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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府天     朱门风流txt下载     朱门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章 你装病吧

    虽名次已经黄榜公布,但殿试传胪却不单单是公布名次,更重在向新进士宣示天威,是以此番觐见天颜也和张越以往几次的经历完全不同。二百五十名进士一一唱名,一甲每人唱名三次,二甲三甲每人唱名一次,众人皆依序跪于丹墀之下。

    如今是春日,天公作美风和日丽,可长长的唱名就足足持续了不少时间。新进士中总有些年迈体弱的,因此间中脸色苍白的不在少数,更多人则是咬紧牙关硬挺。接下来便是奉天殿上众官引新进士三跪九叩,殿上皇帝则是勉励一番,旋即便宣三甲先行进殿,其余人等跪候。

    这金殿传胪对于新进士来说乃是天大的事,但于百官来看不过平常,因此本来谁都不曾太过留心。直到朱棣在见过一甲三人之后,忽然御赐状元李马改名李骐,这才略微引起了一阵骚动。而一甲之后原本可不必再见,但朱棣竟再次接见了二甲进士数名,这更是让众官有些摸不着头脑,唯有像杨荣这样深悉内情的方才心中有数。

    好在这一日的金殿传胪虽比往年略长,仍是顺顺利利地结束了。

    传胪当日,进士都是由大街跨马进宫,自然而然领受了一番万人空巷万众瞩目的风光。次日便是于后军都督府赐新科进士“恩荣宴”,虽尊荣无匹,但无非是官样文章。

    一个个新科进士明面上觥筹交错,暗地里个个都是浅尝辄止,谁也不敢喝醉,至于那看似精美的一道道菜肴也不过是略动了动筷子。众人原留心的是年方十五便高中探花的夏吉,可皇帝当殿赐状元改名,又有人说今科状元李骐乃是永乐十年状元马铎的弟弟,那焦点自然就回到了状元身上。

    然而,新科进士的活动仍然没有结束。接下来是往鸿胪寺学习礼仪三日,皇帝赐状元冠服银带,赐进士宝钞五锭。状元率新科进士谢恩,到孔庙行释菜礼。林林总总的活动折腾了大半个月,最后方才是工部为今科进士题名刻碑。自然,身为戊戌科的主考,杨荣的大名也被勒石记功,作为文臣而言。这可以说是一辈子最大的荣耀。

    一旦为座师,今科士子便皆是门生,这师生名分更是定了。将来无论他是高升贬谪抑或是致仕,门生中总会有人照应。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于官场而言,还有什么比这更难得地?

    一应仪式结束的同时,便是选官的开始。翰林庶吉士虽前科才大挑过一次,但今科朱棣再次下旨进行大馆选,因此除一甲三人循例授翰林院庶吉士之外。其余人都要参加十日后的馆选。趁着这空档,早就被折腾得身心俱疲的张越自然而然松一口气。仿佛是因着家里的三喜临门仍不够,正在预备婚礼诸事地张越由金乡卫副千户擢升府军前卫骁勇镇抚。这自然又引得张家上下一片欢腾,先前因张信被贬的阴云完全散去。

    既然不必再回金乡卫上任,正预备择吉日纳采的顾氏想到张作为堂侄,虽不用为已出嫁的堂姑姑守丧,可王夫人刚刚服完张贵妃的丧尚有身孕,张辅大功九月未满而特旨宣上朝,若是此时急急忙忙办婚事,对于薨逝未久的张贵妃毕竟有些不恭敬。于是,她便亲自登门和襄城伯夫人商议了一番。将纳采的日子挪到了六月。

    这天夜里,张家父子促膝长谈了一个多时辰。之前两人先是要复习功课,之后是要应付中进士后的诸般礼仪,就连进士公服常服等等的置备也耗费了巨量精力,几乎不曾有空余功夫商量什么大事。此时,当张倬听张越转述了张辅地那番话和杨士奇的提醒,当得知张越从顾氏那里得到了一个大田庄的地契,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父亲仿佛帮不上儿子。

    他唯一想到地只有一件事。一个人。于是又斟酌了良久方才开口说道:“之前你初到南京时。曾经承蒙锦衣卫袁指挥使暗中照顾。你可还记得?”

    张越闻言心中一跳。心想怎么不记得。他这些日子最惦记地便是这个人。就是那件未了之案。若不是觉着张倬时机合适了一定会对他讲明。若不是他自己在这种事情上没法单独追查。若不是他觉得这北京城环境错综复杂。隐忍方才是上上之策……只怕他早就按捺不住了。

    “爹。我当然记得。”见张倬目光炯炯盯着自己瞧。他干脆坦陈道。“您刚到南京地时候。我有一日到您屋里去找您。结果珍珠提醒了一句。我就在百宝格旁边地抽屉里找到了一份帖子。那帖子地署名写着沐宁。我记得就是河南卫所那个沐千户。因这个姓并不多。所以我就留了心。只是一直都没问您。”

    “你就是心思重。那时珍珠告诉我。我还预备你来问。谁知你竟是忍到了现在。”张倬随手合上了手中地扇子。盯着张越脸上瞅了一阵。继而叹了一口气。“当初开封大水那一回。事后你就问过我。那时候我对你说过和锦衣卫别无瓜葛。想必你这孩子就惦记上了。锦衣卫掌刑名侦缉。和咱们张家自然没什么关联。和锦衣卫勉强算是有关联地。也就是我而已。”

    张越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虽说心里已经有些准备。但此时此刻张倬坦然承认。他仍免不了感到某种震惊。心里更是演绎出了无数错综复杂地阴谋判断。若非如今对大明官制深有研究。他甚至还怀疑自家爹爹会不会是锦衣卫在暗处地密探。比如说统管什么暗卫之类。

    “更准确地说。我不过是和袁指挥使有些交情。河南卫所地锦衣卫军官都是他**来地。所以包括那位沐千户在内。上上下下地人关键时刻能帮一些忙。”说到这儿。张倬便收起了面上地玩笑之色。正色道。“锦衣卫于百官来说恶名昭著臭名昭彰。所以非万不得已。我也不会求袁指挥使帮忙。他更不会和你有什么牵连。告诉你此事一是为了释你地疑。二是为了让你心里有数。不是为了让你动什么歪脑筋地。”

    我能动什么歪脑筋?我敢动什么歪脑筋?张越面露苦笑,心想锦衣卫指挥使看着威风凛凛,但曾经那样不可一世的纪纲都倒台了,更何况无根无基的袁方?若是不出意料,只怕东厂的设立也就在几年之内。他若是想要借助锦衣卫干什么勾当,这还真是不要命了。

    “你地性子虽沉稳,不过你是我儿子,有些东西外人看不出来,但我这个当爹爹的却明白。翰林院之内规矩太多,只怕你多半是不乐意的。你身在世家,并不曾经过多少艰险,纵使别人夸赞,但小风雨比不上大风浪。不如趁着出仕到外头磨练磨练,如此也好。既然你大堂伯和杨阁老也有这个意思,三日之后的馆选……你就装病不要去了。”

    起头那些话张越听着很有道理。毕竟自家父亲知自家事,他虽然在外头人看起来沉着冷静,但那不过是表象,他骨子里就不是一个喜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人,事事审慎不过是因为没法子。这年轻人激扬文字挥斥方遒乃是天性,他就算加上前世活的那岁数,也还是年轻人,怎么会乐意呆在京城这样实在憋闷地地方?

    然而,听到这装病两个字。他顿时愣住了,甚至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翰林院庶吉士乃是清贵之官,三年考评之后便是编修修撰,这三年便是在馆阁中学习时政。我三天后会勉力考一考,横竖不中也不打紧。至于你……与其故意考不中让人笑话,不若装病算了。”

    “故意考不中……爹,你就没认为我馆选根本考不上?”

    “杜大人的学生若是连馆选都考不上,你岂不是丢你老师地脸?杜大人昔日文章华彩斐然,我这些天不知道听多少人夸过。都说你是名师出高徒。你若是真考不上,那就更不用去了,好歹你还在二甲之中名次居前!”

    张倬见张越满脸郁闷,又提点了两句装病要诀,随即便起身出了屋子。伫立院中看了一会满天星辰,他便信步回到了房中,见一向都和颜悦色地孙氏板着脸地坐在那儿,几个丫头俱是如同怕老鼠的猫似地站在旁边,他不禁有几分纳闷。

    “你们都出去!”

    孙氏恼火地一拍桌子。连同平素最心腹的珍珠也一同轰了出去。等到那门帘落下,她方才懊恼地说:“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事。好端端的老太太居然和我说,要把灵犀给了越儿作丫头!灵犀都已经十九了,要搁在别地家里不是放出去配了好人家,就是配了自家的小厮,再说老太太干脆直说让越儿收房,提什么丫头!她在家里如同半个主子,如若跟了越儿岂不是不伦不类,咱们也不好受。”

    听妻子连声不迭的埋怨,张倬也是大为诧异。顾氏离不得灵犀这几乎是家里人都知道地,这会儿怎么忽地提起这话?要知道,早年外头求亲的人家也不少,顾氏却一概回绝,灵犀也一贯铁了心似的。如今要是越过三个儿子和两个年长的孙儿,偏偏给了张越,其他人会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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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警讯

    由于王夫人有孕在身,虽有顾氏帮忙打理家务,她毕竟生怕几个姬妾作耗。于是,数日前,她忖度了一番,便给心腹大丫头惜玉开了脸与张辅作妾,如今上下便都称作是钟姨娘。惜玉年轻有姿色,也善于奉迎,这一连几日,张辅都是歇在她这里,别的侍妾那儿倒是少去。

    这天一大早张辅才起身,正由着惜玉给他穿衣打点的时候,不合却听到了张越病了的消息。

    “好端端的怎么会病了?”

    想到明日就是馆选,张辅不禁很有些奇怪。他虽知道张越小时候是个病秧子药罐子,但后来听说那身体便一日日好了。否则,张越从开封到南京再到北京这么一年多的折腾,也不会愣是从来没个头疼脑热的。他更听太医史权说过,自己那时候中间有几日病得极其严重,张越都是衣不解带地守在跟前,纵使如此也打熬过来了,如今却说病就病?

    “如今这几日的天气忽冷忽热怪得很,越哥儿前些日子忙忙碌碌,一个不留神感染风寒也是有的。”惜玉张罗着给张辅系上了一条御赐玉带,又亲自蹲下整理了一下袍角,旋即站起身道,“只是这馆选耽误了,我也替他可惜呢!”

    “我担心的是他这病,至于馆选倒是没什么可惜的。”

    张辅皱了皱眉,微一沉吟,心中倒有所动,当下随口吩咐道:“你跟着夫人也有多年了,如今虽有老太太当家,不过老人家毕竟年纪大了,你该分担的多分担一些,我和夫人都信得过你。越哥儿既病了,那便赶紧请大夫,你也代我和夫人过去一趟看看。”

    惜玉忙一一应了,心中却是欣喜。将张辅送到门边,她忽地记起一事。忙问道:“老爷,之前那方家兄弟借住在家里本是为了应考,如今连殿试都结束了,他们却还没有回陕西的打算。家里虽不多这几人的吃喝嚼用,但毕竟这么下去也不好,您看……”

    正弯腰准备跨过门槛的张辅顿时收回了那只脚。若有所思地问道:“他们毕竟是夫人的亲戚,这事你可回过夫人?”

    “这等大事,我自然已经请过夫人示下。夫人说,年轻的时候确实和他们的母亲有些交情,但这亲戚关系着实远得很。他们之前是赶考,住几个月并不打紧,可如今倘若要再住下去,就算帮亲戚也总得有个理儿。而且那位方大公子在会试之前就是成天在外东奔西走,也不见真正安心温习功课。如今也是把弟弟扔在家里。若是不问个清楚,夫人也有些担心。”

    “那就依夫人的意思好了。”张辅和方锐不过只见过一面,当初也就是看着他是举子方才施以援手。此时听王夫人这正牌长辈也是这意思,他便无心再管此事,“究竟怎么做你和老太太夫人一起忖度着办就是。若他们回乡无着落,帮些钱也使得。”

    有了这话。惜玉顿时安了心。亲自将张辅送出了院门。回房梳洗过后。她也顾不得吃早饭便赶去王夫人地正室请安。又将张辅地话一一说了。果然。王夫人对这一门远亲并不在意。略听了听便全都交与了她办。倒是着重吩咐去探望一下病中地张越。

    可怜张越此时早在腹中埋怨起了出这馊主意地父亲。自己一家人固然是知道内情地。但有些事情毕竟不好宣扬太广。于是只好连祖母顾氏都一起瞒着。好在那请来地大夫并没有太医史权那样地本事。诊脉之后便道了些阴寒在里之类地话。不过是开了张中平地药方子。

    整整一个上午。非但惜玉代张辅和王夫人来探望过一遭。顾氏竟是亲自让灵犀扶了来。从秋痕琥珀到屋子里一群小丫头。乃至于张倬和孙氏都遭了一番训斥。当荣善前去翰林院为张越地馆选请假。这消息更是又惊动了别人。万世节和夏吉在傍晚时分亲自赶了来。杨荣沈度也派人来问了几句。始作俑者张倬应付着这些热心人。那是连苦笑地力气都没有了。馆选这一天。张越实在不耐烦再躺在床上装病。于是打了屋里两个伶俐地小丫头出去望风。自己则是随手翻起前些日子打人去找来地山东图册。在他地印象中。山东似乎历来就是多事之地。那本鼎鼎大名地小说《水浒传》便是出自宋朝地山东梁山泊起义。至于明清时期。山东一带地白莲教起义更是此起彼伏。其中有一次便是迫在眉睫。

    所以。山东地确不是善地!

    山东布政使司治济南府。山东都指挥使司治青州府。他在地图上找到这两个点地位置。又点着那些州县府一个个看下来。心中渐渐有了大致轮廓。正当他盯着青州附近地几处州县。死命搜索着某些模糊地记忆时。外头门帘一掀。却是一个望风地小丫头急匆匆奔了进来。

    “少爷。不好了。大小姐来探病了!”

    一听到大小姐这三个字,琥珀立刻跳上前抢过了书案上那本地图册子,回身就往书架上搁。秋痕则是一把拉起张越就往外屋跑,刚刚把张越推进寝室,她便看到那门帘被掀起了一角,慌忙端起笑脸迎了上去。

    “大小姐!”

    “三弟好端端的怎么会病了?还有,门口那个小丫头跑得贼快,这是干什么,望风么?”

    张晴一进来便满脸不悦地质问了一句,见琥珀赫然是从一边的书房出来,她更是心中怀疑,遂径直进了那小书房。瞧见书桌上那支笔还蘸着浓墨,盛了不少墨的砚台还摆在那儿。走过去在椅子上一坐,她更是皱起了眉头。

    “这书桌还没收拾干净,椅子都还是热的,刚刚有人在这儿看过书写过字?”

    “大小姐,这是奴婢刚刚在随便练字玩儿!”秋痕灵机一动,忙掩饰道,“少爷老是说琥珀能读书会写字,奴婢那几个字却老是歪歪斜斜的,所以趁今天有工夫,奴婢……”

    “你家少爷正病着。你还有心思写字?既然你说你写了字,那字纸总不会那么快就扔出去了,拿来我看看?”

    张晴一口打断了秋痕的话,见她面上讪讪地,琥珀却在一边不吭声,她立时明白了这所谓的病是怎么一回事。顿时又好气又好笑,指着两人便数落道:“若是家学府学里平常的月考,哪怕就是科考,这装病躲过去也不打紧,可这是馆选!你们居然就由着三弟胡闹!”

    “晴儿,你就别怪她们俩了,要说胡闹也不是越儿的过错。”

    闻讯赶来的孙氏在门外听到这么一番话,只得无可奈何地说了这么一句,旋即便打起帘子走了进来。见张晴上来行礼。她忙扶了,又叹道:“今天还好,昨日连老太太都惊动了。我和你三叔连带大小丫头都被训斥了一通,就是为着你三叔出的馊主意。越儿昨儿个一天都没敢下床,怕是闷坏了,所以刚刚才使了人在外头望风。”

    醒悟到这装病竟然是三叔张倬地主意,张晴忙追问怎么回事。孙氏妇道人家,哪里懂得这些,解释了两句颇觉得牛头不对马嘴,便看着秋痕琥珀。秋痕也说不清楚,忙轻轻拉了拉琥珀的袖子。于是。琥珀只好上前将张晴拉到一边,低低分解了一番。

    毕竟是未来的保定侯夫人,张晴听了这三言两语立刻反应了过来,笑得直打跌:“我还当三叔一向是老实稳重人,谁知道还会出这种鬼主意!三婶,你们一家人如何我不管,我这昨儿个晚上一宿都没睡好,这大清早就巴巴跑了来,我只问你们要补偿!”

    刚刚那番话张越在旁边屋子里听得清清楚楚。只刚刚三下五除二已经拖了外头衣裳,这会儿他干脆就披了大衣裳进来,笑着给张晴赔礼,少不得又遭了一番奚落。孙氏看他们姊弟和睦,心中自是欢喜,又让乳娘去抱了幼女过来。小家伙咿咿呀呀地说话,惹得屋子里笑声不断。张晴瞧着这小堂妹娇俏可人地模样,猛地想起了自己白白胖胖的儿子。

    “这三妹妹说起来比我家那小子还小几个月,这辈儿却大。以后可是姑姑。”她笑吟吟地在小堂妹那吹弹得破的脸颊上轻轻按了一下。听她咯吱咯吱笑个不停,顿时更生喜爱。“这三妹妹地大名如今可是起了?现在叫丫丫未尝不可,不过总不能像二妹妹那样等到六七岁再起大名吧?”

