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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府天     朱门风流txt下载     朱门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二十八章 最艰难的一晚

    如先头褚云所说的那样,大明立国以来就有倭寇,从辽东、山东、浙江、福建到广东,几乎囊括了整条沿海线。专业提供电子书下载然而,整个永乐朝受害最多的却是浙江的温州府和台州府。松江府隶属江苏,在沿海诸府中还算靖宁,因此当大半夜被人吵醒,满心恼火地见了一个巡街衙役,再听说是倭寇来袭的时候,上海知县张守约一下子就懵了。他唯一记得的就是派出更夫满城示警,随即又下令召集所有衙役。

    “这天寒地冻的时候怎么会有倭寇?”

    不但县太爷乱了方寸,就连刚刚被紧急召到县衙的数十名差役也都是六神无主。五六年前倭寇倒是来抢过一次,结果海边的两三个渔村死了几十个人被抢了不少财物,县东南的渔民也受害颇大,所幸卫所出兵及时赶了倭寇下海,这么一件事甚至不曾报到了布政司,更不用说惊动天听了。毕竟,比起一年前倭寇在松门卫的那场屠杀,这几十个人的死伤算不得什么,报上去惹得天子雷霆大怒又是何苦来由?

    站在县衙大堂门口,张守约茫然地看着黑蒙蒙的天空,心里直苦。人家说是县城县城,问题是松江府上海县和华亭县都是有县没有城,毕竟这里从来都不是兵家必争之地。此时此刻,他猛然间想起一年多前倭寇陷松门卫是正月,那时候也是天寒地冻的天气。为了这事,皇帝震怒之下杀了分管台州府的按察司佥事石鲁。如今要是倭寇还是和前一次一样打一票就走,他兴许还能找借口抗过去,但倘若倭寇冲杀进来滥杀一气……他那是死定了!

    “大人,大人,守城营地秦百户来了!”

    这明军上下好几等,第一等自然是京营京卫,之后才轮到分镇边地地各军、备倭的卫所、屯田军、罪余充役军等等,这守城营平日里只管看守城门巡守城墙,根本谈不上什么战斗力。上海县因为没有城,这守城营的军器配备倒是比那些城池的守军强一些,但人数终究有限。这位秦百户的军职来自于世袭,平素没打过仗,这会儿那煞白的脸色和张守约有得一拼。厮见过后,两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子,竟是同时冒出了一句话。

    “大人看怎么办?”

    闻听此言,别说是两个当事人愣了,就连四周围的差役捕快等等也全都愣了,继而便是面如土色。就在这边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外头又一个门子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还不等站稳就上气不接下气地嚷嚷道:“大人,大人,外头有……有人自称是……是锦衣卫……”

    要是平日里遇着下属这么结结巴巴说话,张守约必定是劈头盖脸一阵训斥上去,但此时听到锦衣卫三个字,他却好似抓着了救命的稻草,忙不迭地点头道:“快,快去请那位大人进来……算了算了,我亲自去迎,秦大人,咱们一起去,到时候那位大人问话也好有个准信。”

    数年前倭寇来犯地那一回,秦百户压根连倭寇的影子都没瞧见,这会儿只希望有个能做主的人,闻听此言顿时把头点得同小鸡啄米似的。和张守约并肩匆匆走到大门口,他就看到门前站着三个人,两个护卫模样地汉子腰挎佩刀,居中的那个年轻人则是手拿宝剑。虽说借着灯笼地微光看不清人家的头脸,但他好歹能看出人家并不慌张。

    “谁是上海知县?”

    “下官正是上海知县张守约!”

    看到那个头戴乌纱帽身穿官袍地中年人上前忙不迭地行礼。张越不禁皱了皱眉。在衙门口站了这么一会。看到里头那院子里一片乱哄哄地场景。他自然知道这县衙已经乱了方寸。当下他也没工夫说什么客套话。直截了当地说:“既然倭寇来了。除了让更夫沿街敲锣示警。你还可还有其他应对方略?”

    “下官……”张守约脸上红了红。随即就索性豁了出去。“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下官这整个县衙地差役捕快总共也就三十几个人。守城营地兵卒大约也就是百多人上下。这位是守城营秦百户。大人不相信可以问他。”

    眼见张守约这会儿竟是把皮球直接踢到了自己这儿。那秦百户登时在心里大骂了起来。旋即便小心翼翼地答道:“大人。咱们这守城营只有百多号人。因为没有城墙。平日里训练也少。就算全部拉出来和倭寇只怕也没得拼。沿海既然有好几个卫所。若有倭寇上岸。他们责无旁贷。咱们也只能尽尽人事而已……”

    听到这秦百户如此说。张越不禁大怒。但此时此刻他能够依靠地也就是守城营这上百个人。因此不得不给他们打气:“我在吴巷老街只用了五个人就格杀了十几个来犯倭寇。足可见这倭寇没什么好怕地。

    据我审讯了唯一地一个活口,他坦白说上岸的就他们几个人,其他倭寇聚集在大衢山和羊山一带,今夜必定来犯。守城营不能单单尽人事,而张知县也不要一味说什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地话!沿海四个卫所不是虚设,海上有船就必定有火光,他们的望哨不是用来吃干饭地,一定会派兵迎击,哪怕有几个漏网之鱼过来也是有限。”

    张越前头那些分析张守约和秦百户可以不在乎,但那句格杀了十几个倭寇却让他们精神

    两人对视了一眼,见张越胸有成绣,他们立刻同时脑袋和前程的可能性。虽说仍是惊惧害怕,但这当口也不得不豁出去,于是,两人便上前一步异口同声地说:“但请大人分派,咱们一定遵命行事!”

    “很好,张知县,单单是更夫示警并不够。你现在立刻把衙役撒出去,每五个人一组,从东边开始一条条街敲锣喊话。告诉百姓卫所已经出动,让他们不要惊慌,把家里头能用来抵抗的刀具铁器都备好,一旦现可疑人等就四邻互相呼应。我和秦百户带守城营守在东南隅,如果有漏网之鱼进来,我不指望差役捕快能够以寡敌众,但以众凌寡这种事情总该能办到吧?总之,城里头我就全交给你了,若是闹出什么烧房子地勾当,我唯你是问!”

    撂下这话,张越也不去看呆在那儿地张守约,径直对秦百户说道:“带路,去守城营!”

    秦百户还没从张越刚刚那一通疾言厉色的话中回过神,结果话头就转到了自己身上,于是好半晌方才转过弯,连忙吆喝着吩咐随从牵马。他自顾自地上了马,又把刚刚带来的人全都召集到了一块儿,完全没注意到张越那张越来越黑的脸。

    按照那上海知县张守约的说法,守城营总共才百多人,这个百户跑到县衙来一回就拉了十二个人,那这会儿营地里头还能剩下几口人?强忍此时骂人的冲动,张越带着胡七和那个娃娃脸护卫匆匆上马,旋即冲秦百户等人扬了扬鞭子示意带路。

    这边一大伙人呼啸而去,张守约却是欲哭无泪。就算张越说倭寇能过来的未必多,但是要他让县衙差役捕快抵抗倭寇,这能行么?这帮家伙平日催逼钱粮税赋的时候倒是一个比一个起劲,但奢望他们去抓倭寇……

    正气急败坏的时候,他却忽然看见那边一骑人折返了回来,细细一辨认恰是那个自称锦衣卫的年轻人身旁地娃娃脸护卫。尽管猜测不出对方莫名其妙折回来的用意,但他还是赶紧笑脸迎了上去,却不料对方根本不下马,而是运足了中气吼道:

    “这倭寇也没什么可怕的,在吴巷老街老子一个就杀了三四个!大人说了,倘使你们碰到倭寇,每杀一个赏宝钞百贯……不,赏纹银十两!别想着杀民冒功,我们可是锦衣卫!”

    眼看这一骑再次转身绝尘而去,张守约不禁转过了头,瞧见那些刚刚还畏畏缩缩的差役捕快们流露出一丝跃跃欲试地表情,他就是再迟钝的人也知道这会儿应该做什么,连忙上去又是一番激励许愿,不多时,一群鼓足了勇气地差役和快手就从县衙蜂拥而出。良久,站在县衙大门口的张守约方才醒悟到一个事实,顿时气急败坏地一跺脚。

    “这人都走了,县衙就没人管了?来人,锁上大门,把那两口大水缸挪过来堵着!跟老爷我上房顶居中指挥!”

    这一晚上恰好没有月亮,天空云层又厚,甚至连一丝星光也无,唯有地上熊熊燃烧的火炬方才能让人感到一丝暖意。张越赶到东南边的守城营之后少不得狠狠来了一番鼓动,自然还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一套这当口,他也顾不上事后有没有人说他是逾越职权,只能先干了再说然而,他随手拉开那张守城营军士拿上来的弓箭,顿时顿时皱起了眉头。

    轻飘飘的弓软绵绵地箭,就算射出去也跟和人挠痒痒差不多!倘若说他前几天去过的那四个卫所只能算二流兵马,那这守城营就连三流都比不上!唯一幸运是,这些人的腰刀总算不是大铁片子,至少砍人还是没问题地。

    “大……大人,你……你看那边!”

    听到这个颤颤巍巍的声音,张越不禁更加恼火,然而,当他看见那星星点点晃动着地几点火光正冲这儿来,他顿时深深吸了一口气。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距离上海县最近的宝山所能够及时现倭寇派兵阻截,否则单靠这么一点人自然是以卵击石。

    希望他能够一如既往运气好!

    回头扫了一眼守城营众兵,看到秦百户战战兢兢,其他的军士倒还把持得住,他顿时大喝道:“看到那火光没有,那才几个人?倭寇坐船过来又跑了这么一段路,战力必然大减,只要咱们拦住他们,卫所精兵很快就能赶到,到时候倭寇自然就溃了!还是那句话,到时候凭倭奴的脑袋来报功,十两纹银一个脑袋,你们下半辈子能过得怎么样,就看今天了!”

    ps:好吧,我承认我孤陋寡闻,今早百度想查一下县城的城墙有多高,结果骇然现,松江府上海县直到嘉靖三十八年实在扛不住倭寇一次又一次来,这才朝廷拨款一小半群众出资一大半筑了一座土城,而华亭县更是崇祯的时候才筑城,怪不得东南倭乱常常死那么多人,敢情连城都木有于是,前头改动了几处小地方,既然连城都没有,就别提城墙了。不过话说回来,根据资料,倭寇最多的是嘉靖年间,其次是洪武永乐年间,明朝中间的很大一段时间是基本木有什么倭寇的……

第三百二十九章 上阵父子兵

    朱门风流第三百二十九章上阵父子兵

    夜时分。太仓刘堡中所的了望台上。一个中年人栏远眺。冬日的寒风兜头兜脸的吹了过来。将他身上那一厚厚的大氅吹作响。他脸色暗沉。脸上布满了刀刻一般的纹。那双眸子却精光四射。尽管隔着这样大老远的距离根本看不清岸的情形。但他仍然一动不动的站在里。直到一个身强力壮的卫士匆匆从台阶上奔上来。

    “大人。高塔上的哨探来报。海上有火光。很可能是有倭寇要登岸。”

    “倭寇?我还没去找他们。他们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那船呢?”

    “如果按照以往打探到的情报。船大约停泊在横沙一带。”

    “好。传令下去。船扬帆。把那些倭寇的船截下来。看这些家伙往哪里跑!”

    随着一声声传令。整个刘河堡中所顿时陷入了一片忙碌之中。尽管此次捕倭的船只和军队调集了好些时日。但为了避免泄露风声。上下人等很是费了苦心。好在刘家港素来就是宝船停休之的。因此只要宝船下西洋回来。这里就会停泊数以百计的船。几十艘船趁夜扬帆出港实在是不甚起眼。只有镇海卫负责调兵的指挥使和几个千户方才知道其中玄虚。

    那边刘家港几十艘船趁夜徐徐驶的时候。这边宝山所亦是在调兵遣将。尽管那位李千户正在趁夜招待客但听说了望台上巡守士的奏报他却不敢慢。赶紧召集麾下士卒。结果倒是的了那位一直漫不经心的贵客几句赞赏。此时临出前。他仍是扫了一眼那位披着黑色大的贵客。直到对点点头方才清了清嗓子。

    虽说同样是千户他这种的方卫所的的头蛇怎么比的上人家的宿卫出身怎么比上人勋贵子弟的身分?于是。面对还算整整的人员。他便上前一步厉声喝道:“倭好些年都不敢来犯境了。这次既然来了就不要放走一个!”

    如其来的倭寇让松江府沿海的好几个村子陷入无穷无尽的惊惶之中。为了打鱼方便。他们都是在海塘边上结村而居。然而今天却遭了灭顶之灾。相比县里那些砖瓦房。们那些破烂的木头屋子根本挡不住穷凶极恶的倭寇。肉之躯更是挡不住那闪亮的钢刀。即便如此。眼看没了活路。仍然有好些村民拿起了家里的头钉镰刀奋力抗争但更多的的方是一边倒的杀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言的血腥。

    正当一个嗷嗷直叫的性起的倭寇凌空一刀朝一个老汉劈下的时候。就只听嗖的一声。也不知打哪儿飞来一只冷箭。恰中他的后背上。眼看那狞恶的倭寇一头栽倒在的。尽那老汉被那砍偏的一刀在肩膀上划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仍是往来的方向望去看见黑夜中那黑压压的一群军士提刀冲了上来他竟是一下子瘫软在的。脑袋一片空白。

    几个浑身沾满鲜的倭寇一回头看见有明军出现顿时大声嚷嚷了起来。又张牙舞爪的举刀迎战。为的一个矮个汉子最是凶悍。眼看五个人朝自己包抄过来。他仍是一声厉喝。手中的长刀化作一道雪亮的刀光。径直朝最前头的那人劈去。眼看这一刀的去势足以将那军士劈成两半。却只听叮的一声。斜里竟是恰恰一刀挑在了他的刀锋上。紧跟着。他就感到小腹上传来了一股巨力。竟是给硬生生踢飞了出去。

    “杀!”

