?瞧你的样子就是一夜未睡,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

    她敏锐地从这两天发生的事、见过的人中发觉了不对,但他们瞒着她,必然有瞒着她的道理。她的病是天生的,但多思多虑,对她的身子也没有任何好处,所以他们既不提,她也就不再追问。

    她劝了燕淮回去休息,又关切地问了吉祥的手伤,知悉已无大碍后转头又笑着对图兰道,“鹿大夫留了几帖药,说是服了对经络生长有大裨益,让我转交给你。”

    “鹿大夫也来了?”图兰脱口问了一句,随后跟着燕娴往屋子里去,从哑婆手里接了药回来。

    燕淮便让他们夫妻二人先回去,他自己多留了片刻。

    府里昨日发生了什么事,燕娴隐有察觉,知道的却并不清楚。

    燕淮想了想,仍将燕霖归来的事瞒下了。

    离开宁安堂后,他并没有回去休息,而去见了如意。如意过了一夜,恢复了些精神,眼下见他回来了,反倒长舒一口气。周嬷嬷的事,拖着总不像样子,能早日解决当然要越早解决越好。

    燕淮倚窗而立,将周嬷嬷瞒着如意的事告诉了他。

    他娘的死,周嬷嬷的避。而今为了瞒住他,又不惜为小万氏使唤的事,全都告诉了他。

    如意听得失了神。踉跄着后退两步跌坐在了椅子上,半响说不出话来。

    “怪不得昨日谢八小姐对我说了那样一番话……”他呢喃着,俯下头去,说不清自己心中是难过还是失望又是震惊,抑或是羞愧。

    他沉默了许久,平复下心情后,亲自去见了周嬷嬷。

    门洞开着。他任由明亮的日光穿透稀疏的树梢,斜斜照进屋子里。

    周嬷嬷仍念叨着那句“我都是为了你好”,拉住了如意的胳膊。

    如意默不作声地听着。听着她反反复复说着这样的话,却绝口不提自己的错,不由一阵心寒。他将胳膊抽了出来,摇着头轻声道:“姥姥。你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你自己好……”

    周嬷嬷话音一顿,旋即连连否认:“不,不是这样……”

    “罢了,您歇着吧。”如意站起身来,转身出了门。

    只她到底生了他娘一场,是他血脉相连的亲人,如意无法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到底还是留下了她的命。周嬷嬷只拎了只小包袱。被如意亲自送到了平郊的乡下,便算他尽了孝。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半年后,周嬷嬷去世,如意打发了两个人去为她处理后事,自己却始终连柱香也没去上过。

    有时候,在你下错了决定的那一瞬,代价便已在候着了。

    周嬷嬷还算是个幸运的,剩下的那群人,却远不及她走运。

    小万氏没能等到人将自己救出去,反倒将自己彻底困死在了燕家。燕淮去见她时,她正瞪着眼睛扒着窗户往外开,披头散发,喊着燕霖的名字。活像个疯婆子。

    只差一点点,只差那么一丁点,她就可以逃出去,却在最后关头叫人给拦住了去路。

    她何其狡诈,为了以防不测,事情败露,甚至已换上了府上婆子的衣裳准备趁乱溜出这座院子。然而即便如此,她我此刻仍在这屋子里困着。

    一见到燕淮,她便忍不住尖声笑问:“怎么?来看看我死了不曾?”

    燕淮却看也没看她一眼,只道:“母亲多想了,我只是特地来知会你一声,这一次,我可不会再手软了。”

    小万氏脸皮一僵,声音喑哑地道:“你要杀了他……你凭什么?”

    “就凭你们想要娴姐儿的命。”燕淮淡然一笑,“以命换命,我觉得甚是公平,母亲以为呢?”

    小万氏尖叫:“公平?你娘不知廉耻,同燕景这混账东西婚前有染,珠胎暗结,难道就是你口中的公平?”

    就算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她仍记得少年时的燕景穿着青衫懒洋洋歪坐在树上,俯身朝她伸出手,笑着唤她乳名时的模样。青梅竹马的人,是她们。燕景要娶的人是她,她要嫁的人从来也只有燕景。

    她知道自己不如长姐貌美娇俏,不如长姐嘴甜讨喜,可一切都没有关系,她还有燕景。

    然而连燕景,却也成了长姐的囊中物。

    这世道,何来的公平?

    小万氏又哭又笑,口中声声凄厉:“你娘庆隆八年的三月成的亲,时年十月便生下了你!”

    燕淮敛目,他只七个月便落了地,是以生母才会在后头缠绵病榻,只因他是早产,生时意外连连,这是阖府上下都知道的事。

    他无意再听小万氏往生母头上泼污水,转身便要走。

    小万氏却忽然收了声,不哭也不笑,只平静地道:“你落地时,已足月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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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原本准备的更六千字,但是写完之后,怎么都觉得写的不对,删删改改也还是不满意,实在是不忍心发上来,只能勉强先整理出一章,抱歉亲们……这段剧情我线埋很久了,到了揭露的时候,总觉得有心无力又紧张,惭愧,今天先这样吧,争取明天把燕家的事给说清楚了。

第364章 姊妹(4K)

    小万氏面上因为愤恨而显得狰狞的神情已隐去不见,她木着一张脸,伸手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自己鬓边散乱的发丝,将那缕掺了一丝银白的头发别到耳后,声音变得愈发平静无波。她望着燕淮的背影,回忆着年轻时的燕景,忽然将嘴角微微一勾,道:“产婆唬了一跳,还没等把你放入襁褓,已先下跪求饶了。”

    “求饶自然无用。她若当场镇定下来,装作若无其事地说了恭喜的话,安置妥当后收了赏钱悄悄而去,也就罢了,可她没忍住,吓糊涂了。”小万氏往后退了两步,自去椅上坐下,“她死了。”

    “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否则封口费给的再多也是没有用处的。”

    她说着不禁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里头些白森森的牙,像是兽类的齿,犹自带着血腥气。

    燕淮定住脚步,慢慢地转过身来,道:“鬼话连篇。”

    小万氏霍然站起身来,指了他的脸道:“三月成的亲,怎么可能十月便瓜熟蒂落?你娘不要脸!”

    她只要一想起昔年眼睁睁看着大万氏穿了自己的嫁衣,由兄长背着出门上了花轿,朝着她心心念念的人而去,便觉心痛如绞,经年难消。母亲发的话,连父亲都给瞒住了,任由生米煮成熟饭,换下了她的亲事。

    他们这样的人家,焉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姐妹易亲,说出去岂非惹人笑话?可她年幼。长姐比她年长,论理的确该是长姐在她前头出阁,故而当燕、万两家结了两姓之好后。众人也只当这事原就是该如此的。

    燕景同万几道走的近,人尽皆知。万几道有两个嫡亲的妹子,燕景属意哪个,似乎都并不奇怪。没有人知道,这里头根本没有长姐的事。小万氏想了许多许多年,仍为长姐的手段折服。她分明口口声声说只拿燕景当兄长看待,可背地里。却硬生生从她手里将燕景给夺走了。

    小万氏恨毒了她,恨到甚至不愿意亲自问一问她,究竟是何时同燕景有染的。

    她怕听了那话。脏了自己的耳朵。

    她更怪母亲,怪母亲竟在那节骨眼上抛弃了她。同是万家的女儿,她也不是小妇生的庶女,母亲何以如此偏心?

    甚至于。到了后来。连对待两个外孙子的态度上也那般不同。从头至尾,母亲都只会偏袒长姐跟长姐生的孩子。她也知稚子无辜,这件事再怎么怪也怪不到燕淮身上,然而日复一日,这孩子的存在都在提醒她,被人背叛的滋味。

    “你娘死了的时候,我差点笑出声来,委实太开心。开心到不能自已。”小万氏深吸了一口气,“这都是她的报应!”

    燕淮眼中透着森冷的寒意。他嗤笑了声,转身即走。

    小万氏在他身后大呼:“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恨你?如今知道了,是不是也觉得没脸听下去?”

    燕淮的手已搭在了门上,他冷笑:“如果这便是真相,你怎会等到这时才说出来。”

    “是,我没有证据,毫无证据,可你娘的的确确对不起我,她死了也还是欠我的!”小万氏闻言略微一怔,而后跟着连道了两声好,旋即也冷笑着说道,“你不是一直怀疑你爹不是病死的吗?他的确不是,他只是偶感风寒而已,是我在他药里下了毒,一点一点,毒素慢慢侵蚀着他,到最后他已连动也难动。”

    说起燕景,她面上划过几丝痛苦之色,“我不怪他,你娘那样的姑娘,谁不喜欢,有谁见了不会心动。可他至死都不肯承认,他一早便同你娘有了苟且。七个月落地,却是个足月的孩子,他当我是傻子不成?”说到最后一句,小万氏猛地拔高了音量,喊得声音都变了调子。

    燕淮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他不信。

    日光透过窗棂,在窗下洒下一片碎金之色。

    他看了两眼,低声说了一句“若果真如此,母亲大可以去九泉之下亲口问一问我娘”,旋即推门而出。

    小万氏猛地扑了上去,却只撞上了紧闭的门扉,她扒拉着门,指甲在上头划出一道道痕迹,发出刺耳的“嗤啦”声。她想要喊住他,却莫名觉得语塞。

    证据……她没有证据……

    年少时,她自诩名门闺秀,矜持有度,即便同燕景两情相悦,亦从来不敢做出半分出格之事,私下里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便足够叫她心惊肉跳上许久。可长姐不同,全家上下都宠着她,惯着她,将她惯得没了规矩。平素里想出门便领着人出门去,想上哪儿游玩便上哪儿游玩。

    因而长姐何时悄悄见了燕景,二人如何避过众人眼线,有了首尾,她皆不知。

    燕景不认,长姐始终自若,甚至于在嫁入燕家后再见她时,也是一派泰然之色。

    她忍无可忍,背着人痛哭失声,攥着长姐的衣袖质问她为何这般对待自己。可长姐唬了一跳,磕磕绊绊地道,根本不知燕景同她的事。

    她当场傻了眼,即便是关系淡薄的姐妹,可到底也是日日见面的亲姐妹,她同燕景的事,连兄长都略有察觉,长姐她如何会一点不知?她当然不信,现在不信,当年更是不信。

    长姐手足无措,花容失色,当着她的面哭了起来,问她为何不告诉母亲。

    她咬着唇,哭成泪人,她如何没说,母亲如何不知。这世上,天真烂漫不知人间几何的人,从来都只有她的长姐一人。可这天真,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假?