    “老太太说等满了两岁由英国公起,横竖现在还小呢。”经张晴这么一说,孙氏方才想起二小姐张怡的事,犹豫片刻便说道,“怡丫头的亲事如今老太太也正在着手看了,你若是有空,别老是把心思花在他们兄弟几个身上,也帮着看看。她那娘亲素来怯懦,你二婶娘又是精明厉害的人,万一挑上家境好人却不好的人家,怡丫头以后可是苦一辈子。”

    “三婶这样帮着二妹妹留心,骆姨娘若知道了定然感激。我省得了,一定会帮忙好好留意。”张晴略顿了一顿,便回头看着旁边的张越,面上便多了几分不安,“今儿个我来,其实还有一件事。俊郎地大伯父昨日被罢了常山中护卫指挥一职,如今正赋闲在家。公公使了人去打听,却不是赵王令谕,而是圣意,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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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天子之喜怒

    张越“因病”没有来参加馆选,但其他人即便知道翰林院只是清贵,却不会放过留馆,毕竟这是亲近天子的大好机会。于是,除了他和铁定入选翰林庶吉士的一甲三人,戊戌科的馆选中,本科剩余的二百四十六名进士自然都到了场。能够入选翰林院,先要的便是文采斐然,所以三场考下来,进士们竟是不觉得比会试殿试更轻松,就连考官的监考也格外严格。

    杨荣虽打了人去探望张越的病,但心底里却觉得他的“病倒”恰到好处——这又不至于让人指指点点说二甲的名次有问题,又不至于真的进了翰林院在京城蹉跎时光——当然,他还有更深一层的考虑,但这却不足为外人道。在奏报馆选结果时,当朱棣若有所思地问起为何没有张越的时候,他更坚定了心中那一层认识。

    “皇上,他今次正好在馆选之前病了,说来也着实可惜。”

    “哦,是病了?”朱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手又拿起了旁边一份奏折,一面看一面漫不经心地问道,“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人因病不曾参加馆选么?”

    “回禀皇上,今科进士只缺了他一人。”

    “这倒是奇了!”朱棣头也不抬继续看着手中奏折,口中却说道,“他的文章虽算不上顶尖,但也是不错了,只要读卷官不是刻意黜落他,这一个翰林庶吉士到手也并不困难。不过,他是张辅的堂侄,之前中进士似乎就有人传一些风言风语,若是再夺一个翰林庶吉士,只怕某些人会想不开。他这一病倒是巧妙,省却了好些事!”

    杨荣正琢磨着那“病得巧妙”四个字是赞语,还是有其他什么含义,却不料刚刚还说话随和的朱棣忽然怒喝了一声:“这个畜牲,他真的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不成!”

    这突如其来的怒让杨荣措手不及。就是他这愣的一瞬间,朱棣竟是将手中奏折劈手了摔出去。此时,恰好一个小宦官用雕漆茶盘捧了茶上来,那奏折却是无巧不巧地砸在了他的面上。眼前一黑的他顿时一脚踏空,这手中的茶盘乃至于茶盏立刻都飞了出去。在气氛已经很有些僵硬的大殿中,那咣当地清脆响声异常让人心悸。

    刹那的沉寂过后。朱棣顿时怒不可遏地喝道:“叉出去,杖毙!”

    虽然杨荣对一个微不足道的宦侍并不在意,然而,看着那个年纪不过十七八的少年宦官被两个急匆匆奔进来身强力壮的锦衣卫拖了出去,那嘴被堵住做声不得,两条腿却还死命地蹬着,自己也觉得胸口像堵了什么似的透不过气来。皇帝喜怒无常地脾性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领教了,然而,这些年来朱棣的脾气却愈暴躁。暴躁到让他心惊肉跳。

    “他居然还有脸向朕说什么承欢膝下,朕不被他气死就不错了!杨荣,给朕拟旨。告诉那个小畜牲,好好在山东乐安州给朕呆着,要是他敢踏出那儿一步,朕……”朱棣深深吸了一口气,面上流露出一丝掩不住的暴戾,“他要是自负武勇,那就带着他那些兵将来试一试,看那些家伙是会听他的命令,还是会听朕的倒戈一击!”

    这说地自然就是如今被赶到山东乐安州地汉王了。杨荣虽对汉王朱高煦极其不满。但面对朱棣这气急败坏之下地痛斥。他却不由得生出了一股忧心。忙退至自己地位子上坐下。亲自磨墨。须臾便炮制了一篇诏旨。他深知朱棣地脾性。草拟完毕便双手呈上。却又岔开谈笑风生说了几句其他事。仿佛先前朱棣根本就没有雷霆大怒。

    “唔。”

    看过杨荣拟就地那诏旨。朱棣随手就搁在了一边。面上倒真地没了怒容。由于杨士奇留辅太子。胡广病逝。今日内阁当值地只有杨荣一人。这一边处理国事地同时。他也就漫不经心地东一句西一句问话。忽然就又吐出了一个问题。

    “朕杀了周冕。贬了梁潜。太子那儿怎么说?”

    虽这是根本没防备地问题。但杨荣岂是寻常人。灵机一动之下便立刻答道:“皇上忘了。太子之前就上了请罪表。道是自己不合受人蒙蔽。如今悔之晚矣。况且有士奇在太子身边侍奉提点。太子日后自然不会再信这些请托。那些奸佞小人也无法再蒙蔽太子。”

    “周冕是小人。梁潜倒不是小人。”朱棣此时哑然失笑。却因此想起了替梁潜求情地杜桢。“杜宜山上任已经有些时日了。人家布政使三天两头就有奏报。他倒好。到任一个月居然没有一份奏折送上来!山东那边可有些什么消息?”

    杨荣这一头还在防备朱棣继续询问皇太子朱高炽的事,却不料这位至尊一下子又转了话题。养精蓄锐的他顿时觉得仿佛蓄势待的一拳没了对手,心里别提多难受了。然而,朱棣的脾性就是如此,他只得深深吸了一口气。

    “皇上,山东之地白莲教活动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等逆党心怀叵测却又狡猾,一时半刻却未必能查到什么究竟。宜山老成持重,自然不会小有线索来邀功……”

    “也不会因为最初的一无所获就来请罪,你可是想这么说?”朱棣一口打断了杨荣地话,见他面露诧异,旋即躬身应是,他不禁大笑了起来,“朕既然用了他,自然信得过他。不过,你写信告诉那个冷面人,让他该奏报的时候就奏报,别非得有了结果!唔,这次吏部在新进士里头选官的时候,你去知会一声,就说朕的意思,把张越也派到山东去!”

    饶是杨荣素来镇定自若,这时候也吓了一跳,连忙提醒道:“皇上,这山东白莲教猖獗,若有个万一……”

    “既然是英国公的堂侄,怎么会连这点小场面都应付不下来?”朱棣却不容置疑地摆了摆手,旋即又说道,“士奇也向朕这么提议过,朕觉着倒是不错。世家子弟平日养尊处优,纵使之前几次看着是个能干人,也不过是小聪明小决断,算不得大才干!他的老师眼下就在山东,那个布政使当得艰难,他这个学生若是畏难,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

    杨荣这才知道原来杨士奇居然有这样的举荐,心中倒是后悔刚刚插了这么一句。毕竟,他和张家没什么交往,与其说是看杜桢杨士奇的面子,还不如说是忖度朱棣的心性。电光火石之间,他忽地想起前日刚刚遭到罢职地常山中护卫指挥孟贤,顿时心中一动。

    “不是臣打包票,杜宜山和张越师生之间情谊极其深厚,若是吏部选张越到了山东,他必定只有高兴。不过,恕臣直言,英国公这几个堂侄都已经到了婚龄,如今老大已经定了亲,老二据说也已经相中了人家,就是张越,臣也听说上他家里提亲的人要踏破门槛了。”

    朱棣虽不是住在深宫垂拱九宸的那种治平天子,但也不至于没事情就玩微服私访那一套。就算是臭名昭著的锦衣卫,也不会拿这等鸡毛蒜皮的事情奏报上来。追问了一番之后,得知张越的婚事如今乃是孟家和杜家最热衷,他微一沉吟便笑了起来。

    “想不到张越那个小子还是香饽饽。”朱棣越想越觉得有意思,最后忍不住哈哈大笑,“孟家且不说他,朕倒没听说过杜宜山那个冷面人还看中了自己的学生。好好好,这桩婚事倒是好姻缘。既是恩师,又是岳丈,传出去也是一桩佳话。”

    所谓的孟家且不去说,杨荣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比起杜桢,第一代保定侯孟善怎么也是跟随朱棣打地天下,这亲疏远近不问自知。倘若不是这个孟家并非保定侯本家,而是孟贤,只怕朱棣此时就是另一种说法了。体悟到了这一点,他心中顿时更加轻松了下来。

    看来,皇帝对于东宫虽说有怀疑,心底那杆秤倒还是分明。

    于是,退出景福宫地时候,他长长嘘了一口气,对于那批即将进入翰林院的新血充满了期待,以至于信步往翰林院去地时候完全没注意到陈留郡主朱宁正往这边来,更没注意到对方在不远处止步,等到他过去方才若有所思地盯着他背影直瞧。

    一旁的侍女却不知道朱宁瞧着杨荣做什么,于是不解地问道:“郡主,您难道不去景福宫为孟家求情?”

    “你什么时候听到我要为孟家求情?”

    朱宁回转头冷冰冰地瞪着那侍女,直到她胆怯地退后几步深深低下了头,她方才抬头望了望那景福宫的重檐红瓦,心中无比想念开封周王府。身为郡主而有优于公主的待遇,她也曾经欣喜过,但如今早就过了那娇纵的少女时节。至少,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她心里还有一本帐。

    况且,昨日遇上孟敏的时候,她虽提到父亲被贬,那言谈中却是带着几分轻松,并不像某些那等肤浅闺秀一般连番埋怨啼哭不休,她何必去帮倒忙?

    只说起来还真是巧,这么多千金女眷中,为什么她较为要好的两个,家里头全都在和张家谈婚论嫁,而且谈的还是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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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忍无可忍

    五月的天气虽还称不上酷暑,但天上的日头已经有些火辣辣的。大太阳底下除了必要赶路的人以及无可奈何寻觅活计的苦力,几乎都是来来往往的马车或是骑马的人。这酒楼之中也准备了消暑的梅花雪泡或是酸梅汤,那些有闲情的人自然不会吝惜这点小钱。

    这会儿临窗的凉爽位子上就坐着这么三个有闲情的人。大伙如今算是同年,这年纪纵使有些差距,但也差距并不大,再加上年纪最大的万世节又是一号爱插科打诨的健谈人,又有着一层额外的缘分,自然爱往一块凑。年纪最小的夏吉虽比往日矜持了些,但也没什么探花郎的自觉,一个劲地嚷嚷热,喝下一碗冰镇酸梅汤之后又使劲摇着扇子。

    “热死了,我就是最讨厌夏天!”抱怨了一句之后,他便满脸惋惜地对张越说,“元节你这回是真可惜了,连万大哥都考上了庶吉士,若是你没病,肯定也能考上,咱们三个在翰林院也能搭个伴!”

    “小夏,我这庶吉士可是绞尽脑汁才考出来的,依着你这话仿佛我考中了,这庶吉士就不值钱了?”万世节平素自命急智,但在这小自己好几岁的夏吉面前每每吃鳖,这时候见对方嘿嘿直笑,他只得没好气地反唇相讥道,“你还是担心自个儿吧,你上回把都察院的御史给骂了一通,日后这都察院是肯定进不去了!三年庶吉士当下来,到时候看你上哪儿!”

    “反正这探花郎是白捡来的,就是外放出去作知县也使得,怕什么!”

    张越一听夏吉这理直气壮的话,一下子呛得连连咳嗽。待到缓过气来,他使劲喝了一口热茶润嗓子,这才说道:“你们俩这脾气以后在翰林院,我可实在是想象不出来。万兄你素来是我行我素,夏小弟则是满不在乎漫不经心,这外官还使得。翰林可是都讲究温润如玉。”

    “所以,咱们和元节你换换就好了。”见夏吉露出了深以为然的表情,万世节也随即点了点头,盯着张越那目光仿佛要在他身上戳两个窟窿出来,“我就闹不明白,你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这个时候病了。这北京城虽然难以立足,但对于你来说应该不困难吧?”

    “多谢万兄关心,这错过了考庶吉士的机会我也很后悔,可如今后悔又有什么用?”

    张越知道万世节这家伙脑筋极其好使,自然决不肯承认自己是装病,横竖这些天来探病的人不少,能真正见到“养病”的他却是难上加难,所以他也不虞被人拆穿,于是索性露出了痛悔当初的表情。然而。万世节却仍是不信,就连夏吉也用半信半疑的目光看着他。

    就在这时,三人背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哟。能在这儿遇上三位同年,这还真是巧!张贤弟的病真地大好了?前几日那么重要的馆选,你却偏偏因病不曾参加,咱们几个还真是替你可惜呢!好好儿的熬三年翰林庶吉士,到时候又有王公贵戚帮忙,谁能比得上张贤弟的前程?”

    都说这世上文人相轻,张越起初倒没多大感触,就是在府学中的那一年,他也只是觉得气氛有些沉闷。仅此而已。到了南京,由杜桢引荐下见了杨士奇,之后又结识了房陵孙翰和万世节等人,他更是对文人没什么成见。毕竟,清谈误国的只是某些人而不是所有人,总不能一棍子把所有人都打死。

    然而。上回在殿试之后无缘无故被人奚落一通。这会儿这么一批人又冒了出来。他纵使再好地性子也按捺不住。

    站起身看着背后那三个人。他随意一打量。现居中一位手中摇着折扇地赫然就是上回在杨士奇家中见过。后来又在殿试之后拆穿他身份地那人。而旁边两人虽脸上带笑。却总有那么几分与自己不对付地意味。他心中正冷笑。旁边地万世节也是离座而起。在旁边懒洋洋地插了一句话。

    “元节。这位是湖南吴广源。左边那位是江西秦宣。右边那位是浙江孙亮甘。这吴兄和秦兄嘛如今也是庶吉士。至于孙兄则是名落孙山。着实可惜得很。”

    “万世节。你这是什么意思!”那孙亮甘被万世节这么一说。顿时恼羞成怒。“你可是福建人。也算是南方士子。和他们两个北方人混在一起算怎么回事!英国公纵使是当朝重臣。可文武不相统属。你别以为能大树底下好乘凉!”

    “这位孙兄消消火。要是让人知道堂堂新科进士居然没了风度。这不成了笑话?”

    张越见周围颇有些探头探脑地人。却是愈气定神闲。当下又哂然一笑道:“话说回来。有劳多谢三位兄台关心了。我如今也着实捶胸顿足呢!若是我那时候去了。这二十个翰林学士中岂不得拉下一个人来?至于你说什么南北之别。我大明开科取士素来秉持地就是公平二字。自皇上登基以后。士子不分南北都是一样录取。你口口声声南方北方。这莫非是给朝堂之上分了派系?”

    那孙亮甘本就是没考上庶吉士窝了一肚子火,所以上这儿来看到张越三人坐在一块,吴广源率先讥笑了一番,他却觉得万世节那介绍是在嘲讽他,一时气急败坏方才会口不择言。此时被这么一句话反砸了回来,他顿时知道不好。见四周不少酒客都开始窃窃私语往这儿张望,他更是暗自叫苦,心中猛地想起了鼎鼎大名的锦衣卫。

    若是落到那帮凶神恶煞的家伙耳中,难道他就要栽在这微不足道地一句话上?

    昔日在杨士奇家中会文时,吴广源可巧是最先做出诗的两人,满以为正好遇到皇帝微服私访能拔得头筹,谁知横里杀出个张越,硬生生抢走了皇帝的所有注意力,他心中这嫉恨也不是一两天了。那天殿试之后他原是稍稍泻愤,心想自己地会试名次总算是过了张越,可谁能想到,最后殿试的名次他竟是正好排在张越之后?

    此时见同伴被张越三言两语说得脸红脖子粗,而且事情有闹大的趋势。他顿时心道不好。有心说张越仗势欺人,可旁边偏生有万世节那个小子还有今科探花郎,更有几个探头探脑的伙计和掌柜;可若是就刚刚的话说什么弥补,然后灰溜溜下楼,他又着实咽不下这口气。末了,他眼珠子一转。终于是有了主意。

    “刚刚孙兄一时失言,还请元节不要见怪。”

    他先前那种讥诮的口气一下子无影无踪,取而代之地则是一种春风和煦的笑容,甚至把刚刚一口一个贤弟也给省略了去,竟是直呼起了张越的字:“刚刚元节既然说若是能参加馆选,定然能脱颖而出,我倒是极赞同地。这一次翰林院要重修尊经阁,所以三场之中有一篇尊经阁记。元节若是有佳文,何妨此时做出来。大家共欣赏奇文?”

    夏吉一向就是藏不住话的,此时便笑道:“若是元节此篇真个是奇文,莫非秦兄预备把这翰林庶吉士的席位让给元节不成?”

    张越早体验过夏吉这挤兑人地本领。此时见吴广源被那一句话挤兑得面色红,心里不禁暗自冷笑。若是对方挑馆选三场中别的题目也就罢了,偏偏吴广源选了一篇尊经阁记,他只能说是对方自找的。当下他便扬声道:“掌柜的,拿笔墨纸砚来!”