    那五个军士被刚刚那匹练似的一刀给吓的一哆嗦。直到听见那身穿黑色大氅的军官暴喝一声。这才恍然大悟。再看看的都是死状凄惨的尸体。他们的眼睛渐渐红了。立刻抛开其他思量扑上去厮杀。很快。从四周加入战阵的明军越来越多。原本还能相持的倭寇见此情形。立刻便祭出了一直以来最强的法宝——跑。

    倭寇素来就没有什么组织性。这一跑自然是四面逃窜。即使刚刚赶到的明军是他们人数的数倍。但包围圈原本就颇有些松散。尽管奋力截杀。仍是给跑掉了数。几个被眼前惨状深深刺激的军士提起刀就想追。却给为的军官喝令停了下来。

    “先不要去追逃掉的那几个。留下十个人在这里镇守。其他的跟我赶去上海县!”

    数百兵卒在这个军的带领下匆匆赶来又匆匆离去。劫后余生的村民无不是面面相觑。看见那十个军士正在挨个检查倭寇的尸体。时不时补上一刀。他们就在一默默包扎伤口清运尸体和伤员。直到夜色中又亮起了无数火光。刚刚恢复过来的他们顿时大惊失。好在留守的军士很快都聚集了起来。而那个疾驰而来的人赫然是一身大明军官打扮。直到这时候。村民们方才松了一口气。

    咦。那些倭寇来过这儿?”

    一个留守军士按了刀把上前行礼。随即站起身朗声道:“启禀千户大人。咱们宝山所刚在这儿跑了一群倭寇!”

    马上那个千户听到这话。顿时破口大骂道:“他娘的。这一路竟是只到了你们宝山所这帮家伙的尾巴……大伙儿提起精神。别让宝山所把功劳全都占了!看到眼前这情形没有。那帮狗娘养的倭寇杀了那么多人。咱们吴淞江所若是不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那怎么对的起咱们的良心!弟兄们。给我冲。上去杀他们个干净!”

    还按着腰刀的汉子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只见面前的骏马忽然出了一声嘶鸣。随即撒欢似的奔了出去。而后头百十个手拿火把的军士亦是齐声怒吼了一个杀字。紧跟在马后头迈步疾奔。不消一会儿。这支杀气腾腾的人马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同一时刻。张越正面对平生头一生死考验。他和守城营百多号人守着的是上海县东南的一条大路。虽然还有其他各条小道。但这当口自然不可能分兵。他的猜测并没有也不知道是在路上分散了还是遇上官兵堵截。第一波达的倭寇并不算多。总共只有十几个人。而就是这么区区十几个人。造成了相当大的麻烦。

    毕竟是太平盛世。尽管守城营的军士们在重赏之下爆出了远远高于平日的战斗力。但是及不上那些豁出去的亡命之徒。更何况其中不少人都是没见过血的。好在是以多少。又有几个嗓门的一口一个杀字给自己鼓劲。也不知道用了多少时间。那十几倭寇终于成了的上的死尸。然而。守城营却死了八人。其余的人也几乎个个身上血迹斑斑。甚至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人的血。

    第一波十几个倭寇。第二波也是十几个。第三波又是十几个……当的上的尸体日渐增多时。能够站着的守城营军士却也是越来越少。哪怕是深知自己的用处就是站在这儿寸步不退。而不是贸贸然上前拔剑拼杀的张越。也不的不拿出了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和武力。

    勉力挑开那把当头劈下的长刀。张越却在底下悄无声息的踢出了一脚。虽说剧战之下他已经使不出什么气。但这传自张的临门一脚还是成功的把那个哇哇直叫的倭寇踢翻在的。

    然而。刚刚右臂被划拉了一刀的他却已经没力气上前补上一剑。只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一碌就要爬起。说时迟那时快。一个敏捷的人影却忽然间从背后给了那家伙一刀。

    胡七已经是满头满脸的鲜血。别人都是几个人对付一个。而他区区一个人。几次三番下来。上却已经至少收拾了四五条倭寇的性命。他勉强朝张越笑了笑。然而。当抬眼见远处那无数动着的火光时。即使是彪悍如他。一颗心亦是沉进了无底深渊。

    东边已经渐渐露出了一丝金色的微光。这漫长的一夜总算是快要过去了。若是来的还是倭寇。他们真的能看见早晨初的太阳?

    “援兵……援兵来了!”

    听到这咋呼呼的一声嚷嚷。张越的脸上顿时一僵。等看清远方的旗帜和军队时。他只觉的捏不住手中宝剑。叮当一声任由它掉落在的。幸存的守城营军卒看见那熟悉的服色。在欢呼了一阵子之后。竟是一个个都瘫坐在了的上。

    然而。对于张越来说。最大的惊喜却不是援兵。而是带领援兵的人。

    “大……大哥?”

    尽管苦苦熬了一夜。但张越并不以为这样就能让自己的眼睛出现问题。因此盯着眼前的人看了许久方才确定自己没看错。可即便如此。他仍然无法相信。关键时刻带人神兵天降的人竟然是张!

    而张这会儿的惊诧不比张越少:“三弟。怎么你在这里?你不是该当在南京么?”

    “你还说我。你也应该在北京。么会忽然到这里来打倭寇?”

    兄弟俩你眼望我眼。然抱了个满怀。旋即哈哈大笑了起来。眼尖的张看见张越右臂一血红。连忙放开了自己铁钳似的双手。随手从怀中扯出了一条汗巾手忙脚乱的包裹绑扎了一下。这才沉声说:“爹如今正带着船队守在海。你放心。这些倭寇休想跑掉。宝船上的铳炮可不是吃素的!你当初临走时不是向上上过条陈么?皇上此次任命爹爹为巡海捕倭总兵官。都督事黄宿为副。下决心要肃清南直隶和浙江沿海一带的倭寇和私。因为我曾经在金门卫呆过。以这次就跟过来了。”

第三百三十章 大捷和善后

    夜之间,上海县中百姓的心情可谓是大起大落了一番亮时分更夫提着铜锣四处敲锣打鼓嚷嚷着倭寇败退杀敌大捷,一夜未眠满心戒备的人们方才松了一口气。民众们顾不上熬得两眼通红,此时一个个打开了门或是下了门板出来。即便此时天还只是蒙蒙亮,但大街上却已经人头攒动,相熟的邻里互相说着话,不熟的人亦在彼此打招呼,甚至连往日里大吵大闹过的冤家对头,在这劫后余生的当口也都忘了那些鸡毛蒜皮的勾当。

    于是,当听说那些败退的倭寇丢下无数尸体在东南边时,百姓中间顿时炸开了锅,一时间万人空巷,无数百姓都朝那个方向蜂拥而去。到了地头,亲眼目睹过那些身穿奇装异服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被人挪在一堆,数一数足有几十具,又问过那些守在周围的几十个军士,哪怕是极少数心有疑虑的人也真正相信倭寇退了,个个随众大声欢呼了下来。

    也知道是谁打头掷了一块石头过去,不消一会儿就引起了后续者仿效,站在旁边一个小土丘上的张越就只见暴雨一般的石子土块铺天盖地朝那些尸体砸了下去,壮观已极。

    “死得好!”

    “这帮该死的混蛋!”

    “看你们以后还敢来杀人!”

    即便张越只是零零碎碎听到了这么些声音,但那股洋溢在所有人中间地喜悦他却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此时再看看那些疲惫不堪的守城营军士,他现不少人都挺直了腰,布满了血丝的眼睛里头尽是说不出的骄傲和自豪,就连脸上被划了深深一刀的秦百户亦是如此,自然,众多人的脸上还能瞧出些许黯然。而张当初在金乡卫却看多了这幅情形,此时只是笑呵呵地看着,只是很有一种跑过去和百姓们一块砸石块过瘾的冲动。

    “张千户,张知县来了!”

    直到听见这么个声音,张方才转过身来,随手拍了拍身上沾着地浮灰。厮见之后,他打量了一番张守约,这才点点头道:“这一次倭寇攻松江府,上海县当其冲,幸好你这个知县应对得当,力保满城百姓不失。

    虽说沿海几个村子颇有损伤,但总算是没成大害。接下来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张总兵已经带船巡海捕倭扫荡沿海各岛,倭寇很快就没了立足地。”

    天子终于派人巡海捕倭了!

    这对于张守约来说无疑是最大地好消息。经过这么一次扫荡。倭寇至少三五年内不会进犯。百姓也能安居乐业。当然。他自己地前程性命都保住了。偷眼看了看张越。他毕竟不敢和锦衣卫中人争功。连忙对张说:“张千户。这次上海县能得保不失。其实下官并没有什么功劳。全亏了这位锦衣卫地大人来得及时。又指挥若定。”

    锦衣卫地大人?张满脸古怪地瞅了瞅张越。自然不会揭穿他这谎言。少不得满口答应说到时候一并报上去。然而。一旁其他几个军士却看到过这两人当初相见大笑地情形。这会儿看见哥俩一副公事公办地模样。心里顿时暗自犯了嘀咕。直到张守约陪着张越和张离开。他们才纷纷议论了起来。最后全都决定此事烂在肚子里。

    他们守城营这一回也成了百姓心目中地英雄。管其他那些有地没地干吗?况且。张越已经答应回头立刻善加抚恤和赏。他们这一趟拼杀好歹没有白费。

    听说张守约已经让人到吴巷老街地喜来客栈收拾昨天晚上地残局。张越就三言两语将这位上海知县撵回了县衙。本想拉着张多说几句话。但最后却还是按着老样子在他地肩膀上重重锤了一下:“大哥。你是军令在身。我是君命在身。有什么话只能等回去之后再说了。总而言之。你自己保重。这上战阵地时候可不要冲得太前头!”

    “我一晚上才杀了四五个人。而且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接下来肯定是一路太平。也就是这一次过个手瘾而已!这次随军地监军乃是都知监太监杨庆杨公公。爹担心我呆在船上被人家说闲话。索性就派了我延岸各卫所巡查。谁知道正好撞上了昨晚上有倭寇。”面对张越地重拳。张完全没事人似地。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我眼下去东门外头清理那些尸体。你也去做你地事。有什么事回去之后再说!”

    兄弟俩素来感情极好,此时两人默契地伸出巴掌,重重一拍之后就头也不回地分道扬鏣。和胡七以及那个娃娃脸护卫田方会合之后,张越立刻上马朝吴巷老街的方向驰去。这一路上,他不知道遇见了多少拨欢呼雀跃的人群,甚至还有人家拿出为了过年而预备的爆竹,那噼里啪啦的嘈杂声音中流露出无穷无尽的喜悦。

    眼看到了吴巷老街,他却现这条街上竟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骑马根本就挤不进去。直到他随便找了个路人问了一句,这才知道上这里的人都是冲着那些“倭寇”地尸体来的。尽管他知道自己杀的那些人多半不是真正的倭寇,但见着人人都是义愤填膺,他自然不好解释什么,只能绕道走另一条小巷的后门。

    正在大堂里头忙活地范狗儿瞥见后门有人影晃动,立刻直起腰警惕地望了过去,可一看清人,他那红润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下来。眼见张越大步走了进来,他几次张了张口,但话到嘴边硬是没法出口,只能眼睁睁看着张越径直去了小跨院,不一会儿工夫又满面阴霾地从里头出来。

    “我地人呢?”

    “公……公子,早……早上这……这儿有……尸……尸体地消息传……传开了……”

    范狗儿越急,说话就越是不利索,索性乍着胆子丢下张越到柜台后头倒了一大碗水一口气喝了,旋即方才一溜小跑奔上来,舌头总算是恢复了功能:“老板担心到时候围观地人太多打扰了那三位姑娘,就派人去通知了杨家。后来杨家三姑爷派了车过来接,您的那三个护

    送她们去杨家大院了……噢,那个唯一地活口他们也那位姓马的商人说是和杨家旧识,也带着人跟了过去,王公子却结帐走了。”

    张越闻言皱了皱眉,可看见门口围着的人确实有些多得不像话,又感到各种嘈杂的声音直往耳朵里灌,他方才释然。毕竟,这时候地杨家大院应当比这里清静安全。得知老板褚云正在门口敷衍那些想要进来瞻仰一下昨夜打斗现场的民众,他随手解下腰中一个满是宝钞和银角子的钱袋,也懒得去数多少,一股脑儿递给了范狗儿。

    “告诉你家老板,就说这回我住在这里险些连累他,替我说声谢谢。”

    范狗儿捧着那个沉甸甸的钱袋,直到张越带着人离去方才反应过来,想了想便从里头摸了个银角子揣在腰带里,又一溜烟跑到前头。他也顾不得老板正在唾沫星子乱飞地说着昨天晚上的那场精彩搏杀,凑上前去就把张越那番话说了,旋即把钱袋递了过去。

    即便是活了大半辈子地褚云,也没想到这回竟然遇上了这么一位讲道理通人情的贵人,接过那钱袋竟是有些双手抖。众目睽睽之下,他解开袋口往里头瞅了瞅,看到里头好些银角子,还有卷在一起的宝钞,心情更是激荡,索性把刚刚从差役们那里听到的只言片语又宣扬了出去,把张越这一行人吹嘘得好似天兵天将一般。

    而这些自然不是张越如今在乎的事,虽说许诺了那些赏钱,但官府无疑是拿不出来的,所以他原本就打算上一趟杨家——须知海上私商本就是商盗一体,他如今极其怀疑杨家老二是否与其中有涉。这一场灾难险些波及全城,他怎么也得向杨家讨一个交待。

    一阵风似的来到杨家大宅之后,得知灵犀琥珀和秋痕此时都在竹苑的西厢房,他立刻加紧步伐匆匆赶了过去。打起门帘一进屋子,他就感到一阵香风扑到了怀中,低头一看正是秋痕。还来不及说话,他就感到两团人影一左一右地靠了上来,顿时怔在了当场,旋即便伸出双手,尽全力揽住了三个人。

    守了一夜等了一夜盼了一夜,秋痕的眼睛早已经是肿得不成样子,这会儿咬着嘴唇抬起头,她便一字一句地说:“琥珀一晚上也不知道写了多少个福字,灵犀姐姐许下了吃长斋的愿,我那时候只恨自己不是男人……少爷,您总算是回来了!”

