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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府天     朱门风流txt下载     朱门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六十九章 儿行千里母担忧

    管迁都在即,但南京仍是一副盛世太平景象。(专业提供电子书下载到\多朝官认为这六朝金粉古都乃是全天下最适合作都城的地方,奈何朱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脾性,当初那些劝谏反对的官员都没有好下场,他们也只好眼看各部院66续续往北边搬迁。于是,为了设法留在南京,甚至有不少人常常往东宫和成国公府跑。

    相形之下,张这个江宁知县只是七品芝麻官,倒是不用和其他官员那样费心上窜下跳。只他身在帝都,人人都是上官,迎来送往在外应酬的日子竟有一多半,这知县着实难为。若非他靠山够硬,又有成国公朱勇多方照拂,单凭他初次当官,这错处能让人挑出一大把来。

    大明制度,凡有司官吏,不住公廨内官房,而住街市民房,杖八十,因此他和孙氏自然住在江宁县衙。由于是天子脚下,这江宁县衙也比寻常上县县衙大一倍不止,后衙房舍极多,轻轻松松就安置下了所有家眷仆从。没了顶头的婆婆和妯娌,孙氏的日子过得舒心惬意,也就是侍妾红鸾上回诊出有身孕的时候,她心里颇有些恼火,但须臾也就过去了。

    张攸和妻子恩爱,更知道孙氏心气颇高心眼有限,因此儿子在外头做官的景况大多瞒着妻子,纵有信捎来也是自己在书房先看了,回头挑着能说的对孙氏分说一二,66续续瞒下了无数事情。因此,孙氏只当张越在任上万事稳当,根本不知道杜家和孟家先后出事。她只顾平日打理家务照顾女儿,一心谨慎持家,竟是很少和别家女眷往来。

    这一日,她正在房中和珍珠芍药两个丫头在几匹绸缎中挑挑拣拣,预备给女儿做两条新肚兜,忽然听到一个年轻媳妇在门外通禀了一声:“太太,外头大舅老爷来了,说是特意打开封来瞧太太的!”

    一听这话,孙氏顿时愣住了。她祖上也是官宦人家,父亲虽说没出仕,但家境也还殷实,在开封府也算是大户人家,因此当初才会和张家联姻。然而,父亲去世之后,两个兄长分光了家产,却谁也不理会她这个在张家不受待见的妹妹。直到她的丈夫和儿子先后经科举头有了出身,他们方才使人常常送些东西过来,但彼此之间情分早就淡了。

    随手搁下手中一匹茧绸,她不禁冷笑了一声:“特意来瞧我?想当初我为了越哥儿的病焦头烂额的时候,他们在哪儿?我在家里处处受气的时候,他们在哪儿?我回家里求恳他们设法帮老爷一把的时候,他们又在哪儿?这会儿倒特意从开封来瞧我,不见!”

    珍珠情知孙氏是说气话,忙站起身劝道:“太太,既然是大舅爷特地从开封过来,不管为着什么事,您总应该见一见,否则人家说闲话总不好听。若不是什么大事,太太便应了他;若是什么为难的,太太就是推了,别人也无话可说。大太太二太太的娘家都是有名头的大族,平日对她们颇有助益。如今老爷少爷都已经有了成就,太太何妨扶一扶娘家。”

    “我就怕他们是扶不起的刘阿斗!”孙氏嘴里这么说,心里却仍是被珍珠这席话所动,斜睨了她一眼便笑道,“你既这么说,就和我一块出去见见他。芍药留在这儿好好再挑挑,挑两匹做工最好没有线头的,回头等我回来再动针线。”

    芍药连忙应了,珍珠便笑着随孙氏出了屋子。因这是家里亲戚,所以孙氏便吩咐在小花厅见客。顺着甬道到了地头,她一跨进门槛就看到左第一张椅子上坐着大哥孙逢未。只见他头上戴着纬罗华阳巾,身穿一件潮蓝纱衫,腰系石青色绦子,脚下一双灰扑扑的黑面布履,那模样较之几年前苍老了许多。

    见着孙氏进来,孙逢未愣了一愣,这才脸上堆满笑容起身相迎:“三妹。”

    孙氏一想到以前地旧事便恨得牙痒痒地。此时只淡淡地答应一声。见孙逢未下手还坐着一个人。她不禁皱起了眉头。她一个妇道人家。见自己地亲兄长自然不要紧。可平白无故见一个外头人干什么?当下她便沉着脸问道:“大哥你来就来了。怎么还带地别人?”

    “哪里是外人。这是咱家不出五服地堂兄。四哥孙逢嘉。小时候你在家里见过地。怎生你忘了?”孙逢未仿佛没看见孙氏冷淡地样子。一面说一面朝下头那人打眼色。“四哥那一家素来都是住在浙西一带。前些时日他去河南正好遇上了我。所以我寻思着到京师来看看你。其实我早就想来了。只是你也知道我家里人口多。吃喝嚼用不少……”

    听到孙逢未说这些。孙氏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此时。孙逢嘉却是站起身来。他身上一袭天青色宽袖纱袍。头戴龙鳞纱巾。收拾得精神利落。又客

    地上前厮见。孙氏不知这位久未谋面地堂兄何等路t7不迭。双方道了一番客套话。她便看到孙逢嘉从旁边地小几上捧起一个红色雕漆匣子来。

    “三妹。我一直住在浙西。倒是很久不曾回开封。你出嫁得子种种大事都不曾赶上。也是这回到开封正好撞上了七弟。这才知道原来如今两家如此之近。多年不见。这是我地一点心意。都是浙西特产。三妹别笑话我尽挑些不值钱地东西就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说孙氏恨地只是当初丝毫绝情地兄长。对于孙逢嘉倒没什么厌恶。此时听他说得客气。她连忙谢过。示意身旁地珍珠伸手接了。这才在上头西边主位上坐了。宾主重新落座之后。孙逢未少不得涎着脸说自家如今每况愈下。儿女嫁娶开销极大云云。末了又厚着脸皮说孙氏好福气。

    “当初不是我有意不上张家的门,实在是家道中落不好意思。张家那是开封一带的第一名门,那位老太太规矩又大,我不是怕丢了你的脸面么?如今妹夫和外甥都有出息,三妹你稳稳当当做着官太太,我也是打心眼里为你高兴。听说我那外甥如今很得圣眷,前些日子回了一趟北京,这会儿又当了钦差到青州去了,以后定然是前途无量步步高升……”

    孙氏原本还听得颇为高兴,待兄长越说越兴起,竟是提起张越回京,之后又上了青州,她顿时脸色大变。前几天儿子还有信送来,张攸还和她念过那封信,怎得丝毫不见提起这些事,张攸甚至说儿子在青州任上干得好好的,平安无事?一时间,她只觉心乱如麻,孙逢未那一套套的恭维话她一句都没听进去。

    她这一走神,孙逢未不曾现,孙逢嘉却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此来不仅仅是为了攀这门富贵亲戚,而是另有大事相求,当下便轻咳一声打断了孙逢未没完没了的吹捧。见孙氏面上怔怔的,自己说什么话也未必能听见,他索性站起身来向孙氏深深一揖:“三妹,今天我随七弟登门,其实还有大事相求,万望你能够施以援手!”

    珍珠见孙氏仍是愣在那儿,连忙在旁边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胳膊,低声提醒道:“太太!”

    此时此刻,孙氏满心都是儿子,回过神来看见孙逢嘉冲自己一揖到地,她方才回神,慌忙站起身道:“四哥快快请起,若有事情尽管直说,能帮的我自然帮。

    只不过我一个妇道人家,从来不管外头的事,若真有什么要紧事,还得是我家老爷定夺。”

    “三妹,实不相瞒,我也是才知道我那儿子竟和令郎是同科进士,而且还因缘巧合都在山东上任。只他性急又倨傲,上司同僚下属都相处得不好,之前竟是因为做错了一件事而下了锦衣卫诏狱。我花了无数功夫,也不曾打听到他的情况,如今只能厚着脸皮来求你帮忙了。我也不求他能保住什么官位前程,只求他能够保住性命,我这个当父亲的就心满意足了!”

    孙氏万万没想到孙逢嘉竟是央求这个,顿时六神无主。她如今也是满心惦念儿子,由己度人,孙逢嘉的儿子被关在锦衣卫那大牢里头生死未卜,自然是更加忧心。可是,当初张信为了脱罪让家里上下花费无数心思,她就算想帮忙,又哪里有这能耐?

    思来想去,她只得满面为难地说:“四哥,不是我不愿意帮忙,实在是锦衣卫那地方很难设法,我家老爷只是七品官……”

    话没说完,一旁的孙逢未就抢着开口说道:“三妹你可别小看了妹夫,当初在开封的时候,我曾经瞧见妹夫和河南卫所那位袁千户同桌吃过饭,样子极其亲密。那袁千户如今可是袁指挥使,若是有妹夫一句话,这事情还不是好办得很?再说了,四哥当然不会让你平白帮忙,为了儿子,他就是倾尽家产也再说不惜,四哥你说是不是?”

    孙逢嘉眼下只想着抓住这唯一的救命稻草,索性趁势屈膝跪了下来:“三妹,我也知道这事情得担着天大的干系,但万望你救救我儿子。如有需要打点的去处,不论多少我都会筹措出来。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夫妻也活不下去了……”

    面对这苦苦哀求,孙氏一时间又想起了远在他乡的张越,不禁心如刀绞。这边厢堂兄孙逢嘉为救儿子不惜一切,那边厢她自己的儿子呢?如今可真的一切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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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夫妻本是一世缘

    衙晚堂本是酉时散衙,但因为今天是成国公朱勇为年幼子朱仪庆生,朱张两家乃是世家通好,张自然收到了帖子,少不得备上贺礼上门道贺。高朋满座的宴席上,他一个区区七品官根本算不得什么,可单凭一个张字,他倒是不曾受冷遇,但这酒免不了被人殷勤相劝多喝了几杯,到最后还留下和朱勇对酌了三杯。

    等到宴席散去,他出门被夜风一吹,不禁有些头重脚轻。因他来的时候乃是骑马,这时候不免犯了难,原打算向朱家借一辆马车,结果到门口时早有两个长随上来迎候。一问之下,他方才知道是孙氏细心,唯恐他喝醉了回不来,故而打了一辆车来接。

    饶是如此,等到张踏进后衙的时候,也已经是月上树梢时分。带着丫头迎上来的孙氏见丈夫满身酒气走路摇摇晃晃,一面亲自上去搀扶,一面没好气地嗔道:“又是喝得醉醺醺的,都说冷酒伤肝,热酒伤胃,老爷你也不知道顾惜一些身子!珍珠,去看看厨下醒酒汤做得怎么样了,幸好我早有预备,否则若是这么躺下,明儿个宿醉一醒非头痛不可!”

    尽管脚下踉踉跄跄,但张神智却还清醒,端详着妻子娇嗔薄怒的样子,他便笑道:“都说家有贤妻万事兴,有你前后打点,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今天是多喝了几杯,可那是成国公高兴,人家都散去之后他还拉着我喝了好几盅。说起来成国公之前也夭折了一儿一女,如今也盼望着能保住这个儿子,大抵天下父母疼儿子的心思都是一样的。”

    丈夫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孙氏顿时想起之前孙逢未孙逢嘉两人来时提到的事。话到嘴边,瞧见张脸上通红,她便勉强按捺住了话头。走到门边上,早有小丫头打起了湘妃竹帘子,她和芍药两人合力将张搀扶进去,将其安置在东屋里一具靠背坐褥引枕俱全的软榻上。芍药弯腰脱下了张的靴子,又在旁边的铜盆中拧了毛巾递给孙氏。

    孙氏忙着给张擦脸,却不防右手忽地被紧紧攥住。见他黑亮亮的眸子直勾勾盯着自己看,她面上不禁微微一红,连忙使劲挣脱了。此时珍珠送了醒酒汤来,她亲自扶起丈夫喝了,又打了丫头给张换衣裳擦洗,自己也去卸妆。直到芍药把那一堆散着阵阵酒气的衣裳全都抱了出去,珍珠和两个小丫头也蹑手蹑脚都闪了,她方才没好气地啐了一口。

    “都老夫老妻了,刚刚还不老成,没来由让丫头笑话咱们!”

    “有什么可笑话的,你都说了是老夫老妻,夫妻敦伦乃是人伦大理,如今又没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张此时醉意稍解,心头欲念却是引了上来,伸手轻轻一勾就把孙氏拉到了自己怀中,因笑道,“难不成你还要把我赶到外头吹一晚上冷风不成?”

    一听这话,孙氏顿时气急败坏地在张身上掐了一把,原本就微红的脸一下子变成了通红。那天晚上得知红鸾有了身孕,她便赌气把丈夫赶到了外头,谁料张竟然在院子里呆了一晚上,第二日便害了风寒。着了慌的她前前后后忙碌了大半个月,那尴尬情形直到如今还记得。当下她恶狠狠地瞪了丈夫一眼,低声嘀咕了一句。

    “谁让你那时候死心眼的,既然已经有了妾在屋子里,难道不能再偷两个丫头?再不成就是书房里也能凑合一晚上,哪用在院子里吹风!”

    张和孙氏乃是少年夫妻,成婚之后就一直相互扶持,从无人问津一路熬到了今天,此时听妻子这么说,哪里不知道她是口不对心?趁着孙氏分神的当口,他冷不丁在妻子的面颊上亲了一记,又迅疾无伦地扯下了她的腰带。

    “要死了。你居然在这儿……”

    这种节骨眼上。张哪里肯放开怀中人。一下子便将她满腹言语全都堵了回去。接下来便是细碎地宽衣解带声。让人面红耳赤地喘息呻吟声。绣质软榻嘎吱嘎吱地摇晃声。伴随着男子地阵阵得意笑声和女子地小意求饶。最后倒是外间两个守着地丫头实在呆不住了。双双逃出了屋子去。

    吹着外头丝丝凉风。赏鉴着空中那一轮皓月。珍珠和芍药脸上地红潮方才渐渐退去。她们都是孙氏一手调理出来地丫头。如今年纪也都到了该配人地时节。虽是丫头。但她们在家里也是锦衣玉食。对于未来少不得有几分畏惧。

    只是张孙氏恩爱非常。之前两个侍妾一个死了。一个虽怀了身孕。日后景况如何却不好说。因此她们从没想过张会将她们收房。

    此时。珍珠便没

    说道:“老爷太太真是恩爱。都二十年夫妻了还是如)

    “是啊,瞧着真让人羡慕!太太之前问过我是否有看中的人,想来是要给咱们找人家。家里那些小厮不是蠢笨就是油滑,挑不出好的,可要聘给外头,我又舍不得太太。唉!”

    “大太太看上去慈和,待下人却一向苛严,二太太就更不用说了,鸡蛋里头还要挑骨头,相比之下咱家太太自然是最好伺候的主子。咱们都是买断的死契,聘给外头人就甭想了,那些小门小户的汉子如今看着咱们好,以后指不定怎么作践咱们!还是琥珀秋痕有福气……”

    芍药正在折着院子里的柳条顽,还竖起一只耳朵听房中的动静,乍听见珍珠提起琥珀秋痕,她方才上了心,忙问道:“当初太太虽有让她们俩伺候少爷一辈子的心思,可少爷仿佛没碰过她们。再说,老太太把灵犀弄了过去,谁能越过了她去?”

    “少爷一向重情份,灵犀在老太太那儿固然得脸,但到了少爷跟前未必就一定讨好分不福分的也得看未来的少奶奶,若进门的容不下她们,将来如何也就说不好了。”

    珍珠说着就有些意兴阑珊,但一想到今天陪着孙氏见孙逢未孙逢嘉时听见的那些话,她渐渐蹙起了眉头。老爷太太一向恩爱,若真有这样的事,为何偏偏瞒着太太?

    屋子里的一对夫妻这会儿也已经云开雨散,孙氏原本打算叫丫头进来收拾,可张却只是搂着她,她也只好听之任之。然而,心里头憋的那些话不吐不快,她挣扎了一会,最终便咬咬牙道:“老爷,今儿个下午,大哥带着我一个远房堂兄来看我,求了我一件事。”

    张微微有些困意,当下便不以为意地说:“你那个大哥素来就是踩低逢高的秉性,当初几年不上门,更不曾接你回门去瞧瞧,如今咱们渐渐有了些好气象就找上门打秋风来了。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你大哥,若不是什么为难事,或银钱数目不大,答应他就是了。”

    “人家可不是上门来打秋风的,这求的事情也非同小可!”孙氏将孙逢嘉所托之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末了才冷冷追问道,“越儿回京的事情你怎么不曾提起,既然都回去了,他又到青州去干什么?还有,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居然认识锦衣卫的什么人?”

    这当口张仅存的那丝酒意和绮念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压根没心思答孙氏的话,只反反复复在心里思量这其中的关节。他和袁方一直都有来回讯息传递,为了以防万一,都是用的可靠人传递口信,因此略一思忖,他便知道孙逢嘉所求的究竟是什么事。

    谁能想到,兜来转去,那个孙亮甘竟然是妻子的本家侄儿?

    这些倒也罢了,可他那个大舅哥竟然瞧见过他和袁方同桌吃饭,这才是真正的麻烦!想当初他不曾料到自己还有考中进士的那一天,袁方也不曾料到能一跃擢升至锦衣卫指挥使,所以往来的时候也不像如今那么小心。孙逢未那个家伙乃是个贪财好利的小人,若是不堵上他那张嘴,日后只怕就是大祸害!

    见丈夫只顾皱眉头,却不答自己的话,孙氏火气上来,竟是在他肩头狠狠咬了一口,随即便赌气背着身抽泣了起来:“我就说越儿每次有信来你都不让我瞧,却原来是有意欺瞒我。我就越儿这么一个儿子,万一他有什么闪失,我以后也不活了……”

    “好了好了,有些事情早说出来你肯定是天天惦记着,我这不是不想让你时时刻刻操心么?”心烦意乱的张扳过了孙氏的肩头,好言劝慰道,“咱们的儿子有出息有主见,做事情也很有章法,再说又有贵人帮衬,你就放一万个心。倒是你那堂兄求的事情,若是一个处置不好,我只怕得脱一层皮!”