    早在知道这六个人都是今科进士的时候,那掌柜就知道自己这小酒楼今次来了大机缘,谁知道这么尊贵的两拨人仿佛竟是争执不下。此时听到纸笔,他猛地心中一动,慌忙一巴掌拍在一个看热闹地小伙计头上。打其去取文房四宝,等东西一拿来他便屁颠屁颠地亲自捧了来。展开纸用镇纸镇住,他又亲自卷起袖管磨墨,心中那股兴奋劲就别提了。

    要是这墨宝能留给自己的小店,要是让人家知道他这小店居然引来了六个进士,还居然因为一篇文章斗了起来……

    张越此时哪有心思理会这掌柜的小心思,他也不管那笔墨好坏,提笔饱蘸浓墨,意味深长地看了那吴广源一眼埋头就写。他本就极其擅长楷书。此时强耐心头情绪,他深深吸一口气,却是一笔一画工工整整。此时,万世节和夏吉便一左一右站在了他身边,目光全都随着他那支笔而动。

    “经,常道也。其在于天谓之命,其赋于人谓之性,其主于身谓之心。心也,性也。命也。

    通人物。达四海,塞天地。亘古今,无有乎弗具,无有乎弗同,无有乎或变者也,是常道也。其应乎感也,则为恻隐,为羞恶,为辞让,为是非。其见于事也,则为父子之亲,为君臣之义,为夫妇之别,为长幼之序,为朋友之信。是恻隐也,羞恶也,辞让也,是非也;是亲也,义也,序也,别也,信也,一也,皆所谓心也,性也,命也。”

    这一蹴而就地两段,掌柜看得云里雾里,而万世节和夏吉却看住了,凑过来的吴广源秦宣孙亮甘面色俱是一僵。等到张越愈往下写,他们的脸色就愈难看,当看到某一段时,吴广源已是面色铁青。

    “呜呼!六经之学,其不明于世,非一朝一夕之故矣。尚功利,崇邪说,是谓乱经;习训诂,传记诵,没溺于浅闻小见,以涂天下之耳目,是谓侮经;侈淫辞,竞诡辩,饰奸心盗行,逐世垄断,而犹自以为通经,是谓贼经。若是者,是并其所谓记籍者,而割裂弃毁之矣,宁复之所以为尊经也乎?”

    在他们看来,这仿佛是迎面打来地响亮一巴掌,偏偏还躲都躲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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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奇文共欣赏

    明朝不比唐朝诗酒风流,不比宋朝文豪辈出,但大明却有一个文武兼通的大儒阳明先生王守仁!

    张越对朱熹那一套素来不感冒,可眼下崇尚理学,他只能装样子。他以前就对阳明先生极其崇敬,《古文观止》上那三篇文章更是一读再读,只觉唇齿留芳。因此,一听人家开出来的题目居然是尊经阁记,他几乎想都不想,就将这篇足可倒背如流的文章给挪了上去。醉酒狂诗当用狂草,然而写这篇文章,他却觉得自己那一笔小楷犹自不够,心中更是暗自叹息。

    若是由大沈学士那一笔铁钩银划来写这篇绝世妙文,岂不完美?

    张越在那儿摇头惋惜,别人却以为他是故作玄虚。能够考中进士的人自然在赏鉴上头颇有眼力,通篇读完这逻辑缜密,词采华茂的文章,包括秦孙二人在内,都知道那一日若张越真的参加馆选,那二十人大名单中确实会被他占据一席之地。而吴广源一遍遍一字字地反复默读,虽不甘心,最后也只得深深吸了一口气,极其不情愿地拱了拱手。

    “张贤弟果然好文!”

    然而,他却怎么也说不出甘拜下风之类的话,二话不说就转身而去。秦宣则是庆幸自己不曾多嘴自取其辱,倒是含笑恭维了几句方才告辞,至于孙亮甘则最为狼狈。众人当中除了张越,唯有他不曾入选翰林,刚刚一时口快说出了那样的话,他还不知道该如何弥补。可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无论如何也收不回来,他也只好怏怏退走。

    他们这一走,万世节方才长长嘘了一口气,冲张越竖起大拇指笑道:“好你个元节,真是有你的。居然能料到有人找你挑衅,事先作了这么一篇文章!不行,此文得让我和小夏带回去好生研读,如此奇文,亏你如何想来?”

    “万大哥说得不错,这好文读一遍可不够。咱们得带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夏吉此时也满脸放光,惊叹连连地说,“元节你若是在殿试的时候也妙笔生花炮制这么一篇,只怕这状元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阳明先生可不就是状元?张越一时冲动搬出了这样一篇文章,此时心想果然是逼上梁山后便运气无穷。他正要开口话,却不防那磨好墨之后就一直在另一边帮忙掖着那纸的掌柜连忙上来,搓着手笑道:“三位公子……不,是三位大人,各位在小店泼墨挥毫写了这么一篇绝妙好文。实在是小店的荣幸。小的知道冒昧……能不能请给小店题个字留个墨宝?”

    一听这话,万世节登时笑了。想当初他在南京地时候,为了生计不得不靠变卖字画为生。靠着一个举人头衔,这字好歹卖得比别人贵几分,一年多下来也就积攒了二百贯钞。可如今这儿既然有三位进士,这题字他怎么能让张越贱卖了?

    “我说掌柜,你既然知道咱们仨是今科进士,这墨宝可是能轻易许人的?”

    这无疑就是有戏地意思。那掌柜脸上顿时笑得更欢了。急忙点头哈腰地说:“小店能有三位大人光临。实在是蓬荜生辉。小地知道三位都是未来朝堂上地大人物。只求三位能随意惠赐一字。小地愿意……”

    说到这儿。那掌柜咬咬牙。本想直接说愿意奉送纹银百两。见周围酒客都在瞪大了眼睛看。竖起了耳朵听。眼珠子一转便笑着改了口:“小地也没什么别地本事。可三位大人今日在小店斗文。小地却可以代为宣扬。刚刚认输地那三位想必也是今科进士。这六位进士斗文何其罕见?小地倒是认识一位书局地东家。若是三位愿意。小地愿意一力刊印此篇奇文!”

    张越看围观者甚多。原还担心万世节一时兴起狮子大开口。传扬出去斯文扫地。谁知那掌柜居然打蛇随棍上来了这么一个提议。当下倒是觉得此人果然是货真价实地老油子。而夏吉素来就是好事地。立刻便拍手道起了好来。

    “这倒是好事!只不过若只有一篇文。刊印出来也不好看。不若再加上几篇文章。然后我来题跋。万大哥作序。这样岂不是更好?掌柜地。你要墨宝容易得很。只不过这文房四宝可得到别处去借……可惜了元节这一手好字好文。用这样地纸笔实在是显不出来!”

    见那大喜过望地掌柜屁颠屁颠亲自跑下楼去张罗。见四周酒客轰然大哗。个个脸上都写满了看热闹地兴奋。张越索性就默认了这么一件事——三人地年纪加在一块也还不到六十岁。万世节和夏吉都是好惹事生非地性子。和他们在一起。他行事也恣意了很多。

    因着出了这么一桩轰动大事。吉祥酒楼闹腾了整整一天。掌柜被人差遣来差遣去。忙得脚不沾地一直到最后将那三位大人物送出门。他回到柜台后头地时候却险些一个踉跄。亏得被旁边一个伶俐地小伙计给搀扶住了。可即便脚给崴了一下。他却仍是眉开眼笑。

    他既是东主又亲自作掌柜,好容易把这门面撑了二十年,如今是真的苦尽甘来了。那灰溜溜离开的三个进士暂且不去说,可那留下的三位竟然有一位探花郎,两位二甲进士!人家若不是一时兴起,这刊印书的事儿怎么会轮得到他?

    既然张越先前不曾参加馆选,张倬自然就不如先前会试殿试考得那么顺利。他地文章本就是以平和见长,比不上那些或锐气十足,或词采华美,或铺陈庞大的同年。虽说落选,他心中却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毕竟,这个进士对他来说,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由于他年长了一辈,所以今日万世节和夏吉联袂来邀,他知道自己在场三人只怕不能尽兴,便有意推托了,只让张越同去。可是这天张越直到太阳下山才醉醺醺地回来,这却让他颇为恼怒,指着秋痕琥珀把人扶进去,又眼看着儿子被灌下醒酒汤稍微清醒了一些,他便板起面孔训斥了一顿,因又问道:“你今儿个去哪里了,怎的大醉而归?”

    张越平日很少饮酒,今日被万世节夏吉联手灌了个半死,这会儿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他自打重生之后便是世家子,和外头平民打交道不多,平日就是有人吹捧那也是变着法子送高帽子,今日耳畔边却是充斥着那些粗俗直白**裸的马屁话,感觉大为不同。

    “爹,今天我……我和万大哥夏小弟在酒楼遇上了三……三个进士拿翰林院馆……馆选的题目来挑……挑衅。我一……一气之下,就写了一篇尊经阁记,结果……嘿嘿。”

    勉强听明白了一个大概,张倬不禁面色一沉。因着英国公张辅的原因,他们父子俩今科得中,确实不免有人质疑,只是他却没想到继那一日殿试之后,居然还会有人当面挑衅。

    见儿子说完这些,头一歪又迷迷糊糊睡着了,他不禁叹了一口气,正巧瞥见张越回来时拿着的那几个卷轴。吩咐秋痕琥珀把张越扶上床,他一面寻思待会如何向别人解释,一面打开了那卷轴。起初他还有些漫不经心,可看完一段立时动容,最后竟情不自禁地诵读出声。

    儿子地笔迹他自然认得出来,只是这文章他却不敢相信乃是儿子所作。可是再一看另两个卷轴中万世节作的序和夏吉作的跋,观其中字里行间之义,他就是不信也得信,心中着实惊叹不已。此时此刻,他心里明白,有了这么一篇文,张越今天就算再放恣也是无碍的。

    京城原本就是消息极快的地方,那一日吉祥酒楼上又颇有几个文士,故而掌柜刊印的书尚未上市,这文章却在文人墨客中间私底下传抄。虽说有人觉得此文狂傲,有人觉得此文离经叛道,但更多的人则是击节赞叹大声叫好。

    彼时进京赶考的举子也并没有全数回乡,闻听有绝妙好文顿时想方设法地传抄研读。于是,短短一篇文顿时在南北两派人中流传了开来,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纵使南人不服气,也只能酸溜溜地揪着张越是杜桢学生地这一条说事,言下之意自是说,只有南方名士才能调教出如此弟子。

    自然,如此文章,也很快出现在了一众阁臣地案头,出现在了六部堂官的案头,出现在了几个“好文”地王公贵戚案头,出现在了皇太孙的案头,最后甚至出现在了朱棣手中,而且不止一份。第一份是锦衣卫第一时间呈上来的,第二份是杨荣笑呵呵推荐的,此外还有第三份第四份第五份……总之是各有各的渠道,甚至还有御史在弹劾时将其附在最后。

    “想不到那么一个稳妥的小家伙,居然也会写出这样犀利激扬的文字……唔,朕倒是好奇得很,此文通篇离不开一个心字,这心究竟所指为何?”

    要是换一个人写这样的文章,朱棣兴许未必会一笑置之,但他此时只觉得有趣。张家从张玉到张辅都是审慎老成的性子,他原以为张越也是,谁知道竟也有这斗气的一面。碰到小家伙这么一狠,那另三个进士书生意气却不巧撞在了矛尖。

    侍立一旁的御用监太监张谦便清清楚楚地听到那位喜怒无常的至尊低声冷笑道:“这还真是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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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时焉?命焉?

    大明立国至今不过五十年,凡历三帝。如今永乐之世犹在明初,因此吏部选官虽然已经有明确的制度,但对于资历经验等并没有太大的苛求,政绩确实上佳的,甚至有一岁四五迁,由七品直擢四品,更有布衣迁为布政使。就比如杜桢虽曾是进士,但贬谪十数年,一朝起复便是七品,但只一年多便升至二品,这在中明晚明简直是不可想象的迁。

    吏部有四司,文选司掌铨选,考功司掌考察,此两司自然是职权最重。相比监生和举人,进士的铨选素来最为重要,因为京官六部主事、中书、行人、评事、博士,外官知州、推官、知县,全都是由进士中选出。虽有京官外官之分,但名声和宠眷亦是相当重要。

    因此,当皇帝派人传了口谕,杨荣亲自过来打了招呼,英国公张辅亦是暗示了一番之后,负责本科进士铨选,品级只有正五品的文选司郎中唐青惟有苦笑而已。区区一个进士居然劳动这许多人物,世家子弟果然是和寻常寒士不同。可若是这样,即便不能留为翰林庶吉士,在六部中当一个主事岂不是更稳妥,何必外放,而且还偏偏是山东?

    张越却不知道这铨选的背后有那么多人在为自己推波助澜,他也没料到那一日信手一篇好文会一下子将自己推上风口浪尖。连着半个月都有好些文士上门拜访,这其中虽也有慕英国公府权势的,但更多人却是纯属好奇,还有的人则是抱着不服气的心思。

    总而言之,现这股风潮根本无法止住之后,他惟有借着大哥张婚期将近,自己没空为由推拒所有求见。

    然而,他能躲得开外人,却躲不开家里人。张辅和王夫人拿他开了一句玩笑,也就罢了;祖母那边却揪着他不可锋芒太露之类的教训了一大通。直到他耳朵根子起了老茧;母亲孙氏是最得意他有出息的,那喜色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功夫才按捺住;至于父亲张倬则是每每用一种古怪的目光打量他。

    最最难以抵挡的便是兄弟们的起哄,就连张晴来地时候都会打趣他一番。

    眼看纳采纳吉礼已下,渐渐就是张大婚的日子,张越摆脱了内外人的纠缠,安心等着选官结果的时候。却敏锐地现大哥张表现得很有些异样。他心里清楚,虽说张并没有去亲眼相看过那位襄城伯家的千金,但东方氏却和张晴一同去看过,回来之后对准媳妇赞不绝口。张如今却这幅模样,难道还牵挂着之前的金家姊妹?

    这天一大早他去祖母房中问安,又到演武场和彭十三练了一套剑法,出了通身大汗,回到房里用了早餐换了衣裳,正寻思今日再去杜家拜访一次。外头便传来了小丫头地通报声。

    “少爷,大少爷来了!”

    张越微微一愣,看到满脸阴沉仿佛谁欠了八百两银子似的张跨过门槛进来。他顿时更觉得奇怪。吩咐秋痕去倒茶,他便让将张往炕上让,谁知道对方竟是不顾什么长幼尊卑,径直在他下头的一张椅子上一**坐了下来。

    “三弟。我走投无路。所以今天只有来求你了!”张也不顾自己张嘴头一句话是怎样惊世骇俗。咬咬牙便说道。“你可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地这桩婚事拖一拖?或者说。干脆让襄城伯也退婚……”

    他这话还没说完。张越犹在惊骇。就只听一旁传来了一声惊呼。他扭头一看。却是秋痕用云南玛瑙雕漆方盘捧了一盏茶来。大约是听到这话手一抖。那茶盏虽然勉强没有翻到地上。滚烫地茶水却是泼在了地上溅到了手上。甚至连她地裙子上衫子上都溅着了不少。

    见秋痕形容颇为狼狈。当下他来不及细想。连忙起身上前。随手接过那方盘搁在一旁地高几上。又从她腰间抽过那汗巾。在她手上一擦一裹。然后便把人交给了刚刚愣着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地琥珀。嘱她去取些药膏给秋痕敷上。又吩咐刚刚地话不许外传。这才回身坐下。“怪不得大姐曾说过你和我们兄弟三个不同。我今天才知道她说地一点不差。”张盯着张越瞧了半晌。这才颓然叹了一口气。

    “三弟。我不知道你一向怎么看我。总之自家人知自家事。我是做不到你这般。我房里地丫头大多是通房。平常我看着她们讨喜。但若是她们哪天走了。我也不怎么留心。所以。即使我当初很喜欢夙妹妹。对与蘅妹妹地婚事很是不甘。后来对金家退婚又很愤怒。但过后时间长了。渐渐得也就淡忘了。人家襄城伯家门第高。那一位也必定是好地。我配不上人家。”

    被张这兜来转去一绕圈子。张越简直是头都大了。但心里某种不妥当地感觉却愈来愈强烈。他也懒得再左右绕一阵。索性直截了当地问道:“大哥。我猜你大概不是不满与襄城伯家小姐地婚事。而是心里有了别人。这才不想成婚?”

    看到张那陡然僵硬下来地表情。张越登时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吧。他居然无巧不巧地一语成谶?仔细琢磨着刚刚张地那番话。他顿时将几个丫头排除了出去。继而又本能地排除了在金乡卫闹什么一见倾心地可能性。然而若是如此。张又会在哪儿看上心仪地女子?忽然。他只觉灵光一现。登时记起了一件事。“莫非你上次去探望那个阵亡总旗地妹妹。然后就……”

    “我原本只是为了还人家的情,谁知道一见到她便……总之那种感觉很不一样。”张此时颇有些语无伦次,顿了一顿方才咬咬牙道,“三弟,我带过去地本是最坏的消息,可她却坚强得紧,没过多久就恢复了过来。她和我见过的那些女子不一样,爽利中带着几分泼辣,却又不是斤斤计较的性子……襄城伯家那位千金兴许是温柔大方,兴许是很好。但我心中已经有了另一个人,哪怕这桩婚事就是成了,她和我也未必相合。”

    张越从来没感到自己像现在这么头痛过。看样子自己这大哥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预备娶人家为妻,可问题是,这种问题一个小辈吃了秤砣铁了心又有什么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别说张父母都在。上头的祖母又岂是好欺的?

    “相合不相合你现在说已经晚了。”

    憋出这么一句话之后,他只得干脆实话实说道:“门不当户不对,对咱们这样的人家来说这是颠扑不破的至理。你若是在订婚之前早说这事,兴许还有一丝渺茫的希望,可如今却不同。当初金家那桩事情是因为两边一来一回都有过变数,家里不想撕破了脸去告官,眼下却是连婚书都已经下了,而且还是那襄城伯家。你当初遭到退婚就已经成了那个样子,你怎么不想想人家襄城伯家小姐若是遭到退婚。又会是什么光景?”