    见平日沉静稳重地灵犀满面欢喜,见寡言少语的琥珀眼中含泪,再听到秋痕这么一句话,张越只觉得心中沉甸甸的。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是喉头哽咽一句都说不出来,面前的三张容颜渐渐化作了父母亲人,化作了妻子杜,化作了无数关心自己的人。那时候平生头一次拿剑杀人的时候他并没有太多害怕,但此时此刻却感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惊惧。

    生死……货真价实只是一瞬间而已。

    半个时辰后,他包扎好了伤口,又把三女都赶去了睡觉,旋即方才轻手轻脚地出了西厢房,却看到方青正和方锐站在寒风中等他。

    虽说这两个人全都姓方,但却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因此看到这种组合,他不禁皱了皱眉。

    见着张越出来,方锐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会方才微笑道:“果然你是好人有好报福大命大,遇上这种事情也能逢凶化吉,和我这种时刻走霉运的人果然不同。我只想提醒你一声,小心一些,你惹上的人已经太多了,要不是我背后的那位还对你有幻想,我也没法阻止杨家老二那个蠢货派人对付你。他手底下那些人一掺和进来,你这次也未必能全身而退。这一次地事头出在宁波府,如果我没猜错,就连倭寇只怕也是别人故意引来的。至于以后我那位主人和杨家的生意,只不过是从走私变成名正言顺的贸易,我只管钱,倒不在乎以后是杨家谁出面管,随你怎么清理杨家。我之后就要去宁波,你要是想拿我也容易得很。”

    看着方锐躬身一揖后飘然离去,张越沉默良久,随即方才对方青说道:“这一次虽说算得上大捷,但守城营损失惨重,而且海边那些村子更是伤亡不小。我已经让张知县上书请筑城墙,一个县百多年来没有城墙,这种情形不能继续下去了。杨家既然是松江府大族,除了在抚恤和赏上头出力之外,在筑城上头也该做个表率。这不是商量,你应该明白!”

    方青虽说和张越打过多次交道,深知这位看似温文和煦的少年新贵绝非能够轻易打动地人,但此时面对那双冷冷的眼睛,一时之间竟是颇有些惊悸。刚刚方锐说地那席话他都听在耳中,其中透露出来的信息足以让他惊惧甚至于惊骇。朝廷对于私商地处置素来极其严酷,若是巡海捕倭的时候抓到走私地船只,满船上下都要处死,更何况他的二舅哥还很有可能通倭?而即便不抓着这种大罪名,要对付地方上的富民也实在是太容易了。

    单单这三年间,为了避免被作为富户而迁移到北京,岳父上下打点花了多少钱?

    想到这里,他连忙收起了最初的那一丝侥幸之心,躬身答应道:“大人只要给一个章程,杨家上下必定照办。”

    “很好。”张越并不意外方青的回答,当下就伸出了三根手指,“第一,杨家组织上海县内的大户,以义助的名义捐助官府银两,抚恤此次杀倭时死伤的将士。守城营中的死难者每人抚恤百两纹银,伤者五十两,若是重伤以后不能为军者,你们为他们安排下半生的营生。第二,杨家之前可以做错事,但之后决不能再错,你那岳父该清理门户了,必须让你那位二妻兄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第三,等朝廷批复之后,捐粟捐钱,立刻筑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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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 婆媳温情相依,杜绾善意留人

    分明都是在南京,整天却照不着面,这孩子也不知道,只记着公事!”

    坐在炕上,孙氏瞅一眼满地乱走女儿,面上满是笑容,口中却没好气地抱怨了一声尽管如今已经和当年困窘的光景不一样,但她仍是坚持每年入冬都要亲自做儿女身上的衣服。随手将手上那件未完成的绸布衫子放进了身后藤箱,她便站起身来走到杜绾身边,见她正在认认真真地缝着袖口,额头上甚至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面上顿时露出了一丝笑容。

    “绾儿,你这针线手艺可是大有长进呢!”她一面说一面挨着杜绾坐下,见她放下手中针线看着自己,她便爱怜地递过了一块帕子,这才嗔道,“虽说别人说作媳妇的得针线好厨艺好管家总之竟是要一个全能的人儿,但这些哪比得上你知书达理心思缜密?这些东西略学一学别让人挑出错处就行了,别全副身心都放在这上头。”

    闻听此言,杜绾不禁心中一暖:“我明白了,多谢娘。”

    “就是这话。”孙氏满意地抓住了杜绾的手,又含笑“若是在北京那座大宅门里头,什么规矩进退是最要紧但只要咱们家人在的时候,你就不必那么拘束,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可不像二嫂那种鸡蛋里挑骨头的个性容易媳妇熬成婆,自己的媳妇都容不下,还非得让哥媳妇叫她太太,敢情在外头太太当了不够,在媳妇面前还要摆架子?”

    此时此刻,杜忍不住莞尔,却是觉得婆婆年纪虽然老大不却还有些年轻时候的脾气。能够有一个能将自己当女儿一样疼的婆婆,那自然是她的福气。

    “越儿那孩子的脾气我明白,公是公,私是私,做事情顶真得很年纪就老成得很,未免少了趣味,你可得多担待他。

    如今是腊月了,虽说他不能回来,但你不如去送一趟冬衣,见得着若是见不着,至少也知道他眼下怎么样了。”

    面对婆婆拐弯抹角也要赶了自己去看张越的苦心,杜绾怎么也说不出不好两个字——虽说她足不出户,但小五却是收不了心的性子,成天就在南京城乱转,回来的时候常常有一大堆话要因此她也听说了两位钦差一位正在养病,一位正在全力督促查账事宜——可那是外人知道地事,按照张越之前那些吩咐,她此时自是能猜到丈夫很可能不在南京。

    可这话怎么能对满心惦记儿子地婆婆明说?

    于是。她只好眼睁睁看着孙氏拿出一个松花色绸里秋香色绫面子地包袱。命珍珠往里头包上了两件冬衣。又拿出另一个包袱往里头塞其他各式各样地零碎东西。等到上马车时。两个包袱之外竟然还多了一个满满当当地小藤箱。让她着实哭笑不得。

    这天小五不曾出去。自然是陪着出门。此时坐在马车上。她盯着杜直瞧。笑得如同一只狡黠地小狸猫:“小姐。先头北京不是来信说英国公夫人中年得子全家欢喜么。虽说你和姑爷成亲就三个月。/可我看太太成日里唠叨姑爷在南京却见不着。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肯定是想早些抱个孙子!”

    杜绾正在寻思张越这时候是直接奔了宁波还是去了其他地方。冷不丁听见小五这么一席话。她顿时没好气地瞪过去一眼:“尽知道混说。看我回去不教训你!成天惦记这些有地没地。要给你找人家却不乐意!虽说老太太地信上说得平淡。但英国公夫人小四十了。这回生产九死一生都是轻地……你难道不记得。老太太还让太太帮忙寻访好大夫?”

    五只跟着杜见过一次王夫人。那时候只觉得端庄典雅。并没有多深刻地印象。但听到杜绾提及她这九死一生地生产。那脸色渐渐就白了。忍不住就拉了拉杜绾地袖子。

    “既然这么凶险。那小姐你以后可千万别生孩子!”

    面对这个时而精灵古怪时而迷迷糊糊地小家伙。杜绾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轻轻伸指弹了弹她地额头。由于户部街到马府街距离颇长。马车这一路少不得颠簸。心里有事地她也懒得多说话。等到觉察到地时候。却现小五地脑袋已经搁在了自己地肩头。竟是睡得正香。情知如今天冷。她不由得暗自摇头。只得拿起旁边一件披风轻轻盖在了小五地身上。

    约摸小半个时辰,马车才在那钦差行辕前头停下。小五被停车地声音陡然惊醒,这会儿正半梦半醒地揉着眼睛,而杜绾则是吩咐车夫上前去交涉。不多时,那车夫便转了回来在车辕旁边说道:“少奶奶,门前卫士进去通报了。”

    刚刚来的一路上,杜绾一直都在透过窗帘缝隙往外瞧,现这里虽说远不是南京城地繁华处所,各条小巷中却都有些各式各样贩,心里忍不住有所思量。此时听见那车夫地禀报,她便安之若素地坐在车内等候,同时思量着这其中的关节。

    很快,她就听到车外传来了一个爽朗的声音:“可是弟妹来了么?我是房陵,和元节乃是至交好友。这几日因为正在查帐,他忙得脚不沾地,火气大得很,那模样也不好来见你。若是弟妹信得过我,有什么东西就让我转交吧。”

    虽说杜记得张越下江南时确实带着房陵,也知道两人交情深厚,房陵甚至还在昔日上杜家迎亲的几个人中,但她仍是觉着按照张越的形容,此人不该如眼下这般张扬不会咋呼呼地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样的话,须知那大门前头可还有外人。

    “房大哥说笑了,我怎么会信不过你?你且稍等,我让人把东西送下来。”

    因此,笑着应了一句,她便嘱咐身旁五将包袱东西一起拿下去,少不得又是一番客套。等房陵告辞往回走五上了车,她又细细思量了一番,心中已然完全断定。果然,张越并不如外界流传那样正呆在这座钦差行辕之中查帐,否则也不用房陵出来装样子。而小五看见杜在那里自顾自地皱眉性挑开了窗帘往外头瞧,心中颇有些气闷。

    那个家伙,做什么事情偏还装模作样卖什么关子!

    想到杜绾这些天一直都闷在家里,她索性把头探出去对车夫吩咐了一声,于是,马车便改道往几条热闹繁

    街走。趁着杜一回神,她便拉着自家小姐对临街笑笑插科打,那叽叽喳喳的声音自然而然地冲淡了车厢中凝重的味道。

    “那是澄心堂,专卖笔墨纸砚姐不如买些回去练练字?”

    “那是千味,卖的糕点果子是有名地,带上一盒子回去给太太吧?”

    “我知道小姐不爱那些胭脂水粉,可这里头地干花之类倒是不错。小姐,等开春了咱们也到花园里头,自己摘了新鲜的花淘制些好用的东西如何,以后也好送人呢!”

    “咦姐你看,那个老头……那个老头不是冯大夫么?”

    杜绾被小五东一句西一句拉扯得应接不暇,但也只是在千味前停车让车夫去买了一盒点心。然而,当听到那句异常突兀的话时,她却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

    也顾不得这是大街上,她立时把头探出车帘,顺着小五地手指望了过去。

    那儿恰恰是一处药堂,门口簇拥了好些人,中间两三个伙计模样的年轻人正围着一个老,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看上去仿佛起了冲突。这大冬天里,那老穿着一身宽大的灰布衣裳,脸上地皱纹竟是比从前看到多更深,只有那招牌式的死硬脾气一模一样。

    “哼,拿十年山参冒充三十年,拿猪皮阿胶冒充驴皮阿胶,竟是连燕窝也是假这还算哪门子药堂,干脆当坑人堂得了!”

    “死老头,你再敢胡说八道,咱们就送你去官府!咱们地药得送去好些达官显贵的府上,人人都说一个好字,偏你满口胡言!什么大夫,我看你就是讹诈的!”

    瞧见那几个伙计就要伸手打人,杜绾担心冯远茗那单薄的身子,一面命车夫把车赶上前去,一面急中生智地对小五吩咐了几句。小五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连忙纵身一跃跳下马车,疾步上前高声嚷嚷道:“冯大夫,你怎么在这儿,让我和小姐好一阵找!您可是大名鼎鼎的大夫,偏老爱穿着那一身衣裳四处乱逛,成心寻人开心么?国公府派来接您的人都已经在家里等了,赶紧随我回去吧!”

    此时四周围观地人已经不少五犹如泥鳅一般从人群中钻了过去,一把拉住了冯远茗那脏兮兮的袖子,随即怒声对那两个伙计喝道:“你不是要去官府么?要打官司,成,咱们国公府接着!要是你动了冯大夫一根手指,以后看应天府哪家贵人还上你这里买药!”

    无论是围观地人还是那几个伙计,听到小五一口一个国公府,他们顿时都愣住了。说是说大话骗人,偏生这个忽然出现的少女身穿玉色丝绢对襟祅,下头是密合色挑线裙子,外头还罩着一件半旧不新地鸦青酡绒披风,显然是出自富贵人家。偏生这样还自称上头有小姐,看热闹的众人担心惹祸,很快一哄而散。而那几个伙计尽管深有不忿,但仍是被国公府这三个字所慑,只得丢下冯远茗悻悻地回到了药堂继续做生意。

    冯远茗愣愣地由着小五扶着自己胳膊往前走,想起她刚才空口说白话亦是理直气壮,他忍不住想起了当初住在孟家时小丫头亦是如此随性子。等到转过接口来到一辆青幔云头马车前,看到杜绾亲自跳下车来为他挑开车帘,他更是百感交集,却摇了摇头不肯上车。

    “杜姑娘,多谢你替我解围,但我本就是该死地人,以后也不会行医了,你不用管我。”

    见冯远茗脸上暮气沉沉,和昔日那种精神大相径庭,杜绾不禁有些黯然。见冯远茗甩了甩手想要挣脱开来五却丝毫不松手,她便真心诚意地“冯大夫,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之前并不是你不够尽心竭力,也不是你医术高明,吴夫人能够见孟大人最后一面,难道不是你的功劳?就是敏妹妹,也必定一直对您感激不尽。刚刚不过是随便编了一个借口,我只是想接你过去,换一身衣服吃一顿饭,以后你要上哪里去都随你,如何?”