    孙氏只是气不过丈夫的隐瞒,这会儿听张说了这么一番话,那心思立刻从儿子转到了丈夫身上。她一个激灵转过身子,面上满是惊惶:“难道这事情还有什么隐情不成?都是我不好,早知道如此,我就不该见他们……可我已经对他们说了未必能办,要不我明儿个就派人回绝……”

    “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张实在不想把另一层关节说出来让妻子忧心,索性将她揽在了怀中,“英如,若是他们再求见,不要答应也不要回绝,直接让他们来见我。车到山前必有路,不过是见招拆招罢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人踩人,人捧人

    明开国的那会儿,武将带兵征战,杀敌之外对百姓也,更有大批幼童被阉割送入宫中。之后天下太平,洪武帝朱元璋严禁武将随意掠幼童,于是就有不少养不起孩子的家里私自阉割。6丰六岁上头就被自己的父亲阉割之后送入宫来,熬油似的熬了二十几个年头,如今乍见宫外花花世界,他渐渐就流露出了本性。

    这世道素来便是人踩人,在宫里卑微的时候,他卑躬屈膝伺候着那些大太监,等到飞黄腾达,下头自然有好些小太监伺候。可之前踩的都是那些和自己一样扯着公鸭嗓的同类,再满足也是有限,如今能在那些掌管一地乃至一省的文官面前摆架子,那才是一等一的得意。

    此时,站在青州府大牢门口,望着那阴森森黑漆漆的牢房,又闻到那种说不出是馊还是臭的味道,6丰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虽说是太监,又出身贫寒,但他素来有洁癣,身上收拾得极其干净,若不是生怕不招皇帝待见,他恨不得在衣服上熏香,盖下那股挥之不去的尿臊臭。瞧了瞧自己那双今早刚刚换上的簇新薄底鞋,他便转头看着张越。

    “小张大人,这趟事情虽是以您为主,可大牢这种地方不是善地,不若交给底下人去核对也就罢了。再说了,人都是杜大人和你抓的,怎么可能有错?”

    “毕竟是杀人大事,还是亲自去看看的好。”情知6丰是不愿意去大牢,张越笑说了这么一句就建议道,“此次的案卷凌大人已经吩咐送去了前头签押房,不如6公公去那儿先审阅审阅?叫上小吏在旁边诵读,既省力又省心。”

    “那敢情好,咱家听小张大人分派。”

    张越如此一说,6丰顿时笑得连眼睛都眯缝了起来,心想跟着这一位做事情还真是没话说,轻松的活计归自己,重活人家全都包揽了,这样的好人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回头他一定要好好使劲替张越说一番好话,没看张谦靠上英国公好处多多么?

    等6丰带着随行两个小太监大摇大摆地走了,张越这才微微一笑,旋即虚手一抬对知府凌华做了个手势。搭档了小半年,彼此之间甚有默契,凌华二话不说就先进了门,张越带着彭十三紧随其后,其他属官则是知机地留在了外头,只有几个差役跟了进去。

    青州府监牢乃是洪武年间新建,为防犯人逃跑,整个监牢造得四四方方极其结实,地上一层,地下还有一层。自然,往地下挖土成本太高,这地牢比起上头的四十间牢房要小得多,总共只有五间监房。由于大明律重杖刑流刑,徒刑的情形较少,这牢房很少出现人满为患的状况,但这一回却是从地上到地下都塞得满满当当。

    六月天原本就闷热,监牢里密不透风,人满为患地塞了数百人,自然是什么味道都有,地上也是污水横流。尽管如此,知府凌华也顾不上这些,目光朝栅栏里头一个个耷拉着脑袋的犯人扫了一扫,他便回头看了看张越,低声说:“咱们到里头去?”

    名册的核对自然有四个差役代理,张越只不过是想找个地方和凌华说话,毕竟有些事情让人居中代转实在不方便。有那五百京营军士随从,他不用担心安全问题;有6丰随行,他这个钦差更是名正言顺;然而,他要私底下见什么人却难上加难,毕竟走到哪里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虽说有一句话叫做慈不掌兵。但凌华这个文官也不是什么心软地主。

    想到这一杀就是那么多人。他只是心里头稍微有些不舒服。可只要想到如果这些人真正闹起来死地就是自己。他仅有地犹豫也会如潮水般退去。他甚至感激张越这一回挡了大干系。就连杀人都一手包办了。

    趁着差役逐个牢房核对人地时候。他便和张越一气走到了前头差役休息地地方。这里早就清空了地方。没有一个闲杂人。兼之鼎炉里放了些花花草草之类地叶香。倒是中和了外头那刺鼻地气味。和张越面对面地在桌子两头坐下。他便不安地问道:“听说汉王世子请得圣旨。三天之后要亲临刑场。是不是要都司衙门再调些兵来?”

    张越心想这是预料之中地事。若汉王府之前被朱棣那一通申饬就此消停。那才是奇哉怪也。当下他便笑道:“这事我早就知道了。刘都帅已经从卫所调了数百人。再加上我随行地京营精锐。只要在城门口仔细盘查。绝对出不了事。再说了。我昨天刚到。三天后便开刀杀人。纵使有漏网之鱼想要营救。急切之间也没法安排。”

    凌华见张越镇定自若。心头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又商量了一番三日后地安排。他忽然想到那个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地太监。忍不住就抱怨了起来:“那个6公公实在是让人看着就厌烦。不过是一介阉人而已。偏生常常挑三拣四。说话阴阳怪气。真不知道你怎么忍下来地。这阉竖不得干政原本乃是太祖铁律

    重用此辈。实在不是好事。”

    “这些话你在我面前说说还好,到外头可不要表露出来。他才三十岁就已经升到了从四品,以后大约还要受重用。”张越轻飘飘一句话岔过了话头,又问道,“今年夏粮收成如何?这该播种的下一茬是否已经种下去了?我留下的那个刘工匠如今怎样?”

    “夏粮收成还算可观,大豆好些地方都已经种下了,但大多数地方仍在观望,毕竟这事情得一步步慢慢来,倒是山蚕不少人家已经开始试着养了,毕竟咱青州府内其它的没有,就是荒山最多。那位刘工匠成日里在各处乡间跑,人家都送了他一个大匠的名号,他倒是得意得很。亏得有那位喜儿姑娘在旁搭手,否则他腿脚不便也是难事。”

    那丫头竟然还没有回高山屯?

    张越眉头一挑,着实有些诧异。而凌华皱了皱眉,忽然想起了一件大事,不禁使劲拍了一下巴掌:“险些忘了一件最要紧的事。之前你和杜大人先后调兵,知府衙门又往四处张贴了你那妙笔生花的榜文,倒是有不少百姓幡然悔悟,衙门66续续又抓了一些人。抓到的人里头有人出,说是白莲教教主唐赛儿带着几个心腹不知所踪,如今白莲教群龙无正乱腾腾的,有不少都躲进深山落草。我寻思让他们成了匪患那就糟糕了,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皇上的宗旨是此等逆党见一个杀一个,倘若没有招安,这些人我还真是拿他们没办法。山东之地多水多山,他们往哪里一躲,就是派出数千人围剿也未必能找到,除非是内应……”说到这儿,张越不禁停住了,一下子想到自己设法留下的那几十条人命,不禁眼睛一亮,“这样,你榜文下去,再让人散布消息,若有出愿为内应既往不咎,另赏纹银百两。即便这内应一时半会没有消息,让他们彼此怀疑,最后说不定内讧之后就散了。”

    之前释放的那几十个内应已经是名声在外,故而凌华一听就明白了张越这主意究竟是什么意思,少不得在心里嘀咕了一声阴险,面上却笑呵呵地连连点头。两人头碰头又商议了一阵,外头就传来了彭十三的声音,却是差役已经清点完毕。站起身出门接过厚厚一摞名册,张越随手一翻,目光扫过那一个个名字,心里忍不住闪过了一句话——一家哭好过一路哭。

    即便那要哭的一家人绝对不会乐意,但掉几百颗脑袋总比掉上几千颗几万颗好!他只是秉承圣意来杀鸡儆猴的,由不得心软!

    “走吧!”

    张越合上名册,招呼了凌华一声就往外走。

    然而,刚刚差役清点核对的时候,一间间牢房中关着的犯人即便原先正昏昏欲睡的,这会儿也全都挤到了栅栏处,一双双手从里头伸了出来,叫嚷声此起彼伏。

    “狗官不得好死!”

    “大人,小的只是受人蒙蔽,小的家里还有七十岁老娘,小的可以戴罪立功!”

    “老子就算死了,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乱糟糟的嚷嚷声夹杂着差役手持鞭子挥出的尖啸和喝斥声,这一切声音都随着监牢大门的缓缓关闭而消失得无影无踪。无论是张越还是凌华,这都是第一次亲自踏足这个地方,两人站定之后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又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

    凌华无可奈何地叹道:“如果可能,我今后绝不想踏进这儿一步!”

    “凌大人所说也是我想说的。”张越苦笑一声,旋即打起精神问道,“按察司宋大人三天之后可会赶来?。”

    “宋大人前些天病了,但若是身体稍好,应该就会赶过来……”

    凌华正想接着再说些什么,一个差役却忽然一溜小跑冲了过来,近前来也顾不上行礼就急急忙忙嚷嚷道:“大人,好些本地缙绅送来了帖子,说是想要拜见两位钦差大人,这人都在府衙前边花厅那儿等着。这该如何打他们,还请大人示下。”

    杀人之外还该干什么,这原本就是张越这一回下来时考虑的事情。经此一事,短时间内他只怕要在北京闲置一阵子,越是如此,他就越得作一番安排。想到之前打过交道的方家,想到心思不小的6丰,他眼睛一转就有了主意。

    “既然人家都上门了,那自然得安抚安抚,你去签押房请6公公!”

    s:老爸痛风病又犯了,唉,怎么和老朱棣一个病,一大早就去挂水了,前头烧才刚好啊,55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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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厅位于府衙后衙的北边,一共是三间屋,建造得轩敞墙上挂着朱红泥金大匾,上书“清心寡欲”四字。大匾下乃是一张大案,大案两边有两张楠木交椅,下头俱设脚踏,此时正空着,只垂手侍立着两个年轻小厮。

    东西两边壁上挂四轴书画,都是当地名家所作,一边是泼墨山水和清风白鹤,另一边则是岁寒三友和牡丹图。两侧各设八张椅子,这会儿一多半上都坐着人。

    这些缙绅往日都是常来往的,中间甚至不少还有拐着弯的姻亲关系,因此这座次排得整整齐齐。方家自然而然占了第一,其余的则是一溜排下来,各自吃茶等候,纵使交谈也都是压低了声音。

    山东地广人稀,这些缙绅都是坐拥无数良田的大地主,可这年头靠田庄过活终究不是生财之道,因此他们各自都占据了几桩赚钱的行当。像方家涉足盐业,往北京贩卖果品,还在山西潞州经营绸缎生意。伍家在本地开设有好些酒楼饭庄,更兼经营着各州府几座有名的青楼,私底下还有好些见不得光的营生。总而言之,安分当地主富家翁的只有寥寥两家,但即便是他们,也都感谢先头官府那雷霆万钧之举。

    这要是白莲教泥腿子真的闹腾了起来,他们的家业产业岂不是要大大遭殃?

    伍家的当家乃是一个弥勒佛似的胖子,因在家中排行老三,大名就叫做伍三荣。上头兄长却短命夭折,正支却只有他一个,这诺大的家业自然就归了他。他这大胖子原本就怕热,在这儿坐着又不好啪哒啪哒摇扇子,更没有下人打扇伺候,不一会儿,那一条松花色汗巾就几乎能揪出水来。

    无奈之下,他只得对上的方青低声问道:“方老弟,咱们是不是来得鲁莽了?这儿毕竟是府衙,钦差大人他们分明是住的青州驿,他们会不会觉得咱们不恭敬不诚心?还有,我从来没有和宫里头的公公打过交道,待会儿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伍三荣如今三十五六,虽说识字,但对于经史之类的学问却是睁眼瞎,平日见过的官员不少,可他也就是在山东之内名号响亮,哪里和宫里人打过交道?

    方青却和这个看似鄙俗的胖子交情不错,当下就笑道:“放心,若是不能见早就有消息来了,不会让咱们一帮人在这儿坐等。小张大人不是摆架子的人,咱们虽说不知道他这个钦差来这儿做什么,但左右不过是杀人和安抚两件事。杀人咱们帮不上忙,但要说安抚,不是我夸口,咱们这些缙绅说几句话,那还是有人听的。今天不论小张大人说什么,咱们都先应了再说。至于宫中那位公公,拣好听的说就是了。”

    “方老弟说的是!”

    伍三荣忙不迭地点头,总算是安心了,捧起茶盏呷了一口,身上仿佛也不那么热了。就在他决定耐心再等等的时候,外头檐下的一个差役忽然高声嚷嚷道:“钦差大人到!”

    随着这一声喝。屋子里地人慌忙丢下正说了一半地话。正喝了一半地茶。纷纷站起身来。争先恐后地涌出了门去。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来求见地。怎么也不好在花厅里头大摇大摆地坐等不是?

    及至到了外头。众人便看见了身着天青色小杂花纱袍地张越。然而。相比前头那个身着大红纱锦袍地年轻太监。张越那一身打扮便显得寒酸得紧。来不及研究什么主次地问题。一个个缙绅全都是五体投地拜了下去。由于山东之地鲜少有什么钦差之类地人物。因此那声音免不了参差不齐。但身段却一个比一个放得低。脸上一个比一个恭敬。

    6丰此时心情极好。前头在济南府摘了一大堆官员地乌纱帽。尽管中间挨了骂。但总体而言却办得干净漂亮。那志得意满就不用说了。青州府这边分明是张越为主。他不过是陪衬。可张越事事都不曾丢下他。就连接见缙绅这等好事都让他打头。他那满足就甭提了。得意归得意。他总算还没有忘形。此时便停住脚步笑吟吟地看了一眼张越。虚手让了一让。

    这时候。张越方才笑容可掬地说:“各位请起。”

    坐在花厅地主位上。张越少不得又打量了一下这些人。认出其中有不少是曾经在过年时来送过礼地角色。心里便有了计较。虽说这一次夏粮收成还算勉强。但入夏以来至今不曾下雨。再加上先前白莲教这一闹。若不好好设法。之后再酿成民乱也并非不可能。见一群缙绅个个都说着漂亮地颂圣话。又是连绵不断奉承逢迎。他忽然伸手压了压。

    “6公公和本官乃是奉圣意而来。原本三日之后监刑完了就走。但如今青州府雨水极少。眼看入夏以后少不得又是大旱。实在是让人揪心。虽说此次一举擒获教匪数百。让蛊惑民心无立足之地。但若是大旱之后这些人死灰复燃。再次祸乱民心。则青州一地又要不安了。各位都是本地地大族。

    道民心向背,这当口也应当出力才是。”

    但凡本地缙绅早就习惯了官府的种种摊派,再加上他们一大群人自己送上门来,心中都算计好了该说什么话该干什么事,这会儿张越这么一开口,尽管有些出乎意料,但谁也不想让两个杀人钦差对自己有什么恶感,纷纷满口说愿意出力。

    6丰起初被张越把名字放在前头,心里正高兴得意,压根不觉得这事情有什么不妥,因此张越怎么说,他就在旁边附和。直到几个缙绅应承了趁着夏忙之后的空档修水渠堤堰,听从官府分派维持粮价,他方才皱了皱眉,心想自己这回下来就是为了杀人的,水利粮价之类的勾当关他屁事?

    心里嘀咕,他却直到傍晚回了青州驿用过晚饭,方才派人把张越找了过去,直截了当地问道:“小张大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办完事就走,管那么多干吗?”

    “6公公,若是咱们这儿杀完人之后回京,没过多久山东又有民乱,皇上一怒之下,指不定要怪罪咱们办事不力。”张越随口一说,见6丰一下子僵了脸,他便笑道,“放心,这事情我不过是起个头,剩下的自有官府和那些缙绅去办,不用咱们操心。”

    时候家里穷的时候,6丰还当过流民,自然知道这一旦民乱是什么光景,遂使劲吞了一口唾沫。朱的脾气素来是说风就是雨,万一有什么闪失迁怒到他身上,那就实在划不来了。当下他把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但心里仍有些芥蒂。

    这宫里如今常有中官出去当钦差,少不得都有些油水,先头他在济南府停留时间短也就罢了,这一回到青州居然也没人送礼。这没好处倒是其次,他这回出宫不少太监都是羡慕不已,要没一点收获,回头岂不是被人笑话!

    6丰心里正痒痒难受的时候,一个小太监却蹑手蹑脚从门外走了进来,见张越还在便在一旁角落里站了不吭声。瞧见这光景,张越心中哂然一笑,索性借口另外有事起身告辞,待到院子中,他便漫不经心地回头瞥了一眼。隔着那层斑绣帘,影影绰绰地就能瞧见那小太监正在6丰身边点头哈腰似的禀报什么。

    他的院子就在隔壁,出了这边院门,顺甬道走上几步就到了地头。一进院门,他就看见胡七四人正一排整整齐齐站在那里,不禁愣了一愣,随即就笑骂道:“既然回来了就在屋里头等,谁让你们杵在这儿立规矩?怎么,上头不要你们了?好了,都随我进屋说话,否则人家还当我不近人情,身边人才回来就在院子里罚站!”

    胡七等人面面相觑了一会,见张越进了屋子,他们连忙跟了上去。虽说他们被袁方派到张越身边随侍,但毕竟都想着将来补入锦衣卫。这负责侦缉的锦衣卫和入值宿卫的锦衣卫原本就不同,并不一定要出身功臣子弟,谁能想到,皇帝忽然会萌生出设立东缉事厂的想法?这当口袁方若是在锦衣卫安插私人,这应景就是最大的把柄,他们也少不了倒霉。

    由于此行出来乃是公干,张越自然不能带丫头,因此屋里便是连生连虎服侍。连生打起帘子请张越进屋,等到外头那四个大汉鱼贯而入,他就朝连虎打了个眼色,兄弟俩脚底抹油溜出了屋子,却是在门外十步远处昂挺胸地当起了看门神。

    “大人,先头不是咱们不愿意留下,而是……”

    张越却摆摆手打断了胡七的话:“先头的事情就不用解释了,我知道袁大人自然有为难之处。我只问如今,你们这一回来,究竟是临时给我打打下手,还是准备长留?”