    她当时差点便信了,甚至认下了这事。

    可怀胎未及十月,长姐便已生下了足月的儿子。

    那一刻。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几乎都要崩塌了。

    于是,在长姐去世后。她力排众议,嫁入燕家做了继室。母亲震怒,坚决不允,她便跪地不起,只反复问着母亲当年对她不起,而今难道还要如此待她?

    昔年尚且年轻的万老夫人,当着次女的面泣不成声。到底允了这门不该答应的婚事。

    小万氏披散着发,松开了手,在门后瘫坐下去。问自己,是否后悔?

    她听着檐下栖着的飞鸟振翅而去的清脆声响,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不悔……

    至始至终,都是他们待她不住。

    她咬着牙哭了起来。

    这是她嫁入燕家的第十五个年头。春风徐徐。骄阳似火。她却仿佛身处炼狱深处,在顷刻间老了十岁,华发早生,神情颓丧。

    ……

    半个月后,肃方帝的书案上多了几份折子。

    一本本,皆是状告定国公万几道的。

    西越朝以武为尊,定国公府亦是以军功立足,每一任定国公都是实打实从军营中历练出来的。万几道在为官之道上并不通透。可却因为这些特殊的缘由,显得并不重要。他身上的那些功勋。足以叫他不必忌惮那些碎嘴的文官。

    庆隆帝在位时,尤是如此。

    庆隆帝性子绵软,对下头的臣子多敬重有加,并无架子。多年来,自然也有同万几道有嫌隙的人费力弹劾他,但庆隆帝对这些帮自己镇守过边疆的臣子尤为看重,始终圣眷不减。

    然而肃方帝当政后,事情有了些微变故。

    他一来已动了心思收拾梁家的兵权,当然也不会放过万家的。

    恰逢此时,御史弹劾万几道当年征战滇南时,杀良冒功,恣意克剥军粮,纵兵掳掠,甚至于同滇南土司之女有染,藏有一私生子。

    一字一句说的有鼻子有眼,竟叫人不得不信。

    当年万几道攻打滇南,可是同梁思齐一道的!

    肃方帝看着折子就发笑,指不定这回能连带着将梁思齐也一道给拉下马,立马便下旨让人彻查此事。然而梁家刚一得到风声,便拼命将自己给撇清了去,甚至不惜踩了万几道一脚。

    识时务者为俊杰,都是聪明人,不会为了义气二字搭上自己去。

    肃方帝还有二手准备,也怕一下子端掉了两家,叫人议论,便也就暂且不去理会梁家,只盯着万几道问罪。

    那滇南土司之女跟私生子,也被大理寺少卿亲自审讯收押。

    万几道头上的罪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叠加。

    清虚道士日夜赶工为肃方帝炼制丹药,将他喂得精神抖擞,要亲自提审万几道。

    消息还未发布,燕淮已先知道了。清虚让人悄悄递出来的消息,比旁的渠道快上许多。燕淮看了字条,烧了。纸烟弥漫之际,吉祥来寻他,道:“万老夫人,亲自来了。”

    燕淮垂眸,“说我不在。”

    吉祥应声退下,须臾换了如意来,原是谢姝宁来了。

    他仍有些恹恹的,知悉谢姝宁已去了宁安堂,便也过去了。

    一入内,便听谢姝宁在同燕娴说起半月后南下延陵的事。他一怔,旋即脱口问道:“回延陵?”

    正在树下说话的二人一齐朝他望了过来,谢姝宁微笑,颔首道是,“去岁冬上便有的打算,不曾想拖了许久,今日是特地来告别的。娴姐儿的病,鹿大夫仍在想法子,今后每隔半年,我会谴鹿大夫赴京一趟,每个月,亦会派人送了特制的药来。”

    燕淮愣愣地站在几步之遥外,道:“多谢。”

    谢姝宁发觉他有些不对劲,不由蹙了蹙眉。

    燕娴自然也看出来了,她推说自己有些渴了要回房吃茶,让人推了自己进屋,只留他们二人在外头。

    风轻轻吹着,二人相对无言。

    良久,燕淮道:“可是准备定居延陵?”

    谢姝宁笑着点头:“延陵本是故居。”

    燕淮看着她,心如擂鼓,张了张嘴,满心的挽留跟心迹就要脱口而出,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吉祥远远地唤了他一声。他叹口气,示意吉祥说话。吉祥便说,万老夫人不愿离开。

    燕淮沉着脸。

    万几道已被收押。他身在锦衣卫,行事颇为方便,轻而易举找到了燕霖带回府来。

    他在等,等万几道落马再收拾燕霖不迟。

    他也知道,外祖母一定会来求情。

    然而这样的戏码,一次有效,再用他只会觉得心冷如死灰。

    谢姝宁在旁隐约听见,蓦地想起前世燕淮站在傀儡小皇帝身后,玩弄权术,冰冷无情的模样,不禁心跳如鼓,再三斟酌后,忍不住轻声道:“是为了定国公的事?”

    “只怕还有燕霖母子的事。”燕淮苦笑。

    谢姝宁转头,遥遥望了一眼窗,果然瞧见燕娴倚在窗边正关注着外头的动静,不由叹息道:“只怕老夫人见不到你,不会走。”

    燕淮袖手而立,身姿闲适,眉宇之间却没有怡然之色,他微微一颔首:“外祖母的性子执拗,不管谁劝,她都不会听的。”他动手的对象只有万几道,死死拿捏着分寸,万家会没落,根基却不会动摇,他那几个堂兄的性命亦无忧,但从此以后,万、燕两家,此生不再往来。他也无意再见外祖母。

    但他深知外祖母的性子,于是略一沉思后,他让吉祥去请了人进来。

    谢姝宁莫名松了一口气,想起一事,道:“燕大人若得空,我娘想请你吃顿饭。”顿了顿,她补充了句,“印公那也下了帖子,只是还不知得不得空。”

    不过汪仁他,应当不会缺席。

    他们一家人即将离开京都,请恩人吃顿饭,也是该的。席间还有表哥跟兄长作陪,于情于理也都是妥当的。

    她正好在,便索性亲自同燕淮提了。

    燕淮听完,立即应了下来,随后他暂离了宁安堂去见万老夫人,谢姝宁则进房陪着燕娴说话。燕娴心不在焉地翻着书,同她嘀咕:“我心里突然好慌。”没有任何理由,突然之间便觉心慌不已。谢姝宁唬了一跳,忙要叫鹿孔来看,却叫燕娴阻了。她摇摇头道:“只是心慌罢了,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谢姝宁怔了怔,竟也叫她给说的心乱起来。

    燕家门外,却已乱成了一团。吉祥得了燕淮的吩咐才要来请人,万老夫人却忽然间晕了过去,顿时不省人事。

    乱糟糟的,燕淮接到消息,立即让人去宁安堂请了鹿孔。

    将人在厢房安置妥当后,鹿孔也匆匆赶了来。

    仔细看过后,鹿孔走进耳房,摇着头对燕淮道:“老夫人的情况不大好。”(未完待续。。)

    ps:  快疯了,收网不论怎么写都觉得别扭,泪目……大概是越急越写得不满意~o(>_<)o ~眼下暂且把小万氏角度看到的事写了,删减了一半只剩四千字,索性就不分章了……抱歉亲们,这几天写的快疯魔了,柿子跟馒头的亲事也就马上的事了,另预计下个月完本,结尾状态不佳,作者有点焦躁,还请大家见谅……

第365章 秘辛

    万老夫人的身子早几年便已经大不如从前,成日里补药流水似地往嘴里送,这才好了许多。她看着尚算精神,内里却早就已经虚了。这些年来,心结横亘在她心间,像一堵坚实的墙,轻易连砸也砸不掉。重且厚地压在她心上,叫她每逢夜间便禁不住辗转难眠。

    这么多年来,心中郁结便是拖也快要将她给拖垮了。

    这回遇上了万几道被弹劾,她更是心乱如麻,当天闻听消息之际已是立即白了脸。过得两日知悉了燕霖的事,她愈发惶惶难安,傻了眼。

    一来二去,等到她好容易打起了精神赶往燕家想见燕淮时,却被吉祥一句“主子不在府中”就要给打发了,她焉会相信。转瞬间,急火攻心,她在马车里双手扶着车壁,蓦地摔了下去。

    摔倒的那一刹那,她的额重重磕在了地上,霎时红肿一片。

    万老夫人只觉两眼发黑,连张嘴唤人的力气也无。好在伺候她多年的婢女牢牢跟在她身侧,一见她晕了过去,当下将人扶了起来,扬声呼喊,使人去府中禀报。

    恰逢吉祥二次前来,这才匆匆忙忙将人给送到了厢房里。

    鹿孔把过脉,又看了万老夫人舌苔的颜色,暗沉发白,再翻开眼皮瞧了瞧,眼白浑浊不清。

    万老夫人浑身病态,已难以掩盖。

    他说完情况不佳后,紧接着同燕淮道:“怕是时日无多。”

    燕淮心头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震得他发懵。又觉疼得厉害。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叫他不敢相信。他定定看着鹿孔,追问道:“没有法子了吗?”