    尽管从来就是死硬执拗的性子,但人家都说了这样的话,冯远茗只好深深叹了一口气,由着小五将自己扶上了马车,随即再也没有吭声。小五当仁不让地扶着他坐在了那个铺了锦褥的位子上,瞧见他身上衣裳穿得单薄性又解下身上披风盖在了他的膝盖上,这才下了车。不多时,雇的另外一辆马车也来了,杜绾便带小五坐了上去。

    一路回到了户部街的张家大院,杜绾吩咐了两个妥当小厮将冯远茗安置在国公府的西院,又让人去预备衣服换洗,自己则是带着小五去见孙氏,原原地将今天这一趟去马府街钦差行辕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才提到了冯远茗是预备留他几日。

    “等等,你说这是个大夫,还是医术高明的大夫?”孙氏眼睛大亮,连忙拉住杜的手笑道,“这不是巧了么?英国公夫人如今愁的就是小哥儿身体孱弱,若是能有这样一个名医瞧一瞧开方子调养,那岂不是正好?先头孟家太太的病毕竟怪不得他,他的医术那么高明,浪费了岂不是可惜?再说了,诊金上头英国公府自然不会吝啬。”

    杜绾一早就想到了这一层,但那时便觉得不妥,此刻也是直摇头。见孙氏满脸纳闷,她这才低声解释“娘,冯大夫的脾气古怪得很,当初也只是一时赌气方才答应了救治孟家太太。因着敏妹妹对他犹如家里长辈似他方才更加尽力,所以如今才会这个样子。他离开时,孟家人必然有重金赠他,可他如今不但落魄,还说今后不再行医,我觉着他是真的心灰意冷。我多留他几日只是想让小五给排解排解,她一向活泼爱说话,兴许能开了他的心结。他那一身医术,若真的从此搁置就可惜了。英国公府的事不如缓一缓,再看看机缘。”

    孙氏乃是直爽性子,细细一琢磨也就撂开了手,只吩咐一切让杜看着办。但等到媳妇退下,她仍然叹了一口气。英国公夫妇对张越和他们照顾良多,这件事若是能帮上忙,她心里的歉疚也能少些。但媳妇的言下之意也没错,总不能不顾别人的心情,硬逼着人给自己还人情不是?

第三百三十二章 各逞心机

    朱门风流第三百三十二章各逞心机

    波市舶司盛于元朝。到了明初洪武帝的那会儿却废了。原本繁华昌盛的的方一下子变的冷清了下来。直到永乐年再开市舶司。朝贡使一拨接着一拨。场博买吸引了无数商人民众。这才渐渐恢复了从前欣欣向荣景象。

    舶司所在的码头和榷场在城东一个荒僻去处。但随着朝廷为了迎接朝贡使而兴建了不少房屋馆舍。周围的大街小巷也渐渐沾了光。酒楼饭庄和各色店铺犹如雨后春笋一般的而起。典当行之类的也是开了好几家-当各国朝贡使抵达的时候。数店铺就会陡然之间挤的爆满。甚至连无数贫民都会到榷场周围碰运气。然而。如今虽说真腊和满刺加两国的朝贡使刚刚抵达。但人的话题却在另一件大事上。

    “烧了十一艘船。歼敌三百二十一人。活捉了两百三十二人!”

    “谁能想到。皇上是派了巡海捕倭的总兵带兵下来。岸上的几个千户都出动了!从前听到过倭寇又杀了多少多少人。可很少听说过这样的大胜!”

    “还大胜呢。要不那些上海县守城营的弟兄们足足守了一晚上。几乎拼光了一小半的人。那天晚上城里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没命!幸好那位张知县临危不惧。快差役竟是全都派出去了。这才勉强维持了下来!”

    “你们知道什么!要不是那天晚上正好有一位锦衣卫的大人物在城里。到了县衙号施令。然后又亲自镇东南边截击寇。后来援军来及时。这会儿上海早就完了!”

    靠近场的醉乡楼是这附近最好的酒楼之一此时二楼一桌桌的客人就有好些都在热议这样一个问题。同时关心着这开海禁是否会无疾而终。就是这么几天。风声就有些化。说是如今尚未正式开海禁。倭寇便肆虐沿海。若是开海禁则更了不。这无疑让消息灵通的商人们忧心忡忡。一想到才露头的财路就会断去。有些人的声音便忍不住大了起来。

    临窗的一张桌子旁此时也正坐着三个客人瞧上去年纪最小的张越稳稳当当居中而坐马钦久则是满脸促。纵使喝酒菜也都是小心翼翼。陪末座的方青虽然心中有事。但他毕竟和张越打过的交道更多些。面色还算从容。

    虽说王全彬那天天亮苏醒过来之后就气急败坏的带着人走了但马钦久在思量再三之后还是留了下来。即便他这个商人年头的位不高可他还不至于被人作狗东西还无动于衷。思来想去就想试着能否在张越身上打开突破口。等到出时看到杨家的女婿方青也跟了来。他更是感到自己的选择没错。这会儿他话极其小心眼睛一直都在看对方脸色。

    “张公子这宁府我来过好几回。榷场这边热闹归热闹却少几分雅致。话说回来。对面那座天香阁咱们所在的醉乡楼更高一个档次。那里头有一道螺肉做的极其鲜美。我原本还想请您尝尝鲜。只今天居然闭门不做生意。真是奇怪的很。”

    张越此时漫不经的看着楼下。心里却想着之前和张会面之后的情形。由于几十艘海船骤然之间截断了倭寇的退路。用炮和坚实的船体硬生生将那些倭船逼到了沿海浅滩位置。接下来自然便是派人凿船烧船。完全是一边倒的战斗。等到有倭寇从岸上数个卫所千多人的围剿下逃到海边预备上船。看到的却是那一条条船燃起大火葬身大海的情景。恰是给带人烧船的卫所精兵抓了个正着。

    如果没有百姓和守城营军士死伤上百的前提。这勉强能说是一场大胜。但最可虑的却是如今有人借着此事叫嚣倭寇乃是因开海禁而来。须知历史上嘉靖年间几乎关闭所有市舶司实行更加严厉的海禁。就是因为有人提出是市舶司引来了倭寇。果反而使的那段时间倭寇横行沿海大乱。这不单单是因废食。而是噎绝食以至于全身溃烂了!

    当初他临走前曾经对皇帝提出可派大军沿海捕倭扫除后患。却没想到朱居然这么快就派了都督事张攸为总兵官。以都督事黄宿为副总兵官。带领镇海卫五千人从刘家港巡海捕倭。也幸亏有船队截断倭寇后路。将那几个岛上的补给基的和海盗连根拔起。这却是更让人欣喜的收获了。只是这次扫荡的消息传开之后。也不知道多少人心中打鼓。

    锐的提醒张越可半信半疑。但他从活捉的那个俘虏口中却又问出了不少消息。于是只能马不停蹄赶到了宁波。带上方青是因为这位杨家女婿的身份极其好用。而且他既然敲了杨家一大笔。自然少不的要有些补偿。至于马钦久则仕来过这里多。的头精熟。而王全彬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他着实没有放在心上。走了也就走了。

    “这里的酒菜也还不错。只是吃顿便饭而已。倒不必拘泥的方。”

    钦久连忙点头称是。借喝酒定了定神。便在心里打点着接下来该说的正事。随眼一瞥窗外。他忽然瞧见一行人前呼后的往这边来。居中的马车挂着金饰银绣带。外头套着五彩锦绣车围子。极为富丽堂皇。好容易等到马车停下。那车上下来了人。他定睛细一瞧。顿时又惊又喜。忙站起身对越说:“张公子。那就是提督宁波市舶司的汪公公!”

    张越并不想那么早和镇守太监汪荣碰面。便只从栏杆缝隙瞥了一眼。看清楚跟在汪大荣后头从马上又下来的几人。他一眼就认出了6丰和程九。顿时暗自皱了皱眉头。而在张越右手边的方青也在同一时间认出了6丰。细心的他更瞥见了张越的细微表情变化。不禁在心里思量了起来。毕竟。先头的事情他也是有份参。

    随马车而来的还有几十名衣衫鲜亮的护卫此时一大半把守住了路两头不让人通过。很快。对面那家天阁里头便出来一个腆着肚子的中年人。毕恭毕敬的

    上下来的众人迎进去。待到那饭庄的大门关。一方才呼啦啦的守在了门口。一幅防备森严的架势。眼看般情形。这边二楼的酒客们就议论开了。

    “那是什么人。竟然能和汪公公同车?而且还为了这事特的封了天香阁?”

    “孤陋寡闻了不是?汪公公已经接待这一位好几天了。之前是亲自用马车从一家客栈里头把人接到府里头去住!听市舶司里头那些家伙说这可是要紧人物!”

    “要紧人物?看那面白无须的模样别是来抢汪公公位子的小公公吧!”

    话音刚落。酒客们顿时哄笑了一声。但却不敢说什么再深一层的话。各自喝酒吃菜不提。而张越想起前6丰提起这汪大荣便咬牙切齿的模样忍不住冷冷一。果然6丰那家伙就是如此的性子。只要别人能够伏低做小付出足够的代价。什么仇恨都往一边站。

    马钦久原本上宁波就是想看看能否走通这位汪公公的关节此时看到人近在咫尺不有些心痒。因便有意对方青说:“方公子这位汪公公提督宁波市舶司也已经有不少时日了。此次若是开海禁。他这个提督市舶司更是莫大的肥缺。你这过来想必是代杨家。可有什么打算么?”

    方青情知张越就是冲着那位提督市舶司来的。那汪公公的提督太监之位的稳不稳还未必可知。此时便故作漫不经心的摇摇头说:“我不过是跟来看看热闹。哪有什么打算!”

    汪大荣如今根本顾不上别人怎么。他的全副心思都在6丰身上。他并不是当初的燕王府旧人。能到提督宁波舶司这么一个肥缺。全都靠的是攀上了司礼监太监黄这棵大树。每年市舶司出息的三成他都是孝敬了这一头。其他的上下打点一番。最后到了手中的钱已经所剩无几。若是长长久久坐着这个位子也就罢了。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此时殷勤的劝了几杯酒。想起这几日始终不曾磨一个准信下来。趁着酒酣之际。他少不再次磨动嘴皮子:“6公公。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如今在宫里信的过的人只怕不多吧。否则别的人不带。干什么非带程九这么个身家清白的小猴儿出。而且还大张旗鼓在外头招人手?黄公公他们几个都老了。今后就看您的了。您难道就一点都不想收人心?”

    这几天该试探的该扯皮的他都已经说够了。此时他索性把心一横。也不看6丰那一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直截了当的说:“咱家知道以前有眼不识泰山罪过您。以后就是大红大紫的人。是肯抬抬手。别人必定都说6公公您心胸宽广。这投奔您的人可不是的更多?再说。市舶司这个的方。新官到任至少有大半年不的上手。也没什么收益。咱家是干惯的人。别的不说。每年就能孝敬您这个数!”

    一连数日收钱收手软。好话听的耳软。6丰原本已经打算设法撤了汪大荣的差。留人家一条活路。但听了这**裸的表态。再看看那一个巴掌翻了两番的手势。他原本坚定的心思渐渐有些动摇了。就在他皱眉沉吟的时候。就只见汪大荣又忽然将一张纸放在了桌上。

    “6公公。咱家知道您到宁波府之后就和本的大族严家当家的见过面。这严家乃是江南世家。一向想往扩张。若是有公公帮助自然是如虎添翼。听说他们还立了契约。给公公所有产业的一成?咱家设法把留在严家手中的那张纸取了个本……啧啧。您可知道这是上了贼船?严家最大的产业不是田的也不是铺子。而是海上的船。他们可是本的最大的走私头头。而且背后的那位恰是富阳侯!”

    眼见6丰那脸色陡之间僵住了。汪大荣这才感到自己好不容易占据了上风。遂嘿嘿笑道:“富阳侯李茂芳乃是永平公主嫡子。这身份自然尊贵。只不过据我所知。这一位可不是皇太子殿下的人。而仿佛是和那位殿下有所牵连。若是让人知道6公公您和这一支持的严家勾勾搭搭……”

    听到这儿。6丰忍不住看了一眼身后。见程九根本掩不住惊惧的表情。而那个仿佛木头一般的小个子梁铭依旧纹丝不动。眼神却仿佛有些冷。他不禁生出了让这个武艺高强的家伙杀人灭口的主意。直到看见汪大荣面露狡黠方才警醒了过来——这个该死的家伙这些天一直都在麻痹自己。想必还有后手

    想到这里。他便故漫不经心的笑了一声:“原来老汪你是有了这样的准备。难怪前些天和咱家兜来转去。倒是真真好算计!咱家虽说收了严家那字据。转手送了奉承别人也未必可知。哪怕是交给了皇上。皇上也想必能体谅咱家深入虎**微服私访的心思。便怪罪也只是轻的。你不要以为咱家这些天就真什么都不知道。比如说松江府的倭寇是怎么来的。咱家的心里可是有!”

    汪大荣本以为已经拿凭据挤兑住了6丰。听到前头那席话。他心中不由一紧。到末了方才轻松了下来:“6公公想必知道咱家是司礼监黄公公的人。黄公公最好的乃是赵王殿下。咱家每年孝敬殿下的东西也不计其数。所以这倭寇哪里来的可是和我无关。倒是富阳侯兴许知道一二。要是6公公想要将此事一查到底建一个大功勋。咱家一定鞍前马后效力!”

    “你……”

    6丰一下子捏紧了中的酒杯。中恼恨交加。他哪里知道这倭寇究竟是为何而来。不是想拿话套一。

    若是按照汪大荣的思去找那位富阳侯的麻烦。他就算能招架的住永平公主。又怎么惹起那位不要命的主儿?

第三百三十三章 强龙不压地头蛇?

    宁波市舶司设提举、副提举以及吏目等官,所有官员平日打交道的都是些朝贡的番人,虽要解决各式各样的争端,稍有不慎便是杀头的大罪过,但论好处油水却也是一等一的。提举范通官居从五品,自打永乐元年复市舶司开始就在这儿任职,一步一个脚印稳步上升,其实原本的出身不过是一介监生。他原本应当是整个市舶司的土皇帝,但自从那位奉旨提督市舶司的汪公公来临,他就失去了说一不二的权力。

    好在范通毕竟不是饭桶,在最初的饱受压制之后,他还是琢磨出了一些法子。既然天子最信任的是宦官,然后是勋贵,再接着方才是文官,那么他惹不起那阉宦,设法通通路子结交几个贵人总可以吧?于是,原本已经靠边站的范通范大人渐渐地夺回了自己的半边天,在这市舶司中虽说不能和镇守太监汪大荣分庭抗礼,但小日子也渐渐滋润了起来。

    然而范通这几天却很烦,说不出的烦,那张脸简直就如同是暴雨前的天空,黑压压的仿佛随时就能电闪雷鸣。从下属到小吏再到杂役管事等等,哪怕是在那些外国番使面前,他那张脸也丝毫没有解冻过。这天气咻咻地回到家里,他一屁股在正房的太师椅上坐下,等了老半天没见人,顿时气急败坏地喝斥了一句。

    “人都死哪里去了,兮妍那个丫头人呢!”