    “咱们来之前袁大人吩咐过,以后他和咱们四个再无关联。”说出这话之后,胡七又深深吸了一口气,“袁大人给了咱们三条路,一是去掌管一家可靠的铺子,二是收服整顿北京的地头蛇以供日后使用,三就是来跟随大人。咱们四个经商不擅长,也不想再和那些欺软怕硬的鼠辈打交道,全都愿意来跟随大人。”

    袁方还真是奸猾,这样三条路摆在面前,未来前途如何自然是不问自明!尽管心里头还有那么一点疙瘩,尽管知道这四个人如今还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自己人,但用人之际,张越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既然你们回来了,那有一件事我正好交给你们去办,也让我看看你们这些候补锦衣卫的本领。不过,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的规矩很简单,能做就做,不能做就直说,不得阳奉阴违。”他说着又屈下了一根手指,沉声道,“第二,有什么难处尽管和我说,不得擅作威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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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 灰飞烟灭

    大街酒楼饭庄客栈林立,绸缎铺金银铺古董店等等比t[来就是青州城最热闹的地方,每年元宵灯会都在这儿举办,进城作小买卖的人也常常往这里凑。(专业提供电子书下载而,除了做生意之外,这西大街街口还有一块诺大的空地。每逢秋后处决犯人,这里往往是里三层外三层,临街几座酒楼上的好位子都会被预订一空,甚至有乡间财主专程进城来看杀人。

    这一回榜文一出,各酒楼饭庄的门槛险些被人踏破了,三楼二楼的位子全都被人抢光了不说,甚至还碰到好些提出特殊要求的人家。什么用屏风隔开设雅座,什么自家携带碗碟瓷器,还有大手笔的富商单独包下整个楼面。当知道这一回来看杀人的竟有不少女眷时,纵使这些酒楼饭庄的掌柜无不是见多识广之辈,也只有咂舌的份。

    只有当初经历过靖难之役的老人对人们这种看热闹的热情不以为然,这砍一个人的脑袋固然是血腥刺激,砍十个人的脑袋就是碜人,砍一百个人的脑袋……那些看热闹的人别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就好!于是,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凑热闹,也有不少决定在当日闭门不出的百姓,好些店铺的掌柜也在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当日下门板不做生意。

    尽管不过是一个月,但那股请愿的热潮仿佛都变成了昨日黄花。按照官府的话说,白莲邪教以佛母之名妖言惑众,若有信奉一律重处。为此,有的人将佛母的长生牌位放到了家里隐秘处供着,可更多的人选择了遗忘和回避,毕竟好民不与官斗。甚至有曾经的信众乐呵呵地拖儿带口去看杀人,浑然忘记了自己也是当初顶礼膜拜信奉的人之一。

    行刑的这一日,官兵一大早就清道设防,在各处布设关卡,刑场附近除了山东都司安排的各卫所精兵之外,五百京营精锐也都撒在了城中,城门口更是屯驻重兵。不到晌午,火辣辣的太阳就把地面烤得烫,不少看热闹的百姓都被晒得蔫了,直到一个个五花大绑的人被一串绳子押过来,众人方才有了精神,人群中更是传来了一阵阵聒噪声。

    “怎么队伍这么长……今儿个究竟要杀多少人?”

    “不知道了不是?这一回要杀四百多号人,也不知道官府的刽子手够不够!”

    “上一回看凌迟,那真是整整看了三天,这一回四百多号人一天能杀完?照我看这回要整整杀上十天,这十天之内大伙有的是热闹可看!”

    “我看咱们还是回去吧,这么多人齐齐斩,血光冲天,指不定闹出什么妖氛来……”

    最后一句低低的提议很快就被淹没在看热闹人群的喧哗声中。一年到头除了秋后处决的时候,这夏日就能遇上杀人的能有几回?这样的热闹不看,要等下一次那得猴年马月?于是,议论声哄笑声夹杂着小孩子的哭闹声,竟是把刑场变成了喧嚣的菜市场。

    而对于此时已经坐在刑场前高台的张越来说,他自然而然想到了小说《基督山伯爵》中那段罗马狂欢节上刑场杀人的细致描写——爱看杀人的不单单是大明百姓,这放在世界各地都是一样的。可即便如此,处死有各种方式,朱棣非要执拗地将这四百多人显戮斩。即便刑部从各地以及军中6续调来了四十名刽子手,青州本地还有四人,一天要杀完仍是够呛。

    天上地日头此时升得正高。刑场上那些光着脑袋地犯人起初还破口大骂。但毒辣辣地阳光底下跪了只一会儿。他们就被晒得昏。一个个都耷拉了脑袋。围观地人群个个抖擞精神。甚至还高声嚷嚷着让这些将死之人留下话来。

    刑场下头待斩得犯人捆得一个个如同粽子。有地跪在地上死命挣扎。有地则是认命地一言不。也有地勉强应合人群中地嚷嚷声答上一句。更多地人只将目光往人群中瞥看。希望能有同伴前来营救。

    “公公。午时二刻了!”

    高台上尽管有顶棚。但仍然异常炎热。6丰已经咕嘟咕嘟喝下了三杯茶。也顾不上什么钦差大人地体面。只顾着摇手中扇子。听到旁边地小太监说才午时二刻。他不禁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声。见张越仍然四平八稳坐着。他又舔了舔厚厚地嘴唇。对于这即将到来地杀戮一幕。他颇有些兴奋。手心竟激动得全都是汗。

    这可是杀人。四百多号人。等回宫之后他当然可以大大炫耀一番!

    汉王世子朱瞻坦歪在一具软榻上。眯缝眼睛望着刑场上那些犯人。拳头攥紧了放松。放松了又攥紧。数年苦心谋划。就是指望能驱使这么一群泥腿子做些事情。可结果竟是被人连根拔起。再好地计划也化作一场空。不但如此。丘长天更犹如平地消失一般无影无踪。若非海南实在太远。留着丘家也能够掣肘此人。他恨不得把帐全都算在剩下地丘家人头上。

    张越做的事情微不足道,要命的是那个杜下手竟是那样准,即便知道要得罪汉王府仍是不管不顾,甚至不惜把自己搭进去。想到这里,他不禁瞥了一眼

    觉对方只是沉着脸坐在那儿,他又叹了一口气。

    要不是他那位只知道打打杀杀口吐狂言的父王非要找回一点脸面,他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谁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努力悉数化为泡影,而且偏生还根本反击不得!

    刑场四周少说也围着数百人,都被全副武装的军士隔离在外,四周酒楼饭庄的窗户和栏杆后也都露出了一个个张望的脑袋。这时候,无论高贵或卑贱的,眼睛里都只容得下一样东西,那就是刽子手的刀。无数人议论着刽子手的刀法好坏,无数人议论着那腔子里的血能喷出多远,无数人猜测着是否会有刽子手事到临头手软退缩,却几乎无人关心那些要死的人。

    斜对刑场的燕子楼上,三楼各个雅致包厢全都订了出去。因掌柜想得周到,所有雅座俱是用四扇屏风隔开,互不搅扰,因此此地大多都是富贵人家的女眷,这会儿四处都充斥着莺莺燕燕的软言谈笑声。东边凭栏处,两个身穿石青色纱衫的女子正俯瞰着下头的刑场,其中一个脸色铁青,另一个则是紧攥拳头,忽然侧头用微不可闻的声音低低问了一声。

    “真的没法救他们么?”

    “怎么救,刚刚来的时候你不是没瞧见,官府这回严防死守,就等咱们上钩!”

    “可就算咱们不动手,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往圈套里钻?他们可是放出过风声,救出宾鸿的就是新任教主。三姐你这回不出面,以后谁也不会遵奉你为教主了。”

    “是我不顾他们,还是他们不顾大局?要不是宾鸿忽然在卸石棚寨拉起大旗,怎么会惊动官府,怎么会断绝咱们最好的根基?你别说什么占山为王的话,那些寨子被官兵烧得烧,毁得毁,如今青州群山咱们再也呆不下去了,就连蒲台也开始清查信教的民众,这劳什子教主还有什么好当的!他们就算要救宾鸿,这会儿也该动手了,你看此时可有人?不是我小看他们,他们顶多也就是事后闹腾一遭,可看过今天这场大刑杀人,寻常人早吓破了胆!”

    唐青霜被这话噎得面色白,好半晌,她才憋出了一句话:“那三姐你来这儿干什么?”

    “我要看看那个狗皇帝派来的狗官!若是早知道他竟是这样心狠手辣的角色,当初我在孟家就应该取了他的性命……可惜了,我不想在师傅面前杀人,竟是留下了这样的祸害!除此之外,我还想知道咱们教里的人怎么会和汉王府扯上关系,岳长天虽然跑得无影无踪,但我知道这事情和他脱不开关系,要弄明白这些,自然就只能慢慢查。”

    听到岳长天这三个字,唐青霜脸上再没有一丝血色,心头后悔至极。她几乎毫无保留地把一切都给了岳长天,可那个人却翻手将一切捣毁得干干净净。难道那时候的柔情蜜意都是他装出来骗她的?还是说在他眼中,这一切原本就是逢场作戏,为的就是算计白莲教的势力?

    当监时吏来报午时三刻已到的时候,张越信手从签筒中拈出了那一块令牌,面无表情地扔了下去。想到接下来的一幕,他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强迫自己保持镇定。

    眼看令牌落地,围观的人群全都骚动了起来,当一个个赤着上身的刽子手提着鬼头刀大步上前时,那气氛更是达到了高点。

    无数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明晃晃的大刀,盯着那刀锋划出的弧线——须臾,刀锋落下,带起一道道高高喷溅的血箭,深浅远近不一地喷洒在了刑场上,那利落的动作竟是没有让一个人出惨呼呻吟,倒是人群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叫声、倒抽凉气声、赞叹声、叫好声、起哄声……更有胆小的人咕咚一声倒在地上,引来了周遭人的哄笑。

    平生头一次看杀人的张越只觉得眼前弥漫着一股红幕,那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倒是旁边的6丰在见血之后就向左右赞道:“这一回都是调的精干人,好快的刀!”

    尸和头颅很快就被人一具具清理抬了下去,十几桶凉水往刑台上一浇,不等血渍收拾干净,就有军士将绳子绑着的又一串人赶了上来,就着那尚未流尽的血水中将他们一个个按在了地上。见血之后的犯人大多已经瘫软了下来,但也有一下子大癫狂要反抗的,却被一个个刚刚杀红了眼睛刽子手一脚踹翻在地。当这一轮再一次四十多颗人头落地的时候,人群中的喧嚣比刚刚已经小了许多,而空气中已经飘荡着浓浓的血腥味。

    当四五次杀戮过后,朱瞻坦已经完全看不下去了——他毕竟不是祖父和父亲那样的屠夫——于是便喝令护卫挡在身前,深深后悔起了这一回为何不让其他弟弟代走这一趟。

    刚刚还面色淡然的6丰这会儿脸色白得和死人似的,身上直打哆嗦。

    旁边的几个小太监已经是骇得动弹不得,甚至有一个吓得尿了裤子。前来观刑的青州府衙官员也多半支撑不住了,即便是山东都司的那些武官,对于这样的场面也颇有些惊悸,个个脸色都不太好。

    围观的人群已经完全没了起初的热闹劲,全都安安静静站在那儿,那表情都定格在了适才鬼头刀挥下的一刹那,就连眼睛都不会动了。酒楼饭庄上的女眷们早就远离了窗户和栏杆,胆小的甚至已经昏厥了过去。正对刑场的所有临窗雅座上,这会儿还能有兴趣站着观看的人寥寥无几。即便是这些人,目光里头也多了惧怕少了激动。

    看一回杀人很刺激,连着看第二回兴许还有些兴奋,但一连三四次四五次过后,留给人们的便是深深的恐惧和惊骇。

    看杀人的人已经支撑不住了,那些烈日下的待宰羔羊更是不消说,昏厥过去的不在少数。即使不少刽子手乃是军中决死囚的老手,这会儿挥刀的姿势也渐渐有些僵硬疲惫,原本磨得雪亮的屠刀也仿佛不像起头那么锋利无匹。那四个青州本地的刽子手甚至已经觉得腿脚软,只是倚仗烈酒的烈性和当空的艳阳方才勉强继续着这场杀戮。

    张大人……”6丰终于僵硬着转过脑袋,见张越仍然像最初那样端端正正地坐着,他心中除了钦佩还有些恐惧。

    然而,这当口他实在没空管别人,遂强笑道,“我忽然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暂时离开一会,这应该不打紧吧?”

    “6公公尽管去好了。”

    听到张越这平板的声音,6丰陡然觉得心里惊悸得紧,下意识地决定离这位杀人钦差远些。此时此刻,他完全忘了自己也算是杀人钦差。趁着这一次还没见血,他几乎是连跑带走地闪进了旁边一座早就被征用的酒楼,大口大口地吸着气,旋即便暴戾地吩咐掌柜拿酒来。咕嘟咕嘟灌下去一大碗烈酒,他这才回过了神。偏就在这当口,外头竟是传来了一声惨叫。

    “见鬼!”

    6丰闻声双腿一软,竟是坐倒在地,再看那掌柜也已经矮了半截,几个小伙计早已经躲在了柜台后头。看见这幅情景,他顿时觉得自己不算太丢脸,只要是人,看到外头那副景象绝不可能淡然若定!

    当这一场仿佛漫长得没有尽头的刑杀终于结束的时候,所有仍然活着的人都如释重负地吐出了一口气,但旋即便有人抑制不住地呕吐了起来。青州城从来没有这么杀过人,大约整个山东整个天下也不曾在太平年间这样杀过人。几乎没人还有看热闹的兴致,第一个人拖着僵硬的双腿惶然往后退,遂即就是第二个第三个……当最后的尸被清理完之后,围观的人群几乎已经全部散去,周遭酒楼饭庄上也已经都没了人。

    空空荡荡的大街上只有无数腰佩长刀的军士,这时候,6丰终于溜了回来,走路那条腿仍有些不听使唤。见观刑的那些官员个个脸色不好地离去,他方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一些。看到张越离座而起朝自己点了点头,他立刻摆出了庄重的架势,却是先来到了朱瞻坦前头。

    “世子殿下可还好?”

    朱瞻坦刚刚才吞下一丸药,听此一问不禁冷哼了一声:“皇爷爷派你来监刑,无非是要向庶民立威,可你竟然半途看不下去丢下职责跑了,你这钦使也未免当得太轻易了!来人,备车马回乐安,今儿个我算是见识到了!”

    看也不看面色尴尬的6丰,他又意味深长地瞧了张越一眼:“小张大人倒是不动如山,这一回杀人杀得青州胆战心惊,就连整个山东也要震动一番,只怕以后小张大人就得多一个屠夫的名号了。太平盛世还从来不曾这样杀过人,皇爷爷固然杀伐决断决不容情,但你毕竟是文官,这杀人屠夫的名号以后随你一辈子。加上起头你那位老师又得罪了无数武臣,你可算是得不偿失了!”

    眼瞅朱瞻坦带着大批随从扬长而去,6丰不禁在暗自腹谤,随即便满脸堆笑地上前对张越说:“小张大人,虽说咱们的事情已经办完了,可这一回血流成河,百姓难免惊悸,咱们是不是留一阵子再走,回头也对皇上有个交代?”

    整整十次大屠杀之后,张越早就麻木了,因此朱瞻坦那番阴阳怪气的言语他根本懒得理会。见6丰这会儿又有了活气,他哪里还不知道其人秉性,当下便漫不经心地说:“6公公考虑得极是,咱们就在青州驿再住几天,如有事情也好尽早处理,免得回去之后再生枝节。只不过我有些事情要和府衙凌大人他们商量,有什么事情6公公自己做主就是。”

    这正是6丰最最盼望的一句话,他立刻两眼放光地满口应承了,刚刚杀人时那股惨烈劲早就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只顾着想趁着多留的这几天,把那天晚上答应的事情办了。

    趁着6丰一马当先和几个小太监离开,落后数步的张越立刻对身后的胡七吩咐道:“盯紧他,不拘用什么法子,他留在青州的一举一动全部记下来,尤其是银钱往来。”

    法拆,索性一并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知善知恶是良知

    管也爱凑个热闹,但青州驿驿丞徐三胜却没什么心思。五百京营军士大多住在附近青州卫的军营中,可堂堂钦差怎能没个护卫,于是,他少不得连自己家里的房子都腾了出来给这些兵大爷住。再加上钱粮柴炭的支出一路走高,他又得借着钦差的虎威往上头磨嘴皮子要供给,还得天天算盘珠子拨得响亮算收支帐,可谓是忙得脚不沾地。

    傍晚时分,好容易算好了帐,他方才如释重负地伸了个懒腰。打起帘子从帐房里头出来,他一眼就看见两个杂役正背对自己站在院子角落里窃窃私语。尽管这些杂役都是使惯的老人,他还是本能地蹑手蹑脚走近了几步。

    “以前只看着那位小张大人待人和气,想不到竟是那样心狠手辣!亏我还让你替我圆谎,特意进城去看杀人,结果差点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你不知道,那实在是太惨了。一连十回,刽子手的鬼头刀都砍出了缺口,之后…晚上我那份饭你替我吃了好了,我这会儿根本吃不下东西!”

    “有这么吓人么?不过是砍脑袋而已,怎么比得上几年前那场凌迟?啧啧,那可是一刀刀把人给碎割了,你那时候还大声叫好,这次怎么那么软蛋?”

    我一块溜去看热闹的老裴比我还没用,看了一半就跑了,回来之后呕吐得一塌糊涂,这会儿还在床上躺着站不起来!幸亏你没去,要是去了也和我一个样!”

    两人正嘀嘀咕咕,背后却忽然响起了一声大喝:“老子成天忙得上窜下跳,你们居然敢偷懒!他娘的,今天谁去看了杀人,老子扣他工钱!”

    一听到这声音,两个杂役顿时犹如老鼠见了猫似的,回过头来千讨饶万求情,那个下午偷溜出去的又在逼问下将刑场上的事情一一道来。就在这时候,外头却忽然响起了一声嚷嚷,道是钦差大人回来了,于是院中三人再也无心说什么闲话,立马屁颠屁颠前去迎接。

    折腾了这么一下午,6丰一回来就一头扎进了自己的那间屋子,下令谁也不得打扰。张越虽说勉强和徐三胜交谈了几句,但脸上也没了先头监刑时的淡然若定,微微有些听晚饭已经送到了房中,他漫不经心点了点头,同样吩咐晚上没有通传不得踏进院子。

    连生连虎兄弟下午硬是被张越留在了驿站中,这会儿连生打起帘子让张越进屋,口中不禁抱怨道:“少爷您可是回来了,难得有这样的热闹,您竟然不肯带我们兄弟俩去,非得把咱们留在这见鬼的驿站里头!就连这儿的杂役也有好些溜出去看热闹,偏偏咱们……”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张越径直冲到了一个铜盆架子旁,伸手使劲一抠嗓子,竟是剧烈呕吐了起来。他原本还有满腹牢骚,见此情形却是给吓得目瞪口呆。

    一旁的连虎闻到满屋子都是酸臭的气息,又见张越面色苍白,顿时明白事情不对,连忙又找了个铜盆塞给连生,不容置疑地吩咐道:“大哥,赶紧去打一盆凉水来!记着,千万别对人说少爷有什么不妥当,打了水赶紧进来!”