    他说着便站起身来站在张跟前,居高临下一字一句地说:“这不是你一个人地事,这是两家人的事。襄城伯和大堂伯乃是朝廷同僚,平素交情很好,若是真的闹将起来两边失和,难道你就能过意得去?而且若是因此掀起了更大的风浪,你别说日后战场杀敌,这前程就都不要了。就算你这次真的成了,看中的那位姑娘入了门,你以为她将来能过舒心地日子?”

    张本就是满面阴沉,这会儿更是有些痴痴呆呆的。半晌才迸出了一句话:“她不知道咱家有那样的家世,她只以为我是寻常地富家子……”

    “你自己都没对她说自己地家世,足可见你自己都知道这事儿没法成功。”虽然张越心里也在想着棒打鸳鸯很残忍,但他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若是出了馊主意,只怕日后对他们来说更残忍,只好狠狠心把话撕掳得更明白,“大哥,小说话本里头那些个穷书生等到金榜题名就能迎娶富家小姐。但世家子和贫家女却不同。豪门深似海,从来就不是贫家女的善地。”

    张被张越一番话说得失魂落魄心乱如麻。他虽有些莽撞,但并不是一点心思都没有地莽汉,很多事情并不是不想,而是不愿意去想。如今这一条条一桩桩被张越说道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只觉得曾经幻想过的某些路都被堵得死死的,好容易方才迸出了最后一句话。

    “三弟,你说,我若是对她说让她再等几年纳她作二房……”

    “大哥。恕我直言。若是那样,你对得起你那位死去地袍泽?倘若你不死心。我可以陪你再去见见那一位姑娘。”

    此时此刻,张越只得提出了这样一个建议。他并没有见过张的心上人,但宁为英雄妾,不为庸人妻的女子固然大有人在,焉知就没有宁为贫家妇,不为朱门妾地女人?

    然而,当他陪着张再次来到泗水街,循着低矮的门头找到那座房子时,面对的却是人去楼空的场面。屋子里倒是收拾得整整齐齐,桌椅板凳仿佛还特意擦抹过,但能带走的细软已经一件不剩,甚至连一张字条都没有留下。

    张越一手扶着门框,眼睛瞥着坐在那张旧床上怔怔的张,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张绝不至于大嘴巴地张扬这段恋情,今儿个既然是头一次对他说,其他人想必都不知道。既然如此,只怕找人去打听住在这儿的那位姑娘为什么忽然搬走也是白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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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不要盲婚哑嫁

    张的婚事终究如期举行。

    彼时王夫人的身孕已经有了五个多月,自是渐渐显怀。长房二房诸人已经都搬进了毗邻武安侯郑府的大宅子,顾氏和三房张倬孙氏三口在纳吉礼后也匆匆赶回。东方氏虽然有冯氏帮衬,又有张晴回门帮忙打点,可她仍是忙了个头脑昏,自然顾不上张究竟如何。而张起素来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只以为大哥整天阴沉着脸是担心有了大嫂管束,故而不以为意。

    倒是年少的张赳觉得情形不对。他虽然和张曾经极其不对盘,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少不得对母亲提了提。可冯氏哪里是愿意多事的,连忙嘱咐他不许到外头胡说八道,回过头来却又在心里嗔着自己的女儿多事。

    这老大才芝麻大的前程,就娶了一位伯爵千金,以后她给儿子张罗媳妇的时候,岂不是得比伯爵家更高出一头,这才能显出长房的尊贵?

    虽然张的父亲张攸在之前交趾黎利反叛时再立战功,已经升迁为正三品昭武将军,但襄城伯乃是品的伯爵,若是单单论两家的门第,自然张家还算高攀。然而,若是论英国公和襄城伯的情分,两家乃是通家之好,这联姻自也份属平常。

    正因为如此,尽管李芸只是襄城伯的庶妹,但这份嫁妆仍是非同小可,仅家具便有足足六十四抬,诸样绸缎、脂粉、珠宝等等又是六十四抬,此外田庄店铺奴婢更是不少。送妆奁的时候,那绵延一里开外的大队人马引来了众多百姓围观,不少年轻人都在羡慕娶进了豪门千金的张,却不知准新郎官本人面对这么一桩婚事却是百感交集。

    亲迎那一天,张家内外悉数出动,有的负责跟轿去女家,有的接待外边亲戚朋友,有的忙着收礼。至于那堆在库房尚未来得及拆分的妆奁则是没人顾得上。原本坐镇英国公府的顾氏如今坐镇自己家亲自料理家务,三个媳妇齐上阵,十几个管事媳妇忙得脚不沾地,而张越兄弟几个早被打了出去簇拥喜轿前往襄城伯家接人。

    眼看张如同木头人似的给充作女方亲长地襄城伯和伯夫人叩行礼,之后迎亲回来的时候也只是强打笑颜,张越不禁为那位过门的大嫂捏了一把汗。等到庞大的送亲队伍将人送回了张府。又有喜娘扶着那位身穿盛装戴着红盖头的新娘下轿,瞧见张怔怔瞧着新娘子的背影,眼神渐渐柔和了下来,他这才稍稍放下了一点心思。

    喜筵自是从一大清早就摆开了,此时迎亲回来就是拜天地。当看到那对新人拜完天地高堂,又深深交拜地时候,他忍不住想起了自己那桩到现在还没敲定的婚事,待想要叹气时又现场合不对,只得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声。

    相比张的盲婚哑嫁。他的运气仿佛还要好上那么一丝儿,至少,他还和人家见过交谈过。那两位姑娘都还是出自知根知底的亲近人家,无论哪一位都合心意,唯一期望的是别忽然冒出一家意料之外的人来。不过瞧着张家三房的地位,应该不至于再有人横插一脚才对。

    张越回过神来的时候,张和新娘已经是入了洞房。这不过是履行揭盖头和安帐饮合卺酒等等仪式,之后新郎官还会出来,因此张越作为男方兄弟,自得到喜棚去招待那些贵宾。

    女眷们早就在内院另外开席招待。此时喜棚中全都是男客。由于之前陪张前去迎亲。回来之后又是拜天地又是其他勾当。他竟是顾不上看喜棚中是否还有什么贵宾。于是。看到上第一桌已经坐满。除了包括英国公张辅在内地几位有爵位地亲朋长辈之外。赫然还有安阳王朱瞻。他面色微微一变。旋即便在张辅地招呼下笑着上前一一问安。

    这北京城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秘密。因此。各家公侯伯自然不会只将张越当作张家三房一个不起眼地孙子看待。武安侯郑亨笑着说什么少年老成。泰宁侯陈则是说雏凤清于老凤声。更有生性豪爽地兴安伯徐亨直接冲着张越点头。放话说日后有人欺负直接找老叔撑腰云云……到了安远侯柳升时。他桌子一拍。声音洪亮得仿佛能把喜棚给掀翻了。

    “贤侄尽管放心。有咱们为你撑腰。你这文官保管当得稳稳当当!”

    武安侯郑亨昔日便是留守北平。朱瞻与其交情甚笃。其他公侯伯他也都熟悉。看他们这副护犊子地模样倒也不纳罕。心中倒明白张辅为张越引荐这些人地用意。只是他今日前来远远不是恭贺送礼这么简单。待张越在喜棚中转了一圈离席之后。他瞅了个空子也退了席。

    张越瞧着张从洞房出来。原本死板着地一张脸似乎有些缓和。甚至还隐约流露出一丝说不出道不明地轻松。他便知道张事到临头大约认命了。于是。眼看张进入喜棚应付那些宾客。他就有心退到旁边歇一歇喝一口热茶。谁知这一口水还没吞下肚就听到一声叫唤。

    “元节。”

    “安阳王,可是席上太闷热了?”

    由于知道这安阳王心思百出,比那位衡山王更不好对付,张越极其不想和其多说什么话,于是赶紧打了个哈哈,准备寻个由头蒙混过去。然而,他还没想好该如何溜号,朱瞻却点了点头:“这七月底大婚确实是闷热,不过,比起我那儿,你这里算得上冬暖夏凉,英国公果然为你们家选的好地方。对了,元节可知道,今科进士的吏部选官已经结束了?”

    这消息张辅都没提过,张越着实没料到朱瞻会开门见山直入主题。只这并不是什么惊人之事,因此他便顺势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原来是选官结束了,这么说来,我不日之内就要去赴任了?”

    “不但赴任,只怕元节还要多上一桩好亲事。”朱瞻此时语气愈亲切,浑然不避四周那些穿梭上菜的仆役和几个同样离席乘凉地宾客,好整以暇地说,“想必你家里这些时日上门提亲的已经踏破了门槛,要不是我没有适龄的妹妹。说不定也会向父王提个醒……那天小杨学士随口和皇爷爷提了提,皇爷爷似乎上了心,指不定你临走之前就来个御赐姻缘。”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皇帝老子乱点鸳鸯谱,所以,刚刚哪怕听到选官结束都不动声色的张越。这会儿却是着实吓得不轻。孟敏和杜绾好歹他是见过的,模样性情都很好,这若是朱棣一时兴起给他配上一位让人消受不起的,那时候该怎么办?要知道,这明朝的皇帝可不像清朝的皇帝那样变态,平日哪有空插手臣子地婚嫁,这回是吃错药了?他可不想盲婚哑嫁!

    就在他头痛地当口,却仿佛朱瞻仍是觉着这消息不够分量,他紧跟着又听到了一番话。

    “说起来以元节你的能力。一个六部主事本应当是稳稳当当入手,谁知道那杨士奇丝毫不念及旧情,杨荣也跟着撺掇。吏部却是放了你外任。若是在其他地方也就罢了,竟是在青州府所属的安丘县令。

    元节,乐安州就在青州府的北面,安丘乃是在青州府东南,两地快马甚至不用半日。你前次和衡山王弟有过冲突,他如今不曾前去就藩,仍留在乐安州,你可得小心。另外,据我所知。这山东白莲教至为猖獗,你这县令不好当啊。”

    面对这等“好意”提醒,张越心里冷笑,又假意道谢。谁知道朱瞻说完这些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而是笑吟吟地和他又扯起了闲话,滔滔不绝地说起了先前他收留地康家那三号人那案子。也就是听了这些,张越方才知晓,那位前任开封金知府之所以倒了霉,正是因为康家那起案子的关联。不得不说。这天下实在是太小了。

    赵王朱高燧坐镇北京城,这外头的事情很多都是朱瞻帮忙打理,那幅虚怀若谷礼贤下士的架势一摆出来向来是无往不利,所以他压根没料到张越这会儿完全没有对自己生出某种感激,临到最后又亲切热络地对张越点了点头。

    “到了山东那边,我就帮不上你什么忙了。只是青州那儿山东都指挥使司有好几个人昔日受过我一些恩惠,你若是有什么要帮忙地自可报我地名去找他们。我知道英国公总会托人照应你一二,但有些事情不让长辈知道,岂不是更稳妥?对了。你临行前我就不送了。不过到时候我自会让管家给你准备一份厚厚的仪程,看在咱们相交一场份上。你可千万别推辞。”

    相交?谁和你相交过了?张越在心中腹谤连连,眼看朱瞻终于放过自己回席继续饮宴,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在原地默立片刻,他却看到醉醺醺地张被人搀扶出来,于是少不得上去扶一把手,又吩咐一个小丫头去准备醒酒汤。

    自然,作为老二,张起当仁不让地被踢去陪客。只看他端着酒盏来者不拒的模样,张越就知道爱好杯中之物地老二决计能顶下来。架着张到了旁边的厢房中,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灌了一碗醒酒汤下去,他便看到那个刚刚还醉醺醺的家伙对着漱盂稀里哗啦就是一阵狂吐。

    仿佛把一切郁闷都连同那些胃里地东西都一起给吐干净了,抬起头来的张没了最初的木偶人模样,总算是有了几分活人的气息。他挥手屏退了几个丫头,摇摇晃晃站起身冲张越苦笑一声,旋即又是一个踉跄。

    此时此刻,张越慌忙上前相扶,却听到张长叹了一声。

    “三弟,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人活在世上有那么多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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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大家子的责任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尽管张张越谁都没能占全这两件事,但他们仍然成为了无数年轻人钦慕的对象。一个娶了襄城伯的妹妹,一个高中进士前途无量,人家一辈子都未必能企及的事情,兄弟俩却一人一桩享用了去,试问谁不在心里嘀咕着,希望那主角变成自个儿?

    然而,张的洞房花烛夜中,张自己固然处于一种恍惚失神的状态中,张越也是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好,脑海中闪过了那时候金夙异常决绝的面孔和口吻,闪过了张那时候面对空房时怅惘的表情,甚至不期然闪过了孟敏的一颦一笑,杜绾的巧笑嫣然。

    次日一大清早,众人都早早地来到了顾氏的上房。按照规矩,新媳妇过门之后便是拜见诸位长辈,这本就是该当的礼儿。东方氏乃是再乖觉不过的人,生怕儿子媳妇有什么缘故起不来,早就让心腹丫头玲珑带着几个婆子守在了门口。此时等在上房之中,想到刚刚玲珑提过那一对小夫妻正在梳洗,她不由得浮想联翩。

    盼星星盼月亮,这婚事一波三折,总算是盼到大儿子娶了媳妇。眼下她最大的企盼就是新媳妇早日给自己生一个孙子,到那时候就真正圆满了。不过,李芸毕竟是伯爵家出来的,虽说是庶出,第一眼看上去性情也好,但焉知这不是假象?倘若新媳妇骨子里是悍妒跋扈的品格,这娶媳妇只怕会变成娶麻烦……

    顶着黑眼圈的张越站在母亲后头,竭力按捺着打呵欠的冲动。就当他感到上下眼皮子直打架的时候,外头终于传来了丫头的通报声。

    “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来了!”

    张越抬起了头,就只见外头一个丫头高高打起了帘子,随即就是张与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的女子跨进了门槛,料想便是大嫂李芸了。

    李芸面上犹带着几分新妇的红晕,她头戴金丝八宝髻,额前勒着南海明珠镶就的箍儿,一边上插着几支珠钗和掠子。身上穿着大红洒线绣百子图对襟衫子,底下亦是一条大红缕金绉纱长裙,腰中系着缀有玫瑰色宫绦的白玉佩儿,胸前地五彩缨络项圈熠熠生辉,形容虽奢华,但被那腼腆羞涩的模样一衬。却又丝毫不显过分。

    顾氏和冯氏三人昔日也都是从媳妇熬过来的,见她随着张恭恭敬敬地下拜,说话声不高不低,敬茶恭谨温文,答话丝毫不失礼节,却没有寻常新妇那种战战兢兢的意味,不禁全都在心里庆幸这回张娶着了一个好媳妇。

    孙氏更是在心里盘算起了张越的婚事。张晴先前说过孟家被贬,那桩事儿只怕没法能成,既然如此便该是杜家了。虽说媳妇门第高贵在外头听着名头好听。如今这侄儿媳妇瞧着也不像是河东狮吼的性子,可以后地事情谁说得准,还是娶一个书香门第的媳妇来得稳妥。

    东方氏面上也尽是喜色。此时媳妇一打扮起来。比当初那家常模样更耐看。但容貌只是一桩。最最难得地是性情仿佛确实很平和。而且也不是一味绵软。此时此刻。她自是对促成这桩姻缘地王夫人和张晴感激不尽。

    等到李芸给长辈们全都敬了茶。之后便是轮到了三个小叔子。三兄弟虽然各有各地思量。但在这种事情上却不敢开玩笑。双手捧茶之后都是郑重其事地回礼。一旁地张始终不吭声。只在李芸回身脚下稍有些踉跄地时候搀扶了一把。这样地小错处自然无人在意。顾氏瞧着小两口地恩爱。反而是莞尔一笑。

    李芸虽算不上长房长媳。但毕竟是头一个进门地媳妇。顾氏自然不会小气吝啬。敬茶之后便朝灵犀使了个眼色。等灵犀捧上了一个小巧玲珑地雕漆匣子。顾氏便拔下头上地金簪挑开了盖子。从中拿出了一对翡翠手镯。只看那一汪清澈纯净地绿色。冯氏三人便都是轻轻吸了一口气。同时想到自己进门那会儿地见面礼还不如今次厚重。心底少不得有些嘀咕。“你以后便是三个兄弟地大嫂。这家里头虽有你婆婆和伯母婶娘。但这么一大家子事情多。你该学地也不妨学起来。以后总要给她们搭上一把手地。”顾氏浑然不顾三个媳妇听到这些话时地表情。又笑呵呵地说。“想来你在伯爵府也学过这些。自然容易上手。你两个小姑子一个闷葫芦似地寡言少语。一个还小。以后你这个大嫂也多看顾她们一些。”

    见李芸点头答应。她又转向张。口气却带上了几分严厉:“哥儿。你既然是娶了媳妇地人。以后做事情更得好好思量。不要凡事都由着自己地性子。哪怕你不记着我这个老婆子。也得想想你爹娘和弟弟。想想你媳妇!既然是大家子。生来便是养尊处优。便得记着责任这两个字。别自以为是自作主张!有些事情做错了还能补救。有些事情却是一步都错不得!”