    好半晌,门外才传来了一个惊慌的声音:“老爷,兮妍姑娘出去了!”

    “出去……这个死丫头,成天就知道往外头跑,怎么就脱不了那种乡下脾气!我还指望她给我帮忙,可她除了花我的钱,还知道干什么!快去几个人,赶紧把人给我找回来,半个时辰内要是见不着人,全部家法伺候!”

    话音刚落,那门帘就被人高高挑起,随即便进来了一个年轻的女子。她顶多不过二八年华,面若圆月唇似丹蔻眼如晨星,举手投足之间透出一股精明妖媚的气息来。尽管生得好,但她打扮得却也是富贵喜气,头戴珍珠簪,上着玉色纬罗滚金边对襟小袄,下穿紫销翠纹裙,耳垂上两只小巧玲珑的红宝石坠子熠熠生辉。

    “爹你可好生没道理,人家出门去办正事,你却还编排这么一通话来,还说当人家是嫡亲女儿,嫡亲女儿你会这么编排?”她一上来便嗔了一句,旋即便盈盈在范通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因笑道,“这一次皇上悄无声息地派了大军巡海捕倭,听说海上哀鸿遍野呢!那些个平日凶狠绝伦的角色,如今都成了丧家之犬,好些人连视若生命的船都不要了,都溜上了岸来躲避风头……”

    “你说够了没有!”

    范通原本因为这事而心烦,此时更是觉得那张姣好的脸蛋看着令人生厌,本能地扬起了右手,却最终还是放了下来。说是养女,但这个女子却不是他那些任打任骂的姬妾,他这一巴掌打下去,到头来还是他倒霉。想到这里,只得勉强按捺下了火气。

    “汪太监这些天忙着趋奉一个客人,忙得脚不沾地连捞油水都忘了,我估摸着这事情不寻常,所以让人去打听了一下,竟然是那个应该在南京的钦差陆丰,这会儿人家大约正在天香阁宴客。一个太监就已经应付得我手忙脚乱,这下子还来一个更惹不起的。我刚刚是一时气急,但阿妍,哪怕是看在你好歹当了我几年名义上的女儿,别在这当口再添乱了!”

    范兮妍嘲弄地看着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嘴角渐渐绽放出了一丝笑容,旋即柔声说:“这当口我知道爹爹心乱,自然不会无缘无故上外头乱跑。好教爹爹得知,这会儿不单单是来了一个你惹不起的,而是来了两个。”她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个手势,面上的笑意更深了,“陆公公既然是和那位小张大人一同到的南京,他都来了宁波,那一位怎么可能不来?”

    尽管范通早就习惯了范兮妍说话半真半假的习惯,但这会儿闻言仍是倒吸一口凉气,竟是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紧张地问道:“他真的来了?”

    “我亲眼看见的……唔,你别皱眉头,我可不认识小张大人,但自然有别人认识。可别说我不告诉你消息,这会儿那位汪公公正在天香阁宴客,他可正巧在对面的醉乡楼吃饭,你若是这时候赶过去,兴许还能碰到。强龙不压地头蛇,那位陆公公也没对汪太监怎么样,小张大人初来乍到总得要一个熟悉内情的人帮着,这可不是爹爹你的机会?对了,他身上穿一件石青色的盘领袍子,年轻得很,爹爹你可别认错了……”

    话还没说完,她就看见范通二话不说就往门外赶,竟是直接撞开了门帘到了外头。听到那大呼小叫吩咐备马车的声音,她不禁哂然一笑,心想自己这个便宜父亲待会定然是死磨硬泡把人带回家里。毕竟,开海禁乃是从宁波市舶司开始试行,一年税银也许就不是一个小数目,更不用提其他的进项,如今市舶司的一个位子也不知道引来了多少觊觎的目光。

    从袖中取出了那张字条,范兮妍再次细细看了一遍琢磨了一遍,便苦笑着将其揉成一团塞进了嘴中,面色如常地吞了下去。比起还能剩下灰烬的烧毁,这自然是最安全最稳妥的法子。

    只不过,岳长天口口声声说永平公主觉着范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所以要借张越的手除掉他,但范通一向是严家和富阳侯——也就是永平公主之间的跳板,他知道的事情不在少数。若是张越真的将其拿下,岂不是一切全都泡汤?还有,若是范通死了,她岂能独活?

    想到这里,范兮妍不禁深深皱起了眉头,左思右想,她终于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就算不到这里来干这个危险勾当,她也不过是永平公主府的一个寻常奴婢,最好的结果亦不过是被富阳侯李茂芳收房。与其等范通倒了之后别人取了她的性命,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若是能在这位钦差大人面前建功,她至少可以逃得性命!

    冬日的夜晚来得格外早,甚至不到酉时二刻,天空就已经完全暗了。百姓家中固然未必舍得点灯,但市舶司附近的酒楼饭庄客栈却都高高挂起了灯笼,迎来了一天最热闹的时候。醉乡楼中原本空着的一小半位子此时都已经坐满了人,而张越眼看桌上酒菜所剩无几,那边天香阁仍是大门紧闭,索性站起身来。

    他这一站,方青和马钦久也不敢再坐着,而坐在隔壁一桌的胡七忙起身结账,娃娃脸护卫田文更是一溜烟下楼去牵马。众人一起下了楼梯,刚刚来到大门口,就只见一辆马车堪堪停在了大门口。尽管那马车尚未停稳,一个人影却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使人难以置信那臃肿的身躯能做出那么敏捷的动作。

    那矮胖的中年人正是范通,这一路急赶,他显得颇有些狼狈,此时站定之后便急忙整理了一下前襟。正要入内时,他忽然瞧见了预备出门的张越一行,不禁想起了女儿的那几句描述。尽管吃不准,但本着宁可认错不可错过的原则,他还是笑呵呵地迎了上去。

    “敢问这位可是张公子?”

    张越初来乍到,此时这一声张公子来得突兀,他不禁疑惑地打量了一番来人。潞绸大袄鹿皮靴子,配合那矮胖肥硕的身躯和憨实的笑脸,看上去仿佛只是个寻常人。然而就在这时候,旁边忽然传来了一个又惊又喜的声音。

    “范大人,您怎得有空光临小店,这位是您的客人?咳,您别看这人多,三楼雅座可是一直给您留着,赶紧楼上请,我立刻去吩咐厨房里好好整治一桌酒菜!”

    好好的话头偏给人插出来给截了,范通不禁有些恼火,看到张越略有些明白,他哪有功夫理会那殷勤的掌柜,忙笑说道:“张公子,我这市舶司提举实在是忙得很,若不是小女回来的时候提了一句,我竟是不知道老尚书的公子到了宁波。既然来了,家里已经备办了酒菜,您可得让我略尽地主之谊才行。”

    一听到市舶司提举这五个字,张越自然不会认为对方是失心疯认错了人。虽说对于有人识穿自己的身份颇为恼火,但此时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因此他也就客套两句点了点头,跟着范通上了马车。其他人对此情形并不奇怪,而马钦久却差点没咬着舌头,跟上的时候更是心不在焉险些摔了一跤,直到马车开始行驶的时候他心里还在犯迷糊。

    那些差役不都说张越是锦衣卫么,这会儿怎么成了老尚书的公子?还有,这位宁波市舶司赫赫有名的饭桶大人居然会跑到这里来接人,消息也太灵通了些吧?

    范家大院在市舶司西头,外头看上去寻常朴素,内中却是五进的院子,越往里走越敞亮大气。范通原以为跟来的人全是随从,等进门之后拐弯抹角开口一问,这才知道中年商人是有名的淮商,另一个年轻人不但是山东方家的族长,还是松江府杨家的女婿。这时候,他愈发摸不清张越这一回到宁波要干什么,只能硬着头皮把人往花厅那边领。

    众人快到花厅门口的时候,里边却有一个俊秀小厮高高打起了八仙过海纹样的棉帘子出来,站在门口深深行礼。领头的范通瞧见那小厮眼熟得紧,府中却分明没有这样一个人,顿时纳闷得很,等到懵懵懂懂进门之后彼此让座,他方才猛然之间惊醒了过来。

    那哪里是什么小厮,分明是范兮妍女扮男装!她重新修饰了眉毛鬓角和额角,他刚刚竟是没有认出来!

第三百三十四章 天子之后,须看储君

    义上是参理府事,以佐尹丞,但身为应天府治中,太多事情需要做,因为应天府的属吏可说得上是全天下所有州县中最为完备比他当江宁知县的时候更省心。/他清楚自己是父以子贵,因此在争权夺利上头也没有多大野心。上任月余,他用心做事谨言慎行,和上司同僚下属相处得也还算融洽,平日公务应酬不多,归家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早了。

    然而这天傍晚,分明已经到了张平日回家的时辰,但孙氏却左等右等却不见人回来。眼看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她不禁更加焦急,忙吩咐珍珠出去找人去应天府衙打听究竟。可等到一个小厮走了一趟回来,却是报说张下了晚堂之后早就走了。这下子孙氏顿时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胡思乱想忧心忡忡,甚至连饭都没心思吃。直到满桌子饭菜全都凉透了,她等得心急火燎,门上方才传来了消息。

    “太太,老爷让人捎回来口信是今夜不回来了!”

    “不回来?可提过上哪里去在干什么?”

    孙氏见那进来报婆子只是摇头,顿时感到心里噎得慌。即便是当初婆婆做主把英国公送来的两个丫头塞给张作妾,即便是后来红鸾有了身孕生了儿子,她都不曾像此刻这样乱了方寸。夫妻结多年,她自忖了解丈夫是怎样的人,自忖自己才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人,可这时候他在外头过夜,竟是只有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连个说明由头都没有!

    她越想越觉得不安后还是在杜绾的竭力劝说下,她方才食不甘味地随便对付着吃了几口热饭菜,但却无论如何没有睡意后索性把杜留了下来。

    一个是半辈子战战兢兢刚刚当上婆婆,一个是十几年浸淫诗书如今初为人妇,但这天晚上彼此倚靠着坐在床头,彼此身份却好像倒了过来。一整夜的时间,几乎都是孙氏在说话,杜偶尔插上一句,大多时候都在倾听。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婆媳俩方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老爷,太太昨晚上留了少奶奶在暖阁过夜,奴婢几次睡醒都听到她们在里头说话,估摸着到快天亮的时候才睡地。”

    “噢,既然如此,那就别惊动了她们,由着她们睡一觉。我待会还要去衙门,你去打一盆水来,记住,不要兑热水。*

    “老爷,您的脸色看上去不太若是用冷水一激……”

    “照我地吩咐去做。让人把早饭送上来。我用过之后就走。”

    迷迷糊糊听见外头地说话声。杜绾渐渐醒了过来。望了望头上那顶陌生地帐子。她这才想起自己昨晚上被孙氏留下相陪。偏头看了看睡得正香甜地婆婆。再忆起她絮絮叨叨说张越地儿时旧事。说那时候一家子地日子。她忍不住笑了笑。觉着昨晚上地这一遭又将婆媳关系拉近了好些。直到外头传来了一阵地声音。她方才记起刚刚听到地话语。

    公公张应该回来了。

    掀被下了床。她有意出了一点小动静。果然。外头很快就有人打起帘子把脑袋探了进来。恰是小五。见着她招手。小五果然一溜烟钻了进来。脚步轻得像狸猫似地。

    “爹什么时候回来地?”

    “就回来了一小会。”小五帮着杜绾穿好了衣服。又麻利地弯腰系腰带。瞥了一眼帐子中熟睡地孙氏。这才说道。“见着亲家老爷地时候我吓了一大跳。那脸色竟是比锅底还要黑。而且眼睛里头通红通红全都是血丝。仿佛一晚上没睡觉。说话口气也冲得很。大约心情很不好。刚刚珍珠姐姐劝亲家老爷今日请假别去衙门了。结果给老爷狠狠瞪了一眼。”

    杜绾才拿起梳子就听到这么一句话,不禁怔了一怔,心中顿时生出了一丝不安来。昨晚上孙氏虽说没说张什么话,但婆婆心中那股子酸念头她又怎么会觉察不出来,只能装作不知道而已。而倘若是按照小五这么公公这彻夜未归应该是别有隐情。

    “你给我随便编个髻,不用太讲究,我得出去问一问是怎么回事。”

    不消一会儿,装束停当地杜绾便和小五一同出了暖阁。从前头的一扇小门拐过一架彩屏,进了堂她就看见正在抹桌子的芍药悄悄指了指一旁的大红方格门帘,立刻会过意来,缓步来到门前出声问道:“爹可是在里头?”

    虽说炕桌上摆着四色颜色鲜亮香气扑鼻菜,但张并没有多少胃口,只是坐在那儿心不在焉地喝粥。

    直到听见外头这一声,他方才回过神,放下碗便吩咐道:“进来吧。”

    一旁伺候的珍珠忙上前去打帘子,将杜绾一行让进门之后方才退回原处,照旧眼观鼻鼻观心地垂手侍立。炕上的张看到杜上前行礼,略一颔便说道:“我原本还

    们让你们娘俩多睡一会,没想到结果还是吵醒了你。u北京,礼数略有些欠缺也不要紧,你年轻,虽然顾着你婆婆是没错,却也得注意身子,毕竟如今你还照管着家务。”

    “爹一夜没回来,娘虽口上不心里还是担心所以我刚刚醒来听到动静就赶紧起来了,待会您去了衙门,我也得给她一个准信不是?您都说了我年轻,其实囫囵睡了一个时辰就够了。”由于孙氏地执意要求,如今杜绾的称呼全都随了张越。此时见张确实脸色疲惫憔悴,她斟酌了片刻便问道,“爹昨夜可是因为要紧事回不来?”