    赶了连生出去。连虎也不顾那股难闻地气味。疾步走到张越身后帮忙抚背顺气。又去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半是强迫地给灌了下去。见张越仿佛再也呕不出什么东西。他方才把人架到了炕上东头坐着。又垫瓷实了引枕和靠背。

    这时候。连生已经端着满铜盆地凉水进来。正不知道该搁哪儿是好地时候。连虎却又出声提醒道:“赶紧把那个铜盆拿出去。把里头地东西用土灰埋了。小心别让人看见!”

    连生没好气地将铜盆放到角落。捏着鼻子上前把那一铜盆地秽物端了出去。口中没好气地嘀咕道:“你小子倒会讨好卖乖。脏活苦活都是我干。就知道支使人!”

    这当口连虎根本没听见大哥在嘟囓什么。紧赶着拧了冷毛巾给张越擦了一把脸。见张越长长吐了一口气有了反应。他顿时又惊又喜。连忙又去倒了一杯滚烫地热茶。这一回。不用他多说什么。张越就伸手接了过去。

    “少爷。您这是……”

    “知道今儿个下午我为什么不想带你们两兄弟去么?”

    连虎向来比哥哥机灵,眼珠子一转便机灵地答道:“小的只知道,少爷做事一定有少爷的道理,这肯定是为了咱们两兄弟好。”

    “你们若是去了,不是当场出丑,就是像我这般事后出丑……今天晚上,青州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作恶梦……”

    张越此时一闭眼睛,眼前就是那血腥屠戮的刑场,那股浓重的血腥味简直是挥之不去。整整一个下午,他甚至不知

    出了几身大汗,甚至分不清那是被热出来的汗还是被汗。幸好天气太热人人如此,他身上这件湿透的青色纱衫丝毫不起眼。只不过,他那僵硬的双腿居然能支撑着他一直回到这屋子,连他自己也感到诧异。

    果然,人被逼到紧要关头,那潜力是无穷无尽的。

    这会儿连生已经端着冲洗得干干净净的铜盆又进了屋子,见张越脸色好看了些,他连忙搁下盆子上前去,低声问道:“少爷,刚刚是小的说错了话。您眼下可好些了?晚饭大约已经凉了,要不要小的送去厨房热一热再吃?”

    “不用了,我没胃口。”

    摆摆手答了这么一句,张越总算是恢复了少许精神。若不是用绝大的定力支撑着,他早在监刑的时候就恨不得和6丰一样半路溜之大吉,甚至在半当中一头栽倒过去也有可能。那时候有无数百姓的眼睛看着,有众多的眼睛看着,他就是撑就是捱也只能这么熬下来。

    百姓可不知道杀人的是皇帝,更不会知道他不过是被指使的那只手,众口铄金之下,以后谁也不会忘记他手中有四百多条人命。原先的好名声这么一转手,就会变成杀人如麻的恶名。果然不愧是一刀一枪从侄儿手里夺下江山的永乐皇帝朱棣,这手段实在是太狠了!

    “吩咐厨房这几天不要送荤腥菜过来,一应饮食都以清淡为主。”

    连生连虎都知道张越不是那种不食荤腥的居士,此时听到这么一句吩咐,他们俩不由得面面相觑。联想到刚刚的反应,他们自然醒悟到那是张越杀人后的后遗症。要把自家这个胆子决不算小的少爷弄成这般光景,那刑场上会是怎样惨烈的场面?

    沐浴更衣之后,嘱咐连生连虎自己去睡,张越站起身径直来到了里屋。这青州驿自然是没有书房之类的设置,一应陈设都不过是为了供路过的官员歇宿,因此屋子里头除了靠墙的床之外,只有一张样式简洁的书桌,文房四宝也不过是实用而已。此时吃不下东西,也同样睡不着觉的他往书桌前一坐,先是研了一砚台的浓墨,然后随手拿过了一张纸。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写了这么一句之后,他觉得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稍稍消解了一些,顿时一句句回忆自己曾经倒背如流的阳明先生诸多名言警句名句,少不得依样画葫芦写了出来。

    “殃莫大于叨天之功,罪莫大于掩人之善,恶莫深于袭下之能,辱莫重于忘己之耻而祸全。”

    “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

    “有志于圣人之学\,外孔、孟之训而他求,是舍日月之明,而希光于萤之微也,不亦谬乎。”

    “……”

    一口气把自己记得的所有全都默写了一遍,额外又抄写了三遍《教条示龙场诸生》。直到手腕一阵阵酸痛,书桌上那一叠纸用得精光,他方才放下了笔,满意地看着那蝇头小楷。虽说不能和沈家兄弟那种在楷书上出神入化的大家相比,但在年轻一代中,他这一手楷书也能算得上颇有小成,不负杜昔日严加督导之功。

    尽管这会儿睡意饿意全无,但比起之前进门时那光景来,张越精神已经好了许多,干脆起身出了里屋。见外头连生连虎兄弟没有回房,只是在炕上头碰头打起了瞌睡,他也没去叫醒他们,挑帘出门下了台阶。此时外头明月当空凉风习习,他刚刚在屋子里写字了,又憋出了一身大汗,索性就在院子中打起了拳。只打了大半套,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大人这么晚还打拳,可是心中郁闷难以疏解?”

    张越闻声停下,见门口赫然站着刘达,他不禁眉头一挑,随即笑问道:“如今只怕满青州城的人都要改口叫我屠夫了,你怎得还敢上门?就是那个驿丞也素来挡客最是拿手,这一回居然好心放了你进来!”

    “谁不知道我是大人的心腹,这个大匠绰号也是因大人提拔推荐方才得来,我一报上名字,那位徐驿丞二话不说就放行了。”刘达觑着张越脸色,心中顿时了然,随即上前一步说,“大人若要回京,可否带我一个?我能教的都已经教给河店村那些年轻小伙子了,在这儿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倒是还能为大人出一些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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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 蜜桃天上来,偏心几何多

    月盛夏乃是北京最热的时节,各富贵人家的下人一日t|浇地,更在各上房书房中用冰盆降温,就连采买的瓜果也比往日翻了好几倍。这一日,朱赐五军都督府武官新鲜瓜果,如今在左军都督府任职的张攸正好有份,因此下午便有小中官将两篓蜜桃送到了张府。尽管门上的门子平日里逢着送礼都是见\有份,但遇上宫中赏赐却不敢雁过拔毛,几个人一块小心翼翼地将东西送进了垂花门,禀报说是御赐。

    顾氏的病已经好了一多半,如今胃口尚好,可由于年纪大了,虽暑日亦不敢用冰,瓜果之类只能用井水湃过之后食用。这会儿白芳切好了一盘甜瓜捧上来,听到正好来回禀的管事媳妇说皇上赐了蜜桃,她便凑趣地笑道:“老太太昨儿个还说江南蜜桃好吃,这会儿居然就送来了,足可见是心想事成!”

    “什么心想事成,那是托你二老爷的福分!刚刚来喜媳妇也说了,除了公侯伯之外,五军都督府三品以上的武官方才有两篓,其他的也就没了,几乎都是赏功臣子弟。毕竟这桃子是打江南送过来,这一路6路水路实在是不好送,也不知道路上损耗了多少。”

    顾氏说着便自个笑了,又吩咐那管事媳妇说:“让人把桃子送进来,把大太太二太太她们都请来,既然是御赐的瓜果,大伙儿都尝个鲜。”

    不多时,那两篓桃子就送到了北院上房。

    白芳带着几个小丫头亲自将桃子挑拣了出来,一一搁在朱红雕漆托盘上,两篓竟是只得二十个,其中还有四个已经烂了一小块。所有桃子都是碗口大小,皮色鲜亮,看着煞是讨喜。见顾氏瞧着那几个烂了的桃子颇为可惜,一旁的白芳连忙说道:“那烂了的果肉只要挖去就好,剩下的还能吃。老太太不如将这几个不中看的赏给咱们屋里几个尝尝鲜,也好让大伙儿沾沾皇上的恩典。”

    “这可是御赐的蜜桃,白芳你可真会挑东西!”

    说话间外头那帘子已经是被人高高打起,却是东方氏跨过门槛进来,身后还跟着怯生生的张怡。因婚事渐近,又是嫁的世家,她生怕丢脸,因此这些天一直把庶女带在身边敲打调理,平生还是头一次那么尽心尽力。刚刚在门外听到白芳这么一席话,她立时想起上次顾氏正是派的这丫头来送东西,让她好端端的立威半途而废,故而说话就有几分不客气。

    进门之后,东方氏看也不看白芳一眼,笑吟吟地向顾氏请了安。瞧见冯氏还没到,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讨好卖乖的机会,在顾氏左下手站定之后就笑道:“听说这是江南那边今年特贡的贡品,送到宫里总共也才十车,要不是老爷如今在都督府当差,这就是花钱也没处买去。再说御赐的东西,即便烂了分给下人,被人知道难免要说不恭敬。”

    尽管刚刚才夸过张攸,但这会儿东方氏画蛇添足又说了这么一番话,顾氏心里难免有些不痛快。而白芳本不在乎区区几个蜜桃,不过是为了讨顾氏的喜欢,这会儿听东方氏口口声声说什么下人,又是一口一个不恭敬,她心里顿时恼火得紧,面上还只能赔笑。

    “几个蜜桃而已,有什么不恭敬的?”

    这会儿却是冯氏牵着张赳一块进来。她施礼过后。见东方氏面色不好。她哂然一笑。旋即就将张赳推去了顾氏身边坐着。这才淡淡地说:“我刚刚打外头回来时听几个管事媳妇说。送蜜桃来地中官没让家里人出去叩头谢恩。足可见皇上是真正体恤武臣辛苦。更不会禁着大伙儿均沾恩典。我先头去地就是英国公府。恰好那边宫里也赏赐了四篓蜜桃。英国公夫人虽说喜欢。但不敢多吃。只留着两篓。剩下地两篓就让我带回来了。”

    由于刚刚出门拜客。冯氏此时尚未换下身上地大衣裳。那大红遍地金地颜色光泽晃得人眼睛方氏原本地盛气顿时熄了一半。尽管她如今也是二品夫人。但英国公府却很少去。原因很简单。王夫人每次见她都是神色淡淡疏离得很。她根本寻不出什么话好说。因此。这时候冯氏把英国公夫人搬出来。她就是不高兴也只能忍着。

    冯氏笑着出门吩咐了一声。外头管事媳妇就又搬来了两篓蜜桃。自然也是二十个。这一回却是个个完好无损。别说烂地。就连破皮地都没有。显然是有人精心挑选过。

    既然多了这么一些。长媳又开口说了这么一番话。顾氏自然心里有数。当下就吩咐白芳把那四个烂了半边地蜜桃拿出去让几个小丫头一块分了。

    吩咐完这些。她就对冯氏说:“这蜜桃虽说是温性。但还是适合寒性体质地人吃。赳哥儿一向热性大。上次我还瞧见嘴角起了一溜水泡。少吃些蜜桃为好。你带

    去。只许给他吃两个。其他地瞧着分就是。不过是尝+

    见东方氏站在那儿揪着手帕,她哪里不知道这老二媳妇心里又犯了别扭。

    以前她还觉得东方氏精明乖巧,如今瞧着却总觉得不省心,敲打几回不起效用,她也就懒得多罗嗦:“你也带一篓回去,哥儿起哥儿素来不喜欢这些,哥媳妇保不准喜欢,还有老二房里那个害喜的,给她送两个。”

    顾氏如今是连方水心的名字都不想提起,分派完长房二房,见白芳和几个小丫头笑吟吟地一块进门,她便没好气地笑骂道:“一个个猴急成什么似的,让人看见还以为没见过好东西!挑三个送去西院给灵犀她们,我这儿留两个就够了,其他的凑一篓送去杜家。那位杜夫人毕竟是越哥儿的师母,杜大人不在,少不得我这个作祖母的照应一下。”

    白芳瞧见东方氏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中异常痛快,忙屈膝答应了,又和三个小丫头一起把桃子重新整理装篓。眼看冯氏和东方氏陪着说了一会话就各自带着东西走了,她便又收拾了一个三层食盒,在底下放上三个蜜桃之后,她觑着顾氏的脸色,又在第一层第二层装了几样中午送来顾氏却不曾动过的点心,不过是玫瑰酥、杏仁饼、水晶糕、瓜仁烙四样。

    “你这丫头,就惦记着灵犀!”顾氏自然看见了白芳的“小动作”,嗔了一句,心里头也着实惦记着西院,“你且慢些,越哥儿一走,她们那儿难免有人会怠慢。前几天你二太太还说过晚些放月钱的事,这样,你到里头我那个匣子里头翻找翻找,把上回那包银子给她们送过去。还有你们做不完的几色针线,一并送过去,让她们三个一块帮忙做一做。”

    白芳和灵犀以前就要好,听见这吩咐自然乐意,连忙亲自去取了东西。等出来后吩咐一个小丫头提了食盒,她便出了北院往西院去。由于心里头高兴,走在路上她甚至感到脚下步子都是飘的,一进西院大门就嚷嚷了起来。

    “灵犀,秋痕,琥珀,快出来,看我给你们带什么好东西了!”

    话音刚落,正房那竹帘子就被人掀了开来,探出脑袋的恰是秋痕。瞧见是白芳,她一溜烟出了屋子跑下了台阶,瞅了瞅后头一个小丫头拿着的食盒,她不禁笑道:“少爷一走咱们就没人理会了,白芳你居然还记得咱们!这几天日日都是纯素,最多加一碗炖蛋,吃得我嘴都淡了,这食盒里头什么好东西?”

    秋痕一向手快,一下子便揭开了第一层,瞧见是两色精致点心就喜笑颜开。白芳和她性子仿佛,此时没好气地抢过盖子盖上,一把将人拉进了堂屋。见灵犀和琥珀不在,她连忙开口询问,得知是去领一袭新帐子,她就撇了撇嘴。

    “二太太以前管家还公允,如今是身份水涨船高,花钱却越\精明小气。今儿个还为了几个桃子排了我一顿,幸好有大太太在旁边说了几句公道话。对了,这食盒中的四色点心是老太太让我送来的,底下三个桃子是宫里赐下的,老太太说让你们留着尝个新鲜。”

    她说着又放下了手中包袱,先从里头拿出了一对暖额和暖耳,还有各色丝线和绣样图纸,这才解释道:“老太太那儿最近在预备过冬的东西,还有送给英国公府未来少爷或是千金的绣品和衣裳,所以要做的针线太多,得让你们帮个忙。”

    “咱们三个都闲得要\慌了,有事情做那是最好。”秋痕满口就答应了下来,因见那包袱里头还有东西,她不由得嗔道,“你有什么东西就一块拿出来,藏着掖着算怎么回事?”

    “那是老太太体恤你们仨,让我特意送来的二十两银子!”白芳这才道出了实情,因见秋痕便不无殷羡地说,“老太太生怕三少爷一走你们没钱使,额外吩咐了我这么一遭。说起来自从搬到北京,进项虽多,但开销也大,眼瞅着七月就是太子千秋节,听说二太太为了预备这一趟,把先头庄子里那些出息都搭上去了!”

    就在皇帝赐武臣蜜桃,就在众多人都盘算着七月丙寅皇太子千秋节的这一天,宫中却忽然传来了朱棣的旨意——皇太子千秋节免贺礼。这已经是连续三年皇太子千秋节免贺礼,尽管这条旨意为文武官员功臣世家省去了好大一笔开销,但人们不得不有所猜测。

    从来皇太子千秋节都是文华殿大宴,如今百官大多转到了北京,难不成皇太子千秋节除了免贺礼,还要罢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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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大喜大悲

    说之前就想到太子千秋节可能免贺礼,但保定侯府仍)e便开始打点,预备到了时节就送去南京。吕夫人一向不管繁琐家务,因此这些都是张晴操心。于是,这一日宫中传出这样的消息,上房之中吕夫人少不得对张晴感慨了一番。

    “今年也就罢了,前年是太子的四十大寿,皇上还下旨免皇太子千秋节贺礼,这寿辰过得冷冷清清,不过是几家亲近臣子贺了一贺。按照常理,千秋节当赐府部堂上、春坊、科道、近侍锦衣卫及天下进笺官宴于文华殿,如今竟是连这个也省了。”

    靖难功臣老一辈的几乎都不在了,如今剩下的都是第二代,要保住爵位荣宠,有些事情却比人家能想象的更艰难。就好比这一回预备的那四十二枚银质寿桃,送不出去还能回炉重铸,但若是不准备,到时候有什么万一却要被人揪着把柄。

    作为保定侯长媳,在南京的时候张晴也随众拜见过太子妃,此时心里也难免有些惊悸。

    只不过如今要紧的不是皇太子千秋节,而是另一件事。忖度片刻,她就说道:“这罢贺礼也就罢了,原本大伙儿就都想到兴许有这么一遭。我只觉得皇上先头也许会借着皇太子千秋节放了大伯,毕竟陈留郡主这准信都传来好几天了,偏生至今还没动静。”

    吕夫人这时候却笑了。虽说膝下有儿有女,但她对张晴这个精明能干脾气又好的儿媳妇素来喜爱,当下便拉着她的手在身边坐下,又语重心长地说:“皇上做事情从来都是任凭心意,不论杀人还是放人都不会想到皇太子千秋节是否临近,否则也不会这时候把越哥儿派到青州去监刑。陈留郡主既然都捎带了话,咱们不妨耐心等着,指望老爷是没用了,这事情他使不上劲。”

    见张晴点头,她忽地又想起先头孟俊回来时提到的事:“听说你二叔这次回来还带了一个摆夷女子,前两天还挨了御史弹劾?他年纪也不小了,怎生也学年轻人那般多情了起来!我记得你二婶可不是什么好脾气,这家里头若是不太平,他就算仕途上飞黄腾达也没趣味。”

    尽管偶尔回门的时候也听到过一些风声,但长辈的事情张晴不好多做评论,不过笑着推说不知道罢了。婆媳俩正商议那份已经备好的寿礼该如何处置,堂屋的竹帘子忽然被人风风火火地撞开,却是张晴的陪嫁大丫头抱夏。

    “夫人,大奶奶,大老爷……大老爷被放出来了!”

    “怎么这么快!”吕夫人一句话脱口而出方才醒悟到犯了语病,连忙改口道,“老爷和俊儿都不曾提过只言片语,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事先什么消息都没有…说这些,人是出了锦衣卫狱,还是已经到了家里头,可有什么受伤或是不妥当?”