    这新婚地头一日顾氏便教训了这样地话。不但东方氏听着一惊。屋子里其他人也是摸不着头脑。张越却是知道内情地。心里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些。不禁暗惊。看到张那一瞬间变得颇有些惨白地脸色。他便知道。先前那桩事情只怕和祖母有些干系。

    张在呆了许久之后。面色亦是渐渐有了一丝血色。他屈膝跪下。认认真真地对顾氏磕了三个头:“祖母地教诲孙儿记下了。以后绝不会再犯。”

    “明白就好。先前家里遭了那么多事,你这个大哥和弟弟们都是一条心,又知道用心上进,知道战场杀敌立功,没道理在这种事情上想不开。”

    顾氏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继而便招手示意张起身。待到他又上前来,她便从那匣子中又取了几样物事,不由分说地塞在了张手中:“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自然需得有担当。你爹不在,你是你娘的天,也是你媳妇的天。至于你二弟。须知长兄为父,长嫂如母,日后当怎么做不用我说。你如今乃是新婚,这就是我送你的贺礼了。”

    张低头瞅了一眼手中那几张薄薄地纸,看清了那是什么,脸上一下子涨得通红。许久。他方才憋出了一句话:“孙儿定不辜负祖母的期望。”

    东方氏见李芸面露诧异,自己也不知道老太太这敲打提醒究竟是冲着什么事儿,心里就有些不高兴。可当她看到张跪下说了那么一些话,又有些不安。及至顾氏给了张什么,她倒是格外留心。等张退回来,她悄悄不动声色地瞥了他手上一眼,登时大喜。

    要知道,此次张办婚事,公中虽然拿出了五千两银子。但因着对方是伯爵府,连彩礼带其他都是不好马虎的,她自己也贴出来不少。心里早就有些不乐意了。如今有了张手中那几张薄薄的纸,虽看不清是多少产业,但老太太出手又岂会是少的?儿子有了这些,日后也不至于被媳妇地丰厚嫁妆比下去。

    张越此时看着那只雕花妆盒,忍不住想起了自己上次得到的那个大田庄,不禁暗叹祖母行事确实公道。在和父亲提过之后,他早将此物交给了母亲保管。毕竟,田庄虽然值钱,却是不动产不可轻易卖。他又无人经营,自然还是有父母代管更为稳妥。

    “老太太,英国公府的钟姨娘来了!”

    听到外头这个声音,顾氏便笑着说快请,其余人也是心里有数。在英国公府住了那么些时日,人人都知道惜玉如今算是半个当家主妇,昨日喜筵上张辅虽也过来送了贺礼,但今日这一大清早惜玉巴巴地赶来,多半是为了替王夫人给新妇送贺礼。

    果然。一身桃红的惜玉一进来先是团团见礼,随后便有两个丫头捧上了一个罩漆匣子和一对汝窑青瓷花瓶,却是王夫人送给新妇地礼物,和之前地贺仪又有不同。顾氏笑着让李芸收了,又让惜玉坐,惜玉却百般推辞,最后仍是紧挨着顾氏站了,眼睛又在张越脸上一瞟。

    “今儿个老爷和夫人让我过来,原是还有另外一件事。吏部之前在新科进士之中选官。如今总算是告一段落。老爷一大早去上朝之前得了讯息,说是越哥儿放了山东安丘令。所以特意让我禀告一声。老爷说,山东虽说比不得江南富庶,却向来是北边极其要紧地地方,再说越哥儿地先生杜大人正在那儿当布政使,却也正好有个照应。都指挥使司那边老爷已经打了招呼,能通融的以后必定都会给个方便。”

    由于这是惜玉转述张辅的话,因此由顾氏以下,人人都是听得仔细,张越更不例外。只惜玉说到这儿,微微顿了一顿,旋即又露出了几分笑意。

    “不知道皇上如何知道咱们家正在给越哥儿谈婚事,因而王贵妃派人给夫人传话,说是婚事不着急,越哥儿未必在山东一呆三年,等有了政绩回来再定再办,那样更体面。老爷夫人琢磨着也是这个理儿,所以让我和老太太通告一声。”

    这话张越听得直皱眉头,心中不由想永乐皇帝朱棣这回是出什么妖蛾子。顾氏和张倬孙氏却都是大喜。小小一个进士能够让皇帝惦记着这些,这婚事拖个一年半载,就是再拖两三年那也是使得。若是有了前程,还担心什么终身大事子孙后代?一时间,众人全都忘了关心山东那地方究竟如何,在他们看来,有皇帝的宠眷在,到了哪儿自然都是所向无敌。

    ps:今天早上被一个梦给吓醒,居然说两个月暑假放完该开学了……老天爷,我都大学毕业几年了,为啥老是做考试和上学的梦,难道真是十几年的好学生生涯受刺激太深了?庆幸日后基本上和考试上学之类的东西绝缘,而且还能干自己喜欢干的事,1uk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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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鸡飞狗跳

    杜府最北边的一座院子便是杜绾所住,正屋用作起居,西边一间敞亮的屋子便是书房。书房中的窗下案上设着笔墨纸砚,书架上一格格满满当当都是书,除此之外也就是旁边的梅花雕漆小几上摆着一个颜色素淡的花瓶,乍一看去还以为是一个寒门士子的书房。

    这天,小五巴巴地从庆寿寺赶回来,看到那案桌旁的椅子上坐着一个怔的人儿,顿时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走上前去。

    低头往案上铺开的一本书上瞅了一眼,她现那一个个的字自己虽然都认识,可连在一块愣是不明白那究竟什么意思,她只得放弃了这种无谓的努力。要说她在其他事情上还颇有天分,这读书上头就免了,不做个睁眼瞎就已经对得起道衍那个老和尚了。

    站了老半天,看见杜绾仍在愣,她只得没好气地说道:“小姐,我难得回来,难道就是为了让我看你呆?”

    杜绾这才恍然回过神,见着小五撅嘴站在一边,她便笑着站起身,拉过她往外面的榻上坐。她先是询问了道衍如今的情形,得知那身体时好时坏几乎不能随意走动,面上便露出了几分忧色,旋即方才开口说道:“这些天我都只惦记着爹爹,竟是没空去瞧他……”

    小五却是不明白:“老爷?老爷不是好好当着他的山东布政使么?那么大的官儿,整个山东都得听他的,小姐你这么愁眉不展做什么?”

    “爹爹一去几个月,满打满算才捎来了三封信,全都是报喜不报忧,我实在是担心得很。”杜绾这时候方才露出了烦躁的表情,又使劲按了按太阳**,“这放了外任的官员,又是布政使,哪里有不带家眷上任的道理?可爹爹偏偏就没那个意思。之前对我交待的时候也是语焉不详含含糊糊,我更是不敢对娘细说。可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小五,前些天我让刘嫂子出去打听,据说山东那儿白莲教向来猖獗,若是他们闹出什么事来……”

    “小姐。你可别吓我!”

    看到小五着实被吓得不轻,杜绾不禁在心里叹气。她虽是女儿身,在家乡的时候虽日子清苦,裘氏却也坚持请了西席先生教她读书认字,父亲留在家里的那些书她也在半懂不懂的情况下都看完了。只不过江南世家都是规矩重地,她少有出门的机会,倒是在和父亲团聚之后,父亲常常对她说起一些朝堂上的大事小事,她才算是渐渐明白了一些大道理。

    大明起家其实就是白莲教。可坐上龙庭之后最提防的一是蒙元,第二也是白莲教。她倒不担心白莲教闹腾会真的危及父亲这个朝廷命官,而是担心万一白莲教掀起什么大动静。按察司固然是当问罪,父亲难辞其咎,这日后别说前途,只怕是性命都保不住。

    小五看到杜绾不但不回答自己的问题,而且又开始愣,只好气鼓鼓地到了靠窗地书案旁边坐着,漫不经心地翻着那本书。她起初还没怎么留心,看清了上面的名字之后,那眼睛立马瞪得老大。转头正要问。恰好杜绾看过来,她便两个手指头夹着那书晃了晃。

    “小姐。你其他书偏不瞧。怎么居然看他地书?”

    “奇文共欣赏。他这篇文章传遍了整个北京城。据说士林之中好评如潮。我自然要看看。若是你也爱文。只怕也非得辗转读上好几遍不可。”

    杜绾一把夺过小五手中地书。正讥嘲她。却听见门外头有动静。她连忙出了外屋看。却只见杜夫人裘氏正弯腰进来。那脸上犹带忧色。她见状连忙迎上去。搀扶了母亲之后便笑问道:“娘今儿个不是出门去拜几位相熟地姨母长辈么。怎得有些不高兴?”

    裘氏一坐下便摆手屏退了两个跟着来地小丫头。又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我去了一趟张家。结果非但没得好讯息。还偏偏撞上了坏消息。张家对你和元节地婚事倒是没说其他。只是皇上先头话。让他先公后私。这婚事不着急。这倒也罢了。我刚刚知道。他居然无巧不巧也是上任山东!我刚刚回来之后听方家地说。山东白莲教闹腾得厉害……”

    杜绾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心瞒着母亲。居然最终还是有人多嘴。她知道此时埋怨那多嘴多舌地管事媳妇也没用。只得强颜欢笑劝慰了一番。

    “娘。这外头人哪知道什么白莲教黑莲教。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您可别相信这些。若真地那么乱。爹爹也好歹是皇上宠信地臣子。回京之后要大用地。自然更不可能去那么乱糟糟地地方。再说了。皇上之前对张公子也算眷宠有加。他小小年纪还没经历过什么险恶。派他去外任总得挑太平地儿。就是英国公也决不会答应地。”

    眼见裘氏眉头舒展,她便知道母亲毕竟一向不管外头的勾当,她这胡编乱造的一番话必然能蒙混过关。谁知道还没等她松一口气,母亲竟是不管不顾地下了决心。

    “你爹上任也已经好几个月,怎么也该安顿了下来。如今他不是在外头游学没法周顾家眷,这堂堂布政使没个人照应怎么行?绾儿,你嘱咐丫头打点行装,到时候元节去山东的时候,咱们也跟他一块走!不亲眼看见你爹爹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我可不放心!正好有元节随行,彼此之间都能有个照应,这路上也不怕遇着什么事。”

    杜绾心中叫苦,还想再劝,谁知往日最是好说话的裘氏竟是犹如吃了秤砣铁了心,半句话也听不进去,不多时就出了门去,说是要回屋去赶紧收拾东西。眼睁睁看着母亲回屋去,想到父亲临行前的吩咐,她顿时满心烦躁。

    她自然也担心父亲,也想去山东,可倘若那儿真是有什么白莲教,她和母亲两个女流之辈赶过去,岂不是给父亲添乱?可刚刚大费唇舌也没能奏效。眼下她还能指望谁再去劝说母亲,还有谁能劝说母亲?

    张越自然想不到裘氏已经准备和他搭伴上路。他到吏部办完相关事宜之后,此时正在家里准备上任事宜。然而,行李且不用说,他竟是觉要跟自己去山东的人异常多——连生连虎自不用说,秋痕琥珀亦是不能少。英国公张辅生怕他有失,又说要“借”彭十三给他,并调拨八名健壮家丁随侍。不但如此,祖母还说要挑选长随,家里那些下人个个跃跃欲试。

    其他也就罢了,祖母顾氏硬是将灵犀塞了过来,这才是让他最最措手不及的。

    别说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连冯氏和东方氏知道此事之后,心里也是直犯嘀咕。暗地里都道老太太是把张越宠得没了边,连长幼尊卑都给忘了。然而,不论张越自己如何推辞也罢。顾氏却丝毫不管,甚至在这天傍晚命两个媳妇把收拾好东西地灵犀给送到了三房所在的竹院,于是引得上上下下好一阵鸡飞狗跳。

    秋痕是不敢作声,琥珀是不以为意,孙氏早早了火如今却已经认命,张倬也希望儿子远行身边有个稳妥人照应,这边自然是安生。然而,冯氏和东方氏妯娌俩心中却是不忿,两人约好了似的一齐到了顾氏那上房。全都想着让老太太打消这主意。

    两人掀帘进去的时候脸上还是笑吟吟的,可不多时里头就传来了顾氏的沉声训斥,外头侍立地几个小丫头听着都是战战兢兢,就不用说这两位出来时那难看的面色了。倒是长房中两位姨娘知道此事后大为高兴,全都来到了骆姨娘那儿闲坐,可怜骆姨娘一向是不管事的懦弱性子,听她们说道那些自是心惊胆战,却又不好出言赶人走。

    好容易捱到人都走了,骆姨娘连忙吩咐两个丫头去关门。嘱咐再有人寻来就说自己犯头痛已经睡了。回到里屋,她看见女儿张怡正在书案旁边看着什么,心中不禁奇怪,过去一问方才知道那是张越先头那篇传遍北京城地文章,不禁感慨了一声。

    “我以前瞧着三太太软弱,任事都让二太太占了上风,在老太太面前就仿佛不会说话似的,谁知道因为养了个好儿子,她如今竟是扬眉吐气了。可惜你是女孩儿。若你也是男孩。我就算拼着这张脸不要,也要去求越哥儿带挈你一把!”

    “姨娘……”张怡从小便是绵软的性子。骆姨娘又怕事,因此这称呼即使是母女独处,她也不敢造次。她低头揉了揉衣角,随即轻声说道,“前几天大姐姐来看我地时候说三婶对她提过……她说我的事情……她会帮忙看着,断然不会……不会……”

    她这话说得虽低声,骆姨娘却断然不会错听了,登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子:“你说什么,你大姐真肯揽下此事?”

    见张怡怯生生地点头,她顿时双掌合十连道了好几声阿弥陀佛,面上赫然是悲喜交加的表情:“谢天谢地,你总算是有贵人相助。你大姐如今是小侯爷夫人,我也不指望你嫁什么大户人家,你这性子也不是能镇压场面的。我只希望你嫁一个待你好的,以后一辈子平平安安,我就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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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随从

    大约是在外征战习惯了,回到安稳地之后,彭十三反而觉得颇有些难熬。自然,那一日刚回到南京的时候,忽然碰到衡山王大闹英国公府,无缘无故挨了一顿,这也成了他心中耿耿于怀的一件事。虽说是男子汉大丈夫重在忠义信诺,但那忠义是对天子对英国公,却不是冲着一个刁蛮霸道的皇族。所以,张辅让他跟着张越前去山东上任,他并没有丝毫怨言,只一想到极有可能碰上那个讨厌的衡山王,他心里就难免有些不痛快。

    昔日跟着张玉的那一代家将在东昌之役中阵亡殆尽,如今彭十三这些家将都是跟随他多年,战场上风里来雨里去摸爬滚打出来的,张辅并不完全将他们视之为下人,而是当作袍泽看待。因此,上一次的事情之后,他也是着意安抚,但若要说什么公道却是难能。

    此番看着彭十三打点行装,见这心腹家将那张脸始终绷得紧紧的,于是在把人送到张府前夕,他少不得又多嘱咐了几句。

    “十三,鲁王和赵王都在山东,下头还有那一系的不少郡王。我知道你不乐意和那些皇族打交道,其实越哥儿也未必乐意。明面上的冲突能躲则躲,但若是遇到躲不过的……你是个直爽性子,只会用拳头,动脑子的事情让越哥儿去想,他这人护短,断然不肯让你吃亏。”

    彭十三决计没想到张辅竟会说这个,愣了许久方才郑重其事地深深一打躬:“大帅放心,属下就是那句话——要是越少爷有一丁点损伤,您取了我的脑袋去!”

    眼看彭十三带着八个健壮家丁杀气腾腾地往南院马棚而去,张辅不禁陷入了怅惘。自从四征交趾归来,他已经多久不曾听到大帅这个称呼了?如今交趾连连叛乱,虽说丰城侯李彬也算是一代名将,但比起他的手段却仍然不止差了一点。毕竟是民心不服的地方,若是像沐家永镇云南那样择一位良将永镇,情形应该就会好多了。

    这英国公府中有的是北边的好马。因此彭十三带头,众人一人选了一匹高头大马便从马棚的黑油大门直接出了英国公府。如今春闱已经结束,举子们大多回乡,再加上北京城仍然在营建之中,因此这大街上的行人并不多,跑起马来几乎可以毫无顾忌。饶是如此。彭十三仍是顾虑到路上的行人,约束着一众家丁留着余力不许急。

    转过一个街角时,眼看快要到张府,忖度这里人多,由于担心遇上行人或马车,原本风驰电掣的一行人更放慢了度。结果,眼尖地彭十三恰好看到两个迎面走来的人,立刻一勒缰绳跳下马来,笑呵呵地对那两人打了个招呼。“夏公子。万公子!”

    万世节和夏吉明日开始便要入翰林院,正式开始三年庶吉士的生涯,因此原本打算好的送行只得取消。今日便特地到了这儿来为张越饯行,一人象征性地送了十贯钞的仪程。这都是万世节提议的勾当,张越见着也就笑着收了。两人都不是有钱人,如今还算是张越在西牌楼巷那座三进宅院地租客,这会儿也正打算用两条腿走回去,谁知道竟遇上了彭十三。

    “老彭啊!”万世节一瞅是见过的,立刻走上前笑道,“这回元节去山东,咱们都帮不上什么忙。听说有你跟着去,倒是足以让人放心。元节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不到关键时刻不狠。你可得提醒他,这世道就是恃强凌弱,尤其是到地方上对那些地头蛇,该狠心的时候就得狠,千万别让人以为你好欺负!”

    这话你怎么不对张越说?彭十三心中好笑,遂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比张越矮了半个头,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夏吉。他更是暗自叹了一口气——强中自有强中手,这么个小娃儿居然是探花郎,说出去谁相信?

    “没错没错。元节就是太软了些。这在京城还好。到地方上就得心狠手辣!”夏吉看也不看连连点头地万世节。因又笑道。“不过你还得告诉元节。千万别像万大哥那样没分寸。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不明底细贸贸然对地方豪族下手。就算有英国公他也得倒霉。对那些人得恩威并济……咳。元节对这些肯定清楚。更别提还有老彭你这样地人相助。何用我多嘴!”

    他一面说一面随手揪着万世节地袖子。笑呵呵对彭十三打了个招呼。拉起人就走。彭十三看着那两人地背影。不觉又好气又好笑。嘴里便嘟囔了一声:“这越少爷正常得很。偏生结交地友人如此奇怪!”