    “没有。”鹿孔摇头。叹了口气。

    医者父母心,他鲜少会指了哪个病患说出时日无多这样的话来,但他若是说了,便证明他真的无措了。

    燕淮不是第一日认识鹿孔,自然明白他的话有多少分量。

    他怔怔地抿紧了嘴,僵立在了原地。

    明明上一回他前去万家见外祖母时,她瞧着虽然面有隐约倦色。但脸色红润,并不像病入膏肓之人。

    良久,他低声问鹿孔:“约莫还有几时?”

    鹿孔思量着。正色回答道:“仔细用着药,没准还能捱到今年冬上。”

    言下之意,只能靠药物续命。然而续命之法却也是熬不长久的,至多也就是今年的事了。

    燕淮听明白了。郑重地点了点头。送了鹿孔出去开药,自己则坐在耳房里,沉默了许久。万老夫人也一直昏睡着,没有苏醒的迹象。眼下这时候,不宜挪动她,燕家便派了人前去万家,告知此事。

    万几道的夫人正在府中心急如焚地候着万老夫人回来,结果等了大半日。传来的却是这么个消息,她大惊失色。慌慌张张亲自往燕家来。这种时候,即便他们心中都清楚地知道,万几道被弹劾一事同燕淮脱不了干系,却也不能不来往。

    万夫人赶到了燕家,一言不发入府见了万老夫人,见她昏睡不醒,心中愈发焦灼,两头着火,却连一头也扑不灭,令人手足无措,寝食难安。因万老夫人此刻无法回府,只能暂且留在燕家,万夫人却不便留下。

    她也不敢、不愿留下。

    侍疾一事再重要,也重要不过她为万几道奔走,已知燕淮这里是行不通了,她便咬咬牙不再留意,转而想起了别的法子。何况还有个老夫人留在这,若她醒来,燕淮愿意见她,总也能说上几句话,可不比她这个本就不亲近的舅母管用?

    万夫人如是想着,佯作镇定地离开了燕家。

    多事之秋,也不会有人在意她这个儿媳妇做的够不够格,她自己也无心在意。她匆匆出了门,怀揣着对万几道的担忧,在暮色四合中回了定国公府。

    她走后约莫一个时辰,万老夫人才徐徐睁开了眼睛。

    檐下的灯都已点燃,夜色已至,四处幽静。

    燕淮一直呆在耳房中候着,他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按压在雕花的椅臂上,骨节上泛出青白来。

    稀薄的月色渐渐自窗棂缝隙间透了进来,将没有点灯的屋子里照得亮堂了些,也衬得少年高瘦的身形带着淡淡的萧索落寞。他一动不动地维持着那个姿势,直到如意在外头叩响了门,推门进来回禀,“主子,老夫人醒了。”

    他方才朝着门边望了过去,眼中闪过一丝阴郁之色,扶着椅臂站起身来。

    鹿孔背着药箱从如意身后探出个脑袋,道:“老夫人吃了药,药力也过去了,这会精神好了许多,说话不成问题。”

    白日里,谢姝宁得知万老夫人忽然晕过去的事,很是心惊了一番,她暗自算着,惶惶然发觉万老夫人前世少说还有两年可活,可如今照鹿孔的话来看,最只剩下半年左右。

    兴许是因为燕淮对万家发难的时间提前了,连带着万老夫人的病情加重,性命也不由缩减。

    她索性先将鹿孔留了下来。

    万老夫人病倒的事,不宜张扬,若离了鹿孔,自然还得从外头去请大夫来,倒不如用自己人来得保险。

    这会,万老夫人醒来,鹿孔便仔细叮咛了燕淮几句,这才先行退下,去小憩了一会。

    燕淮孤身去见万老夫人。屋子里药味浓郁,带着微微的苦涩气息。万老夫人躺在床上,虚弱地闭着眼睛,然而当软靴踩过地面发出的轻微声响传入她耳中时,她立即便睁开了眼,焦急地想要从床上坐起身来。边上伺候着的大丫鬟赶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往她身后垫了只软枕。

    万老夫人大口喘息着,轻轻摆摆手。道:“你先退下。”

    大丫鬟微怔,没动,轻声道:“老夫人。夫人临行前,特地叮嘱了奴婢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您。”

    “下去!”万老夫人霍地扭头看她,皱着眉头喝了一声。

    “是。”大丫鬟唬了一跳,这才低着头快步退了出去。

    万老夫人呵斥了一声,则只觉嗓子眼里发痒,难受得很,背过身重重咳嗽了几声方才觉得舒服了些许。

    桌上的灯散发着温暖的光。万老夫人的面容在灯光下柔和了下来,她望着燕淮,自嘲道:“瞧。这人老了一身都是病。”

    燕淮靠近,俯身将她身后的软枕调了调位置,淡然道:“不是大病,吃了药好好将养些日子也就好了。”

    祖孙二人。只这般瞧着。倒相处得十分怡然,同寻常人家的祖孙似乎并没有区别。然而他们到底,不是一般人。万老夫人又咳嗽了两声,忽地伸手抓住了燕淮的手腕,摇头道:“姥姥的身子,姥姥自己清楚。”

    燕淮一愣。

    小时候,祖孙二人较之常人更显亲厚,他倒总姥姥前姥姥后地唤万老夫人。只后来,却再不曾这样称呼过。

    他努力泰然地道:“会好的。”

    万老夫人失笑。轻轻拍着他的手背,良久才松。

    燕淮就在床沿边的椅子上落座,点漆似的眼睛盯着脚下的地砖看。

    他生来同父母感情淡薄,因而时常不知该如何同人交好,故而但凡有人待他好过,他便记得牢牢的不愿意遗忘。外祖母待幼年时的他,如珠如宝,委实是含在口中都怕化了,他哪里能忘。

    静默了片刻,他道:“娴姐儿想见见您。”

    “娴姐儿?”万老夫人微怔,旋即反应过来,“啊……是如儿的女儿。”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带着病容的面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她说:“同你娘生得可像?”

    燕淮摇头:“不像。”

    万老夫人面露可惜之色,随后凝视着他的眉眼,长叹一声:“你的眼睛倒生得同你娘很像。”

    寂静的夜里,这一声长叹绕梁不去。

    “姥姥,一切都回不去了。”燕淮抬起头来。

    万老夫人又叹一声,面上浮起一个凄苦的笑容,似已在心中演练过千百遍,终于道:“是我错了……这些都是我的罪孽……”她不提万几道,却只伸手来拉住燕淮的手,道,“他们都没有错,错的是姥姥,你要怪便来怪姥姥吧!”

    窗外一阵风过,吹动树叶,飒飒而响。

    万老夫人紧紧抓着他的手,急声道:“我跟你娘已错了一回,你万不可再错了!”

    燕淮原本只当她是在为他们开脱,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然而听到这一句,他顿时心如轮转,一刹那翻过了好几个念头,浑身僵硬地问道:“难道那些事都是真的?”

    万老夫人蓦地噤了声,面露迟疑,嘴角翕动,却不发一言。

    燕淮心下微凉,踉跄着站起身来,“庆隆八年三月进的门,十月便生下了足月的我,可是真的?”

    “是真的。”万老夫人嘴角笑意愈涩。

    燕淮苦笑,“所以这桩亲事原该是姨母的,也是真的?”