    “奴婢也不知道,是大老爷家里打\人来报信,奴婢正好经过垂花门那边,听到了就赶紧先来给夫人报个信!”抱夏连忙解释了一句,这才屈膝行了礼,“这会儿只怕内院的媳妇已经把人领进来了,夫人和大奶奶再等一会儿就能有准信。”

    保定侯孟瑛和孟贤虽说嫡庶有别。但兄弟俩昔日地关系还算融洽。因此这时候吕夫人哪里耐烦在上房坐等。招呼了张晴一声便掀帘出了门。还没下台阶。一个管事媳妇便引着一个年长妈妈进来。就这一照面地工夫。吕夫人和张晴都认出了这是贴身伺候吴夫人地夏氏。

    夏氏见着吕夫人和张晴都站在门口。忙上前屈膝行礼说:“启禀保定侯夫人。大奶奶。我家老爷一个时辰前刚刚到家。人倒是好好地。只精神颇有些不济。因为先前没得到风声。老爷竟是自己骑马回来地。到了门口大伙儿才知道。几位少爷小姐都欢喜坏了。”

    “出来就好。出来就好。阿弥陀佛。大嫂总算是盼着了!”

    吕夫人原就是信佛地人。这会儿忍不住双掌合十挪着手中数珠喃喃诵了一段经文。一旁地张晴想到孟敏一个人操持家务管束弟妹。还要照顾病重地吴夫人。也忍不住替她松了一口气。心想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孟贤给盼出来了。

    回到房中。吕夫人在炕上西头坐下。又招来夏氏细细盘问。待得知孟贤在锦衣卫中不曾吃什么真正地苦头。她这才安了心。遂留着夏氏说说家常。又问起了吴夫人地状况和孟敏地婚事。这唠唠叨叨就是大半个时辰。她正准备打\夏氏回去。一个管事媳妇又跌跌撞撞冲了进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那说话地声音满是惊惶。

    “夫人。大奶奶。不好了!丰盛胡同那边孟府又打\了人来报信。说是大太太……大太太殁了!”

    此话一出,不但正在念

    夫人浑身一震,就连刚刚如释重负的张晴也怔住了。)欢喜的夏氏听到这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身子歪了一歪,竟是一下子昏厥了过去。满屋子的丫头媳妇听到这消息也都惊得懵了——虽说早知道吴夫人的病不过是拖一天算一天,但谁能想到,孟贤刚刚放出来,吴夫人还打\了人来报喜讯,这会儿却说没就没了?

    人,备车,去丰盛胡同孟府!”

    从刹那间的震惊中回过神,吕夫人立刻提高嗓门吩咐了一句,见张晴仍呆在那儿,她连忙提醒道:“这当口不是慌乱伤心的时候,快回房去换一套衣裳,咱们一块去那边看看。四丫头虽说灵巧懂事,但碰上这种大事决计已经没了分寸。还有,记得把家里头办过丧事的稳妥人全都带上,让账房那边随时预备着!”

    张晴这才惊醒过来,连忙带着抱夏迎春匆匆出了院子,却没有径直回房,而是到小议事厅敲响了云板,把所有管事媳妇都召集起来,交待了一应事务,这才急急忙忙去换衣裳。因她是年轻媳妇,箱笼里头少有素淡颜色的衣裳,好容易才找出了一条白绫裙子和一件白纱衫。抱夏和迎春张罗着给她换上,然后也双双到屋里去换行头。

    等到三人打点完毕到了垂花门和吕夫人会合的时候,却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吕夫人也换了一身素淡衣裳,眼圈微微已经知道了刚刚张晴那番分派,倒也没有怪长媳来得慢。当下一群人纷纷出门上车,由于不知道丰盛胡同孟府那边情形如何,因此吕夫人几乎将能带的帮手全都带了,就连白布和生熟麻布也都准备了好些,连人带东西足足塞了七辆车。等到了孟府门口下车时,婆媳俩看到那门口挂上的白灯笼,尽管已经有心理准备,仍是不免为之失神。

    由于先头在青州遣散过一批下人,回到北京后又遣散了一批,如今孟府那座宅子虽说还大,但内中的人手却比以往少了一半不止。

    门上这时候只有一个门子,见着外头一下子停了一长溜马车,他打量了片刻撒腿就往里头跑,却是忘了出来迎候。瞧见这光景,吕夫人知道府里头定然是一团乱,连忙带着张晴往里走,又在门上留下了两个稳妥的男仆。

    从屏门入了外院,放眼看去竟是瞧不见人影,沿甬道几乎要走到垂花门的时候,张晴方才看到一个管家一溜小跑迎了过来,顿时皱了皱眉。

    “二夫人,大奶奶,实在是怠慢了,出了这样的大事,上上下下都乱了套……”

    “越是出事越是不能乱,门上怎么也得安排两个人,一个人进去报信,门上就空了,从大门到这儿几乎没看到人,若是有歹人闯进来如何是好?”吕夫人声色俱厉地呵斥了一番,见那管家连声答应,便指着身后的人说,“这会儿大老爷和你家少爷小姐们只怕都回不过神,我把人都带来了,你把他们全都分派下去,先把事情料理了。”

    那管家正\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会儿听见吕夫人这话,他顿时感激万分,退后两步就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小的多谢二夫人体恤!小的斗胆,请二夫人和大奶奶赶紧进去瞧瞧,四小姐哭昏了过去,老爷人都木了,几位少爷小姐也慌了手脚。”

    张晴闻言连忙搀扶了吕夫人,穿过垂花门进了内院,这里却四处都是人,只一个个都仿佛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看上去丝毫没有章法。若往日看到这般情形,张晴二话不说就会呵斥上去,这会儿却顾不上这么多,只能匆匆往里头赶。等远远看见最北边孟敏的那个小院时,众人就听到了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中间还夹杂着一声干嚎。

    “晴丫头,你听着这是不是大老爷的声音?”

    “大约……大约是吧。”

    说这话的时候,张晴心里不知什么滋味。毕竟自己的父亲也曾经在锦衣卫大牢里头走了一遭,如今还在交趾,几乎数月才能有一封信捎来。如今孟贤虽说好容易脱出大狱,可一回来面对的却是妻子病亡,那种悲怮不是本人绝难想象。

    耳边充斥着那种悲伤绝望的哭声,吕夫人着实挪动不开步子,许久方才深深叹了一口气:“大嫂含辛茹苦等了这么久,终究是等到了大哥放了出来,这走得也算安心了。可对于四丫头来说,她的天却塌了……”

    几天苦读明史,\现自宣德之后就没几个脑袋正常的皇帝,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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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人争一口气,不过为面皮

    杜家在北京根基浅,杜当初又不过是出仕不久的文官的宅子自然比不上那些公侯伯府的轩昂壮丽,只得了一座三进院子套一个小跨院,附带了一个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小花园。由于所用的下人几乎都是从浙东老家**来的世仆,因此即便如今杜下狱,家里头也并没有乱了方寸,来来去去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情,私底下也很少议论。

    北京的盛夏素来干热,杜家又不像大富大贵人家那样置有冰窖,自然没法在各处摆放冰盆消暑。好在裘氏的正房周边种了不少竹子,总算还有些荫凉。杜亲自掌管账房,每日里计算好数目让负责买菜的林嫂捎带些瓜果,不过是尽着裘氏一人,至于其他人则是能省则省。饶是如此裘氏也渐渐看了出来,这一日下午就把杜绾叫到了跟前。

    “绾儿,虽说你爹下狱之后至今消息全无,可就算他在,咱家也不指望他那些俸禄。这大热天的,你也别太俭省苦了自己,咱们家还没到那个地步。”

    杜绾紧贴着裘氏坐了,这才笑说道:“娘,都说开源节流,我这如今不是先节流么?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咱们家本来就不能和那些大富大贵的人家比,每月开支总得好好算算。爹的事情我先头去拜访了两位沈大人,尽管他们都说性命无碍,但总得留着钱预备万一不是?这家里下人都不曾叫苦,我要是觉得苦,岂不是让人笑话?”

    “先头你爹爹一走就是十年,带累得你吃了不少苦头,这回又让你担惊受怕。”裘氏忍不住将杜搂在怀里,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之前你陪着孟家姑娘挺过了那最难的一关,谁能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了咱们家?还有元节,好端端的竟是被皇上派去青州杀人。那么一丁点大的少年郎,却得背着那样大的……唉,造孽啊!”

    杜绾任由母亲揽着自己,舍不得挪开了去,一时之间倒是没听清裘氏那些感慨。此时旁边只有伺候裘氏的丫头双萍,看着这一幕也忍不住别转头去抹眼泪。就在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化不尽的愁绪时,小五却咋呼呼地闯了进来。

    “太太,小姐,张府差了人来送蜜桃……呃,我出去让她们稍稍等一会……”

    见小五鬼头鬼脑地要出去,杜绾这才坐直了身子,没好气地叫住了她:“人家特意送东西过来,哪有让她们等着的道理,快去请进来!双萍,去里屋拿抿子梳子和铜镜!”

    裘氏听说是张府派人来送东西,倒也吃了一惊,待双萍取了一应用具,她连忙亲自给杜绾梳理抿好散乱的鬓,又拔下了一根嵌翡翠金簪插在了女儿的头上。

    不等杜绾出声反对,她就笑道:“如今张家是老太太做主,差来的人指不定是有些体面的。你在家里素面朝天不用金玉不要紧,但别人瞧着不免寒酸。好了好了,预备见客吧。”

    正如裘氏所说的那样,来送蜜桃的恰是顾氏亲自点派的两个媳妇,都是张家世仆。由于是老太太的吩咐,两人进了杜府之后一举一动都存了小心,更悄悄打量着这边的光景。瞧见四处下人井井有条,待人接物也还精神,她们心中不由得纳罕——当家老爷生死未卜,这家里居然能这样纹丝不乱,着实是难得了。

    等到入了正房。两个媳妇看见正中坐着一位端庄妇人。连忙趋前屈膝问安。起身之后。年长地林氏便瞅见旁边站着一个年方二八地少女。虽则是家常密合色纱衫密合色裙子。头上隐约也只能看见一枚金簪子。除此之外手上脖子上都不见什么饰。但却流露出一股高华地气度来。情知这便是那位杜家小姐。她更是多瞧了两眼。随即方才收了神。

    “这是今日宫中刚刚赏赐地皮薄汁甜地江南蜜桃。老太太吩咐送一篓过来让杜夫人和杜小姐尝尝鲜。老太太还说。如今三少爷不在北京。家里该当对府里多多照应。万一一时半会难免有疏忽地地方。还请杜夫人和杜小姐海涵。”

    闻听是宫中赏赐。裘氏微微一愣。心里隐约明白了张家那位老祖宗地意思。不禁极其欢喜。毕竟。丈夫下狱家中无异于半边天就塌了。她哪怕强撑着不露分毫。但归根结底还是彷徨地。张家毕竟是英国公府地亲戚。如今有了这样地表示。不啻是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杜如今应该还平安。只要知道这个也就够了。

    她微微欠了欠身。见两个媳妇都闪到一边不敢受礼。又吩咐人拿了小杌子过来请两人坐。说了好一会话。因见两人常常向杜绾询问几句。她忍不住有些遐思。待到她们起身要告辞地时候。她便又开口说道:

    “多谢老太太如此惦记着。论理我和绾儿也是晚辈。回京之后本该是咱们去拜见地。只是一直都怕随便登门给贵府惹麻烦。所以一直都不曾成行。今天却还

    太太让你们先送东西过来,咱们实在是过意不去。太热,常常让人头昏眼花的,我前些天让绾儿制了些薄荷香,夏天使用也能提提神,就劳你们带回去送给老太太。”

    林氏刚刚和杜绾说了两句话,觉着这位千金机敏大方,很是不凡,又见裘氏谈吐清雅,人也和善,她心中愈觉得顾氏此番差遣他来肯定是为了张越的婚事,此时忙答应了。出了屋子,就有一个小丫头捧了一匣子薄荷香来,另一个则是送了一个绣工精致的锦囊。到了外头车上,她和另一个媳妇打开锦囊一看,却见是赏人用的两个小银锞子,不禁对视一笑。

    这边张府两个媳妇从杜府回家,那边吕夫人张晴婆媳面对的却是一个泥雕木塑一般的孟贤。无论两人怎么说,孟贤却是丝毫没有反应,口干舌燥的张晴不得不丢下他去照看刚刚悠悠醒转的孟敏。看见昔日那个明艳大方的千金现如今憔悴得不成样子,她不禁又是心疼又是难过,一把就将人揽在了怀里。

    “大嫂……”

    刚刚看到吴夫人含笑长辞的时候,孟敏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这会儿醒转过来方才感到心一阵阵揪紧似的疼痛。她下意识地抓着张晴的衣裳,不停地啜泣着,却始终不肯放声。直到张晴使劲拍着她的肩背,示意她该哭就哭,她这才渐渐放开了声音。

    这一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哭的究竟是母亲,还是自己!

    就在她哭得昏天黑地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间传来了一阵争吵声。尽管悲痛欲绝,但由于多年的习惯,她仍是摇摇晃晃坐直了身子,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泪,强自起身就要往外走。张晴苦劝不住,只好在旁边搀扶着,待到了堂屋里,两人就看见孟贤正对吕夫人怒目而视。

    “我孟贤自以为风光得意,这一回失算就把我打回了原形!我以为自己好容易得见天日,却偏偏看见夫人在我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弟妹你这回来得倒是及时,可当初那一次次需要保定侯府援手的时候,你们又在哪儿?我被下狱这些天,一家人先是被赶出山东都司衙门,然后是夫人重病,再然后是无数人落井下石……平日里交情不错的同僚都作了缩头乌龟,作为亲兄弟的保定侯也只求情了一回就再不出面,这就是兄弟?”

    孟敏听到父亲说话竟是这样不留情面,不禁大惊,连忙上前两步说道:“爹爹,我和娘回京之后,二婶常常让大嫂来看望,前前后后帮了咱们家不少……”

    “住口!”接连遭遇大变,孟贤此时再也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冲着女儿就怒吼道,“你娘都死了,你还惦记着他们的好处,你是不是也后悔没脱生到你二婶肚子里,也好当你的保定侯千金!你娘一直把你当作亲生女儿看,我看她是白疼了你那么多年!”

    一下子遭到父亲当头痛斥,孟敏不禁又羞又气又惊,若不是旁边张晴搀扶着她的胳膊,她怎么都站不住脚。而吕夫人尽管心中恼怒,但想到孟贤刚刚经历了丧妻之痛,也不想和他一般计较,只得深深吸了一口气。

    “大哥若是要怪罪我和老爷不尽心,我也不想多解释什么,但你若是要怪罪四丫头,那就实在太不近人情了!这几个月里,她一面照顾大嫂,一面还要周全家里,这家里的担子都是她一个人挑的。为着你的事和大嫂的病,她甚至还在青州给人作绣品换钱,半夜三更带着母亲出去求医,有几个大家闺秀能做到这般!大嫂如今去世,最伤心的不是你,是她!大嫂走的时候等到了你回来,可大嫂走的时候甚至都来不及看到她风光大嫁!”

    孟贤膝下并无嫡女,对孟敏这个庶出的长女一向抱有莫大的期望,刚刚不过是一时气急方才把火气撒到了她的头上。然而,吕夫人这一番话却让他面子上很下不来,尤其是最后一句风光大嫁更是触到了他心头的隐痛。

    就因为庶出,世袭的爵位就和他无缘;就因为皇帝护短,他苦心孤诣的谋划不但一场空,还将以前的老本都赔了进去;就因为那些同僚朋友亲戚的冷漠,如今他一回来面对的就是妻子的撒手人寰……甚至女儿的婚事又要因孝期一拖三年!

    狠狠瞪着吕夫人,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多谢弟妹关心,就算夫人到了地下,我也一定会让她看到敏敏风光大嫁,我会让她比谁都嫁得好!”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不甘寂寞本天性

    农工商,朝士最贵,商贾最富,反而是夹在当中的农)说上下五千年来,重农素来是历朝历代的根本,但农人面朝黄土背朝天,纵使再勤勉,能得一个小康就不错了,根本比不上商人的豪富朝士的尊贵。而百工的地位则是比农人还要不如,在大明的赋役黄册上,一旦被编入匠户,则子子孙孙都是匠户,这身份几乎永远无法除去。

    刘达倒不是匠户出身,却因缘巧合拜在了一位手艺精湛通晓众多技艺的工匠门下。他天性聪明,年纪轻轻就在继承之外又有创新,年方三十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然而,他不合因为琐事得罪了当地乡绅,结果那乡绅买通官府,几乎害得他丢了性命。难以在家乡存身,他借着永乐初年的迁徙大潮,背井离乡从广西到闽东到湖北,又从湖北迁到了山东。然而,带着乡民修了一条水渠,他又因为出言不逊得罪了人,一瘸了腿就差点再次没了落脚的地方。

    有了这样的经历,又在高山屯一住十年,刘达的性子已经没了初出茅庐时那种莽撞和锐气。可即便棱角都被磨光了,他始终不甘留在这种小地方蹉跎一辈子。今天远远看了一回杀人,晚间他终究按捺不住,遂径直来寻张越。

    此时此刻,面对刘达那张异常诚恳的脸,张越思忖片刻就笑道:屋说话。”

    住过只有茅草盖顶的土房子,住过山上的石头屋子,甚至还住过知府衙门的轩昂瓦房,这会儿跟着张越进了正屋,刘达倒觉得这驿站公馆的屋子颇有些寒酸。看见常常跟在张越身边寸步不离的连生连虎兄弟在炕上呼呼大睡了阵阵鼾声,他不禁愣了一愣,心想张越对身边人倒是一向纵容。

    拄着拐杖转过身张越亲自打起了里屋那道帘子在那等着,连忙紧赶两步,颇有些受宠若惊。进了屋看见里间陈设,他更觉得诧异了。

    “大人只要\一句话,别说知府衙门,青州城有的是富户愿意腾房子,可您偏要住在这驿站。恕我说一句实话,即便大人不在意这些,却也得考虑别人。那位6公公在宫中肯定也算有头有脸的,到外头少不得想捞油水,大人一定要住在这驿站,岂不是挡人财路?”

    情知刘达乃是好心提醒,但这事情张越自有章程,却不好现在就对他明说。他自然知道抵达青州不过三天,6丰就已经上窜下跳做了不少事情见了不少本地富户——这些人有关说人情的,有想要送美人入宫的,还有攀关系求富贵的……总之是应有尽有。

    “这事情我心里有数。倒是你真愿意抛下这儿跟我回北京?我自然需要你这样的人帮忙,只不过有些话我不得不说在前头。虽说英国公乃是我的本家伯父,但毕竟隔着一层,经此一事之后,我回京之后的官职差遣也没个准,你跟着我可得预备好吃苦头。叶落归根,你也一把年纪了,若是真想回家乡,我也可以助你些盘缠,让人送你回去。”

    刘达看见这屋子里只有书桌后那一张椅子,此外就只有墙边上的那张床,原本还有些犹豫,直到张越抬手相让,他方才不太自然地在唯一一张椅子上坐下。直到张越闲适地径直坐在了床上,他方才想起这位小张大人当初在高山屯那位张里老家中也是不挑不拣,这才释然。只他心中还有些忐忑,不知道张越是否会答应,等听到那番话,他顿感心情激荡了起来。

    “要说叶落归根。我自然也想回去。但我当初是被人赶出来地。那是乡间大户。我回去也没多大意思。再说我家乡地亲人也早就死光了。孤身一人未必就比如今强。大人刚刚说吃苦头。我这辈子什么苦都吃过。什么冷眼都受过。哪里还在乎这些是我说恭维话。您如今这深有把握地样子。怎么也不像是忧心前途。”

    情知刘达说这话就是下定了决心。张越也就不说别地推托话。索性一口答应了下来:“既然如此。回头我让人去你那里收拾。到时候我回京地时候少不得捎带上你。”

    等地就是这么一句话!