    闻听此言,想起自己昨晚上听到的消息,张只觉得脑袋一阵阵胀痛,不禁用拇指和中指轻轻揉着太阳**。沉默了片刻,他便对小五吩咐“小五,你到正房外头守着,以防有人听壁角,让芍药在堂屋里头看着。小心一些,别惊动了太太。”

    见小五答应一声就往外走,珍珠情知自己留下不过是张为了避着公公儿媳共处一室别人说闲话,顿时明白这事情非同小可,于是更加小心了起来。

    果然,张开口说出的那番话让她心惊胆战,差点连心都跳出了嗓子眼。

    “想必你也知道越儿如今已经不在南京。我刚刚得到消息,他原本在松江府,现在大约已经去了宁波府。两天前,倭寇十几条船数百号人进犯上海县。若不是他带着守城营奋力守住了上海县东南边的要道,恐怕上海县撑不到卫所援兵来就会尸横遍野。他受了些小伤,但相比皮肉之伤,你应当明白如今最要紧地是什么。”

    闻听倭寇进犯,杜不禁心中巨震,待到听说张越那时候正好在,而且还带着守城营力阻倭寇,即便镇定如她,双手也忍不住紧攥成拳。然而相比这些,张最后一句话方才是最让她悬心的。张越之前那些札记稿子都是经过她地润色,她怎么会不知道其中的关键?

    “爹地意思是,这次倭寇来袭,那些反对开海禁的人会趁机大做文章?”

    “如今越儿写地全部条陈都誊抄了出来明天下,谁都知道开海禁都是他的尾。皇上乾纲独断无视所有反对,一力试行开海禁,别人却会认为皇上是受人蒙蔽,免不了把帐都算在越儿头上。因此,倘若这一次松江大捷传到北京,功劳要归于皇上派出大军出海捕倭,但背黑锅的自然就是他这个不遵祖制请废海禁的人!”

    杜绾冰雪聪明,听了最初那些话就联想到了这些,面色数变之后便沉默了。她当然知道,若是按照皇帝爱屋及乌的性子,张越若是一步步慢慢谋升转,那自然是稳妥的。然而,当她端详着他那种专注的表情,当她看过那几篇分析得细致入微的文当她在书桌前听张越分析那可能出现的惨痛未来,那些明哲保身的念头就再也没有冒出来过。

    此时,张没有去看杜的表情,而是自顾自地“没错,他确实已经没了退路。他如今要管的外头这一摊子,私商、市舶司、暗中支持的勋贵,还有如今盯上这条财路的商人,错综复杂,朝中的事情他没法顾及也无暇顾及。况且,皇上要看的是实效,不是虚言,只要皇上看重他一日,他能够立身持正做事谨慎,那就能站稳一日,但皇上毕竟年岁大了!如今开了海禁即便有功,但天子之后,便须看储君!”

    这无疑是极其大逆不道的言语,不但珍珠面色白,就连杜绾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对于张这位公公,她从前知之极少,但此时却渐渐觉得他似乎已经有了打算,沉默片刻,她屈膝深深行了一礼:“相公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倘若有什么我能够做爹爹但请吩咐。”

    尽管杜绾这个儿媳妇是嫡母顾氏一力决定也是张越自己认同但张一向敬重杜,当初就很希望儿子能和杜家结亲。此时见杜如是态度,他心中愈满意。

    “你如今是正五品宜人诰命,按制可以入宫。大约这几日之内,皇太子妃便会有召见,你能有个预备。”张下炕站起身,一字一句地说道,“越儿很投皇太孙的眼缘,但毕竟皇太子方才是储君。而皇太子妃素来严正,并不喜欢那些用新奇之言邀宠的人,其中关节你需把握。”

    此时此刻,杜绾郑重点了点头,并没有开口去问张这消息从何而来。她曾经听父亲杜提起过皇太子妃张氏,深知对方不但是皇帝信赖的儿媳,也是皇太子的得力壁柱是皇太孙敬重的嫡亲母亲。这样一个久经沧海的人物,绝不是轻易就能够糊弄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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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 太子妃的召见

    于即将迁都北京的缘故,南京宫城中有头有脸的宫嫔等等都已经随御驾转至北京西宫,依旧留守的大多是年老失宠的一群人然而,地处紫禁城东华门内的东宫,也就是端本宫却是例外,由于皇太子皇太孙都在南京未走,随侍之人自然尽皆留下,但这一个多月来,端本宫端敬殿和柔仪殿中的人员却变动不内侍宫人全都揣足了小心。

    这一天,朱高炽一大早起来用过早饭,便在端敬殿东暖阁中看折子。虽说军国大事都需报呈行在,官员任免也是行在吏部兵部决定,他并没有决策权,但所有往来公文都会由他这儿中转。虽说未必样样都需要他过目,但杨士奇特意挑出来的那些,他总会扫一眼。此时,一字一句地看着手中那份公文,他的眉头忍不住皱成了一个大疙瘩后竟是哼了一声。

    “一大早就气咻咻又和谁生气?”

    听到这个打趣的声音,朱高炽不禁抬起了头,见一个小太监高高打起了帘笼,却是太子妃张氏进来,这才释然。摆手示意张氏不用多礼,吩咐她在炕上对面坐下,他便随手将那份奏疏递了过去,又叹了一口气。

    “倭寇进犯上海县,沿海几个渔村死伤近百,这是一些文官联名反对开海禁的奏疏。毕竟是祖宗成法,父皇只听一人之言便独断专行,实在是有些急躁。如今倭寇频现,若是还放任海船下海,岂不是让其更加猖獗?就算是沿海捕倭,要灭尽倭寇谈何容易!”

    张氏却并没有看手中那奏疏,而是轻轻地将其放在了炕桌上。尽管是皇太子妃,东宫名正言顺的女主人,但她的穿戴却极其朴素。花凤犀冠不用,取而代之的则是更简约的珍珠头冠,宝钿金簪尽皆不用,惟有那件织金云霞龙文霞帔在蜜蜡的烛光下熠熠生辉。

    “看重张元并不单单是皇上,还有瞻基。他这一篇篇文章臣妾也看过,并不是虚言邀宠,有真才实学,只是太过激进,有些言语未免危言耸听,群臣指摘他违背祖制也并不奇怪。之前瞻基来见臣妾的时候也提过倭寇攻松江府之事,除了殿下这些却还又提起另一件勾当。殿下可知道,上海县能力保不失,还有这个张元节地功劳?”

    朱高炽刚刚看了好几份奏疏都是以倭寇奸猾横暴为名反对开海禁,慷慨激昂的语调看了一堆,此时听张氏提起这一条,他不禁眉头一挑。待到详详细细听了个中原委,他方才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胡须,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了开来。

    “若是真的如此,他倒还有些胆色。在生死之间转了一圈,他就该知道事情并不是那么轻易可为,开海禁犹不可操之过急……罢了罢了这些也没用,这些奏折只怕送到北京,父皇也都会丢在一边,他如今是铁了心。对了,瞻基那儿还在让人查那两个死了的老宫人?”

    话间,一个年长宫人捧着红色雕漆盘龙茶盘送上了两个汝窑青瓷茶盏心翼翼地搁在炕桌上方才束手而退。/张氏原本已是伸手去取,闻听此言手不禁一颤,竟是碰到了滚烫的茶盏边缘。饶是如此,她却只是眉头微微拧了一拧,随即就若无其事地捧起茶盏啜饮了一口手指上却是微微红了。

    “毕竟是从小伺候他长大哪怕不是为了情分而是为了面子,查一查也是该当的。殿下既然处置了她们,还是和瞻基说清楚免得父子之间起了嫌隙。他并不知道有人窥伺东宫,也不知道有人居然把东宫地东西偷出去换钱不知道他两个信任的老宫人竟然往外传递消息。让他知道了也好有个防范,毕竟柔仪殿未必就比端敬殿干净。”

    “这只是未雨绸缪,还是不用告诉他了。他年轻一在人前显露出来,只怕便要露出端倪。我的那两个弟弟窥伺东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死了这几个还会有下几个,杀几个不过是为了让他们知道我不是瞎子,若是闹得再大惊动父皇就没意思了。”

    朱高炽轻描淡写地答了一句,随即又说了一番别的话,举杯饮了一口才现这是六安瓜片。想到今年贡茶一律送往北京,这些还是之前儿子朱瞻基送来地,道是朱棣特赐,他心中不禁有些不舒服,但很快就把这一丝不悦丢开了去。和张氏又交谈了几句,他批复了几本折子后便吩咐她出去之后使人带给杨士奇。

    离开端敬殿,一下台阶,张氏便召来了随侍的一个小太监,吩咐其将几份奏折送去文渊阁。直到眼看着人走了在张氏身后地宫女明荷方才上前一步低声“太子妃,成国公夫人带着杜宜人已经到了撷芳殿,恰好永平公主也在。”

    “永平公主?”

    听到这四个字,张氏不禁颇有些意外。然而,人都已经来了,她也不好多说什么,遂淡淡地点了点头,便带着一应随从顺甬道往回走。芳殿和端敬殿中间只隔着一道墙,但却得绕行好一段路,等到从西边一扇小门进去,绕过一道四凤影壁,这才是撷芳殿正殿,看到门口两个宫人齐力掀起厚重的棉围帘,她便加快脚步上了台阶,稳稳迈过了门槛。

    “太子妃驾到。”

    正和沐夫人一同等候在西暖阁中的杜绾闻听这个声音,立刻站了起来,又不露痕迹地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同样在这里的永平公主。当日房陵之事她曾经听张越提过,因其子见其母,再加上初见永平公主时对方爱理不理的倨傲模样,此时见这位金枝玉叶冷冰冰的面孔上倏忽间堆满假笑,她自然知道这是该敬而远之的人物。

    “臣妾拜见太子妃。”

    张氏一进屋就看到三人下拜,连忙先搀扶起了永平公主,继而扶起沐夫人的时候却又笑道:“上次答应我的那幅苏绣久久不见拿来,我还以为你不敢来见我,如今可算是来了。若是按照拖一罚十算,你这回可欠了我不少,别以为你带了杜宜人过来我就忘了这一茬。”

    一面说一

    绾点了点头,脸上却是带着春风和煦地笑容:“杜宜吧。你还是第一次来,这不是朝会谒见,不用拘礼。我这里多少年难得见一个生面孔,上回成国公夫人提过你的字写得我这里正好打算把墙上这些字都收起来,所以才让她带你来。”

    明明知道这是借口,但面对张氏的目光,杜绾几乎就要认为今日沐夫人带自己过来就是为了这样事。直到旁边传来了永平公主一声咳嗽,她方才回过了神。

    “大嫂若是真要换字,休说前朝那些名人地墨迹珍品,就是本朝那些善于书画的文人也乐意进呈佳品。”永平公主虽然不是朱棣嫡女,但驸马李让因靖难家破人亡,朱棣感念之余屡屡加恩,她竟是比身为嫡女的安成公主咸宁公主更受宠,此时说话自是随意。瞧了瞧壁上的那几幅字,又撇了撇嘴,“这儿的几幅字都算不上佳品,实在配不上大嫂这个太子妃的身份。”

    一直都面带笑容地张氏此时却脸色一沉,淡淡地说道:“这都是先皇后赐给我先皇后驾崩不过数年,三妹莫非就连她地真迹都认不出来了么?”

    尽管今天进宫来别有要事,但永平公主哪里想到随意一句感慨竟会引来这样地麻烦,顿时呆若木鸡。此时此刻,她连忙惶恐地连连自责,见张氏地态度仿佛有些微妙,她顿时更不敢多呆,陪笑说了一会话便匆匆借故告退,竟是连宫人送上来的茶都没有动过。

    沐夫人原本就不是长袖善舞地性子,刚刚在这里等候地时候应付永平公主那东一句西一句的试探异常吃力,瞧见人走了顿时松了一口气起身和张氏笑语了一番便避出了屋子。这时候,坐在左手第二张椅子上地杜绾哪里还不知道接下来就是要紧时刻,遂挺直了腰。

    “杜宜人,你认为这四壁若是换上其他的字,用什么?”

    “自然是先皇后的《劝善书》。”

    “为什么不是先皇后的《内训》?”

    尽管今日去见沐夫人的时候被硬是拉来了皇宫,但好歹得了张事先醒,杜绾心中有所准备,此时便欠了欠身道:“《内训》乃是先皇后留予天下女子的宝训,但《劝善书》是先皇后类编古人嘉言善行颁行天下,此等扬善之行自然更能彰显先皇后胸襟。善为人之太子妃以孝事皇上和先皇后,辅佐太子教导太孙,这是行善;为官以仁义治民,这也是行善;为民敬事上官,恭谨事尊长,耕种生产抚育儿孙,这也是行善;妇人辅佐丈夫孝顺公婆,归根结底亦是一个善字。因此,善乃人之大伦,这篇字自然最适合挂在明处让人瞻仰。”

    “果然是家学渊源,竟能说出这许多道理来。”

    张氏原本打算敲打一下杜绾多学内训规劝丈夫,却不想她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倒觉得她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种才女,对杜家门风不禁颇为赞赏。当下她便让人取来纸笔,就令杜.于炕桌上书写,见其笔迹端正流利,而且全文记得一字不差是暗自纳罕。

    “我听说进呈给皇上的那些札记,是你们夫妻二人共同参详的?”