    万老夫人忆起昔年往事,如鲠在喉,重重点头。

    “您何必……”燕淮闻言,只觉大脑一片空白。

    万老夫人却忽然正色起来,一字一句地道:“我若不这般做,你娘就只能死,你也只能跟着一块死。”迟疑良久,她终于还是说道,“你身上流着的,并非燕家血脉……”

    轰隆——

    似一阵晴天霹雳,燕淮被震得往后连退两步,左手猛地伸向腰间,死死握住生母留下的那块玉佩,深深硌入掌心,生疼。

    万老夫人剧烈地咳嗽起来,剩余的那半句话,因而支离破碎。

    “你娘是、是个胆大包天的糊涂鬼啊……”(未完待续。。)

    ps:  感谢亲们的粉红跟打赏~~卡过这一段,明天争取多更点~ps:男主亲爹,其实已经出场过了……

第366章 花样作死

    她犹记得,那是个春日渐老,初夏将至的日子。

    风已很暖,带着和煦的气息从半开着的窗子吹进来,将一室都熏得暖洋洋的。日光恍若碎金,将窗上蒙着的烟霞红蝉翼纱照得一片绯色,深深浅浅,十分夺目。

    彼时她还不是老夫人,仍只是个保养得宜的中年妇人,有着一双如花似玉的女儿,一个封了世子的儿子,日子富裕无忧,逍遥得紧。她先得了儿子,后过了好些年,才又得了大女儿。长女生下来便不爱哭,稍一逗弄就咯咯发笑,惹得众人见了都不由跟着一块笑。兼之又生得粉雕玉琢,委实叫人疼爱。

    等到怀上次女时,她已早过了盼女儿的时候,倒想着儿子大了身旁没有兄弟扶持,满心想要再生个儿子,可谁知落了地一看,原是个闺女。虽则闺女也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不论如何都是她的孩子,焉有不疼爱的道理,但若说不失望,却一定是假的。

    次女出生后,她仍将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儿子跟大女儿身上。次女多半是由乳娘带着的,又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半大的孩子便像个老古板似的,问一句答一句,实在叫人喜欢不起来。

    习惯了大女儿时不时地撒娇之后,再同沉静的次女相处,她便总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孩子也是敏感的,也因而愈发不大喜欢亲近她。

    过了这么多年再回首去看往事,万老夫人才总算是看明白了。这一切归根究底,还是她的错。若不是她偏心眼,又将长女宠怀了、惯坏了。后头的那些事,只怕也就都不会发生了。

    那一日,她正歪在临窗的美人榻上午睡,婢女在边上轻轻摇着扇子,很是惬意。

    忽然,门前新换上的湖蓝织暗花竹叶的帘子叫人给撩了起来。

    须臾,脚步声渐近。有人在她身侧轻声唤道,“夫人,出事了。”

    她正睡得朦胧。忽闻出事,蓦地惊醒,睁开眼坐了起来,望着来人蹙眉道:“出了什么事?”问完这话。她才认出来。来人是长女房中的管事妈妈周二家的,素来很得她的器重,堪称心腹,这才愿意打发了她去长女那伺候。

    周二家的却垂着眼不敢立即接话。

    她便看得分明,心中微讶,旋即摆了摆手将屋子里的其余人都给打发了出去,只留周二家的一人说话。

    等到人尽数散去,门口的帘子静静垂下后。周二家的才“扑通”一声跪下,道:“大小姐的月信。迟了一月。”

    长女的衣食住行,房中大小事务皆由周二家的看顾着,她的月信何时来何时去,周二家的最是清楚不过。小姑娘家家,时有不准也是可能的,但长女自来了癸水至今,最多也就是晚上个三两日,何曾迟过一月。

    她慌张地斥道:“怎地这会才来报,可请大夫来瞧过了?”

    女子月信准不准,可是大事。

    然而周二家的听到她问起大夫,竟是连连摇头,跪在地上久久不起,压低了声音劝说:“夫人,不可请大夫!”

    万老夫人年轻时脾气不小,闻言不由发怒。

    迟了一月,指不定是病了,这婆子竟劝她不要请大夫,心中是存了何种心思?

    她当即发了火,起身就要趿了鞋子出门,却叫周二家的拦了。周二家的额上汗水遍布,一句话在嘴里反复咀嚼了多遍,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夫人,小姐晨起便犯恶心,已数次了。”

    “放肆!”都是过来人,这样的话一听便知意思,万老夫人顿时气得手都开始哆嗦。

    周二家的更是早就吓得面无人色,身为小姐房里的管事妈妈,却出了这番纰漏,她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但这事瞒不得,若真如她所想,她再这般瞒下去,只怕到时,主子活剐了她的心都有。

    但万老夫人当场便起了这样的心思,她指了周二家的怒喝:“你也是老人儿了,莫不是吃醉了酒,竟敢当着我的面说出这样的诨话来!”

    周二家的欲哭无泪,连连磕头谢罪,口中道:“奴婢不敢说假话……”

    万老夫人闻言更是怒上心头,抬脚便踹了过去,随后扭头就往长女那去。

    她至今都记得,自己在踏入长女房门的那一刻,站在帘子外听到里头长女娇声同丫鬟阿蔷时说的话。

    少女黄莺般婉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说,“嘴里淡得没有味道,这酸梅子倒不错,往后让她们多渍些。”

    她心头一慌,打起帘子闯了进去,一眼便瞧见长女抱着个青花小罐正往里头取酸梅吃。一颗又一颗,像是不知酸。她想起周二家的话,失声喊道:“如儿!”

    长女吃着梅子转过身来,笑吟吟唤她,“娘亲,您怎么来了?”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视线越过长女的肩头落在窗外庭院里盛放的一树栀子花上,雪白雪白,一如她此刻的面色。

    良久,她屏退了众人,只留了长女同周二家的,让人关上了门窗。

    长女彼时年方不过二八,正是花一样的时候,俏生生往那一立,便叫人心生欢喜。她那时,却连笑也笑不出。

    她端坐在太师椅上,头一回当着长女的面,肃容沉声对周二家的道:“把事情当着小姐的面说一遍!”

    周二家的看她一眼,不敢违逆,低下头去将事情说了。

    万老夫人颔首,将人给赶了出去看门,旋即望向长女,问道:“你可听明白了?”

    长女手中的青花小罐“哐当”摔在了地上。

    万老夫人也不知自己是心痛还是生气,强忍着让人去将自己身边的那位老嬷嬷请来给她号脉。

    老嬷嬷为其诊过脉。立即便变了脸。

    她一看便知,大事不妙。

    周二家的也吓糊涂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俩人都是万老夫人的心腹。可她这会却是一个也不敢留了。出了这样的事,除了她自己外,她谁也不敢相信。这事若叫夫君知晓,等着长女的,只有死路一条……

    孩子能惯着宠着,但底线始终不可逾越。

    没过几日,她便接连除掉了这二人。用银子封口,永远不如用“死”来封。都是跟了她多年的人,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也只能这么办。唯有长女,叫她心痛不已。

    长女天性烂漫,似长不大的孩子,正同次女性子相反。

    因独宠长女。所以她想着多留长女一两年也无妨。便不拘泥于长幼之说,先将次女的婚事给筹备起来。成国公燕家,的确是门好亲事,燕家的儿郎也几乎是她看着长大的,很好。因而次女先嫁,倒也无妨。

    然而这才打算将长女留一留,祸事便先出了。

    她惯着长女,这孩子又是个好动的。故而平素也并不将她拘在家中,想出门只要同她说上一声便可。

    结果——

    私相授受、珠胎暗结。生生成了一场大祸。

    她十几年来第一次同长女发了火,恨不得打死这孽障才痛快,可哪里又下得了手。又因为拖不得,狗急跳墙,叫她将主意打到了次女身上,夺了燕家的这门亲事。他们这样的人家,只要亲事成了,燕景咬着牙也得认下……

    十七年过去了,她也成了个将死的老妪。

    烛光摇曳间,她看着当初因为长女宁死也要留下的孩子,力竭般说道:“是我的错,不曾将你娘教好。万家的大小姐,却喜欢上了江湖草莽……”

    一曲长生殿,几盏桃花酿,一响贪欢。

    她太惯着长女,以至于长女身边的丫鬟婆子面对长女时,永远小心翼翼,只知服侍,不知劝解阻拦。真到了时候,一个也看不住人。所有人都想着,小姐素来爱玩爱闹,只是趁着看戏,偷偷孤身溜出去喝酒,只要平安归来便是,若叫夫人知道了,他们都没有好果子吃。于是一个两个,都瞒下了这事。

    寂寂深夜里,燕淮后背上冷汗涔涔。

    他低着头,任由冷汗浸透衣衫,声音透着浓重的无力:“是谁……那人是谁?”

    万老夫人咳出一口血来,自用帕子抹去,摇头道:“只知姓赵,单名一个靖字。我私下派人找过,没有任何线索。”

    既自称是江湖草莽,游侠一般的人,又岂会轻易久留。

    她苦笑,“你娘看多了话本子,只当这天下满是传奇,哪顾后果。”

    “后果……”燕淮手一松,掌心紧紧握着的玉佩便沿着湖蓝直缀的下摆落在了地上。

    仰面朝上的玉散发着温润的光泽,角落里,阴刻着一个靖字。

    他长至十七岁,方才知道,原来他爹不叫燕景,而是赵靖。甚至于,这个名字这个人,是真是假,他都无从考究。

    柝声响过了二更,他踉跄着夺门而出。

    “淮儿!”

    他充耳未闻,一气跑得远远的,徘徊于长廊之下,浑身冰冷,似被浸在严冬的湖水中,刺骨生寒。

    痛苦像个茧,紧紧地将他缠绕起来,叫他喘不上气。

    风声忽然大作,吹得衣袖猎猎作响。

    他死死咬着牙,蓦地,重重一拳打在了墙上。

    一记又一记,手背上一片血肉模糊。

    他红着眼,却没有泪。

    震惊、愤怒、羞耻、绝望,还有深入骨髓的无力。

    他为之坚持了那么久的一切,都在瞬间碎为齑粉。夜风掀起他的衣摆,冷得叫人直打颤。

    他忽然冷静了下来。

    这重重院落,都同他没有分毫干系。

    这里,也从不是他的家。(未完待续。。)

    ps:  谢谢亲们的打赏跟粉红票~爱你们o(n_n)o~~亲爹身份应该已经很明显了,顶锅盖,虐一虐淮淮,马上就让他抱得女主归!!