    刘达心里一跳。随即便笑呵呵地说:“小地虽说在外头飘泊了大半辈子。但从来都没到帝都去见识过。想不到一把年纪了还能有这福分。不过。蒙大人收留。小地也有些话想说。大人出身名门。落地就不愁吃穿不愁银钱。但有道是钱多不扎手。单单靠着家里地底子。终究难防万一。虽说当官地瞧不起商人。都说生财乃是小道。但人在世上。什么时候不要花钱?”

    刚刚说话地这会儿。外间连生连虎地鼾声毫无阻隔地穿过那一层薄薄地绣帘子传了进来。屋子里两人倒也浑然没在意。此时。角落灯台上地油灯忽然噼啪一声\出了爆响。火苗忽上忽下跳动了了两下。仿佛是被刘达这番话给惊扰了一般。张越不料想刘达竟在自己答应了之后立刻改了称呼。又说了这么一番话。诧异之外便生出了激赏之心。

    权贵人家虽说少不了涉足一些商事。但素来对这些极其鄙薄。杜

    型的士人,轻财不重利,根本不会在意什么银钱手握田契无数,虽然也在北京办了几家铺子,但与其说是贴补家用,还不如说是给家里闲置的下人寻事情做;即使是他那位暗地里应该经营了一些产业的父亲,也从来都是嘱咐他注重正业,不要堕入歪门邪道。

    这明初乃是乱世刚刚大治的当口,大户人家注重的都是田产,对于经商致富都是嗤之以鼻。由于行的是开中法,后世一手遮天的盐商连个影子都没有;江浙一带也都是小作坊似的小商家;晋商徽商秦商闽商等等都还不显山不露水……毕竟,富甲天下的沈万三都死了,有几个活腻的商人敢露富?若张越从前表露出对金钱的兴趣,被斥之为不务正业还是轻的。

    毕竟,如今之世和中明晚明时只顾着\家致富的风气完全不同。

    见张越沉思不语,刘达误以为这话不曾打动对方,顿时有几分心急:“大人家里的状况小的也听说过一些,虽说您如今已经步入仕途,将来平步青云自不用说,但朝廷的俸禄终究有限,将来若是分家,那些田产每年的出产又有多少,大人又能有几分家族余荫?小的并不是鼓动大人把心思放在这一头,只是希望大人能够收几房可靠的家人,好好经营一些产业。”

    他一面说一面站起身,拄着拐杖走到张越跟前,认认真真地说:“大人可看过小的当初那张熬糖的方子?市面上货卖的糖有数种,不过是黑糖红糖冰糖,因其颜色纯度不同,价格相差何止十倍。

    如今不论是上用,还是京城权贵豪富人家,所用的糖虽名为白糖,其实还是红沙糖,色泽偏黄。其实这张方子并不是古方,是小的当初在闽东熬糖的时候因缘巧合方才\现的。此法能熬出五等糖,最上等的洁白如霜,没有一丝杂质。”

    这年头的盐乃是专卖,但糖却并非如此,贫苦的百姓甚至从来不用这么一味佐料。然而,这天下毕竟殷实人家不少,两京之中大富大贵的更不在少数,此外更有藩王宗室,难免有食不厌精不厌细的习惯。因此,张越仔仔细细听完,就明白这其中有多少价值。

    “此法虽好,但一旦开始制作知不会被别人学了去?”张越从来就不是对钱财无动于衷的人,只不过他不会造玻璃肥皂镜子之类的物事,只好一直把这种心思埋在心里,此时却来了兴致,“纸里包不住火,就算再好的秘方,一年半载也必得泄露了出去。但只要抢得一年先机将招牌打出去,让京城的贵人乃至于皇族牢牢记住了,以后占住了大半市场之后,就可以大大方方把配方卖出去。”

    “大人倒是想得深远。”见张越一番话直接说在了点子上,刘达只觉得心中异常振奋,更觉得自己的苦心没有白费:“熬糖需得用甘蔗,闽广之地荒地极多,这甘蔗不像其他作物,种下之后略微施肥就再也不用去管,自长自大,收获常年不绝,无论水旱都不要紧,价值极贱。闽广熬糖的作坊无数,但多半都是小打小闹而已。”

    张越此时已经完全心动,但仍不免问道:“闽广远在南边,你刚刚还说要和我回京?”

    刘达这才嘿嘿笑道:“小的只是不乐意在山东再呆下去,可若是现在跟着大人回京,岂不是一个正宗吃闲饭的?别看小的这腿脚不便,撑着拐杖还是健步如飞!大人可以挑几个可靠的家人,也好管着本钱。此外喜儿那个丫头我赶都赶不走,她爷爷放出话来不要她这个孙女,我又不好赶她走,索性让她和我一块南下。”

    这番安排自然是妥贴周到丝毫不差,然而张越却犯了难——他到哪里去寻可靠的家人?胡七四个是被袁方当成候补锦衣卫培养的,派他们去做这种事实在是可惜了。而其他人都是张家世仆,少了任何一个他回去如何向祖母顾氏交待?彭十三就更不用说了,那是英国公府的人。思来想去,他只得决定到时候让刘达先下江南,到父亲张那儿打秋风要人。

    由于天气炎热再加上一闭眼睛仍是那血淋淋的一幕,这一晚张越彻夜难眠,直到天明也丝毫没有睡意。一大早起来用冰冷的井水擦了一把脸和身子,还不等用早饭,他就得到了一个让人意外的消息。

    那几个曾经被他以内应之名放了一条生路的汉子,如今正在青州府衙闹着要见他。

    然想起真的穿越了该咋办……俺实在是怀疑我们回去有几个人能真正捣腾\明的多数都是纸上谈兵的秀才,而且面对的还是一整个时代,当然,我这个女人要穿越就更倒霉了。和古人谈恋爱,倾倒王孙公子可以断定俺自个就一个死字,所以啊,我写不好穿越女主书,只能直接架空女主,因为无法代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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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千古艰难唯一死?千古艰难唯求存

    大清早,青州城南门外便等候了好些进城的人,大多]4垛担子或是自家新鲜菜蔬,抑或是进城采买东西的庄户人家。因为税丁门卒刚刚到值,通行度极慢,一群人只得排队耐着性子等候。尽管时辰还早,但早早冒头的太阳还是颇有些劲头,晒得人人头上冒汗。几个光着头的樵夫一把把拿着布巾擦汗,几个卖瓜的老汉则是坐在大车上摇着蒲扇,闲来无事少不得拉家常闲聊了起来。

    了大半辈子,杀人也看过好些回了,就昨儿个那场面最吓人。”

    “老叔你就甭提了,我到现在想起那情形腿还是软的!造反造反,还真是造他娘的头!”

    “听说还有好些流放辽镇戍边的,自己死了还要牵连家人,造孽啊!”

    位小张大人从前看着是慈和人,想不到竟是如此好杀的主。我昨儿个可是在下头看见了,四百多颗人头落地,人家愣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一群农人乡汉七嘴八舌正聒噪着,却听见背后马蹄声阵阵。几个人回头一看,却见烟尘之中有数十骑疾驰而来,虽说看不清头脸,但那腰间佩刀和穿戴却能隐约瞧见。忽然,一个眼尖的失声惊呼道:“仿佛是那些京营的兵大爷!”

    一句话出口,城门处顿时一片哗然。一时间,挑担子的挑担子,推车子的推车子,闹哄哄拥挤不堪的城门口一下子让出了老大一块空地来。税丁和城门守卒还不知道\生了什么事,待抬头看见那风驰电掣进城的一行,这才慌忙去挪开了栅栏和拒马头头则是乍着胆子上前迎候。毕竟,他的职责是上前查验,就算为着查验挨了鞭子也是活该。

    到得近前,看见领头那人的装束,那守卒的头头刚刚鼓起的勇气顿时全都丢到了爪哇国,慌忙退到了一边连声都不敢吭。他倒不怕挨了贵人的鞭子,但他可怕掉了脑袋!

    纵马驰近的张越放慢了度,见城门口空空荡荡,几个税丁门卒都如同泥雕木塑一般站在那儿,周遭的百姓没一个敢正对自己的目光,他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如今算是凶名在外。他也懒得多做思量,吩咐随从的彭十三去验了凭证,随即就带着随从军士护卫进了城,却是所到之处无人不退避三舍,就算有大胆瞅上他一眼的,那目光中不是惊惧就是慌张。

    一行人到了府衙门前,数十个京营军士立刻齐齐下马一个百户甚至疾步上前给张越牵马执镫。他们都是京里人,自然知道掌管京营的安远侯柳升和张家即将是姻亲,军官们无不希望借此能够入了上头人的眼缘。张越最初还不习惯,久而久之也就任凭他们献殷勤。下马之后,见迎候的差役一溜跪在门前,他只觉又好气又好笑。

    他如今还真成煞星了?

    须臾。知府凌华和其他官员也都迎了出来。

    昔日同僚一下子变成了如今地格局。众人都有些不习惯。但那些不习惯却抵不住昨日四百多颗脑袋落地之事带来地惊悸。昨天回去之后。闹胃疼地不少。呕吐地也不少。而且几乎所有人都不曾睡上一个囫囵觉。不是睁着眼睛到天亮就是到天明方才稍微合了合眼。尽管他们都用凉毛巾敷了又敷。但这会儿张越一眼看去。赫然看到众多黑眼圈和血丝眼——恰是和他一模一样。

    府衙虽说也有推官管刑名。但由于各县都有县衙。需要府衙过问地案子算不得太多。这每日事务多半都是处理各县文书和布政司分派下来地公事。张越在这儿呆了大半年。对于这些自然心知肚明。和众官员说了一会话就笑着让他们自去办事。自己则是径直去花厅见人。然而。如今他走到哪里。身后那三十个健硕军士就跟到哪里。那动静却是不小。沿路好些小吏差役驻足观望。还未到地头就惊动了里头人。

    衙门自古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虽说世上之事并不那么绝对。但要是搁在以往。徐二这一群人在府衙门前硬是咬求见。那就该乱棒打出。或是干脆下狱治罪。念在如今是非常时刻。凌华又不知道张越对他们究竟是怎样一个章程说法。这才吩咐把人都领到了花厅。

    自从那一日剿灭卸石棚寨之后。张越就不曾再见过这些人。最有印象地也不过是老杨头地外甥徐二。然而即便如此。这会儿见到他们。他仍是不禁皱了皱眉。八个人衣裳倒还穿得洁净。但面色都是憔悴着瘦了一大圈。甚至还有好几人鼻青脸肿一瘸一拐。

    “你们这是……”

    徐二还算囫囵完整,回头瞅了一眼同伴,他转过头后就忽然屈膝跪了下去,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方才直起腰:“大人,先头是咱们不懂事不识好人心,直到昨天有人进城看了这么一遭,大伙儿才真的怕了。只不过昨儿个这么一杀,咱们在乡间原本就难捱,如今再也呆不下去……其实之前咱们也受了好些冷言冷语,那些人的家人常常不忿闹上门来,就是乡邻也觉得咱们懦弱。虽说蒙大人恩典,咱们侥幸逃得性命,可现如今还不如死了强!”

    他这么一说,其它人也纷纷跪伏于地。有的说

    话是软蛋,有的说被小孩子用泥块追打,更有的说是t最后张越心里分明了然——鲁人淳朴豪爽,虽说惧死乃是人之本性,但对于背叛都有某种切齿痛恨——只是不知道若是换成痛恨\本人做下了这种勾当,这些人是否还会用同样的程度来痛恨自己。

    “都起来说话吧。”

    然而,尽管张越这么说,八条大汉却谁也不肯起来。七尺昂藏男儿,即便都还怕死,更怕连累家人,可血性终究仍在,谁也不愿意在乡间抬不起头来。

    徐二本就是今天领头的,这会儿便索性站起身来深深一揖,咬咬牙说道:“大人先头救了咱们一回,咱们心中至今感念,但如今这遍地冷眼四处骂声,咱们实在是受不得了。只是大伙在赋役黄册上,所以此来就是想求一求大人,能否设法让咱们迁到别处去……若实在不行,咱们宁愿去投军,哪怕民户变军户,也好过在这儿一辈子受人嘲笑讥讽。”

    当初不过是一念之仁想保全众人性命,如今听得这些,张越不禁眉头紧锁。明朝为了屯边,对于军户倒是来\不拒,但一入军门深似海,子子孙孙就再也难以脱籍,等闲民户视投军若畏途。这些人如今一时意气,将来却又如何?再说,赋役黄册岂是能随便改的?

    思来想去,张越始终心中为难。虽说在职责人情上他都可以袖手,但当初网开一面,现在撒手不管他实在是做不到。思来想去,他忽然觉得脑际灵光一闪,随即有了主意。

    “你们的意思本官明白了。恶名善名都是名声,有些事情眼下别人都记在心里,时间长了兴许就会淡忘了。府衙那位刘大匠最近要回去闽东谋划一桩产业,正好需要可靠人手,愿意用第一年管吃管住六两银子的工钱,聘几个人随他南下。你们若是愿意离开山东到闽东去帮上几年,倒是可以试试。几年之后衣锦还乡,总好过一辈子背井离乡不是?”

    “若真有这样的好事,就算不得工钱,只要管吃管住,我头一个乐意!”

    “我也愿意去,与其留在这儿受人耻笑,还不如出去闯一闯!”

    “一年工钱六两银子,我宁可不要……咱以后回来还是一条好汉!”

    倏忽间一群人便打定了主意,徐二更是第一个开口应承的。他今天带来的是邻近村里的几个人,都知道刘达这位瘸腿大叔的名声,再加上又是张越开口,想来骗人绝无可能。七嘴八舌地答应之后,见张越伸手虚扶,众人中有好些却是又磕了几个头,这才站起身来,原本的愁眉这会儿都变成了笑脸,一马当先的徐二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自己当初在舅舅家遇上人家的时候还说了大话,结果出了事情却还是张越网开一面这才逃得了性命,这会厚着脸皮上门求恳竟又是又得了一条明路……算来算去,徐二愈\惭愧,于是便领头上前说:“大人待咱们的恩德咱们这辈子算是还不清了。其实咱们在乡间呆不下去,也是因为怕那些死心踏地的家伙跟咱们过不去。昨儿个刑杀的事情一闹,咱们明白这并非出于大人本心,可别人却不知道。如今四乡里好多人都在破口大骂,大人还真是冤枉!”

    其他人一听徐二这么说,顿时也连连点头附和。见此情形,张越心中了然,便安抚了众人一番,又吩咐他们明日到城西的客栈去见刘达。

    等到他把徐二等人打正值府衙早堂结束,凌华带着几个属官赶了过来,笑呵呵地说之前几日忙于公事,如今几个同僚一块在府衙东边的水榭设了私宴。忖度无事,张越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到了水榭宾主座位和桌案早已摆设妥当,不禁朝凌华看了一眼:“若是我刚刚不答应要来,凌大人莫非是准备聚集了众官在这儿小酌?”

    因南阳水正好穿青州城而过,当初修府衙的时候便引水修了一个池子,但这水榭用来待客却还是出身江南水乡的凌华方才捣腾出来的名堂。此时张越入席,众人也各自入座,面前都是一椅一几,每张几上都设着自斟壶和梅花盒子。

    最后一个入座的凌华听张越这一问,却笑道:“不瞒你说,昨儿个回来之后大伙儿全都是心惊肉跳,没一个人能睡得好,可即便如此,咱们却还是高兴的。因为自打这帮教匪下狱之后,四乡里就常常闹事,不杀人还真镇不住。咱们青州不闹倭寇,也不像交趾得提防土人叛乱,最怕的就是民变。这会儿天大的祸事一瞬间消弭,谁都松了一口气。就算今天你不答应留下来,大伙也打算在这儿喝一杯庆贺一番。

    自然,还有要紧事和小张大人你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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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 权钱

    管昨日才杀过人,但如今青州城西街又是熙熙攘攘人t|大多数人走路都会绕开那片暗红色的空地。酒楼饭庄照旧开了大门招揽生意,迎门的拉客声叫卖声此起彼伏,该下馆子吃饭的仍旧下馆子,该听小曲的仍旧听小曲,当然,在说话聊天的时候,为着心情舒坦,大多数有闲有钱的人都会避开那几个字眼——他们可不像小民百姓那么无知。

    燕子楼乃是西街一座三层酒楼,顶上的屋檐造得极像燕子的尾翼,因此方才起了这么一个名字。此时,三楼的一个包厢内,三个衣着华丽的中年人正斜签着身子坐在椅子上,忐忑不安地看着上座上那个跷足而坐的年轻人,那态度竟是比面对自己的爹娘更恭敬。瞧见那年轻人半晌没答话,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的中年人不禁开口唤道:“公公……”“张公公常常上下西洋之间,御用监的不少事情素来都是咱家打理。御前所用围屏、床榻木器,紫檀、象牙、乌木、螺甸等等摆设,这一应营造采办确实都是御用监的勾当。

    既然你们有这个心思,咱家手里漏一些活计给你们也是未尝不可。”

    6丰跷足而坐,见三人面露喜色,他又瞥了瞥桌面上那几个匣子,见里头赫然流露出无限珠光宝气,他不禁哂然一笑,伸出两个手指在那乌檀木匣子上轻轻敲了两下。

    尽管如今朝廷禁绝金银交易只许用宝钞,但商人认的是真金白银,他自然也最喜欢黄白之物。他在宫中乃是见惯好东西的人,不怕别人拿次一等的东西来蒙混,可今儿个为了保密,他只带了这么两个心腹小太监出来,就连护卫军士也不曾带,连车也是从车马行中雇来的,因此即便那珍珠翡翠珠宝晃花了眼睛,他却仍是心中不快。

    “可是,你们未免太不懂规矩了,这些金玉\饰巴结寻常人还差不多,咱家要这个做什么?还得多费精神兑成银子,岂不是给咱家添麻烦?你们留着自己讨媳妇嫁女儿作嫁妆,咱家对这些没兴趣。正经开几张票子出来,这事情也就能办了。”

    此话一出,那三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这才站起身来,点头哈腰地说:“公公责备的是,咱们竟是昏了头忘记了其中关节。只是这票子如今咱们尚未备好,若是再劳动公公走一遭,咱们也过意不去。若是公公愿意在此稍等片刻,不如让下头的伙计上酒菜,咱们三个先回家去取票子……”

    “这还像一句话!”6丰眉开眼笑,随手合上了那几个匣子,笑呵呵地说,“咱家不耐烦走路,你们仨去办事就成,记得凑一张大票子,让底下的好酒好菜尽管送上来。”

    三人在青州府都是一等一的富商,平素就是去县衙见官那也颇有些脸面,今儿个见6丰如此颐指气使,他们心中虽颇有不快,面上却不敢流露丝毫端倪。起身先后出门,在门口点头哈腰又打了招呼,等到两扇大门在面前关了个严丝合缝,其中一人方才轻哼了一声,另两人忙拉着他下楼,到了底下对掌柜伙计很是吩咐了一通。

    尽管大门口出去就是熙熙攘攘的西街,但他们却偏往不起眼的后门出去。只见燕子楼后门口那条不起眼的小巷子中赫然停着一辆光鲜的黑油齐头平顶马车,一个车夫和几个精壮汉子正在那儿等候。三人上车放下车帘后,不免全都低头端详着手上的东西。

    “这些东西加在一块,至少得开一万两银子的票子。这会儿分头往家里头赶,这票子自然能凑得出来,只不过少不得要好几张。那个6公公却说要凑大票子,岂不是咱们回来之后还得上一趟银铺?照我说,咱们抱着东西直接去吉祥银铺,先换一万两大票子再说。横竖方家和咱们的交情还算不错,这点面子那掌柜还是会给的。”

    “交情不错?方家和伍家这些年愈\强横。最赚钱地行当全都让他们给占了。要不是方家在商屯买盐上头亏空不小。这青州府还能有咱们地活路?就说方家那吉祥银铺。每年过手地银子何止几十万两。白拿咱们地钱做了多少事业?听说胶东几个盐场地出产大有增加。方家这一缓过气来。咱们可就惨了!他们还号称书香门第。还不是和咱们一样满身铜臭!”