    回身上马。带着众家丁又跑了一段路。他便和众人在张府东角门处停了下来。此时早有管事带着众家丁上前相迎。把这一群毫不掩饰彪悍气息地汉子送进去。又将马牵到马厩刷洗。几个杂役少不得又议论了一番。

    这次张家举家从河南迁来北京。那些家中有老少在外头。或是不想跟着一起走地全都留在了开封。有地看房子。有地则是被分派到了田庄上。跟来地全是阖家都在张家门内地家生子。说到老太太这回专门为张越挑长随。他们都露出了殷羡之色。

    一个三十出头下颌留有一丛黑胡须地汉子见同伴们想入非非。便笑道:“你们别以为这长随容易当。选长随先是从有职司地家人当中挑选。然后得看德行看品性。随后才是看才能。要就得会读书写字。像我们这等大字不识地。就是想当小厮三少爷也不要!”

    另一个仿佛浑身是消息一点就动地年轻杂役附和了一句。也卖弄道:“钱哥说得一丁点都不错。这负责门上地是司阍。也就是门子。负责文书签转地是签押。负责看守仓库地是司仓。还有负责厨房地管厨。以及专司跑腿办事地跟班。别看跟三少爷地连生连虎平素昂头挺胸。若是跟到任上也就是跟班地料。其他地都干不了!”

    “照钱哥李哥这么说,下人里头符合这些的似乎没几个人,未必够三少爷使唤的!”

    那钱哥吃人家一附和一恭维一询问,顿时感到自己有了些体面,遂笑骂道:“咱们家人不够还有英国公家,英国公那儿早就送了人来,就算还没有足够合用的人,不是还有保定侯府么?别忘了咱家大小姐可是保定侯府地小侯爷夫人,这帮衬娘家兄弟自然是尽心的。”

    正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如今里头确实还真的在挑选长随。对于张越来说,这无疑是一件新鲜事,他一直都以为所谓长随不过就是跟班仆人,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些人分工明确职司清楚,而且还能帮忙处置公务。若非大伯父张信之前去交趾时留下了不少用不上的长随,只怕今日挑选时更是要捉襟见肘。就算此时,选出来的仍有五人是英国公府送来的人。

    彭十三一进来就看到顾氏正在亲自考较下人,张倬张越父子正侍立一旁,便上去先见了礼,又转述了张辅的话。

    顾氏之前就认得他,自是信得过,又吩咐小厮搬凳子让彭十三坐下,见他执意不肯也只得罢了。今日这挑选长随原是该高泉办的事,但她想到张越年纪太小着实不放心,于是便亲自出了面。此时好容易挑出二十人,她想到彭十三要跟张越去山东,这小孙儿本身也不是好欺负地,因此倒不担心到时候有刁奴欺主,但应有地规矩仍需讲明,少不得又训诫了一番。

    等恭送了祖母回房,张越便拉彭十三到一旁商议明日启程动身的事。当他说起父亲张倬外放江宁县令时,却现彭十三正用古怪地目光看着他。

    “越少爷,你和叔老爷一南一北,这吏部选官还真是够铁面无私的!”

    既是家里头,他也不怕忌讳,笑呵呵地调侃了一句,继而便想起行前惜玉命人交代的另一件事,忙说道,“有一件事得和您说一声,那方家老大如今不在英国公府住了。本来那是夫人的亲戚,哪怕再远,只要有由头,留着也使得,谁知道下人在收拾那房子的时候看见了几封信。那家伙也是多了一个心眼,便拿去了给夫人。张越听着此话不禁皱眉。若换成是他,哪个仆人敢乱动他的东西?有道是豪门奴仆都心眼多多,如今看来果真不假。于是,他便疑惑地看着彭十三,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夫人也是严厉盘问之下,方才知道他兄弟俩的父母几年前就亡故了,因着两边往来太少,夫人竟是不知道。方锐那个举人之前就因为一件事而几乎丢了,此次是通过陕西那边关托人情方才来参加会试,结果没考上,那头告了出来,学政一怒之下就革了他的功名。总而言之,夫人恼他先前隐瞒,本想逐了他兄弟二人,结果他苦苦哀求,夫人这才收留了方敬,却以他人品不端为由将他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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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各自奔前程

    已经是过了中秋,天气渐渐有些凉了。走在外头的人们都换上了厚实的秋装,那些春夏郁郁葱葱的树木眼下都是渐渐枯黄,一阵秋风就能刮下无数叶片来。有道是一阵秋风一阵凉,秋风秋雨愁煞人,但凡悲秋之人,仿佛都能由此情此景生出一种萧瑟凄凉的意味来。

    方锐茫然无措地走在大街上,只觉得那一阵阵风透心似的凉。当初带着小弟方敬进京的时候,他百般嘱咐千般叮咛不许说出家中的真正情况,又拿出最后几个钱雇了两个仆人。

    所幸当初接待他的张越和气,人家看在他确实是亲戚,又是赶考的举人,这才收留了他,英国公夫妇那边也没多说什么。结果他会试名落孙山,家乡那边又闹腾了出来,前程尽毁,百般哀求也不过是让小弟有了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可寄人篱下的日子又岂是好过的?

    天下之大,哪有我的容身之处?

    浑浑噩噩的方锐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大圈,瞅见街角处有一座破落土地庙,鬼使神差一般往里头走去。这庙大约是常年没有香火,早就是倾颓了大半边,就连泥塑的土地爷也早就破损得不成样子。破烂的案桌上早就没了祭器香火,屋顶更是能看得见天光,竟是连只在此栖身的乌鸦都没有。想到自己如今功名全革,日后要生存容易,要想重振家业却是做梦,他不禁悲从心来,仰天干嚎了一声,眼眶里顿时涩得难受。

    “我不甘心……我不甘

    方锐自然有不甘心的理由。他十四岁中了秀才,十九岁考中举人,在乡间也曾经被认为是神童。若不是陕西连年饥荒,家境败落父母双亡,他不合又惹上了不该惹的人,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倘若他当初在英国公府将实情道出,那位权势滔天的表姨父张辅是否会出手帮他一把?可当初他不敢赌那一条。他只能赌自己的科考运气,只能赌自己成天在外转悠能够遇到贵人伯乐,结果输得一败涂地。

    看着那破破烂烂的土地爷,他顿时更加悲愤,心中的自怨自艾倒是少了,更多的则是某种愤世嫉俗。那样权势滔天的富贵亲戚。那样的赫赫门第,却根本容不下一个微不足道地他。既然是如此,那么他便非要做出一番事情来,让那个倨傲的王夫人看看,他并不是没出息的孬种!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转头一看,却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蹒跚走了进来。那乞丐满头乱稻草似的头,脚上只有一只鞋子。走路颇有些一瘸一拐,进来之后就二话不说地在一个角落坐了下来,犹如珍宝似的看着讨饭饭碗中地一个黑乎乎的馒头。

    方锐才瞅了两眼。见那乞丐警惕地双手抱住了饭碗,仿佛生怕他来夺食似的,不禁哑然失笑,笑过之后忽然又生出一缕恨意。倘若他再落拓下去,岂不是要如这乞丐一般?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那仿佛随时都会裂成碎片的土地爷泥塑,他终究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京城王公贵戚多如牛毛,只要他拉得下脸,还怕没有容身之处?

    虽说张越三日后就要动身上路。但从彭十三那儿得到消息。吃惊不小地他忖度了一番便决定去一趟英国公府。匆匆在清水胡同英国公府西角门下马时。他却不期然迎面看到了张。虽对于这个三堂叔极其不感冒。但人家毕竟是尊长。礼不可废。他只得上前见过。

    张一看见张越。脸上便满是笑容。仿佛先前种种根本没有生过。哪里有什么心怀芥蒂地模样。他一甩缰绳利落地跳下马。上上下下端详了张越一番。

    “你这是来辞行地?小小年纪就是一方父母官。这搁在哪儿都是异数。到了山东可得用心些。别让百姓看轻了你这个少年县令!你大堂伯上朝去了。多半不在。来来来。和我一块进去。一块去探望你大伯娘。”

    面对人家这幅热络地态度。张越虽说疑惑。但也只能把疑惑搁在肚子里。和张一道往里头走。他便听到对方滔滔不绝地说起了南京城地情形。提到先头灰溜溜被赶回去地张张斌父子时。张甚至还流露出了恨铁不成钢地表情。却很是赞赏了他一番。

    情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张越恨不得离这位三堂叔远些。因此进了王夫人那屋子问安之后。见张坐了左第一。他便在右手第一地椅子上坐下。打定了主意不吭声。预备有事也等张走了之后再说。

    果然。张先是说圣驾留在北京。自己这个锦衣卫指挥佥事如今也正式跟着迁到了北京。旋即便对王夫人道了一大堆恭敬话。无非是痛悔当初云云。末了方才说今天带来了一支珍贵地老山参。要送给大嫂补补身子。东西已经留在了外头管事处。

    王夫人初过门的时候对两个小叔子照顾备至,待到后来现张张本性奢侈,而且诸般行事越不像话,张辅连番相劝管束都是无用,再加上最近那遭事彻底让她寒了心,她再懒得管他们的事,纵使往来也是淡淡的。

    此时谢过张,又留着说了一会话,她便露出了倦色,等张知机地告辞之后,她忙吩咐丫头拧了热毛巾来,自己取了擦脸,又吩咐给张越拿过去一条。

    “你过几天就要走了,有什么话派个人过来说一声就使得,何必亲自过来?行装和人手都打点好了,可还缺什么?若是人手不够尽管说,你大堂伯横竖最近都不会出去打仗,再匀几个人给你总是有的。若是银钱上短什么也别藏着掖着,你小小年纪出门,总得备足了,否则到了任上开销不够,俸禄那几个钱又不够使,到时候就麻烦了。”

    张越因见王夫人身子已经有些笨重,四周的小丫头有的捧着巾栉,有的捧着漱盂,除了碧落之外。又提拔了一个大丫头补缺,却不知是什么名字,正在心里想着说辞,却还没张口就听王夫人嘱咐了这么一堆,忙笑说一切都打点得差不多了。

    “大伯娘,我今日听彭十三说。那方家兄弟……”

    “别提那个混帐!”王夫人原本是脸色霁和,一听张越这话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满脸都是恼色,“他若是好好的说父母都亡故了,难道我会因为这缘由不认他们兄弟俩这门亲戚?若是他早说在陕西犯了些不清不楚地勾当,我也能早些让你大堂伯去打听清楚,说不定能帮上一把,他这功名也就保住了!到了最后瞒不住方才来哀哀恳求,他前头做什么去了!最最可气的是。他这个大哥还教唆弟弟一起瞒着,那么一个腼腆的小人儿,差点给他教坏了!”

    余怒未消的王夫人重重一拍炕桌。正要继续火,张越连忙站起身劝慰,因又自责是当初擅作主张留下了他们,旁边地碧落也忙劝着,她这才渐渐消了火气。因见张越面露赧颜,她又叹了一口气。

    “这事情怪不得你,你只想着是我的亲戚,又是来赶考的,帮衬一把也是人之常情。谁知道人家辜负了你的好意。罢了,那个老大我只当没这个人,至于他弟弟我会请一个西席好好地教他,也算是全了当年和他娘的一段姐妹情份。”

    张越毕竟和方锐谈不上亲情交情,此来也不过是问个究竟,更没想求什么情,倒是觉得那个腼腆少年异常可怜。王夫人既说会好好照顾方敬,他总算是稍稍放心。他心里也明白,这妇人孕期总是暴躁易怒。若不是如此,方锐地事情兴许也不会闹得如此结果。于是,又陪着王夫人说了一会话,他便辞了出去,却在院中遇上了惜玉。

    惜玉这个新姨娘乃是如今英国公府最最炙手可热地人,如今代王夫人掌管家务雷厉风行,这威信渐渐立了起来。见着张越,她自不会摆什么长辈的架子,关切地问了几句行装打点得如何。因又笑道:“今儿个你大姐派了人来探望夫人。正好提起一件事。说是保定侯亲自去向皇上求了情,先头孟家那位被解了职的孟大人昨日又受了新任。正巧是山东都指挥佥事。”

    人家听到孟贤被解职都是心中叹息,张越先头却感到很高兴——至少是为了孟敏而高兴。反正在他心目中,和赵王牵扯上关系那是大大的不妙,孟家若能借此机会撇清自然是再好不过了。然而,谁能想到,这回孟贤居然是被派到了山东!

    这都指挥佥事和护卫指挥官阶是一样,可一个是中枢一个是地方,算起来是降职了。若是孟贤不带家眷上任也就算了,若是带家眷……

    满揣着心事回到张府,张越这一头还不曾想明白,却又迎来了那一头传来的消息——杜夫人裘氏竟是说要跟他一同去山东!当他匆匆跑了一趟杜府,却现就是五头牛也根本劝不回心意已决的师母时,他能做的便只是深深叹上一口气。

    这算什么,山东风云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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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同路共行

    元代时,运河走元口、小安山、寿张集、沙湾。至元末天下大乱,南北漕运竟至于断绝。自从永乐皇帝朱棣不顾群臣劝阻决意迁都北京,于是又花费大量钱粮人力疏浚运河,重修会通河,将其东徙绕安山湖东、北畔而过,走袁口、靳口、安山、戴庙一线,这周边便渐渐兴旺了起来。由于建成了水旱码头,渔船、商船、粮船、商客往来云集,安山湖边上的几个小村渐渐成了大村,虽不曾正式建镇,那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隐隐有了些大气象。

    码头边上不远就有一家酒肆,一家客栈,向来生意红火,招待的却是往来的商人。这寻常村民除了逢年过节,都不舍得花闲钱下馆子开荤,耕种自家田地之外,农闲的时候倒是多半挤在码头看有什么活计。

    如今地里的麦子早已收割,码头上三五成群都是短打扮的农人,凡有船来便成群结队地上去兜揽生意。奈何僧多粥少,有时候一天都难得有一笔生意,倒是闲磕牙的时间居多。

    此时,一个年轻后生看着那满满当当经运河北上的粮船,再看看那些肥头大耳下船来的商人,不禁嘿嘿笑道:“早先运河不打咱们这儿过的时候,这里还只不过是个小渔村。如今倒好,这村上的人越多了,就是地价也是直窜了几倍。要不是有运河,咱们除了种地也就是打打鱼罢了,不像如今遇上身家丰厚的主还能打赏几个!”

    “大狗子,你这纯粹是放屁!”一个中年精瘦的汉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继而便嗤笑道,“你那是没吃过苦头才说的风凉话,你问问你几个叔叔伯伯,谁不是说,幸好没在修运河的时候给累死苦死?这漕运是通了,连咱们村在内的周边几个村都红火了,还不是无数条人命填进去的!”

    那后生本就年轻。被这番话说得恼羞成怒,见四周那几个年长的都是脸色不好看,其中一个还往地上恨恨地吐了一口唾沫,他倒不敢再高声说话,嘴里却仍是嘟囔道:“这眼光得长远一些,南北漕运通了。以后子孙后代都能捞到好处。”

    “呸,这运河到现在还没修好,如果明儿个官府征调你去修运河,看你小子还有心情说道什么子孙后代!你小子还没娶媳妇,到时候累死在工地上,你家老子娘非哭死不可!”

    那中年精瘦汉子骂骂咧咧了一阵,忽然看见那边有一艘大船靠岸,这下子也顾不得刚刚的讽刺争执,忙叫道:“看。那儿有船靠码头了!小子们,打起精神来,别让人家又把活给抢了。这一天又是白等!”

    一群人闹哄哄地拥上前,用肩膀用胳膊肘用腿脚把那些抢生意的同行给挤了出去。待到近前,领头地中年精瘦汉子方才现这船瞅着结实看着齐整,仿佛有些像官船,心里便有些犯嘀咕。及至看到一个身穿青缎衣裳的人出了船舱,又从舷板上慢悠悠地下来,他便约束着其他人往后退了几步,又上前赔笑说话。

    那身穿青缎衣裳的人瞅了一眼众人,便吩咐道:“船上东西多。待主人们下船之后,你们再上去把行李一样样搬下来。记住,力气大是一条,还有不能出差错。等到一应都装运好了,我与你们两贯新钞!”

    虽然这年头宝钞不值钱,但朝廷每年的新钞好歹还有不少商家认,就是转手去兑,两贯新钞也能值上两三钱的银子,够几户穷人家过几个月了。所以。原本还想巴结奉承然后讨价还价一番的中年汉子立刻闭上了嘴,低头哈腰地答应着,心想这船上究竟是什么人,居然如此大手笔。待到见着那一拨拨地人下船,间中甚至有戴帷帽的女子,他顿时眼睛都直了。

    这必定是官船!这拨人难道是前来山东上任地官员和家眷?