第367章 告别

    微黄的灯在檐下随风轻晃,像一个渐渐醒来的梦。

    他始知,自己这一生,不过只是个天大的谎言,是一场叫他羞愧耻辱的梦。大梦初醒,他望着浓稠如汁的夜色,缓缓将手垂下,默然无声地沿着长廊一步步走远。

    这世上,叫人唏嘘的事那么多,英雄末路、美人迟暮……一桩桩一件件不胜枚举。然而从来没有哪一件,能像他身上背负的这一件般叫人浑身钝痛,似三九寒冬里被人生生灌下了两碗冷水,连带着骨头都冻僵,再也等不到消融的那一日。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着,步履蹒跚,仿佛醉酒之人。

    夜幕下的成国公府,恢复了宁静,只有几只不知上哪儿来的蝈蝈,在草丛间发出轻微的鸣叫声。万老夫人喊不住他,心头一阵焦躁,吐了两口血染红了帕子,只觉眼前发黑未及起身,已晕倒在了枕上。

    府中一片慌乱,如意遍寻不见燕淮。

    直到翌日清晨,薄雾弥漫,日头将出未出之时,他才在宁安堂外的一角找到了浑身酒气的燕淮。燕淮鲜少吃酒,却是个千杯不醉的,如意从未见过他喝醉过。但这一次,他的的确确大醉了一场。

    如意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近,唤了声“主子”,伏在冰冷石桌上的少年便徐徐睁开了眼。

    许是因为酩酊大醉了一回,又或是因为枕了一夜的石桌,他的脸色新雪似的白。没有一丝血色。如意见了心惊,想着也不知昨日他都同万老夫人说了些什么,怎地还跑到这喝了一夜的酒。只踟蹰着不知该怎么办。

    怔仲间,一身酒气的少年已撑着桌子站直了身子,眼神明澈如泉,看着如意笑了起来,“愣着做什么,把酒坛子收拾了吧。”

    言毕,他收了手。越过如意大步而去。

    如意愣愣地回不过神来,等他走出好远才仓皇转头去看,却见燕淮已身姿挺拔地走远。长长叹了口气。如意走近石桌,将上头散乱的酒坛子一只只磊了起来。

    等到他收拾妥当,前去上房寻燕淮时,燕淮已沐浴更衣。穿戴妥当了。

    他不禁疑惑地问道:“您这会是准备上哪儿去?”

    燕淮低头翻着书案上的几封信。头也不抬地回答:“有件十分要紧的事不得不办。”酒意似乎还未消尽,说话间,他的声音带着种不常见的慵懒,但口中说的话,却似已在心中反复思量过无数回。他抬起头来,目光定定地看着如意,语气间隐隐带着两分萧冷的意味,说:“我至多三日便归。这三日,府里的事你仔细看着。外祖母那边的药。该用什么需要什么,你只管想法子去拿来供上。”

    如意微怔,颔首应是。

    半个时辰后,燕淮便孤身一人出了门。

    直至午后,如意见着了被燕娴打发来问万老夫人病情的图兰,方才知道燕淮出门竟未曾带上吉祥。

    主子的心思,他们是一个也猜不透,只得一面哄着燕娴,一面忧心忡忡地等着燕淮回来。好在说三日便归,他果真就在第三日的傍晚时分归来了。这三天,鹿孔一直留在燕家,为万老夫人延医诊治。待到燕淮回来,万老夫人的病情也已稳定下来,只根不得治愈,终究还是寿数将尽。

    万老夫人服了药睡下后,燕淮去看了她一面,只留了约莫一刻钟,他便出了门扭头而去。

    无人知晓这三日他去了哪里,又都做了什么。吉祥如意各自悄悄问了两句,都叫他给敷衍过去了。

    很快暮色四合,到了掌灯时分。

    府里各处都开始摆饭,燕淮去了宁安堂。燕娴几日不曾见他,唯恐他跟上回一样去以身犯险了,虽口中不言但早就提心吊胆不知如何是好了。这会见着了人,她才长舒了一口气,打量着他的面色,道:“哥哥这是几日不曾睡过安生觉了?”

    今次的面色比之上回她见时,还要差上几分。

    她说完,忙邀燕淮入座,又让哑婆去沏茶,说:“上回阿蛮来时,特地给我带的药茶,听说是鹿嫂子亲自研制的,平日里拿来当寻常茶水喝即可,却有大裨益,补气养身。”

    燕淮就笑着顺着她的意思坐下,接了茶杯,低头喝了一口:“倒尝不出药味。”

    燕娴闻言笑意满满,略带几分得意地道:“这是自然,阿蛮念着我吃厌了药呢,哪里舍得让我连吃茶也都是一嘴的药味。”

    她跟谢姝宁很合得来,二人极亲近,燕娴说起她时便也没有顾忌,该打趣打趣,又何况当着兄长的面。兄长的心思,她也是早就知道了的。略微一顿,她踌躇着道:“哥哥,阿蛮同她娘跟哥哥,没几日便要南下了……”

    “是啊……”燕淮将手中茶杯搁下,笑了笑,眼中并无波动。

    燕娴不由奇怪起来,嗔他道:“哥哥你可真是,虽说眼下事多,可这也是桩要紧事啊,你怎么就不知上心?”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等她真走了,你就没戏可唱了!”

    从此一南一北,哪里还能成事。

    她是委实盼着他们俩人的事能成,将来也好趁着她去见爹娘前给她生个大胖侄子,叫她能走的了无遗憾。

    可听着她的话,坐在椅子上的燕淮面上却并没有变化,只垂眸不语。

    燕娴推他一把,“难不成你又瞧上别家的姑娘了?”

    “咦,你不出门也知这事?”燕淮喟叹,“消息倒比我还灵通。”

    燕娴听了前半句正吃惊着要追问,又听得后半句,提着的心一松,忍不住骂他:“哪有你这般做兄长的,无端端吓唬我!”

    燕淮摇摇头,旋即唇角勾起一抹淡笑:“过两日,我有趟远差要办,只怕要费上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

    “哥哥仔细照顾自个儿。”燕娴点头,心中仍是忧虑。

    燕淮又端起了那杯茶,一饮而尽后摩挲着细腻的杯身,笑着应了声,而后忽然提议道:“眼见着入夏了,泗水河里的夏荷也都快开了,我在泗水河畔买了间宅子,地方不大,但胜在清雅,周边景致也好,你要不要过去住上些日子?权当避暑了。”

    泗水河离京都不过半日路程,小心些,以她的身子也无碍,燕娴便不禁心动了几分。

    “你若想去,我便趁着办差前亲自送你过去,等我了了差事,再直接去那见你如何?”燕淮道。

    燕娴愈发心动,忍不住微微一颔首,应了好。

    燕淮就笑着吩咐下去,让哑婆帮她收拾行李,过两日趁着天日还不是太热,便动身过去。

    一转眼,已是月上梢头。

    燕娴叫他说得跑了题,等到燕淮出了宁安堂,方才慢半拍地想起,自己先前明明是在同他说谢姝宁的事,不禁暗恼,跟哑婆没奈何地道:“他倒从容,这都快急死我了……”

    宁安堂外,下弦月弯弯一轮似半块残玦,悬在清冷的夜空上。

    燕淮沐浴在清辉中,站在燕娴屋子外,凝视着窗棂上倒映着的那一抹佝偻老迈身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他没有回房,反而悄悄出了成国公府。

    夜深人静之际,他沿着长街疾行,一袭黑衣几乎同夜色融为一体。

    与此同时,才看着宋氏睡下的谢姝宁刚出了上房,往自己的屋子而去。小七不进内室,只青翡跟着她进门,帮她铺床。谢姝宁便自取了桌上的小银烛剪,将灯芯剪亮了些,道:“时候还早,拿本书来与我瞧吧。”

    因夜间贪嘴多吃了两块点心,她这会正难受着,倒是一点睡意也无。

    须臾,青翡递了卷书过来,她便歪在床头,翻了起来。

    好容易来了些睡意,双眼正朦胧着,她忽然听见青翡在耳畔唤道:“小姐,小七说,成国公来了。”

    “……”谢姝宁揉着惺忪的眼睛,只当自己听错了话,“这会?”

    青翡点头。

    她登时睡意全消,丢开了书卷起身。

    深夜到访,只怕是有大事。

    她方才推门而出,便瞧见了立在廊下的燕淮。青翡跟小七便退避到了一旁,只留他们说话。都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又恐是大事,故而谁也没多顾虑旁的。

    谢姝宁走近,低声问:“可是出了什么要紧事?”鹿孔还留在那,难不成是万老夫人她……

    檐下的灯未熄,月色也明亮,谢姝宁的脸庞逐渐在他的视野里变得清晰。

    燕淮忽然有些失神,胸腔里的那颗心“怦怦”乱跳。

    “没有。”良久,他摇了摇头,“只是突然想起,还未同你告别。”

    谢姝宁心中微松,道:“还有一顿践行饭呢。”

    昏黄的灯光下,少年昳丽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微笑,“只怕没有机会吃了。”谢姝宁一怔,立即又听得他道:“有趟要紧的差事要办,过两日便动身,只怕赶不及回来。”

    说罢,他侧目望了望天上那轮弯月,忽然笑着道:“委实没有法子,也只能作罢了……只等你将来成亲,再下帖子请我吃酒去吧。”

    他努力笑着,垂在身侧的手却情不自禁地微颤。(未完待续。。)

第368章 心迹

    万夫人愣了下,旋即跟了上去。

    这座小院不大不小,任小万氏一人住,绰绰有余。小万氏轻车熟路地往东次间去。

    东次间有炕床,因天日渐热,这会并没有烧着。小万氏兀自在炕沿坐下,又招呼万夫人坐,道:“大嫂还不曾回我,今日是缘何而来?”