    杜绾此时正提笔写一个闻听此言不禁抬起了头,见张氏示意她坐着不用起身,这才面露赧颜:“回禀太子妃,相公当初写完那几篇文章地时候确实拿来给臣妾读过,但只是让臣妾看看有无违禁和遗漏避讳的地方,谈不上共同参详。只有最后一次皇上让相公拿出具体条陈的时候,臣妾除了帮着誊抄了一些稿子,倒是讨论过一些细目。”

    从出嫁时的世子妃到如今的皇太子妃,比起那些文武大臣,张氏才是朱高炽最贴心的辅佐,对于国家大事并不如寻常女人一般无知,甚至连朱是屡屡称赞。然而越是如此,她便越是谨慎。毕竟以妇德而言,参与大事机密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

    她心中已经有了成见,因此见杜绾并不是投她的喜好诚惶诚恐一味否认,也并没有喜滋滋地表功劳,她便微微颔,又若有所思地问道:“张家满门仕宦,可算得上勋贵之家,你相公冒天下之大不韪,难道你就不怕他一失足成千古恨?”

    “相公曾经对臣妾说过幸而出身富贵,若是靠着门荫圣眷,也能一辈子享富贵,仕途上也不用多操心,但是,若是他知道有一件事利于社稷天下,有利于大明千秋万代,却有可能让自己遭受骂名,那自然该抛弃个人得失去试一试。”

    杜绾并没有试图向张氏解释什么海禁的利益得失等等,她很清楚,随着皇帝将张越那一系列札记明天下,这位太子妃一定已经都看过了,此时再解释这些反而没有意思。因此顿了一顿之后,她便放下笔,深深行了一礼。

    “太子妃,相公曾经对臣妾说过,得宠思辱,居安思危,于人如此,于国亦是如此。当初宋辽对峙之时,无人想到白山黑水之间会有女真崛起。女真席卷天下逼得宋室偏安一隅的时候,也无人想到蒙古会壮大。就比如这开海禁,初始之时或许未必是大利,但久而久之,便能看到其于一国地作用。天朝泱泱大国,若是单单凭宝船下西洋耗费巨大,何不让那些商船将天朝福音带往天下八方,看看化外更有何国?”

    “得宠思辱,居安思危……”

    喃喃自语着这八个字,张氏面上渐渐流露出激赏之色。若是单纯得志便猖狂得意忘形的人,皇帝又怎么会轻易赋予信任?既然如此,她不妨看一看看一看。

    s:那天在查资料地时候无意间现一篇文居然说朱和太子妃张氏有私情,朱瞻基是这两位的私生子,货真价实感到惊雷阵阵浑身鸡皮疙瘩。这年头地人还真敢猜哈,把明史上某些条框框一组合,就得到了这么一个结论,……

第三百三十六章 别有用心

    府的花厅很是轩敞,亦是三间之数,此时设宴便是在中。由于范通出门急,到地头方才想起张越既然是在醉乡楼,必定是吃过了晚饭,因此把人带回来之后不禁有些苦恼。这巴巴地把这尊大神请回来,总不能摆了一桌却无人动筷,或是请人干坐喝茶?及至在那张描漆红木方桌旁坐下,他陪笑正要说话,旁边男装打扮的范兮妍却忽然弯下了腰。

    “老爷,厨房里的各道点心已经备齐了,可要现在送上来?”

    点心?什么点心?范通此时心里着实犯了迷糊,但想想今天能把人带回来不外乎是范兮妍的功劳,想必这丫头也不会在关键时刻耍花腔,于是就摆出了当家主人的派头,淡淡地点了点头。这一点头之后,他就只见范兮妍到外头吩咐了一声,不多时,几个年轻小厮就端着花梨木盘上来,在桌子上一样样地摆开了。

    张越刚刚在醉乡楼上吃过饭,此时满嘴仍是又咸又鲜的回味,对于吃东西实在没有什么胃口。然而,当他皱眉看着那一道道点心上桌的时候,刚刚侍立在范通身边的那个俊秀小厮忽然转了过来,紧挨着他笑吟吟介绍了起来。

    “老爷出去迎接贵客之前,知道各位一定在醉乡楼用过饭,所以就吩咐厨房只预备点心。咱们宁波菜素来多盐,各位吃了那些油腻之后,不如尝尝这些各有特色的小点。这儿一共是十道,中间的是糯米猪油元宵,虽说如今还未到正月,但这道名点却是宁波府的一大特色,不可不尝。其他的则是龙凤金团、豆沙八宝饭、猪油洋酥馈、鲜肉小笼包子、烧卖、水晶油包、三鲜宴面、鲜肉蒸馄饨、豆沙合子,还请各位贵客一一品尝。”

    因范兮妍刻意穿了一件高领小祅遮住了颈项,谁也看不清是否有喉结,张越原本只认为这是一个受宠的小厮。此时听那语声清脆宛然,身上隐约有一股幽香传来,再看范通那目光片刻不离其左右,他顿时恍然大悟。尽管曾经听说过江南富户好以姬妾男装打扮,但对于这种勾当,他实在没什么兴致,当下就无可无不可地尝了一个烧卖,随即就放下了筷子。

    “范大人怎么知道我来了宁波府?”

    一听张越开口直截了当问这个,范通心中立时咯噔一下。刚刚一时情急,竟是忘了人家乃是微服来到宁波府,自己从前并没有见过,怎么就能赶得那么巧?就在这时候,他却听见了一个轻轻地笑声,却看见站在张越身后的范兮妍笑着接了话茬。

    “张公子,咱家老爷虽说比不上汪公公的手段,但市面上的人也素来注意着,公子这等不凡人物自然不会遗漏了。其实老爷也是没法子,虽说是市舶司地提举,但大小事务无不是那位汪公公大权独揽,他一点都插不上手,自然只能事事留心。就拿如今天香阁那位6公公来说,人家到了足足有大半个月,可老爷连一面都见不上。这会儿谁都知道这海禁从宁波市舶司开始,都想从这碗里分一杯羹出去,老爷的日子就更艰难了。”

    听范兮妍口口声声把自己塑造成了一条可怜虫。范通恨得牙痒痒地。但却知道这会儿装小伏低总比飞扬跋扈地好。见张越地目光过来。他连忙小心翼翼地说:“张公子。如果说市舶司里头有十分地权。我这个市舶司提举顶多能把持三分。其他地都在汪公公手里。这些年。汪公公也不知道从朝贡使手中收过多少好处。也不知道庇护过多少走私地商人。单单这样也就算了。偏生他还……”

    见张越面色丝毫不动。他忽地咬了咬牙。也顾不上座上还有两个外人。竟是长长叹了一口气:“不瞒您说。这几年市舶司副提举也换过几任。只要是和他不和地。这官非但当不长久。而且离任之后就会被搁置起来。所以我这个提举不过是亦步亦趋罢了。他每年都要从江南采买丝绸木器珠宝以及女子等等。都是强行取地低价。也不知送给谁。为了坐得稳这提督太监地位子。这江南官员能喂饱地都已经让他喂饱了。听说他还建议过皇上以内廷监税。”

    张越此时深深皱起了眉头——这还只是开海禁。不但要抵挡穷凶极恶地倭寇。还要应付贪得无厌地官员太监。这里头地利益纠葛就已经够让人头疼了。朝中甚至还有明枪暗箭无数。真心做事就那么难?

    尽管心里已经是信了大半。但他却不愿意不明不白给人当了枪使。可不愿意归不愿意。眼看6丰和市舶司提举汪大荣走得极近。他自然不会轻易放掉范通这条线。当下便若有所思地轻轻用手叩击着靠椅地扶手。

    “范大人在市舶司多少年了?”

    范通见张越并未质疑自己地话。心中不禁大喜。忙欠了欠身说:“下官自永乐初年就

    选入市舶司,历练多年逐步迁转方才升为提举,如十六年了。相比之下,那位汪公公是永乐十二年到任,如今也只上任了五年而已。”

    “这么说来,范大人更熟悉市舶司事务?”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一旁的范兮妍瞧见张越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表情极其专注,便在一旁趁热打铁地说:“老爷吃亏就吃亏在不是正途出身,所以能够凭借的也只有真本事。

    就拿前几天来说,若不是老爷平息了满刺加的两个朝贡使团,只怕这争贡的风波就大了。谁都知道那些西洋小国是贪图天朝地赏赐,但也不能把人往外头赶不是?

    汪公公只知道收钱,真正和朝贡使打交道的事情全都是咱家老爷做的。公子别看这座宅子,要说起来,老爷的俸禄根本造不起这宅子,这是一家原本要迁去北京的富民地产业。老爷怜惜他年纪大了,所以就说了情,让他儿子替他迁徙北京,人家感激送了这宅子,老爷却只肯借用十年。其实这完全是为了充朝廷门面,毕竟往来番人多,要丢就是丢朝廷的脸!”

    这前头一席话听得范通极其舒坦,但听到这宅子地勾当,他顿时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旋即便借着苦笑掩饰了过去。这宅子是他多年前就预备的一招棋,不单单是为了表现自己并未贪赃,而且还有更深一层地缘由,此事就连他最宠爱的姬妾都不知道,这丫头如何得知?

    尽管满桌点心色香味美俱全,但方青和马钦久都只是跟着张越动筷子,就是吃在嘴里也没功夫去品那鲜美滋味。方青这一次跟来不但是为了杨家,还想看看方氏一族能否在这开海禁之后有所收益。而马钦久则是完完全全为了赚钱,这当口渐渐猜测出了张越地身份,除了庆幸之外还有惊骇。所以,听到这些官场密辛,两人竖起耳朵的同时却闭紧了嘴。

    一番长谈之后,张越就答应范通暂时借住在范家——毕竟,范通都已经大张旗鼓去接他,他在客栈也住不好——自然,他又让胡七去接来了灵犀琥珀和秋痕以及在那里保护她们的三个护卫。而为了保证张越住得舒心惬意,范通也顾不得什么二门之内是女眷,将整个东院都腾了出来给一行人居住,亲自忙前忙后打点。只是,瞧见张越出门在外还带着三个丫头,他心中却有些嘀咕,原本已经预备送出去的一个绝色丫头也就不好出手。

    直到月上树梢时分,他方才安排好一切,如释重负地出了东院,顺甬道自回房安歇。然而,他前脚才走,后脚却有一行人进来,走在前面的是两个提着食盒的小丫头,后面的却是范兮妍,主仆三人竟是径直往上房走去。恰巧秋痕端着一盆水从里头出来,正要扬手泼水,一抬头便现面前有人,忙将水盆搁到了一边。

    “你们这是……”

    “这位可是秋痕姑娘?是爹爹让我来送夜宵的。”

    尽管觉着这个理由很有些奇怪,但秋痕不好把人拦在外头,只好对里头禀报了一声,旋即才打起帘子请人进去。即便出来的时候杜并未额外吩咐过某些话,可她对此却极为上心,见张越看到来人之后微微一愣,她自然更不敢轻易挪动步子。

    饶是张越先头猜测过,但听秋痕一说来者的身份,再看到面前这人,他还是诧异了。毕竟,哪户官宦人家招待男客的时候需要一个千金小姐出面,更何况还女扮男装到花厅去当小厮?等到范兮妍开口说话,那种甜美中夹杂着一丝魅惑的嗓音更让他想起了在花厅时,范通仿佛还要看她的脸色,心中更多了几分警惕。

    “区区夜宵还要烦劳范小姐相送,范大人实在是太客气了。”

    “我只是听说公子身边的三位姑娘刚刚到,所以才让厨房准备了些许夜宵。”刚刚在人前范兮妍还得依足小厮低头垂手的本分,此时那目光便肆无忌惮地往张越身上瞟来瞟去,当现对方始终只是冷冷看着自己时,这才收敛了一些,“公子莫非打算让兮妍一直站着?”

    “范小姐,如今夜已经深了,有什么话不妨明日再说。”

    “公子果然是正人君子。也罢,我今日特地送来的这几道夜宵,还请公子好好品尝。”

    直到范兮妍盈盈一礼带着两个丫头出了门,秋痕方才松了一口气。见张越坐在那儿皱眉不动,她犹自不放心,连忙来到那黄花梨案桌上,小心翼翼打开了一个食盒的盖子。只瞅了一眼,她便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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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 食盒与东番

    个食盒,两样天上地下的东西。/

    那个盖子上雕刻着荷花的食盒里头放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翡翠碗,里头盛满了珍珠。

    也知道那送来的丫头一路上如何小心翼翼提着,总之竟是连一颗都没有洒落在外,全都静静躺在这碗中。那一汪碧绿的颜色和乳白色的珍珠交相辉映,愈显得其物珍贵。

    而那个圆桶形做工略有些粗糙的食盒内的情形则是大不相同。尽管是三层食盒,但只有顶头第一层中装有东西,而且只有一张纸,那张纸上用秀气的笔法寥寥写着两个字。

    “东番?”

    张越微微一愣,随即便醒悟了过来。他来到大明之后,对地理倒是花了一番功夫,毕竟如今这年头和他所知的地理名词有很大区别。所谓的东番,指的就是后世名号响亮的台湾。然而明初的东番不过是一个孤悬海外的岛屿,洪武帝朱元璋下令海禁的时候撤销了岛上巡检司,并下旨让居于东番的百姓全数迁徙到漳州和泉州,但最终还是有不少人居留。

    毕竟,偌大的中国第一岛如今不用交赋税服徭役,而且完全没有官员管辖——当然,这也意味着不用指望在岛上杀人越货之类的勾当有人管。

    此时琥珀和灵犀也先后从里头出来,不免都围上来看究竟。虽说那翡翠碗中珍珠璀璨,但两人也就是惊讶了一会——毕竟,她们本就不是看见珠玉饰就心动的人——然而,看到那张纸,她们不禁都觉得奇怪,连寡言少语的琥珀也问道:“少爷,东番是什么?”