    “若不是这个缘由。咱们何必看那个太监地脸色?宫中御用监地用度素来极大。这螺钿象牙等物咱们一时半会还得找渠道。但乌木紫檀摆设家俱。素来就是咱们地强项。若是能做出什么巧妙地东西博得了皇上青睐。以后还愁什么?别犹豫了。反正咱们这勾当方家插不上手。眼下先去吉祥银铺先兑银

    吉祥银铺却离燕子楼不远。只隔着两条巷子。车夫得了吩咐。那马车自然是赶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地头。下车之后。却见那吉祥银铺地金字招牌底下。三间铺子地大门大开。内中大堂中有好些花枝招展地妇人正在挑选地是生意兴隆。三人跨进门槛。立刻有小伙计迎上前来。瞧见是三位熟客一起登门。他立刻二话不说将人引上了二楼头一间屋子。

    这屋子素来就是接待贵宾地地方。墙上挂一轴天青衢花绫裱白绫边地山水。那一枚鲜红印章赫然是松雪道人。旁边地小几上摆是一只莹白如玉地手绘美人花瓶。那瓷胎剔透。书画绝妙。恰不是凡品。室内桌椅几凳都是用地雕漆红木。三人落座之后。便有年轻小厮捧上三盏银镶竹丝茶钟。里头却是六安瓜片。面对这种摆设用度。他们谁也摆不出盛气来。

    不多时。一个身穿青绢衫子地中年掌柜便迎了出来。口中连连道歉说:“贵客莅临。着实是怠慢了!刚才敝东主派了人过来说话。所以才耽搁了一会。敢问三位大官人此来是……”

    为\的潘金荣给两个同伴使了个眼色,随即便指了指居中桌子上那几个匣子,轻描淡写地点明了来意。那中年掌柜闻言一愣,上前查看东西之后便点点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各位都是常来常往的主顾,这一丁点小事自然好说。来人,去开一万两北京兑取的票子,再取一张契书来!”

    高声吩咐之后,他又对三人笑说道:“这契书不过是彼此心里有个底,东西暂时搁在这儿,等各位到时候拿了小票子,随时取回去就是,利钱之类也不用算了,否则东主要是知道,必定要说我钻到了钱眼里头去!只不过这一万两的票子非同小可,三位大官人有大买卖?”

    情知这吉祥银铺的马大掌柜乃是浑身消息一点就动的角色,潘金荣哪里肯吐露实情,不过是含含糊糊说是三人合力做一桩生意。等到契书送来,三人齐齐按了手印,又收了票子,立刻起身下楼。那马大掌柜亲自送到了大门口,直到马车没影了方才转身进门。蹬蹬蹬上了二楼拐进头间屋子,随手揭起茶盏的盖子一瞧,顿时冷笑了起来。

    “三个只知道钻钱眼的俗物,白白浪费了我的六安瓜片!来人,把东西收拾好,叫两个小厮来打扫屋子!”

    吩咐完这些,他立刻返身上了三楼,沿楼板到了最里边那间屋子门口,他轻轻叩了叩门,低声回禀道:“东家,他们三人留下那些金珠了一万两票子走了,说是要去北京兑取。是不是要去后头柜上请两个朝奉来看看那些\饰的成色出处?”

    说话间门就开了,却是一个小童儿接了契书过去,旋即里头就传来了一个声音:“也好,东西你让朝奉验看验看,千万别碰坏了,有什么消息上来报我。”

    见马大掌柜答应一声转身下楼,那小童张望片刻便顺势关上了门。这间屋子并不像二楼那间待客的屋子一般富贵雅致,诸般家具都是旧的,四壁倒是挂着几幅颇为精神的字。居中背靠窗的主位上坐着一个青衫年轻人,接过契书瞧了一瞧,他便抬头看着左手第一张椅子上正在安坐吃茶的壮硕汉子,心中生出了一丝难以名状的诧异来。

    张越盯着那位6公公干什么?心念一转,他便笑容可掬地将手中契书递了过去:“还请胡老兄禀告小张大人,方青幸不辱命。”

    见对方站起身来抱拳道谢,随即不多言语就出了门,方青不禁叹了口气——既然这契书的原件给人拿走,他少不得要作一份假的,到时候破开也就蒙混了过去,横竖那三人拿回了东西也不会在意这个。当然,这事情若是泄露出去,以后方家的招牌也就算砸了。

    不过,单单是今年年底就能到手的五千引盐,这桩交易却是做得不亏本。虽说张越这一走说不清以后说不定再不会来山东,可方家的大宗生意以后却得在山西和北直隶,有的是打交道的时候。今儿个这档子事,多半是潘家三人贿赂那位6公公想要攀上宫中的路子,这帮家伙却也不想想,在已经僧多粥少的锅子里再插下一把勺子,岂是区区一万两就够了?

    区关于女主争论无数…绾和敏敏都是吾之所爱啊,倾注了很多心思下去,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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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半路上的火星

    华等人拜托张越的要紧事很简单,那就是让张越带上]7t到青州府各县转上一圈,看看税赋的征收情况如何。虽说如今不是年关时分,但恰是征收夏税的要紧时节。即便是刚刚杀过那么多人,这税丁和里甲收税只怕不那么容易。于是,尽管知道人家是借自己这钦差大臣的恶名吓唬人,张越没好气地笑骂之后,终究还是答应了。

    于是,6丰是收钱收到手软,张越是跑腿跑到脚软。一边要和诸多商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一边时不时遇到些抗税的百姓。每天晚上回到青州驿的时候,两人都是倒头就睡,第二天却是精神抖擞地起来,一起出门的时候还热络地打招呼。看到这一幕驿丞徐三胜和杂役们都以为两位钦差大人是齐心协力办事,根本想不到两人是出门之后就分道扬鏣。

    八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张越期间抽个空子送走了刘达和徐二等人,又派了一个家人随他们南下,以便捎带一封信给父亲张。当在青州一应官员的欢送下踏上回程的时候,张越瞥了瞥6丰那张晒得黑却得意洋洋的脸,不禁轻轻捏了捏袖子中那一叠东西。

    都说中官爱财,这家伙66续续收受的银钱,只怕抵得上一个县的夏税了!

    这一回京营五百人出动虽说是皇帝朱棣的旨意安远侯柳升的调派,但将官兵士少不得也想捞些油水。好在此事自然有善解人意的商贾代劳,回程时一众人等即便不是捞得盆满钵满,但那干瘪的腰包好歹是鼓鼓囊囊有了些货色。于是,离开青州城之后,当张越对此次领军的周百龄吩咐一路上派出哨探多加小心时,对方立刻不假思索地应承了下来。

    “卑职知道如今该当提防什么,大人放心,这五百人都是当初北征时随皇上打过阿鲁台的,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好汉。安远侯事先就吩咐过务必保护大人周全,要是有歹人要对大人不利,咱们决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不是卑职夸口,那些泥腿子就是来个三五千也不在话下!”

    前头一辆车上的6丰这会儿从车窗中探出脑袋,恰好听到这一番话,顿时撇了撇嘴,心底颇有些气闷。尽管如今的太监比起洪武朝建文朝不可同日而语,但那些公侯伯却不曾真正把太监放在眼里,否则这番话就该那周百龄对自己说。想到这里,他放下车帘,心中忽地生出了一丝恶意。

    那千户如此夸口,要是路上真遇到三五千的泥腿子造反,看他该如何是好!

    山东境内多水多山,即便官道也多半要翻山越岭过桥。由于此次随行军士都是京营精锐,刀牌手枪手火铳兵弓箭手等一应俱全,前后斥候亦是配备得足,再加上马背上的旗手大旗招展,一路上自然是见者退避通行无阻。当翻过商山时,即便是最初有些警惕的张越亦是放下了心思,心想自己带的毕竟是京营精兵,应该不至于有人不自量力轻撄其锋。

    孝萌水乃是小清河支流,如今乃是夏日旱季,这条小河几乎露出了河床里的砾石。过桥之后就是济南府地界,从石桥这一头望去,隐约可见河对岸的官道蜿蜒穿过对面的一片密林。赶了一天的路,周百龄一直两人一组地派斥候往前方探路,此时也不例外。

    此时已近正午,因附近并无村庄,晚上又要赶到章丘住宿,众人便在河旁停下,人则是吃些干粮填肚子。6丰临走时忙着搂钱,竟是忘记了准备点心,此时惟有吃两个小太监预备的煎饼,啃了几口就没了胃口,遂跳下马车活络腿脚。缓步来到张越车前,他忽地心中一动,竟是伸手就揭开了车帘,结果头一眼就瞥见了张越腿上搁着的那个捧盒。

    “小张大人果真是讲究多。这岁寒三友图样地剔彩捧盒仿佛是宫中出来地东西。我也就是在王娘娘那儿瞧见过。想不到你出门在外还带着一个。”

    张越这一世用惯了好东西。什么螺钿大床青花瓷器官窑盖碗雕漆桌椅。如今已经浑然没把器具摆设当一回事。闻听此言不禁愣了一愣。随即便然笑道:“这捧盒还是临行前英国公夫人所赠。我倒是不知道竟如此珍贵。只是搭配着一同送来地那只红漆描金食盒一块用。

    这盒子里是我两个书童特意买来地山枣酥。6公公用几块尝尝?”

    看到张越那捧盒里头那些色泽金黄地点心。6丰不禁想到自己那两个忠心却派不上用场地小太监。不禁暗自咒骂了两句。随即上前取过一块。说笑一番就往回走。他还没来得及将这块山枣酥放进口中。忽地只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砰然响声。顿时茫然四顾。还没等他弄明白生什么事。背后忽地传来一股大力。猝不及防地他当即就被扑倒在地。鼻子撞

    地地面。那一瞬间地剧痛差点没让他哀嚎起来。

    大怒之下。他顿时高声喝骂了一句。然而下一刻。他就听到了好些砰砰砰地声音。于是。那惊怒顿时变成了惊惶。惊惶又转而变成了恐惧。

    混乱之中,6丰只感到背后一轻,仿佛是压着自己的某个人挪开了去。

    然而他却丝毫不敢挪动,即使身下是硌人的碎石,尽管手心擦破了皮,尽管下巴正搁在一块石头的尖锐部分上,但归根结底却是小命最重要。他只听到好些军士拔刀出鞘的声音,间或还能听到依稀是火器打出去的声音,杂乱的脚步声和嚷嚷声……直到有人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他方才本能地往胸前掏,这一掏没摸到匕,只摸到厚厚一沓票子。

    那一瞬间他差点把肠子给悔青了,先头上路的时候,他嫌那匕累赘,已经收好了放在行李里头,怎生想到会生这种事?

    “6公公,没事了,刚刚林中有人打火铳,钱百户已经带着人追了上去。我瞅见有火星亮光就随手把你按倒了,你可曾伤到了哪里?”

    直到分辨出这是张越的声音,6丰这才支撑着胳膊肘抬起了头。见一排排兵器不一的军士已经是列成半圆形阵势,河对岸的小树林中犹有厮杀声,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借着张越的手拽着方才站起身,但腿已经是完全软了。

    看见张越的马车上的一处凹陷以及自己趴下不远处那碎石,看见张越那身衣裳也是狼狈不堪,乌纱帽也歪了,他不禁心有余悸地使劲吞了一口唾沫,生出了一股劫后余生的感觉。怔怔站了一会,他渐渐想起了张越说的话和刚刚那一遭,慌忙深深一躬。

    “小张大人,刚才实在是多谢了!”

    张越斜睨了一眼彭十三,见某人赫然是没事人模样,他哪里会说破刚刚自己是被人推了一下,顺势扑倒了6丰当肉垫。只是对于这场意料之外的遭遇战,他着实有些怵。他虽说并非武将,但家里头有张辅张攸这样久经沙场的老将,对于大明军制却不陌生。

    依照大明军制,每一百户铳手十名、刀牌手二十名、箭手三十、枪手四十。民间严禁私藏长兵器和火器,有功名的士子许佩剑,不禁短刀短剑和寻常软弓。然而,刚刚那分明是火铳,而且距离高达百步,显然是军中器物。然而,此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因此见6丰朝自己深深一揖,他少不得上前将人扶起,又安慰了几句。

    众人严阵以待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率人追击的钱百户方才气急败坏地带了人回来,一同回来的还有两个重伤的斥候并七名俘虏,麾下还有十数人带着轻伤。

    他面沉如水地向张越行了军礼,这才粗声粗气地禀报说:“大人,先头第一枪是受伤的尤大牛打的,他遭袭之后第一时间打了一枪,为着提醒咱们有埋伏,之后就是这些狗东西想要图谋行刺,只可惜他们里头好些人不会用火铳,倒是有几把爆膛伤了人,只打出了两枪。我带人追上去的时候正好撵着了他们的尾巴,火铳弓箭打了一阵,很是杀了十几个人,又抓了这些个活口,有几个都朝北边跑了。只可惜咱们没有骑兵,否则非追上去杀他娘的!”

    扫了一眼被一串绳子抓回来的那几个俘虏,张越又上前看了看那两个受伤的斥候,再见几个带伤的军士都是满脸煞气,其余也是个个杀气腾腾,他顿时深深吸了一口气,便对千户周百龄问道:“当初你们打仗的时候,若是抓了俘虏或是砍杀敌虏后如何处置?”

    “若是蒙元贵人,那就交由上官处置,其余的哪里有粮食养他们,直接砍了脑袋报功!”周百龄没料到这回险些在阴沟里翻了船,此时脸上便露出了咬牙切齿的戾色,“那帮狗东西的火铳钱百户已经带回来了,到时候一查就知道是谁做的耗!要是让老子知道是哪个卫所竟敢资敌,老子活剥了他!”

    见那几个俘虏全都用愤恨的目光瞪着自己,张越一瞬间就下定了决心,当即吩咐道:“既然你们以前都是砍了脑袋报功,那就把你们之前杀的那些人脑袋砍下来,悬在旗杆上开路,捆上这些家伙,到了济南府后再责成官府去查,回京之后我给你们请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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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 天子的手段

    月的北京不像六月那样酷暑难耐,然而对于年近六旬的朱来说,这天气决计谈不上舒适二字。刚刚得到的坏消息更是让他心烦意乱。若非此时内阁几个臣子正站在面前,满心烦躁的他甚至想要伸手去解开颈项上的扣子。

    “黎利不过是跳梁小丑,竟敢一而再再而三挑衅,李彬的数万大军来来回回清剿了一年多,居然被人耍得团团转?如今倒好,黎利之后又多了一个潘僚!这交趾土人先头分明已经敬服我大明威严,如今却是一个接一个地叛乱,朕派去的那些官员竟是没一个顶用!”

    杨荣素来对劳师远征交趾颇有不满,皇帝看到的只有数征交趾大获全胜,只知道大军出动土人闻风丧胆,可他看到的却是交趾土人不服教化屡屡叛乱,张辅四次出征,之后的大军镇守加上出兵讨伐,累计支出的军费至少相当于大明两三年的全部税赋。弹丸之地并无出产,有什么好打的?他扫了一眼旁边的金幼孜,最后还是把这些话吞进了肚中。

    朱棣虽说还算重文治,但相对而言,这位皇帝对于武功的热衷已经到了狂热的地步。内阁臣子虽说并无约定俗成的座次,但如今杨士奇在南京,他自可算得上第一。此时劝说气头上的皇帝撤兵,只怕兵没有撤成,他自己就先得去锦衣卫呆着,到头来白白便宜了他人。

    两害相权取其轻,素来足智多谋的他在心里仔仔细细盘算了一遭,立刻躬身道:“皇上,既然交人屡屡叛乱,丰城侯一时之间难以平定,不若还是调英国公回来。英国公三定交趾声名震天下,若有他前去,交人必定望风而降。”

    “张辅一代名将,黎利潘僚之辈不过是跳梁小丑,杀鸡岂用牛刀!”朱棣想也不想就否决了杨荣的提议,随即冷冷笑道,“不过是弹丸之地的小小叛乱,岂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出动朕身边的第一胘骨大将?\文丰城侯李彬,告诉他,朕要黎利潘僚的脑袋,取不回来他就不用回来了!他也算是身经百战的名将,不要让朕失望!”