    “只是来瞧瞧你。”万夫人总觉得她身上有种叫人无法言说的怪异,支吾着道,“天气暖和了些,运河里的冰也都消光了,漕船新到,送了批江宁的新鲜料子来,我想着你最是喜欢这些,便特地挑了些送来于你。”

    小万氏皱了皱眉,嘴角翕动着,似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没出声,万夫人也就跟着不曾说话。

    屋子里寂静无声,只余二人轻微的呼吸声在空气里飘散着。

    万夫人心神不宁地想着,怎地小万氏的日子过得同他们猜想的似乎并不大一样。瞧她衣着打扮,气色,都不算差,第一面见着她时,她更正在诵经念佛。万夫人何时见过这样的小万氏,只觉气氛古怪,叫她无端端有些心慌起来。

    静了片刻,她轻咳了两声,蓦地道:“来来,先来看看料子吧?”

    小万氏恹恹的,不过并不反对,道:“那就看看吧。”

    话音落,装着布匹的箱子就被运进了屋子里。周嬷嬷照常在边上看着,其余人皆在外头候着。

    万夫人悄悄看了周嬷嬷一眼。口中佯装无意地同小万氏道:“二姑奶奶,咱们姑嫂多时不见,嫂子有好些事忍不住要同你说呢。”小万氏未出阁之前。她们的感情其实并不亲密,反之,她跟故去的大万氏反倒是相处的更融洽些。一个不论说话做事都笑吟吟,嘴甜得你恨不得什么也不做就坐在那听她说话的人,跟另一个少年老成,寡言少语的人,众人更愿意同哪个交好。不言而喻。

    小万氏跟大万氏姊妹,是性子南辕北辙的两个人。

    不过人是会变的,若大万氏有机会活到今天。兴许也早就已经变成了另外一种性格。

    万夫人继续说着,这回视线却落在了正在搁下箱笼的小厮身上,“素素出阁的时候,还念叨着你。”

    “哦?”小万氏的眼神变了变。她朝着周嬷嬷看了过去。忽而冷笑了声,“他就这么放心大嫂带着东西进门?”

    他?

    万夫人在旁听着,不禁愣了下,转瞬明白过来,忙喊了声:“二姑奶奶!”

    成国公府如今是燕淮的地盘,正所谓隔墙有耳,说话怎能不小心些。

    然而小万氏似浑然不怕,只冷眼朝窗户的影影幢幢看去。口中喃喃说道:“他这是翅膀硬了……”

    万夫人手心沁出细薄的汗珠来,略显担忧地看向周嬷嬷。却听得小万氏在自己耳畔怪异地笑了下,道:“大嫂别怕,周嬷嬷的嘴跟当年一样的严呢。”

    万夫人仓皇扭头看她,只见小万氏面色如常,神态自若,不禁怔住,又去看周嬷嬷。

    周嬷嬷却似不敢看她,一把低下头去。

    心中一动,万夫人陡然间激动起来,蓦地上前站在了周嬷嬷跟前,压低了声音飞快地道:“不要让无关紧要的人进来!”

    言毕,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她立即将小万氏往远离窗子的角落里拽去。

    与此同时,抬了箱子进门的小厮一一退了出去。

    万夫人高声道:“你们两个先留下!”

    于是,进门的四个小厮,出门时就变作了两个。

    只留一个人下来难免引人注意,留两个正好能扰乱视线。

    但里头有周嬷嬷看着,又因万夫人扬声留人的声响,守在外头的几个婆子也就并没有在意。何况进二门之前,箱子里装了什么,也都是经由如意看过的。

    无人知道,有问题的不是那两大箱的布匹料子,而是抬箱子的人。

    周嬷嬷到了这会,哪里还猜不出问题,只是她迟疑了。

    一直以来,周嬷嬷都在摇摆不定。

    她是被派来看着小万氏,叫她不得胡作非为的,却也是伺候服侍小万氏的。她就像墙头上的那株草,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不论往哪边倒,都叫她心内惴惴不安。

    就好比此刻,她应当立即拔腿就走,飞奔而去将这事禀给燕淮,但她的两条老腿迈不动。

    可若她站在小万氏这边,此时又该出门去,寻了借口帮着她们望风,不叫事情败露,然而她又不愿如此。

    她只是僵持在原地,权当自己什么也不知。

    若外头的人起了疑心,要往里头来,她必不拦,但这事,她也不会主动透露出去。

    周嬷嬷老脸因为羞愧而发红,局促不安极了。

    万夫人见她不动,微有迟疑。

    小万氏却道:“周嬷嬷虽则老了,却还没有老糊涂,大嫂放心便是。”

    “二姑奶奶你……”万夫人眉头微蹙,吃惊地看着她,既如此,她为何不想法子将她在燕家的事托周嬷嬷带出去,让他们知晓?怔仲间,万夫人已经问出了口。

    小万氏听了却低声冷笑,自从那一回因她动手杀人见了燕淮一次后,她便再不曾见过燕淮,没有任何有用的消息,她寻万家又有何应?更何况,周嬷嬷不泄露她的事,却也从不泄露这院子之外的事让她知晓。再者她心中只记挂着自己那苦命的儿子,旁的事,一概同她没有干系。

    “这周嬷嬷当真可靠?”万夫人闻言,仍担心不已,蓦地朝小万氏靠了过去,耳语道,“我带了霖儿来。”

    说完,她又故意扬声道:“把那匹水青色的拿出来!”

    小万氏的眼睛霍然大睁,面色惊变,视线如利刃般朝周嬷嬷刺了过去。

    周嬷嬷悚然一惊,眉头紧皱。

    小万氏脚步极轻,走的却飞快,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她便靠近了周嬷嬷,双手按在周嬷嬷的肩头,喉间发出急促而古怪的嗬嗬声,尖利的指甲死死嵌在周嬷嬷的夹袄上,近乎呢喃般地道:“嬷嬷,如意他娘临死之前,我可是提前给你送了消息的,你说如意要是知道了,该怎么想?”

    周嬷嬷掌心微粗的手猛地钳在了小万氏的手腕上,她面上神色来回变幻,终于定格成了苦涩。

    当时燕家的局面一边倒,她贸然而来,除了跪地求情外又还能有什么作用?即便她磕破了同,跪断了腿,该死的终究还是要死,只不过再多搭上她一条命罢了。

    所以,她明知道女儿命不久矣……却始终未曾出面……

    说到底,不过是她贪生怕死。

    周嬷嬷的手慢慢地松开了,颓丧地往下一垂。

    究竟是小万氏走一步算三步,还是命中注定,这件事时至今日,却成了她的要害。外孙的性子她心知肚明,她如何敢将这事透露给他知道。

    小万氏往后退了一步,“嬷嬷可真是,若你当初赶来求情,兴许我还会留她一条命。这般看来,可不是嬷嬷你害死了她?”

    周嬷嬷被她说的面如土色。

    小万氏这才转身不再理会她,直奔万夫人而去,低低地急切问道:“在哪?人在哪里?”

    万夫人听不清楚她同周嬷嬷说的话,只瞧见她兽般的眼神,不由面色微讶,愣了一会方才回过神来,指了站在箱笼边上的小厮道:“就在这呢。”

    与此同时,燕霖照着万几道教过的手法,一记手刀砍在了另一名小厮后颈。即便是万家的人,也不能知道这事,等到临行之际,再叫醒他便是。

    “他?”小万氏眼睁睁看着他打晕了人,却犹豫了,“怎么会……霖儿今年十五了,怎么会……”

    眼前的人,分明像是个十二三的孩子,细弱伶仃,瞧着就叫人心酸。

    “很是吃了一顿苦头。”万夫人低声说了一句。

    小万氏眼眶骤红,又不敢发出太大声响叫外头察觉,只能轻手轻脚地朝他靠了过去,哽咽着问:“当真是霖儿?”

    “娘。”少年抬头,面上疤痕骇人。

    小万氏目眦欲裂,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

    燕霖却异常的镇定,他扶住了小万氏的胳膊,道:“娘,如今不是哭的时候。”

    小万氏抹去泪水,连连点头。

    几人便抓紧时间,窸窸窣窣地交谈起来。

    这几年的日子,被燕霖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地说了过去,却将他从万几道那听来的关于燕淮的事说得仔仔细细。

    每个字,都几乎是咬牙说出来的。

    小万氏略微平静下来,闻言再拿来同如今的燕霖对比一番,不由得恨毒了燕淮。

    燕淮过得风生水起,她的儿子,却生不如死。

    “他同温家的亲事为何毁了?”燕霖忽然问。

    小万氏哪里知道这事,她一怔,旋即低低冷笑,“没准是想同他那不见人影的妹妹做对鸳鸯,不想成亲呢!”

    她说的龌龊,万夫人听得皱眉,正要说她,却猛地察觉出不对来,忙道:“妹妹?!”

    小万氏扬眉,咬牙:“那孩子没死。”

    众人始知,燕家这一辈竟还有个女儿。

    燕霖忽道:“舅母,我要留下。”(未完待续。。)

第369章 疑心

    局势发展,出乎所有人意料。

    没有任何一个人猜到,万几道还有机会能活生生地从大理寺归来,照旧当他的定国公,照旧在万府里好吃好喝地养着。谢姝宁更是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既然燕淮已经下了手,又怎么会让万几道还有死灰复燃的机会?