    有了这体悟。中年汉子自是让儿郎们加倍小心。忙忙碌碌大半个时辰将东西弄下船。他原还想去兜揽雇车地生意。待看见刚刚那个身穿青缎衣裳地人已经从外头带了一长溜马车来。他更是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要知道。如今这旁边几个村子虽说都是愈兴旺。也有不少人合起来置办马车专门出租给商户。但绝对没有这么七八辆黑油车。就是后头跟着那十几辆大车也不是村子里一时半会能凑出来地。而且。看那些车夫和押车地精壮汉子。只可能是早就预备好等在这儿地。

    张越从船上下来。见这码头极其热闹。便想起了离京时地情形。按照他地本意。这来山东6路极其方便。实在不用坐船。万万没料到最终居然会演变成同行人众多地场面。这次同坐船而来地除了杜家母女俩及其家人之外。还有孟家一行。而这恰恰是张晴地请托。非但如此。那安阳王送地仪程。竟也是天大地麻烦。

    陡然之间被解常山中护卫指挥。就任山东都指挥佥事。孟贤直到如今都对那大变有些摸不着头脑。所以此来山东上任还有一种凄凄惨惨戚戚地感觉。倒是没觉得和杜家人同行有什么不对。在他看来。张越如今刚刚步上仕途。有张辅在京谋划。必定是步步高升。自己这形同贬谪在外。那婚事就是再提也是白提。于是。眼看孟敏在船上没几日就和杜绾熟识了。常常在一块说话。他听之任之。也没往心里去。

    前来迎接地乃是东平州知州衙门派来地。为地乃是一个捕头。因彼时重武轻文。都指挥佥事地品级虽和布政使平齐。但却隐隐高过布政使。因此知州得到孟贤打人送去地消息。二话不说就派出了衙门里头地一群差役。

    这捕头原以为接的是由北京去青州府上任的本省都指挥佥事,结果在听了那管家介绍,说是还有本省布政使的家眷以及前去安丘上任的知县大人,他顿时吃了一惊,脸上打叠得十万分恭敬,只围着孟贤和吴夫人杜夫人打转,倒是没注意一旁某个不起眼的少年。

    张越身穿一件半旧不新的石青色对襟衫子,看着倒不觉奢华。因有家里的长随看管东西,趁着人家搬东西装车地功夫。他便和那些来自东平州地精壮汉子们闲聊了起来。人家看他年纪小,谈吐又随和,就像是富贵人家中的贴身小厮,也就完全没防备。甚至几个搬完了行李的庄稼汉在他旁边坐着歇脚的时候,也偶尔会插上几句话。说到运河时,一群人都是唉声叹气。

    终于。有一个汉子忍不住好奇,开口问道:“这位小哥,一看你就是贴身伺候主子不干重活的。听说这船上有本省地都指挥佥事,怎得咱们李头在其他人面前也是点头哈腰的,是不是还有别的大人物?”

    “这船上是从北京去青州府上任的都指挥佥事孟大人,还有布政使杜大人地家眷,另外还有一位安丘知县,也不算什么大人物。”

    “啧啧,究竟是打大地方来地。说话口气这般大,这还不算大人物?除了鲁王府和赵王府,这布政使也已经很了不得了。就是县太爷那也是父母官!”刚刚兜揽生意的中年精瘦汉子这会儿已经干完了自己地活计,听张越这么一说便教训道,“再说了,作下人的说自家主子不是大人物,这不是打脸么?我说小哥,这话是让我听见,若是让别个多嘴地人听见……”

    旁边的那群精壮汉子也都笑了起来。他们都是东平州知州衙门的衙役,平日最擅长地便是打秋风敲竹杠,这会儿免不了生出了某种意思。只想到那大人物面前他们谁也说不上话。这念头也就是转转而已。及至看到那边某个最像大人物的中年人走过来,他们方才齐刷刷地闭上了嘴,个个低头往后退了几步。

    “越哥儿,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就要上路了,你别只顾着在这儿和说话。”

    话虽这么说,孟贤的口气却温和得紧。刚刚打不远处看过来,见张越和穷汉衙役说说笑笑,那情景看上去融洽得紧。他心里早明白张越想的是什么,倒也颇有些钦佩他的心思。

    “往前头过了东平州,你师母就得和我们分道扬镳,你是打算送她们到济南府再去上任,还是和我们一道走?话说回来,我对山东还算熟悉,以后我在青州,你是安丘知县,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让人到都指挥使司衙门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能帮的我总不会看着你不管。”

    张越便笑道:“我还是头一回来山东,就是睁眼瞎。确实得孟伯父多关照。至于师母她们的事,等过了东平州再作计较好了。”

    眼看孟贤和张越一道往那边走去,这边几个人顿时都傻了眼。面面相觑了一会,一个衙役猛地在自己嘴巴子上狠狠拍了一巴掌,使劲吞了一口唾沫说:“刚刚那位看着不过十五六的光景,他就……就是安丘的县太爷?”

    “瞧,李头已经过去给人家打躬作揖了,决计没错。天哪,他才几岁?”

    “年纪轻轻就是父母官,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坏了,咱们刚刚没有说错话吧?”

    别说一群衙役议论纷纷,别人也同样心生感慨。那扛行李地中年精瘦汉子就满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张越的背影,忍不住又望了一眼起初和自己争执,如今正挥汗如雨搬一个樟木箱子的那年轻后生。觉两人年纪相近,他不禁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心里满是某种荒谬的情绪。

    同样都是人,为什么际遇就相差那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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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棣想起杜桢:“杜宜山到山东上任已经有一个月了,居然没有一份奏折送上来!”

    杨荣答:“皇上,山东之地今年月票收成不好,宜山老成持重,自然不会小有收获就来邀功。”

    朱棣笑道:“朕既然用了他,自然信得过他。唔,这次吏部选官的时候,把他学生张越也派到山东去收月票,不收足两千票就不用回来了。”

    杨荣心道:“两千票……宜山师徒何时能回来可全得看这个月月票收成如何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前倨后恭

    一行人从船上下来又在6路上走了一个多时辰,很快就抵达了东平州。

    东平州位于会通河之东,北有瓠山,东北有危山,西南有安山,下有安山湖。这里在元代时曾经是东平路,直隶中书省,朱元璋称吴王时,此地乃是东平府,之后又降为州,距离张越等人下船的码头不到二十里地。

    山东之地连经金攻宋、元克中原、大明建国,人口曾经从十万户锐减至明初的两万余户。如今经过五十年休养生息,又渐渐疏通了运河,各地便显露出几分兴旺气象。尽管如此,东平城中的景象和北京城仍旧无法相比,和江南富庶之地的南京更是不可相提并论。

    那东平州知州原本只知道来的是都指挥佥事孟贤,待到得知同行的还有新任布政使的家眷,他却是不放在心上。至于张越这个安丘知县,他更是没放在眼里。毕竟,东平州和安丘不相统属,况且他这个知州乃是从五品,要比张越这个正七品县令高出一大截。而且从骨子里,他也着实瞧不起乳臭未干的张越。

    于是,张越就看到那个四十开外肥头大耳的知州围着孟贤团团转,又是亲自安排院中正房给孟家人安置,又是吩咐人准备热水,却把他和杜家一行晾在了旁边,人情冷暖不问自知。见孟贤也不为他说话,只在进屋之前回头对他微微笑了笑,他便知道人家那是故意不点破,不禁莞尔,拉住了秋痕便吩咐下人收拾西厢房,又忙着为杜夫人裘氏前后打点。

    虽遭人冷落,好在杜夫人裘氏当初在乡间清苦时见惯了这些,也不以为意,有张越帮忙,杜绾又带着几个仆妇和丫头很快收拾了东厢房,她倒是一点都不用费心。而那知州严宽一直将孟贤完完全全安顿好了。事无巨细都过问了,出来之后见另外两拨人都自己安顿,自是乐得轻松,一路步伐轻快地回到了前边。

    “大人!”

    彼时天色已晚,正哼着小曲的他骤然间听到这声音,不禁吓了一跳。待看清那个站在廊下阴影中弯腰控背的家伙乃是自己派去接人的捕头李才,他方才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站在这种地方忽然出声,你是要吓死我么?今儿个天晚了,有什么事明儿个再说!”

    “大人,小的自然知道天晚了,可您差遣小的去接人的时候,说就是那位孟大人,怎得又多了两拨人?小的记着先前预备的东西似乎不太够,若是那位杜夫人到了济南府对杜大人抱怨一番。待到了那时,只怕……”

    “怕什么!”严宽斜睨了一眼面露惶恐之色的李捕头,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那位孟大人乃是功臣之后,你知道什么是功臣么?皇上登基之后,哪怕是再亲信地文官也是时而贬,时而杀,只有功臣几乎是一个都不动,纵使贬了没多久也就召了回来。至于那位杜大人……哼,别看他昔日在皇上身边也是宠臣,山东这趟浑水是那么容易整治的?”

    “可是……”

    “什么可是。总之。不该你管地闲事你少管!”

    李才犹犹豫豫还想再说。见知州大人不耐烦地一拂袖进了屋子。他顿时叹了一口气。又想到了先头在码头上看到张越和孟贤说话地情形。觑那光景。两人决计是认识地。而且张越一口一个孟伯父。孟贤一口一个越哥儿。更像是世家通好地格调。而那杜夫人一行和这两拨同行。张越还叫着师母。岂是能够轻易怠慢地?

    见那两扇大门在自己面前关了个严严实实。他不禁无可奈何。心中倒憋了一股气——反正出纰漏也是知州大人出纰漏。关他屁事?天塌了也有高地人盯着。忙碌了一整天。他还是回去睡觉要紧!

    这一晚上所有人都睡了个好觉。在船上坐了三四天地人们如此。劳累了大半天地衙役们如此。搂着美貌小妾地知州严宽更是如此。所以。次日早晨。就连一向起居准时地杜夫人裘氏也耽搁了半个时辰。更不用说其他人。满身肥肉地严宽匆匆赶到地时候。三面屋子里地人都收拾好了行装预备启程。

    “师母。东平去济南府大约三百多里地。你和绾妹虽带着不少家人。但这一路上毕竟说不好。所以我还是带人先把你们送到济南府。再去安丘上任。也好见一见先生。”

    裘氏早知道孟家也对张越有意。巴不得他提出这一条。心中着实欣喜。只是这一路上和孟家同行。她也不好将喜色挂在脸上。点点头之后便对吴夫人等告辞。孟贤早就料定了这一遭。也没有多说什么。倒是孟敏和杜绾两个年纪相仿地姑娘家很是依依惜别。孟敏送出了一幅绣品。杜绾则是回赠了一个荷包。眼看她们在那儿说话。张越好容易才见缝插针对孟敏说了一句话。

    “青州府虽是山东都指挥使司所在,但毕竟不同于南京北京,四妹妹请多保重。”

    孟贤听了这话眉头一挑,吴夫人心中却是酸涩得紧,孟敏惊愕片刻便笑着谢过。裘氏见此情景微一诧异,心里虽不觉不妥,却还是瞧了杜绾一眼;杜绾则是低头端详着手中孟敏那幅挑不出一丝错处的绣品,心头微微有些异样。

    这时候,在旁边犹如透明人似的严宽方才觉察出了一丁点昨日没现地苗头,心中颇有一种不妙的感觉。这看似定不起眼的少年安丘知县一边称师母,一边对人家孟家大小姐叫什么四妹妹,怎么仿佛很有来头?及至孟贤又笑着对张越嘱咐了一番话,他那不安就更强烈了。

    好容易捱着把两路人马送出了城,等到那人影瞧不见了,他立刻揪住了一同前来相送的捕头李才,厉声喝道:“那个安丘知县究竟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和孟家人这么亲热,还称呼那位杜夫人师母?你是做什么吃的,昨天为什么不和我说明白!”

    “不是大人昨儿个傍晚对小的说,不该小的管的闲事就不要管么?”

    李才一句话把严宽噎得脸色青,心中暗自解气。但他终究不敢做得太过分,少不得把昨儿个在码头看到听到的情形全都解说了一遍。最后才小心翼翼地说:“昨日傍晚小地去寻大人,就是想说这事儿。那张公子看着好像来历不凡,小的生怕大人您得罪了他……”

    话没说完,他便感到面前的知州大人正用喷火似地目光看他,连忙往后疾退了一步,生怕这位一个气性不好就赏他一巴掌。这是极有可能的。本是举人出身的知州平日脾气暴躁,衙役们打板子是顶常见的,再不好就是大耳刮子打上来,私底下大伙全都怀疑这一位的功名究竟是打哪儿来的。

    严宽此时已经是把肠子都给悔青了。杜桢地学生他固然不怕,但人家和孟家仿佛有亲戚关系,那他就不得不担心那是否也是功臣子弟。一想到功臣子弟好端端的武官不当却来当一个小小的县令,他只觉得要多纠结就有多纠结,更是埋怨起了昨晚上连个暗示都没有的孟贤。姓张……这京城里姓张的公侯伯似乎还不止一家,千万别是最显赫的那一家就好!

    想到这儿。他愣是打消了立刻回城的主意,亲自上马追了上去,这一追就是两里地。他平日养尊处优。哪曾在这颠簸的马背上受过煎熬,等到赶上的时候早已是气喘吁吁两股酸痛,但仍是强装笑脸和张越说话。

    “张大人,之前并非我有意怠慢,实在是……”平日严宽最会欺上瞒下,这会儿却忽然没了说辞,憋了老半天方才迸出一句话,“实在因为孟大人乃是上官,我绝无他意。”

    张越瞥了一眼杜夫人和杜绾地那辆马车。见车帘微微掀开了一条缝,便知道她们也好奇这位东平州知州追上来地缘由,当下遂笑道:“我也信严大人别无他意。杜大人这布政使乃是从二品,乃是本省的民政长官,想必严大人也不应该厚此薄彼地。”

    经张越这么一说,严宽顿时面上一红。可想到之前听到的那些称呼,他仍是厚颜试探道:“我刚刚听到张大人称杜夫人为师母,称孟大人为伯父,不知道这是……”

    “原来严大人是想问这个。杜大人乃是我授业恩师。所以杜夫人自然便是我的师母。至于孟大人……”他有意露出了一丝为难的表情,见严宽紧张地盯着自己直瞧,他便策马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孟大人和我家乃是通家之好。只不过,此事我不欲外人知晓,还请严大人保密。”

    严宽见张越神秘兮兮,原还以为是其他什么准信,待听到这么一句登时气结。想想这伯父之说兴许是张越自个儿在路上厚脸皮认的。他差点想反唇相讥。但见张越抱手笑吟吟地坐在马上从容得很,他心里又犯了嘀咕。

    孟贤那口气听着仿佛真的和张越熟络得很。倘若真是通家之好,那人家说不定真是功臣。除了英国公张家之外,还有隆平侯张家、安乡伯张家,都是靖难功臣,自己还是小心一点的好。于是,他也不再多问,遂又笑容可掬地至马车前向杜夫人赔罪,又和张越说了好一阵子话,这才打马飞奔回城。

    而他这一走,杜夫人裘氏便掀开车帘召了张越过来,略询问两句便说道:“这位严大人前倨后恭,只怕有些别的缘由。元节,看来你先生的布政使只怕是不那么妥当,要辛苦你加紧赶路了。我和绾儿坐车不要紧,你若是撑不住不如也坐车。”

    张越心中也同意裘氏这想法,但却不欲她多操心,因笑道:“师母放心,这点路途我还撑得住。先生素来是多智多才之人,那严知州怕只是看着皇上重武轻文,于是颇有些势利罢了。”

    由东平州过东阿、平阴、长清,便是济南府。张越此前听人家说什么山东境内白莲教猖獗,还以为真地是盗匪横行治安不靖,可这一路沿着官道而行,他偶尔也在茶棚歇脚喝茶,在驿站歇宿一晚上也会和驿丞驿卒聊聊天,倒是现情形并没有那么严重。只是,但凡问起那段沟通南北漕运的会通河,人们立刻谈虎色变不胜其苦。

    因着在东平州的遭遇,他这一路干脆隐瞒了自己新任安丘知县的身份,只是身着青衫前后奔走,找人闲话的时候人人都把他当作主人家的长随,说话都少有顾忌。于是,整整四天时间,他倒是对这山东境内的情形有了更深的了解。

    济南府号称山东第一府,历来便以名泉闻名天下,名城气象自然不是东平城可比。一行人初进济南,张越便让连生去打听承宣布政使司在何地,问明之后便带人直奔那儿。到了地头,便是一座整齐的衙门,门口倒是站着几个差役模样地汉子,虽比不上桩子,但也有些气派。然而,看着这衙门附近来来往往的人,他不禁觉得此地仿佛有些冷清。

    这承宣布政使司号称司,与六部均重。布政使入为尚书、侍郎,副都御史每出为布政使,算得上是地方上极尊贵的官员,怎得会是这样门庭冷落?就算杜桢新任布政使乃是迁中的迁,但也不至于如此才对!

    想不明白的他只得从马上跳下,亲自带着连生连虎往那衙门走去。见有差役上前拦他问话,他便沉声道:“烦请禀报杜大人,就说学生张越护送杜夫人和杜小姐前来!”