    这就算是定下了此事的基调,杨荣金幼孜最怕朱棣还要增兵,这会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为了缓和气氛,金幼孜便提起大明船队从西洋归来的盛况,又有多少国使臣等等入贡云云,于是,刚刚还脸色阴沉的朱终于渐渐露出了笑意。只有杨荣方才瞧见,皇帝那一丝笑意中仿佛藏着不少阴霾,想起关于郑和下西洋的种种传闻,他顿时熄了凑趣的心思。

    “这些健儿远行海上数十载,劳苦功高不可不赏。传旨礼部,让他们派人迎接指挥每人赏钞二十锭,指挥每人赏十八锭,千百户和卫所镇抚各赏十六锭,火长十五锭,军士每人十三锭,以嘉其劳……”

    朱棣一时兴起,少不得洋洋洒洒说出了一大堆措置,好在杨荣金幼孜都是记性最好的,一一听完之后又复述了一遍,恰是一字不差。今日主要就是议这两件事,既然皇帝都乾纲独断定下了章程,他们自然也没有更多的话好说,随即告退离开。待到大殿门口下台阶时,两人却迎面遇上了一身大红缎绣纱袍的袁方,顿时停住了脚步

    文渊阁大学士不过正五品,相比正三品的锦衣卫指挥使相差甚远,但袁方和自己的前任相比素来以谨慎低调著称,此时和两位内阁大臣相见,他便率先客客气气颔\为礼。尽管杨荣金幼孜谁都不愿意和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多打交道,但此时见人家客气,他们少不得也还礼打了招呼,待到看见袁方径直进了凉殿,两人方才继续前行。

    “勉仁可听说过皇上要设东缉事厂?单单锦衣卫就已经让人闻风丧胆了,更何况再加一个东厂?而且相比纪纲,这袁方倒是素来不作威福,凡事都是秉承圣意,不曾逾矩,若是换了中官未必就好过他去。”

    “不作威福是不错。但锦衣卫终究是锦衣卫。”尽管杨荣和金幼孜交情寻常。平日甚至还有些。但是谈起这种话题却仍是一个立场。“不管怎么说。这都不是我等之福。日后说话做事恐怕要更小心了。不过。此事影响最大地恐怕仍然是这位袁指挥使。外官终究难比中官。日后他能否像现在这样随意进出宫闱还未必可知。”

    皇帝极其信任地两位内阁大臣并未在这样一个禁忌话题上浪费太多时间。很快就在路上商议起如何就郑和等人回京事和礼部合议。如何\文交趾大军等正经事。烦恼很快也就转到了另一个方向——今年刚刚免了顺天府某些地方地赋税。各地也天灾不少。这赏赐是一桩。交趾军费是一桩。北京城和宫城营造又是一桩。最头痛地只怕就是户部尚书夏原吉了。

    凉殿乃是黄琉璃瓦歇山式顶。前殿接卷棚报厦。居中设皇帝宝座。此殿后临水池。用管道引水入宫。又由巧匠所制管道和诸多机关放出水雾。因此殿内颇为凉爽。袁方一入内就感到一股沁人凉意扑面而来。通身大汗息了一半。和两位离去地内阁大臣猜测地不同。他今天并非自行来见。而是奉旨而来。此时早就做好了准备。

    “朕吩咐你抽调地人可曾预备好了?”

    “回禀皇上。臣已经从各地抽调精锐缇骑一百人。都是往日侦办过大案地行家里手。兼且身家清白并无牵挂。以往办案之中并无有劣迹不法之事。

    臣已经将一应人等登记在册。呈请御览。”

    眯起眼睛端详了一会伏地拜谒呈上名册的袁方,朱棣便吩咐身旁的小太监上去拿过名册。等到在御案上将名册打开,细细审视那籍贯出身等种种信息,他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纪纲毕竟做了不少他不能下旨去办的事,即便最后不是自寻死路,他一样都会杀了他,横竖天下能当锦衣卫指挥使的人多的是。只不过,随意简拔的一个袁方能用得这般顺手,这却是意外的惊喜了。这名册上没有一个河南籍的校尉,没有一个是南北镇抚司的人,倒是囊括天南地北,官职最高不过

    怎么看也不像是安插私人。

    好。”

    朱棣素来很少赞人,此时却破天荒说了这样一句赞语。示意袁方起来,他索性吩咐其从锦衣卫中抽调精干军官补入东厂,又直接点了一个人名:“东厂初置,第一就要定刑名。你之前提拔的那个北镇抚司镇抚不错,调他到东厂为掌刑千户,你再挑一个妥当人为理刑百户。其余人等再一一填充,你自己多尽些心力。对了,朕之前下旨太子千秋节罢贺礼,官员中间可有什么议论?”

    袁方这前头一番话还来不及琢磨完,后头又砸来这么一句,饶是他素来自诩精明机敏,仍是愣了一愣方才答道:“臣谨遵圣意。至于皇上所说后一件事,文武官员之中确实有议论。但之前两年连罢太子千秋节贺礼,多数文官都是亲自写的字画之类,内阁大臣则是送书,闻听此事不过是稍有嗟叹。倒是不少功臣都备了厚礼,如今用不上也就锁进了库房或是另行处置,私底下颇有一番议论。”

    虽说如今这批东厂人员都是打锦衣卫中挑,但朱棣素来对监查臣下极其热衷,永乐初年重设锦衣卫之前就撒下了一批探子,自然知道袁方不曾虚言诓骗,心中满意不禁又多了几分。随手拿起御案上的茶呷了一口,他便随口问道:“那几个要犯如何?”

    由于朱棣不曾具体指名,袁方恰好想起之前收到的张急信,遂急中生智地躬身道:“前太子洗马杨仍是读书不辍,家里人隔一段时间便送进几本书去,臣早就吩咐狱卒不许打扰。前山东左布政使杜每日在狱中踱步背诵,闲来无事就讨来纸笔练字,臣让人审视过,写的是《礼记》。

    前乐安县令孙亮甘天天在牢房中朝天叩头,希望能谒见皇上……”

    “不要提那个不自量力的乐安县令!”朱棣厌恶地皱起了眉头,随即冷笑道,“上一科进士居然取中了这样的人,杨荣他们竟是走了眼!一个他,一个孟贤……这种人关在锦衣卫狱也是占地方,你待会传朕旨意,革除他功名诰封,逐回原籍永不叙用。杀了他还污了朕的宝刀,没来由让人恶心!”

    袁方提出此事只想做一个了结,原本还做好了心理准备,若是皇帝不想留孙亮甘活命,他就立刻派人去江南将孙氏兄弟悄悄处理了,免得留下后患,却不想朱棣甚至不屑于杀人。听到皇帝对于杨和杜没有任何表示,他不由得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旋即躬身告退。然而,他才退后数步,就听得上头又传来了一个声音。

    “杨那个书呆子不用管他,他想读书就让他继续读!至于杜宜山……去御书房找两块徽墨,再取玉版纸两百张给他,若有写好的呈给朕看!”

    这算是什么处置?

    任凭袁方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这番处置究竟代表什么,只得答应一声退出了大殿。他才没走多久,朱顺手拿起了案上另一份文书,翻开来一打量却是宗人府为陈留郡主朱宁选仪宾的结果。然而,看了不多久,他就恼火地冷笑了一声。

    “清一色都是功臣子弟帮家伙只会揣摩上意,自作聪明!”

    提起朱笔在上头一抹涂掉了那三个名字,朱棣在下头重重批道——“驳回重拟”。

    正当他倦劲上来预备歇个午觉的时候,一个小太监忽然疾步从外头奔进来,离着御案老远便双膝跪下叩头,随即大声禀报说:“启禀皇上,文渊阁大学士杨荣金幼孜求见。”

    闻听此言,朱棣不禁眉头一挑。这两人刚刚告退办事,怎么这一会儿却又再次求见?情知杨荣机敏练达,金幼孜亦是敏捷之人,必不会无事求见,他当下就吩咐传召。待到两人匆匆进来谒见之后,他便开口问道:“何事如此匆忙?”

    “启禀皇上,济南府急报,钦差张越和6丰车马在孝萌水遇袭,得天之幸毫\无伤,如今已经安然抵达济南府。随行军士格杀十九人,擒获七人。”杨荣想起济南府两位布政使在奏疏上特意指明的一点,脸上不禁有些不自然,“由于炎夏不好运送尸\,张越下令随行军士斩下那十九人的\级硝制悬于旗杆之上开路,到达济南府之后引起轩然大波。擒获的七人在下狱之后就全都诡异自尽了,宋礼一气之下将当值狱吏悉数下狱审问。”

    好!”

    尽管仍是和先头赞赏袁方一模一样的字眼,但此时从朱棣口中吐出却多了一种深深的煞气。他看也不看两个面沉如水的内阁臣子,怒极反笑道:“光天化日竟有这种咄咄怪事,他们还敢说这是太平盛世?宋礼又是老又是病的,此事怪不着他。让按察副使和几个按察佥事好好查,若是给不出交待,他们自己按照纵盗之罪看看自己是什么罪名!”

    金幼孜见朱棣一味只揪着按察司不放,心头不禁有些不忿,当下便上前一步提醒道:“皇上,张越遇袭之后硝制\级悬于旗杆,无异于泄私愤用私刑,不可不问……”

    “这有什么好问的!”朱棣皱眉扫了金幼孜一眼,冷冷笑道,“朕派他去山东就是让他去杀人的,如今四百多号教匪悉数伏诛,这回程中又杀了十几个,自然是杀得好!将逆民\级高悬于旗杆开路,正好可以震慑那些不法之徒,有何不可?早知道那七个俘虏会在按察司大牢中不明不白丢了性命,还不如将那七人一并杀了!”

    皇帝这杀气腾腾的口吻让金幼孜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而一旁的杨荣却在心里冷笑——金幼孜还真是老糊涂了,皇帝分明想要张越见血,而且越多越好,这一次的事情岂会去追究他的过失?只是,瞧着皇帝的这种手法,仿佛是将张越硬是往某条路上逼……

    杜宜山啊杜宜山,你就算再会教学生,只怕也架不过天子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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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婚事决定了?

    \朱门风流第二百八十二章婚事决定了?

    宅门中即便管束再严。却始终难免禁绝私底下的议论儿张家茶房里头烧水的两个打杂的二等媳妇就趁着等水开的时候悄悄嘀咕了起来。

    “听说了么?三少爷已经回来了。如今正在宣武门外的馆内住着呢。”

    “既然回来了怎的不回府?这一走就是一个月。那站再好能有家里头好?”

    “没见识!三少爷这回乃是钦差。钦差回来之后自然的投了文书等皇上召见。怎么能轻易回家?话说回来。今儿个杜夫人和杜小姐上门来见老太太。我看三少爷这婚事至少有八分准。只可惜咱们没法偷偷去瞅上一眼。之前林嫂子回来可是赞口不绝。”

    “那杜小姐如何我不知道。可之前那位杜大人…能想到。一个族学里头成天端着冷脸的师。竟然还是个人物。只不过。如今杜大人都下了狱。这桩婚事老太太怎么会点头?须知三少爷乃是仕途正好的时候。北京城那些公侯伯也应该乐意和咱家结亲。”

    这边两人议论的正起劲。声音渐渐就提高了。由于灶上的水正烧的滋滋作响。她们甚至连茶房的门帘被人掀起。有人走进来都不曾察觉。直到背后响起了一声咳嗽。她们方才转过头去。看见来人顿时面如土色不知所措。

    “上房那头正催水。你们却在这儿偷懒嚼舌头。三少爷的事情岂是由你们说道的!”

    玲珑嫁了管家高泉的儿子。如今成了家里有头有脸的管事媳妇。专管北院老太太顾氏的那一摊事情。就是东方氏也不好随便支使她。因此她做起事情也比以前少了几分畏缩。多了几分雷厉风行。此时。她劈头盖脸训斥了那两个媳妇。见她们哭丧着脸连连告饶。这才警告说:“今儿个是被我听到。若是让别人抓着立刻就是一顿板子!以后管好自己那张嘴。别再胡说八道!水开了。赶紧送到老太太那儿去沏茶!”

    两个媳妇这才如蒙大赦。千恩万谢之后。她们就连忙提起铜壶跟着玲珑往上房赶去。到了的头。两人进耳房帮忙灌水沏茶。玲珑则是径直进了正房。

    平日正房就热闹。此时更是家中女眷云集。炕上东头是顾氏。西头则是裘氏陪坐。杜坐在左下手第一张椅子上。冯氏东方氏张怡占了西头的三个位子。李芸这个长媳则是站着陪说话。几个大丫头垂手侍立在各自的主人身后。那眼睛却全都往杜脸上好奇的打量着。

    若不是张张起兄弟正在军营当值。张赳又被冯氏硬是留在屋子里看书。这人还的更多。

    顾氏此时正心有余悸的叹气:“前儿个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我实在是吓了一大跳。去青州杀人原本就已够让人担惊受怕的。谁知道竟又在半路上遇到了这一遭。说起来先头大人也真是艰难。硬是将那样的局面收拾好了。结果还被人告了那一状。不过。杜家太太且放宽心。皇上必不会委屈真正做实事的人。”

    裘氏听顾氏这么说也觉的宽心。当下就笑道:“多谢老太太吉言。我家老爷乃是执拗性子。做事情不顾前后。只凭本心。这才会招惹了别人参奏。我平日也常劝他。但他一开就是搬出大道理压人。从来不知变通。可他终究清正。若别人遇到这的事情。指不定就躲了。好在元节跟着他学了经史学问。却没学他这性情。待人接物分毫不差。这才是好事。”

    别人称赞自己的孙儿。顾氏听着自然高兴。嘴上仍是谦逊了一番。和裘氏说道了一番。她少不的又向杜询问了几句。看那举止听那谈吐。她心里不禁愈满意。顿时笑的更欢了。

    因最后进来。玲珑只站在门边。看到门帘一动。却是一个小丫头用红木雕漆茶盘捧着五个茶盅进门丫头摆了摆手。她忙伸手接了过来。又返身走上前去。顾氏旁边的芳瞧见茶来了。连忙先取一盏奉给裘氏。接下来方才是顾氏杜冯氏和东方氏。

    顾氏看一眼那茶水的颜色。又开口解释说:“不是有意怠慢贵客。那些茶实在不敢拿出来。这新安松萝的用新汲取的泉水方才能沏出香味来。所以才耽误了时候。今儿个越儿去面圣。兴许午间能回来。杜家太太和姑娘不如留下来吃一顿午饭。对了。这两天渐渐凉爽了。不如就摆在后头园子里。大伙一块热闹热闹!”

    裘氏忖度回家也无甚大事。索性爽快的答应了。因屋子里人太多。顾氏就吩咐冯氏和东方氏自去小议事厅管事。又吩咐李芸和张怡带着杜去家中逛逛。自己则是留了裘氏说话。一边是活了半辈子见惯风云的老人。一边是

    茹苦养大了女儿的慈和主妇。这话头倒是谈的拢。裘氏脾性好家教佳。裘氏亦感到顾氏这位老祖宗比想象中和蔼好说话。于是两人都是心中满意乐意。渐渐也就没了最初那一层拘束。

    今日这趟登门原是顾氏邀约。只是杜头一次来张家。众目睽睽之下面对无数打量的目光。饶是她素来淡然若定。仍觉的有如芒刺在背。此时面对年纪相仿的李芸和张怡。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因李芸说起江南旧事她不知不觉就讲起了当初在浙东乡间的情景。而张怡这辈子只去过开封和北京两个的方。对江南水乡着实好奇的很。

    尽管一个是新嫁的媳妇。两个是未婚的姑娘。但彼此年龄不过相差一两岁。自然没什么拘束。谈笑风生一阵子。杜觉的李芸腆温柔。张怡羞怯寡言。都是好相处的性子。不禁有些失神。她没有兄弟姐妹。自小也没什么同龄人。只在山东时在孟家住过一阵子。对这种大家族似的生活稍稍有些体会。今日随母登门。面对顾氏那种审视的目光。就算她是呆子也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纵使不曾慌乱。但总有些不是滋味。

    “杜姐姐。这个荷包送给你。”

    杜猛的回过神。见张怡手中正捧着一个荷包。两眼亮晶晶的看着自己。连忙问道:“怡妹妹。你这是……”

    “虽说今天是头一回见到杜姐姐。但我觉的杜姐姐人好……和大嫂子一样好。这包是我亲自绣的。里装的是我亲自配的玫瑰香。大嫂我也曾经送过一个。”张怡素来寡言少语。见杜面露惊讶。她脸上不禁有些红了。“我这人嘴笨心也笨。不会说话。要是说错了杜姐姐千万别怪我。总之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杜姐姐千万收下。”

    见旁边的李芸笑吟吟的点头。这下就轮到杜面上一红。只是。被张怡那清澈的眼睛盯着。她怎么也说不出回绝的话来。只好收了起来。随即解下腰中一个沉香色的绦结作为回礼。见张怡爱不释手的把玩个不停。她不由的想到这是春盈做着玩的。而自己那女红针线几乎见不人。顿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母亲在这上头一向纵容自己。可若是要嫁人。她总的在这上头再多多用心……不过。张家如今仿佛有定下婚事的意思。可是因为孟家遭逢大变。孟敏要守孝三年的缘故?即便是父母之命媒之言。但张越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由于家里有客。张家外院内院的下人自然都是打点精神做事。就连西角门上的几个门房亦是不敢如往日那般闲磕牙。生怕被进进出出的管事瞧见。此时日头渐高。眼见快到晌。里头传来消息说老太太留了杜家母女吃饭。他们方才如释重负。少不的悄悄议论了两声。就在预备轮着去吃午饭的时候。门前忽然传来一阵急驰的马蹄声。

    “是三少爷回来了!”

    一声嚷嚷之后。一个门房拔腿就去内院报信。其他人则是连忙出门迎了上去。张越不等人上来牵马执就利落的跳了下来。随手拍打了一下身上沾染的浮灰。见一群人满脸堆的围着问安。他便含笑点了点头。正准备进门的时候。一个门房却在旁边提醒了一句。

    “三少爷。今天杜家太太和姑娘上门做客。老太太已经留饭了。您这会回来正好赶上。”

    张越前日到北京。今日面圣。比起众多望天颜而不可的的官员已经算是极其幸运了。而且。今天的面圣想象的顺利。朱棣并未如先前那样每每在人毫无准备的时候抛出一个让他心惊肉跳的问题。对于青州杀人的事甚至不曾开口问上只言片语。倒是揪着他回程路上遇袭的事情很是盘问了一遭。临到最后丢下了一句杀气腾腾的话。

    “出身将门。就的会杀人才行。”

    此时此刻。他还在回忆刚刚在凉殿时的那些情形。等到进了西角门又走了几步。这才对先头那句话反应了过来。顿时停住了脚步。回头唤过那个门房。他难以置信的又问了一遍:“你刚刚说杜家太太和姑娘上门做客。老太太已经留饭了?”

    “回三少爷的话。杜家太太和姑娘确实在家中做客。先头宫中赐蜜桃。老太太曾经吩咐往杜家送过一篓。之后也常常派人送吃食点心等等过去。杜家太太也常常回赠东西。”

    听到这番话。张越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么说来。祖母是已经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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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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