    如若万几道还有本事能让自己脱罪,当日也就不至于会毫无法子地入狱了。

    万老夫人病重,留在燕家养病,轻易连房门也无力出。万夫人倒是在外头兢兢业业地走动,想要为丈夫寻到开脱的法子,至少也得将命给保住。然而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大难临头又有几个能愿意伸出援手,雪中送炭?

    万夫人即便跑断了腿,说干了嘴,始终也只能是徒劳无功。

    世态炎凉,总要到了日子艰难之际方才清晰可见。她来回周旋了多日,却根本毫无法子,日日只能以泪洗面。眼瞧着万几道就要栽了,结果却突然咸鱼翻身,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谢姝宁攥紧了那张字条,只觉事情颇为不对头。

    她扭头问图兰:“国公爷可曾提过何日归来?”

    图兰摇摇头,回道:“只说不日当归,约莫十天半个月,却没有说过具体日子。”

    这么说来,燕淮连燕娴那也没有透露过回来的日期,是连他自己也根本不清楚,还是他打从一开始便有意瞒着?谢姝宁一时猜不透他的心思,今时这一出是他棋盘上早就准备好要走的一步。还是不慎被人给暗地里吃掉了棋子?

    她忽然有些担忧起来,可担心着,又不禁暗自嗤了一声。笑自己多管闲事。

    她回身落座,同图兰道:“娴姐儿往泗水去了,你今日是不是也该过去了?”

    燕淮离开之前亲自领着吉祥一众人护送燕娴过去,只都是男子,行事不便。兼之泗水河边上地方虽然僻静,却不如成国公府来得牢不可破,因而燕娴身边只有一个哑婆照料。只怕不够。好在还有图兰在,正好能贴身照料燕娴一段日子。

    “是,奴婢过会便该动身了。”图兰吃尽最后一口豆沙包。点头应道。

    此地前去泗水,需半日光景,她眼下出发,正好能赶在傍晚夕阳西下之时到达。还能赶上晚饭。

    谢姝宁侧目往窗外看了几眼。只见天上碧蓝如洗,云层稀薄,但日头的位置已然同早些时候不同了。她在心中算了算时辰,便跟图兰说:“那就不多留你了,早些动身也好。娴姐儿平素不大见人,可其实却是个爱说爱闹的,你无事便多陪着她说说话。不过她身子不利索,你也仔细着分寸。”

    她细细叮咛着。图兰则一边听一边颔首应下。

    再过几日,谢姝宁一行就要南下。图兰很是不舍,临到要起身离开,忍不住抱着卓妈妈哭了起来,眼泪噼里啪啦地落下来。

    卓妈妈便劝她:“哭什么,等得了机会,你便南下来看望我们,左右路途远也不怕,你会骑马,能快上不少呢。”

    可话虽如此,但今次一别,将来何日能见,却是谁也不知道的事。

    图兰喏喏应着,从眼眶里滚落的泪水却越来越多。

    等到谢姝宁亲自动身送她出门时,她那双较之中原人更深邃的眼睛也已哭得红肿,像两枚核桃。

    她依依不舍地挥别了谢姝宁,翻身上了马,这才往北城外去。

    谢姝宁目送她远去,直至马儿背影消失不见,她才转身回房。那张字条仍在她手中攥着,已皱巴巴成了一团,像刚从酱菜缸子里捞出来的一番,汗津津的。她同突然漫不经心地说着话,手心里却出了一层的薄汗。

    万几道的事,委实有些说不通。

    至申时,她已蹙着眉头翻来覆去推演了数遍,仍是一头雾水,猜不透其中关窍。

    她替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慢地饮了。素白手指轻轻摩挲着杯身,她忽然唤了小七进来,让他去找冬至来。

    须臾,冬至来见她。

    她搁下手中的茶,沉声吩咐道:“让人去外头四处打听打听,关于定国公的冤案,都有哪些传言。”

    几年前,从她手里有了大笔银钱开始,她便开始着手准备着这张网。她一个常居深闺的普通女子,想要用最快的速度获知外头的风向,必然需要自己的一群人。很久以前,她就已想过,内宅里的人手,来来去去,真要挑拣并不难,难的是外院的人。

    所以她救下了冬至,再由冬至动手,为她张罗人马。

    时至今日,那张消息网,已布得很开。

    只可惜,她的手还伸不到宫里,也难以深入朝堂。

    这些缺憾,却是难以避免的。

    因而她只吩咐冬至派人去打听坊间关于万几道冤案的流言,却没有想方设法往朝中打探。

    她仔细提了几点需要多加注意的事项,便收了声。

    冬至则一一应下,接了命令退了出去,换了小七进来。

    小七恭敬地道:“小姐,印公使人送了话来。”

    她心中一凛,正色望了过去,端坐在太师椅上严正以待,问道:“何话?”

    “印公让您不要忘了提点厨房,不要往菜里放葱姜蒜韭菜……”小七垂着眸,吧啦吧啦倒豆子似地从嘴里吐了一堆话出来。

    谢姝宁听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挣扎着问道:“那年除夕夜里吃饺子,那馅料里头可也是加了葱花的,印公他不照旧吃了囫囵一大碗?”

    小七抬起头来,眨巴眨巴眼睛,郑重地说:“切得细细的,印公还是愿意吃的。”

    “……”谢姝宁一噎。念着这兴许就是最后一顿饭了,况且还是她娘准备亲自操持的,既吩咐她仔细问过汪仁的意见。那自然就得如实说。她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晓,打发了小七下去,自己略坐了一会只觉坐不住,遂起身往宋氏那去。

    见了母亲,她先上前去黏着她说了会话,这才说起汪仁的挑嘴大事来。

    宋氏听完怔了怔,却道:“怪不得印公瞧着清瘦。”

    “……”谢姝宁别过脸去。委实接不上话。

    宋氏便拉着她仔细将席面上所需的菜色商量了一番。

    等到删删减减,最终定下那桌席,屋外的天已呈现出种昏黄之色。近了黄昏。

    母女俩说着话,全然没有注意到时间已在飞速流逝。

    掌灯时分,冬至派出去的人渐次回来。谢姝宁用过了晚饭,仔细将收到的消息看了一遍。上头并没有什么异常。多是说万几道不知做人,在朝中人缘不佳,叫人给污蔑了。又有人猜那几位御史背后另有黑手,只这话却不敢多说,只隐约有那么几声响动。

    谢姝宁盯着这条多看了几眼,却想不到所谓的黑手若是存在,除了燕淮之外,又还能有谁。

    前世她只是个小侯夫人。对朝堂上的关注也局限得很,而今更是历经了改朝换代。人事变动,就更是知道的不多了。

    难道是汪仁?

    念头一出,她在灯下的面色骤变。

    没错!

    除了他,还能是谁?

    她霍然起身,将手中纸张往灯火上一凑。狭长的火舌顿时舔上了写满墨字的纸张,转瞬间便将纸烧得焦黑。烟雾缭绕间,谢姝宁的面色也难看得紧。

    汪仁做事,没有章法,只凭喜恶,甚至有时只是一个兴起。

    他若出手,必然不是因为被谁收买,也肯定不是为了万几道。

    他素来不喜欢燕淮,能给燕淮添堵,他一定不会错失这个机会。因而救下万几道,改变局面,杀燕淮个措手不及,他一定很乐意。

    思忖中,火舌舔上了她的指尖。

    她低呼了一声,忙松开了手,将剩余的那一块纸丢在了空荡荡的长条矮几上。一眨眼,黑漆的矮几上便只剩下了几星灰烬。

    这天夜里,谢姝宁翻来覆去没有睡安生。

    天色未明,她便已自行起了身,打发人往泗水问话。

    如若真是汪仁,那燕淮在这个当口上接了差事远行,不论怎么想都不像是好事。

    一来一往,晨起出发,午后便能回。

    烈日灼灼,花木恹恹时,派去泗水的人回来了,但却没能带回谢姝宁想知道的消息。

    燕娴不知,吉祥夫妻俩同样不知。

    燕淮只说要办差,却一不曾提地点,二不曾提归来的具体日期,三更没有说过办的是什么差。

    她皱着眉头掀帘而出,在刺眼的日光下站了片刻,刹那间动了心思派人去锦衣卫所打探一番,燕淮究竟接了什么差事。

    但转念一想,她已经探出去的脚步又不禁收了回来。

    兴许只是她多想了……

    唇齿间并不存在的些微酒意,却在这个当口又莫名浮现了出来。

    她迟疑着,咬咬牙转身,将事情吩咐了下去。

    然而如今的锦衣卫可不是过去的锦衣卫,想要轻易就将消息打探出来,谈何容易。

    她小心翼翼地部署着,却先在次日接到了另一个消息。

    ——成国公燕淮,于这年初夏时节,殁了。

    在她还有不到五日便要动身南下之时,那个曾深夜站在廊下冲她温柔笑着的少年,却成了一份讣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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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0章 无措(单调的宝儿*灵宠缘+7)

    夜色深深,烛光微曳。

    她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急而重,却骤然一滞,手中捏着的那一张薄薄的纸,便也轻飘飘地朝地上落了下去。胸腔里的那颗心则狂跳着,一声赛一声得重,一下赛一下得快,愈发地叫她喘不过气来。

    心底里忽然生出一股执拗,她蓦地俯身低下头去,手一伸,皓腕滑出长袖,笔直地往落在地上的那张纸探去。

    昏黄的灯光下,只披了件单薄外衫在身的谢姝宁紧紧抓着这张纸,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恨不得将这张纸看穿看破看烂。然而上头短短的两行字,工工整整地写在那,半个字也没有错处。也不知看了多少遍,她的手开始轻轻颤抖,手中的字条似有千斤重,叫人再也握不住。

    纤长的手指哆嗦着,颤意一路蔓延到了她的四肢百骸,直叫她整个人都颤栗了起来。

    似痛痂在身,伤痕交错,血肉淋漓。

    她呢喃着:“怎么可能……”

    分明前几日,她才见过他!