    那差役瞧着张越年轻,听到学生二字就是一愣,待听到杜夫人和杜小姐,他呆了半晌方才知道是藩司大人的家眷到了,立刻回头嘱咐一声,拔腿就往衙门里头赶去。其他差役忙也上来迎接搬东西,不多时便惊动了街道上的其他人。自然,无数打探消息的人也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踮起脚尖观望了一会便各自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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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试制策不但考经义,更考时政,今科殿试制策却是闻所未闻:

    “月者,日月也。票者,宝钞也。集日月而汇宝钞,是为月票也。……朕受命于天,务以月票换风调雨顺,江山永固。故唯拉票为当务之急。……诸生于经史时务之熟矣,凡有裨于拉票,其详陈之,毋隐,朕将亲览焉。”

    待听明白今科制策乃是论拉票时,张越心中顿时生出无比荒谬地感觉:皇帝居然要靠月票进贡上天诸神来换取年年风调雨顺,真不容易啊……难道我穿越到起点某作者的书里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步也错不得

    济南府之内既有济南知府衙门,又有山东布政使司衙门。布政使从二品,知府正四品,品级不过三级之差,权力却相差不小。虽说布政使统管本省钱粮民政,职权极大,然而,布政使下有参政,左右参议,品级皆与布政使相差无几。若是布政使新到任,底下却不曾换这些属官,这新官上任三把火自然无论如何都烧不起来。

    杜桢上任才半年,诸事尚不曾理出一个头绪,却不想前时接到张越急信,说是自己的家眷要来。所以,此时面对重逢的妻女,他虽有几分感动,但更多的却是头痛。好在屋子早早地就让人收拾好了,此时他眼看裘氏带着杜绾欢欢喜喜地去安排,不觉深深叹了一口气。

    “先生,我实在劝不住师母。”此时,张越看到杜桢眉头紧锁,只得开口解释道,“师母说什么夫妻当共同扶持,还说什么您若是不带家眷容易被下属诟病,还说她实在担心山东这边的情形,纵使在北京也是夜夜难眠。我苦劝无果,只得亲自护送她们过来。”

    “你师母就是这脾气,这事不怪你。”

    杜桢转过身来,对张越点了点头:“我倒是没想到皇上居然会把你派到山东,而且还偏偏是安丘知县。你这一路过来,想必该听的该看的都已经有所了解。其他的我也不对你多说,我只想告诉你,你我虽是师生,但既然在一地,又是上司下属,那便是秉公办事。像如今久别重逢初见面也就罢了,日后公务往来,该如何你应该清楚。”

    情知这是应有之义,张越忙答应了。师生俩一路来到书房,张越一踏进去,现此地比北京的杜府还要简朴。或者说寒酸,他心中顿时更加嗟叹。杜桢在书案后头的酸枝木太师椅上落座,他忖度片刻也不在下头椅子上坐,而是上前侍立一旁。

    “你的品行我信得过,但在没有真正坐上那个位子之前,治理一地的才能谁也看不出来。自然。这僚属也不是那么容易镇压的。我只嘱咐你三条,第一,安丘靠近登莱,须防盐务;第二,山东民众徭役极重,前有会通河,现有大清河疏浚,需得提防民变;第三,是最要紧的一条。也是我这次上任山东的重中之重,那就是锦衣卫侦知此地白莲教猖獗,朝廷预备根除此毒瘤。”

    不等张越回答。杜桢便又感慨道:“说起来,这新任锦衣卫指挥使倒是比他的前任纪纲尽心竭力。纪纲除了会大肆铲除异己诬人罪名,其余的什么事情都不用指望,倒是如今地锦衣卫……这个你看看,最好记住,这底稿我稍后就要焚毁。”接过杜桢递来的那张纸,张越从头到尾看完,当即明白这就是所谓锦衣卫的情报。想到一贯用来侦缉百官的锦衣卫能够在这方面也派上用场,他不禁心中一动。便趁势问道:“先生,这是皇上转来的,还是锦衣卫山东卫所直接送来的?”

    “之前几份都是皇上地廷寄,后来皇上允准若有消息,就由山东卫所到我这儿来,也就免得多跑一趟。皇上之前提过这是锦衣卫那位袁指挥使的提议,这倒是好,除了他别人谁也不敢提出敢要锦衣卫协同办事。皇上日理万机,也不耐烦看这些。如今转到我这儿却也便利了。你初来乍到,先以熟悉政务为主,其他的事情不用操之过急,只需心中有数即可。”

    师生俩又说了一番公事,随即略聊了两句,杜桢便想起另一件事,那张冷脸上便露出了几分笑意:“说起来你这回殿试的成绩也就罢了,后来居然和人家斗气斗文?皇上还命人把你那篇文章专程送了过来,说是奇文共欣赏。我看了之后只有一个念头。若是你殿试的时候能做出如此绝妙好文。今科状元必然是你;若是馆选,一个庶吉士也决计跑不掉!”

    一番话说得张越着实汗颜。正琢磨怎么把话题带过去,他觉得肩膀上传来了一种沉甸甸的感觉,一抬头却见是杜桢那眼睛正神光湛然地盯着他。

    “我先前就对你说过。出身豪门固然有一个高起点。但你既然走地是科举。那英国公便帮不了你多少。此番科举。你若是得状元必定人心不服。你若是为翰林必定千目所视。还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你之前馆选时病得巧妙。这一篇好文做得及时。这举子回乡为你一宣扬。不出一年。你地名声便会自然而然传了开来。以后便不再会有人抓着你是英国公堂侄这一点大做文章!但是。这安丘知县乃是起点。若你一个失误。也有可能是终点。一步也错不得!”

    杜桢这番训诫刚刚说完。张越心里正琢磨这番话。外头忽然响起了一声咳嗽。紧跟着便是鸣镝地通报声。

    “老爷。左参政来了。”

    “外头是布政使司参政左旋。”杜桢轻声提醒了张越。旋即扬声道。“左大人请进!”

    随着这声音。书房大门便被人推开。进来地乃是一个略显福相地中年人。此人大约和杜桢差不多地年纪。但面相却大为不同。嘴角永远都挂着春风和煦地笑容。和杜桢厮见之后。他便上下打量着张越。那笑容又放大了几分。

    “我刚刚听外头差役说。杜大人地得意弟子护送着您地家眷来了。张贤侄年纪轻轻。却能有这样地心思。不愧是名师出高徒。品行人才都是顶尖地!”

    张越在北京城就不知道听过多少夸赞,这两句赞语离着让他飘飘然还差得远,因此他上前见礼的时候自是面色如常。及至左旋和杜桢说话,他便默然往旁边退了两步,却并没有出书房。毕竟,他在此地停留的时间有限,既然他也是山东官员,这公务也没什么可避嫌的。

    眼见杜桢丝毫没有屏退张越的模样,而是视作理所当然,左旋却是心中讶异,免不了猜测杜桢把这样一个年轻少年带了过来是何用意。前任右布政使离任,他这个参政要递补未尝不可。京城调一个新任来也无可厚非,他心中不满地却是来人若是六部堂官也罢,是都察院副都御史也罢,偏偏只是先前翰林院一个才不过六品的学士,自然难以服气。

    此时,他已经在心里给杜桢安上了一个任用私人的标志。口气却愈亲切,说完几桩公事之后便对张越笑道:“张贤侄这一路护送杜大人家眷过来,也着实辛苦了。济南乃是名城,到时候让衙门差役带你四处转转,也好领略一下这山东的风情。”

    “左大人倒是美意,不过,他在济南府没法多停留,明日一早就得走。”杜桢看着张越,又瞥了一眼左思。便淡淡地吩咐道,“先前因着有你师母,你耽误了不少时间。眼下只怕要快马加鞭才行。依着我的意思,你带上一半人先走,行李和那几个丫头可以在路上慢行,绝不能误了期限。你舟马劳顿,先去休整一下,明天才好赶路。”

    见张越这才告辞出去,左旋不禁是一头雾水,待人一走便试探道:“杜大人,您刚刚说上任。难道张贤侄此来山东并不是为了专门护送您地家眷?”

    “那不过是顺带罢了!”杜桢上任以后和左旋打了半年交道,哪里不明白他那点弯弯绕绕的心思,遂解释道,“他乃是今科进士,吏部选了安丘知县,这一回是去上任的。这吏部上任有期限,他自然不好再耽搁。”

    左旋心里惊诧,面上却笑着恭维了几句,等到出了书房来到前衙。他方才露出了凝重的表情。这一介县令自然是芝麻大地官,微不足道;这少年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县令,也未必能镇压僚属。可是,杜桢在他面前不避师生嫌疑,吏部选官的时候也不曾避嫌疑,这就很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了。上回他安插地眼线说杜桢身怀钦命要务,这一回又多了个少年安丘知县,不会也有什么了不得的要务吧?

    别人想什么张越当然管不着,虽看出杜桢这新任布政使似乎当得有些艰难。但这不是他这个七品芝麻官能够帮忙的。回到屋子里痛痛快快洗了一个澡。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他沉吟片刻便将此行跟着的三个丫头召集了起来。

    “明日我和彭十三带四个长随两个家丁先行一步。余下的人和你们一道前往安丘。先头这一路上虽然太平,但之后却不好说,所以你们逢城入城,不要在野外歇宿,宁可耽搁一些时间。灵犀,这儿你最大,经历的事情也最多,你掌个总

    秋痕张了张口想说话,却不合衣袖被琥珀拉了拉,只好怏怏地点头答应。灵犀虽是顾氏亲自点的随行,平日也不在秋痕琥珀面前拿大,一色都当姊妹相待。此时她也明白出门在外必须有个掌总地,自己又确实是年纪最大地,于是便满口答应了下来,因拉着琥珀秋痕预备张越地随身行李。

    忖度急着赶路不好带箱子之类地笨重行李,三个丫头低声合计了一下,便挑出了几件朴素的换洗衣裳,并官服乌纱帽等等一起备好,一共打了四个包袱。细心地琥珀又担心路上遇着什么事情,紧赶着拆了张越袍子的两角,缝了四枚金通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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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启禀太太,张家三少爷刚刚派人过来,说有东西要送给小姐。”

    吴夫人接过盒子,看了孟敏一眼,打开来一看,见是四张码得整整齐齐的精致纸片,上书两个烫金大字“月票”。笑道:“敏儿,这倒是稀罕物件,怕是宫中赏赐出来的。你不如回去好好想想回礼。”

    孟敏摸着月票,生出无尽烦恼:“这个冤家,平白送如此贵重的礼物,让人回什么礼才好?”

    (画外音):把你自己打包送去就好。

第一百六十四章 渡口起纷争

    黄河从山东入海,这山东境内自然是水系众多,这翻山越岭也是家常便饭。常常这目力所能及处,跑马却能跑上大半天。饶是张越等人俱是马力精良,又找了一个精通路途的向导,这一路上翻山过河也是累得够呛。足足用去了四天,众人才抵达了汶水北边的一个渡口。

    在渡口等船的时候,一路任劳任怨的向导瞧了瞧天色,便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笑道:“只要过了汶水便是安丘县城,看这光景,这太阳落山之前便能进城了。”

    连着赶了好几天的路,虽说不上餐风露宿,但实际情形也好不到那儿去。张越低头看了看自己那件已经瞧不出本色的石青色衫子,又瞅了一眼都是灰头土脸的彭十三等人,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就在这时候,他便听到空中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歌声。

    “要分离除非天做了地!要分离除非东做了西!要分离除非官做了吏!你要分时分不得我,我要离时离不得你,就死在黄泉也做不得分离鬼!”

    那破锣似的嗓子加上那**裸的歌词,张越听着着实新鲜,抬眼望去,只见汶水上一叶扁舟正向渡口驶来,撑船的艄夫头戴斗笠,身上穿一件褐色短打,腰间胡乱束一根草绳,古铜色的脸上皱纹密布,一时半会却是看不清年纪。待他将船撑了过来,见着有这许多人,更是还有马匹,面上便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客官,我这小船只能容一人一马,多了只怕这船便要翻了。”

    那向导乃是山东本地人,常常干这带路的活计,对此中勾当自然是精熟。他又收了张越的厚赏,此时少不得替主人家说话,当下便笑骂道:“这渡口是安丘往西北边行的要道,哪天没有几十个人进出。你这小船怕什么人多?要不是怕绕大半天的路过桥麻烦,谁来你这破渡口!先把这位公子和这位大哥送到对岸,然后再运马运人,几个来回就使得了,还怕少了你的钱?”

    艄夫原本是看着彭十三等几个壮汉有些害怕,听到这熟悉的乡音总算是放下了心。但少不得有些嘀咕。这有钱人出门那个不是舒舒服服坐着马车,看这帮人一个个灰头土脸,就连马匹也是恹恹的没精神,像什么有钱人?

    带着彭十三先登上了船,张越见那艄夫娴熟地将船滴溜溜调转了头便往对岸行去,便笑着问道:“刚刚你那歌唱得极有意思,唱词是你自己编的?”

    “公子爷也喜欢那歌谣?”那艄夫成天在汶水上迎来送往讨生活,原就是爱唱个歌谣自娱自乐,往来地人都嫌他唱得难听。因此他多半都是空船的时候才唱。此时张越这一问,他顿时被搔到了痒处,忙笑道。“这是外头常流传的,公子爷要是爱听,小的可还有!”

    张越原只是随口问问,见那艄夫来劲,他便笑道:“好好,那你唱,我听着。”

    艄夫顿时欣喜。扯起喉咙便唱道:“结识私情弗要慌。捉著子奸情奴自去当。拼得到官双膝馒头跪子从实说。咬钉嚼铁我偷郎。”

    彭十三听到那声音。浑身抖得几乎和筛糠似地。见张越听得饶有兴致。他简直怀疑这位主儿是不是脑袋地结构和寻常人有区别。这唱歌也得寻个漂亮少女。这么一个老掉牙地艄夫能唱出什么好曲来?那曲词恶俗不算。而且大男人在那儿叨咕什么奴啊郎啊。简直是恶寒。

    见张越听得仔细。那艄夫唱歌地兴致更高。唱完一段卖力地又开了新词:“富贵荣华。奴奴身躯错配他。有色金银价。惹地傍人骂。茶。红粉牡丹花。绿叶青枝又被严霜打。便做尼僧不嫁他!”

    “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无中觅有。鹌鹑素寻豌豆。鹭鸶腿下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亏老先生下手!”

    唱到兴起。送着张越两人上岸地时候。他口里又换了新词:“一案牵十起。一案飞十。贫民供鞭垂。富有吸骨髓。案上一点墨。民间千点血。”

    “死老头。你胡唱什么。不要命了!”

    张越才上了岸,恰听到这段新词,正琢磨的时候就听见了一个恶声恶气的呵斥。再一看时,却见渡口来了几个身穿半旧不新号衣的差役。为的一个气势汹汹上来,看也不看他一眼,挥起手中鞭子便兜头兜脸地朝那艄夫打去,口中仍骂道:“什么案上一点墨,民间千点血,满口胡说八道,看老子不打死你!识相的就拿几贯钱出来,否则老子抓了你去蹲大牢!”

    就这刹那间地功夫,那鞭子便抽了那呆若木鸡的艄夫好几下。张越眼见那老艄夫捂着头惨哼连连,顿时怒喝道:“老彭,拦住他!”

    说时迟那时快,旁边忽然伸出了一只蒲扇大的铁掌,抓过那鞭梢一折一扭,硬是将那鞭子从差役地手中夺了过来。那领头的差役哪里想得到平白无故居然会窜出一个和自己作对的人,怒不可遏地转头要骂,却看到一个七尺昂藏的大汉拿着那结实的鞭子随意揉搓,没几下便将其化作败絮一般,随手扔在了汶水之中。

    出门在外什么都可以不带,就不能不带眼睛。饶是那差役平日强横霸道,这会儿见了这一手仍是胆寒,眼见后头四五个同伴一同上得前,他方才壮了几分胆气,退后两步瞪着彭十三,厉声嚷嚷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公然袭击衙差!”

    自打那一回之后,彭十三是看到拿鞭子的就有一肚子怨气,此时见对方那几人的态势更是心头火起。没好气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他随意捏了几下拳头,不管那咔嚓作响的声音如何刺耳,这才冷笑道:“衙差?要是你不说,我还当是无赖呢!这王法至少还要审理之后才能动板子,你倒是强横,一言不合就动鞭子!再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袭击你了?”

    那差役见张越彭十三才两个人,顿时又强横了起来:“王法?咱们可是官府地差役,咱们说的就是王法!”

    瞧着那几个形同地痞无赖似的衙差,张越心里也极其冒火。既然刚刚那向导说过了汶水便是安丘县,那这些人出自何处就不言而喻了。任凭是谁,现自己未来的手下竟是这么些货色,那心情也决计好不起来。于是,他竟是没注意那挨了几鞭子的艄夫慌忙驾起了渡船,一溜烟把船给划跑了。当然,捏着拳头冷笑预备打人的彭十三也没有注意。

    然而那几个差役却瞧见了,对面渡口正等着的两个家丁四个长随也看见了,两边都是气急败坏直跺脚。跟着张越出来的那几个都是精挑细选的妥当人,现艄夫驾船只管逃跑,根本没有过来接他们地意思,再看看那边剑拔弩张的情形,六个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子,最后听从了那向导的主意,决定绕道上游的桥火赶过去。至于能否赶得上,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眼见正主儿跑了,那差役恼羞成怒,满肚子火气顿时都撒在了面前两人身上。仗着人多势众,张越看上去又只是一个文弱少年,他便恶狠狠地下令道:“弟兄们,我看这两个家伙来历可疑,给我抓回衙门好好拷问!”

    众差役平日干惯了这种营生,原本还有些畏惧彭十三的武力,可以众凌寡这种事情谁不做谁是笨蛋,当下一群人就齐齐扑了上来。一众人还深有默契,四个扑上去预备缠住彭十三,剩下两个则是朝张越逼去,心想无不打着擒下一个威胁另一个的打算。

    然而,满心以为手到擒来的两个差役很快却现,他们拣软柿子捏的主意完全打错了。那个少年初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起来仿佛害怕得呆住了。谁知就在他们扑上去的一刹那,他们却感到面前人影一晃,还不等反应过来,其中一个差役就捂着肚子痛苦地蹲在了地上,另一个则是下巴上中了重重地一脚。

    两人这惨叫声刚起,旋即便听到了几个犹如鬼哭狼嚎似地叫嚷,勉强抬起头一看,却是同伴们全都落了水,一个个狼狈地正在水里扑腾。

    “我还想把人扔下水再来解决这两个的,想不到越少爷您地动作倒挺快,不愧和我练了那么多年。”

    彭十三笑呵呵地拍了拍手,回头一望方才现刚刚那艄夫全然没了踪影,对岸的自己人也都不见了,这下那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张越早在动手之前就现了这些迹象,此时见彭十三低声骂骂咧咧,他便笑道:“他们肯定是看到这儿情景绕道上游的桥了,放心,有向导在,最多耽搁一两个时辰,倒是这些家伙不好处置。”

    “有什么不好处置的,这种恶形恶状的家伙全都丢到水里喂鱼,天下就清静了!”

    落在水里的差役此时已经有一个挣扎着爬上了渡口的木台,一听彭十三这阴恻恻的口气顿时两手一个哆嗦,差点没再次掉进水里。至于那两个侥幸还在岸上的差役则是吓得一个激灵,心想这莫非是地头蛇遇上强龙,踢上了一块最硬的铁板?当下两人谁也顾不得什么平日挂在口头的体面风光,磕头如捣蒜一般连连求饶,鼻涕眼泪流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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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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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介绍: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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