    长廊下,月色如霜,他笑着和她说了话,还留下了那个令人措手不及的吻……

    她猛地绷紧了背脊,少女单薄的身形在衣衫下显现出种倔强又决绝的意味来。

    长夜漫漫,墙边长条矮几上搁着的灯彻夜未熄。她连夜派人赶往泗水,不论如何,这个消息真假不管得先瞒住了燕娴。至天明时分,门外已有人回。图兰留在泗水。守在燕娴身侧,吉祥却协同谢姝宁派去递话的人一道赶了来。换了平常,两地来回。要花上近一日,但他们一路策马疾行,竟只花了个把时辰便归来了。

    天色还未大亮,绿油油的草叶上还沾着晶莹的露珠。

    谢姝宁拣了身轻便的衣裳穿了,粗粗将发梳起,便带着小七去了前院见人。

    她没有刻意瞒着人,因而动静并不小。谢翊起得早,最先察觉,匆匆拦了问她:“怎地起得这般早。可是出了什么事?”

    谢姝宁见了他,这才想起,他今日是打算着去见谢琛的。

    谢琛是谢家三房的嗣子,性子不坏。念书也肯下苦工。前些年一直跟谢翊一道在江南的书院念书,兄弟俩虽不是亲的,感情却不错。谢翊当时是被舒砚带着人直接从书院带回来的,彼时谢琛仍留在书院,去岁年节上,倒回来了。

    谢翊带着人特地去城外候的他,将他不在的日子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因同谢元茂并没有多少父子之情,谢琛听了也只是唏嘘。加上他并不知内情,也只来探望了宋氏一回便回谢家去了。

    他敦厚却并不是没有野心。

    谢翊一走。三房没了儿子,谢元茂又成了那副模样,将来少不得要靠他这个嗣子养老送终,灵前摔盆,三房的基业自然也就都是他的,名正言顺。

    只是书院,将来他跟谢翊只怕都不会再回去了。

    想着马上就动身要走,谢翊悄悄派人去给他递了信,约着见上一面,权当告别。

    但怕他一不留神说错了话,又或是谢琛短短数月里变了性子,所以今次谢翊出门,仍由舒砚作陪。

    他们一行人准备南下,舒砚思来想去倒准备留下了。这般一来,他们如今身处的这座宅子,谢姝宁也就不必费心收拾了,只留了丢给舒砚住便是。

    “没什么事。”谢姝宁脑海里飞快地过了一遍谢翊跟舒砚要出门的时辰跟地点,因有舒砚同行她再放心不过,便没有多言,只道,“哥哥不是还赶着出门吗?我有些东西要送去给图兰,怕忘了,趁眼下记得先去吩咐几声。”

    他们离谢府而居,便没有那般讲究规矩,她出二门来见人,谢翊也是见惯的,听了也就不觉奇怪,点头应道:“那你快去吧。”

    兄妹俩人擦肩而过,谢姝宁脚下的步子走得极快。

    只片刻,她便已经见到了冬至跟吉祥的身影。

    赶了一夜的路,谁都没有睡,但一个个的面上紧张担忧之色难掩,疲惫之色反倒不显。

    她一进门,吉祥便站了起来,胡乱行了一礼。

    谢姝宁立即问道:“娴姐儿可知道了?”

    吉祥摇头:“没敢让大小姐知道。”

    谢姝宁原本还怕自己叮嘱晚了,好在那边守着的人也都是知事的,并不曾泄露给燕娴知晓。她心下微定,但只要一想起那份讣告,心里便依旧酸涩难忍。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谢姝宁忍了又忍,终于将压抑住了满心的躁动,无声地透了一口气,冷静地道,“不是说只是个寻常差事,锦衣卫那边甚至只派了他一人去,除了路途远些,其余都简单得很,怎么会……”

    话说到后头,她的语气仍情不自禁地变了变,面上的神色也难看了起来。

    她已派人去打探过消息,论理根本不可能会是什么要命的大事才是。

    吉祥听着,忽然看她一眼,规规矩矩行了个不同于方才的大礼,低声道:“主上曾说过,若他有朝一日出了意外,便命我等听命于您。”

    “什么?”谢姝宁唬了一跳。

    她哪里知道,这话是一月前,燕淮才同吉祥说起的。

    一月前春寒才刚刚完全退去,京都的天蓦地便热了许多,众人才收起了薄薄的夹袄,换上了春衫。

    那一日,吉祥的左手剑练到了艰涩之处,久无进展,只得去寻燕淮商议。燕淮在天机营待过多年,又是天生在武学上颇具慧根,易有造诣之人。他虽不及吉祥年长,但偶尔指点几句,却都是精到之点。

    吉祥一进庭院,便见他仰面躺在树下的躺椅上,面上盖着本兵书,似睡了过去。

    他往前走了两步,燕淮忽然出了声。

    草丛里的蛐蛐伏在翠绿的叶片上,一动也不动。

    他也就如同那只蛐蛐似的,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听着主子的话。

    燕淮当时的语气里有着难以言喻的惆怅,他说:“铁血盟跟随历代成国公,但若有朝一日我忽然去了,世子却还年幼做不了主,尔等必听夫人之命行事……”

    那个时候,他一定是想起了自己幼年时经历过的生活,又或是想起了自己英年早逝的父亲。

    历代成国公,似乎的确都不大长命。

    他话中的“夫人”,吉祥自然知道指的是谁。

    但他说这话时,打算的是最坏的情况,也是多年后的事。

    那时,他对她,势在必得。

    即便宋氏有异议不答应,他也会想尽法子叫宋氏答应。

    吉祥也好,如意也罢,都已只等着府里多个他们熟悉的女主人。

    可谁知,他尚未娶妻,便先殁了。

    吉祥面上不多显,心中却早已慌乱无措,见到谢姝宁的这一刻,他心里却忽然镇定了许多。他不相信燕淮的事只是个意外,受伤惊马坠崖,因而丧命,叫他如何愿意相信?

    他眼下,需要有个人商议。

    谢姝宁最稳妥,也最合适。他家主子看中的人,不会错。

    他静静地道:“主上一早备好了庚帖……”

    谢姝宁闻言,忽然想起那天夜里他薄带酒意的那个吻。

    她脚下一软,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难怪……难怪她说要南下时,他的面色那般古怪……

    可她所知的燕淮,若真如吉祥所言,又焉会是个因为她决意南下便暗自放弃的人?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蓦地多了两分冽然,沉声道:“尸首可已看过?”

    吉祥面色微变,道:“摔得面目全非,无法辨认。”

    “也就是说,只凭借衣饰物件,便确认了此事?”谢姝宁心中微动,“而今尸首身在何处?”

    吉祥叹口气:“在东厂。”顿了顿,他紧接着解释,“东厂有最好的仵作。”

    既需验尸,自然少不得好仵作。

    谢姝宁明白这个道理,但听到东厂二字,仍情不自禁地蹙了蹙眉。

    先是万几道的事出了纰漏,随即没过多久就传来燕淮的死讯,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对劲得很。吉祥不愿意相信死的人是燕淮,谢姝宁自然也不愿相信。可一旦这里头真叫汪仁插了手,那就没准了。

    她心惊肉跳地想着,匆匆道:“我亲自去一趟东厂,不论如何,总要自己看上一眼,才能安心。”

    是与不是,总要看过。

    吉祥进不去东厂,反倒不如她。

    她强自镇定着:“泗水那边,若人手足够,你便暂且先留在京都。”

    吉祥右手伤过,而今多用左手,虽然不差,却也不能同往日相提并论,泗水那边多个他也只是用来管事的,真要保护燕娴还得靠别人。而且图兰在那,也能叫他们放心。

    吉祥点头应是,说来时便是如此打算的。

    谢姝宁微微一颔首,同他仔细盘点起燕淮离开之前发生的事来。

    天色很快大亮,日头高升。

    谢姝宁收敛心神,寻了个由头去同宋氏说了要出门,便匆匆带着小七往东厂去。

    汪仁似是早就料到她会来,竟还特地打发了人在门口候着。她吃了一惊,扭头去看小七,小七连连摇头。进了门,便见汪仁搬了把椅子坐在那,模样懒散,斜睨着她漫不经心地道:“我还想着你没这么快知道消息赶过来,怕烂了,特地让人拿冰给镇上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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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宁介绍:
谢姝宁死了。 同幼子一道死在了阳春三月里。 可是眼一睁,她却回到了随母初次入京之时。天上细雪纷飞,路上白雪皑皑。年幼的她白白胖胖像只馒头,被前世郁郁而终的母亲和早夭的兄长,一左一右护在中间。 身下马车摇摇晃晃,载着他们往她昔日噩梦驶去…… 然而这一次,人生会不会变得不同?闺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闺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闺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