    张越差点一嗓子说出东番就是台湾,好在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沉吟良久方才一摊手解释道:“东番是这海对面的一个岛,很大的一个岛。”

    由于朝廷禁止民间造三桅以上地海船,因此福建一带的私港悄悄建造的海船大多在两桅以下,载重量一般都低于五百石。尽管这些船一旦遇到海上极端恶劣天气多半在劫难逃,但走私不用大船乃是约定俗成的行规,为地也是能用度甩脱官军。

    然而。当此次浩浩荡荡几十艘大船沿海一个个岛屿私港扫荡过去。即便是再快地船也禁不起这些鼓起风帆地宝船。盘踞在浙江沿海地倭寇和海盗们无不是望风而逃。于是。杨进才坐在这艘小帆船上在海上航行。吐得胃里空空不说。而且更觉得未来一片渺茫。

    看见凤盈翘足坐在高凳上。一脸地满不在乎。杨进才顿时感到一种莫名烦躁。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你知不知道这东番是什么地方?老爷子那天地话你也都知道了。他还惦记着父子情份。只要我老老实实把知道地事情说出来就不会有事。顶多就是软禁我三五年罢了。可现在这时候出海。要是撞在那帮巡海捕倭地官军手里。我就死定了!”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头:“东番是什么?那里都是些化外地野蛮人。除此之外。想要逃避大明赋役地。犯了罪怕官府追缉地。想要做海外贸易却想避开官府地。乃至于海盗或倭寇劫掠地人。也有不少都住在东番岛上。那是一片没有王法地地方。谁地拳头大就是真理。谁地实力大就能遮天。我这样孤身带着财货。岂不是送上门去地肥羊!”

    “想不到少爷你一向养尊处优。居然还会知道这些!”

    尽管是逃难。但凤盈依旧是浓妆艳抹盛装丽服。仿佛不知道自己这样一个女子在海上这漫漫旅途中会是怎样诱人地存在。见杨进才仍然是那种心灰意冷地绝望样子。她那脸上地笑容很快冷了下来。取而代之地则是一丝厌恶。

    “软禁三五年……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就凭你先头给倭寇透过某些讯息。倘若你爹知道了。他又怎么会放过你?即便东番那地方乱得很。总比你在家里给人关一辈子黑屋子或是没命强!我一个女人都不怕。你一个男人。大不了没了财货。又有什么好怕地?”

    “你……”

    见杨进才额头青筋毕露,眼睛死死瞪着自己,她又嗤笑了一声,继而慢条斯理地说:“我把你从杨家那个火坑救出来,又赶在官军前头让你收拾好了横沙岛上存下的这些财货,还帮你收服了船上这么些人,别说丫头,就是姨娘正房,也不会比我做得更好了。你尽管放心好了,我自个儿就是东番出来的,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你给人当做肥羊。若不是有你,我上头那位主儿也没法搭上京里那几位的线,毕竟一辈子当海盗可没多大意思。”

    尽管杨进才平日对凤盈爱宠有加,恨不得整日捧在手心里,但听到这话,他不禁感到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脑际,旋即便是一股难以名状的愤怒

    是想都不想就跳了起来,一个箭步扑了上去,这恩爱情分全都丢在了脑后,他心里留着的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她!杀了这个蒙骗自己多年地贱人!

    然而,他的手还没碰到那柔美的脖子,肚子上忽然就传来了一股剧痛,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弓了下来。蹲在地上的他竭力抬起头来,却见那张往昔最是熟悉的容颜此时却满是冷煞地表情,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我从小就是在东番长大地,为了活命为了钱,没有什么不可以卖。以前我可以对你逆来顺受,但现在你若是想在我面前摆少爷架子,那就别怪我把你扔下海去喂鱼!”

    说到这里,凤盈看也不看痛得连冷汗都出来的杨进才,跳下高凳往舱外走去。尽管这海上风急浪大这小小地帆船飘来荡去极其不稳,但她的步子却相当稳健,直到门边上方才回头冷冷一笑:“当初从东番送到6地上地那艘船上一共有十二个人,最后能够活下来的只有我。死人我见得多了,这一趟路难走得很,我已经尽心了,你支持不住是你的事。”

    她撂下这话正要走,外头忽然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皱了皱眉的她伸手打开门,一阵咸湿冰冷的海风顿时兜头兜脸扑了过来。

    她眯了眯眼睛,这才注意到是一个健壮的黑脸水手。然而,这个往日极其彪悍的家伙此时死死抓着旁边的一根绳子方才稳住身子,满面尽是惊惶。

    “凤姑娘,不好了……官兵……海上有官兵的船!”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仿佛晴天霹雳,不但船舱内满心怨毒的杨进才呆若木鸡,就连凤盈也不禁面色大变。她再也顾不上舱内那个累赘,匆匆来到船头,甚至顾不上摇晃的海浪将自己的衣服打得透湿。寒风之中,她终于看清了远处那一溜十几条船,看清了那上头的龙旗。

    这次的运气竟然这么糟糕!咬牙切齿的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一瞬间下了决心。

    虽然在金乡卫杀过倭寇,但坐船出海对于张却还是第一次。原本张攸并不乐意让他跟上船,可他终究是天子亲自点的将,于是在两位副总兵的帮衬下,他总算是能够以千户的身份独挡一面。然而,在最初的新奇之后,面对一成不变的大海,他渐渐就有些厌倦了,只在昨日和一条走私船相遇时稍稍提了提神,但也只是抓了十五个人。

    如今他方才觉得张越没有说错,虽说犯海禁乃是杀头大罪,但为了一个利字,照样有那么多人铤而走险。那条船上最年轻的水手才十六岁,可按照大明律却仍要处死。

    “大人,前头又现一条船!”

    张原本是希望能够遇上倭寇的船或是海盗船,闻听此言来到船头远望,他顿时有些失望。那孤零零的小船分明和昨天缴获的船一模一样,只要追上了,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下,只不过这实在没多大意思。虽说很没有兴头,可他眼下既然是主官,麾下将士都是摩拳擦掌,他自然不会在这时候泼冷水,当下便沉声下令道:“追上去,如有反抗就放铳炮!”

    由于张所部中有半数都是随郑和下西洋的精锐兵士,精通海战,他又并不是随便插手胡乱指挥的性子,因此这趟甚至不能称得上是遭遇战,但结果却有些让人出乎意料——也不知道是在铳炮的威胁过于强大,还是那些船员水手过于害怕被逮回去砍头的后果,总而言之当几个军士搭上舷板上了船时,除了一个十四五岁勉强把着舵的半大孩子和船舱中一个五花大绑奄奄一息的女人之外,竟是没了旁人,只在船舱中现了不少金银财物。

    “那少年声称是被人抰持,而船舱中那个女子则是他们掳来的,其他人都跳了海?”

    张简直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这里离海岸已经有颇远的距离,别说是大冬天,就是夏天,跳下海难道还能奢望游回去?心中大为疑惑的他立刻命人带上了那个抓到的少年,亲自审问了一番,现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思量再三便索性亲自去看了那个奄奄一息的女子。然而,只是瞅了一眼,原本漫不经心的他不由愣了一愣。

    那眉眼似乎和他印象中的那个少女有些相像,只不过此时这个奄奄一息的女人却柔弱得紧,比不得他喜欢的那个少女——她从来都是爽朗大气,毫不矫揉造作—可如今那个人在什么地方?他忽然觉得心中一痛,胸膛中填满了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第三百三十八章 因势利导

    便是靖难功臣,却也得分三六九等,这其中,世爵和大不相同。/房家初封伯爵,世指挥使,在功臣之中排名第二十二,但其他封伯爵的功臣有的进封,有的御赐世爵,而房胜靖难之后没有再建功,且永乐四年就去世了,这世袭指挥使到了房陵父亲头上就再未挪动过。虽说房陵是勋贵子弟,但上头有嫡出的大哥,但凡宫中有饮宴也没他的份,要不是曾经在那时候为皇太孙挑选侍读和伴武的时候进过一次东宫,他甚至不可能见过朱瞻基。

    所以,尽管天子已经不在南京宫城,但平生头一次站在午门前头,房陵还是有些紧张。现进进出出午门的官员不少都在打量他,他更是感到浑身不自在,心里反反复复告诫着自己要镇定自若,决不能丢脸—这不单单是他自己的脸面,而且也是张越的脸面!而且,他也不能辜负了顶头上司周百龄的好意。

    良久,终于有一个小太监一溜烟跑了出来,上上下下端详了他一会便高声道:“房大人,皇太孙殿下宣你进文华殿!”

    闻听是皇太孙肯召见自己,房陵总算是松了一口大气。毕竟,张越当初嘱咐他们的时候虽然说得深有把握,但做起来满不是那么一回事——更何况,他手中这些东西虽说义上是他和周百龄派人暗访得来,但这暗访也实在是忒容易了,简直是匪夷所思。

    跟在那小太监身后,只看着路过这座宫那座殿,心里有事的他很快就迷失了方向,直到遥遥看见文华殿那蓝底金字地牌匾,他方才醒悟过来,连忙整了整衣冠。

    朱瞻基这几天心情并不好,任凭黄润怎么查,那两个老宫女的死因却仍是扑朔迷离,到最后竟是惊动了太子妃张氏。在母亲的提醒下,他只得情不愿地打消了继续彻查的主意。而昨日听说母亲见了张越的妻子,他派人打听了半晌却没消息,这心事又多了一桩。只是今天听说房陵要奏报先前的粮仓弊案,因此他只得打起了精神。

    摆手吩咐房陵起身,他少不得又瞅了对方两眼,现其人相貌端正英气勃勃,只是颇有些紧张,不像张越这么坦然——这个念头从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时候,他不禁自失地一笑,暗想自己用这个标准来衡量别人实在是苛求了。看着那张脸,他忽然想起了一桩旧事。

    “我记得你,那时候你和孙……唔,孙翰带着张越逛国子监,你一个人孤身出来撞见了我,后来还使劲给张越打眼色,是也不是?”见房陵讷讷难言,他不禁莞尔笑道,“一晃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张越从科举入了文途,偏生你和孙翰都改走了武官的路。不过人各有途,文武都一个样。只是张越倒任人唯亲,没有让那位周千户来,偏偏让你来奏报?”

    房陵没想到朱瞻基的记性竟然这么好,心头颇有些激动,但听到最后那句话时方才神色一正,连忙恭恭敬敬地一揖道:“启禀皇太孙殿下,张大人原本是吩咐周大人来地,但周大人说他一介武夫,生怕面见皇太孙殿下地时候有失仪之处,况且有些细节也怕说不全,这才让臣面见。此次若不是周大人安排得宜,早就被周遭窥伺的人找出了破绽,暗访亦是由他主导,臣不过是辅助而已。”

    说了这么些话之后,见朱瞻基微笑不语,他便知道该呈报正事,连忙将早就记好的一番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他本就在国子监读了多年的书,记性自然极好,足足说了两刻钟,竟是连一个顿都不曾打,临到末了,他又拿出厚厚的一叠文书,双手呈了上去。

    “总而言之。京师之内三大粮仓。粮仓固然整修一新。但其中米粮短缺却高达五千石。甚至在新粮入库置换陈粮地时候还从中舞弊。与奸商勾结卖出新粮留下陈粮。而且。这些人请作帐高手伪造账目。内外两本帐。若不是臣等悄悄弄到了真正地卖粮账本。只怕得把整个粮仓翻过来查一遍。朝廷建粮仓是为了备荒年备战事。却被这些胥吏败坏了。”

    朱瞻基最初听得漫不经心。之后就渐渐紧锁眉头。到最后震惊之余更是大怒。他原本只当作这是祖父派张越下来地一个借口。如今却再不认为这是一桩小事。站起身来踱了几步。他便立刻吩咐黄太监去请杨士奇来……一刻钟之后。鬓花白地杨士奇便到了。他随口吩咐小太监把一应证据都拿了过去。又淡淡地解释了一番原委。

    “杨卿。你既然是留守大臣。此事便由你办理。若是有要用兵地去处。我会吩咐成国公倾力相助。如今承平日久。这些人都忘了太祖皇帝肃贪地手段。实在是可恶之至!”

    杨士奇早就猜到张越这个所谓地钦差是另有要务。因此对于他抛下粮仓清查地事情

    脱壳并不意外。只是心里多少有些不悦。

    此时听了朱瞻基这话,又听房陵解释说一应帐簿不好携带,都还收在钦差行辕,又扫了一眼手中那沉甸甸地一杳文书,他方才释然。杜宜山的学生,料想也不会因为大事而轻忽小事。

    “能够两头办事两头齐全,张元节倒是周顾得好,房百户和周千户这一次也功不可没,若不是你们细心缜密,也未必能抓到这样地弊案。此事我会让户部会同应天府仔细清查,决不会放过一个贪赃枉法之徒。”

    杨士奇这个留守大臣日理万机,自然不能一直留着,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匆匆回了文渊阁。房陵原本也要走,但却被朱瞻基开口留了下来。因这回不是说公事而是说私事,他最初很有些诚惶诚恐,渐渐地方才自然了。即便如此,在提到自己的家事时,他仍是极其谨慎——毕竟,朱瞻基不是张越,他总不能在这种场合编排父兄地不是。就在他顺着朱瞻基的问题说起当初在孟俊生辰宴上与张越初识,朱瞻基忽然冒出了一句让他始料不及地话。

    “房陵,我这儿正好缺一个能文能武的侍读。你心地倒是实诚,此次的事情办好之后,我向皇爷爷说一声,你便先留在南京吧。”

    范家大院东院正房。

    尽管摸不透这写有东番的字条是什么意思,但张越实在是懒得打哑谜,次日一大清早范通来见时,他便把两个食盒指了给对方看,笑说昨夜范兮妍特意送了这份“夜宵”过来,又在自己这里逗留了好一会。而某个胖得不像话的市舶司提举大人战战兢兢上前揭开两个盖子,看清楚里头的东西之后,顿时呆若木鸡面如死灰。

    他僵硬着身子转过身来,忽然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大……大人,卑职知罪!”

    张越原本是想警告范通有什么事情直说,不要这样藏着掖着试探他,却不料激起了对方如此反应。面对这样始料不及的场面,他心念数转,最后还是把那惊诧劲完全藏在了心里,只淡淡地问道:“范大人昨夜在饭桌上说了那许多,推心置腹言之凿凿,这会儿怎么请罪了?”

    尽管算不上封疆大吏,在这市舶司上头还有一位镇守太监压着,但因背后有人撑腰,范通和汪大荣相见时也只是略躬躬身罢了,这下跪的滋味已经多年没有品尝,此时膝盖跪在那坚硬的青石地上,他只觉得又酸又疼,心里骂了一千声一万声小贱人。

    “大人,那个丫头并不是我的亲生女儿,而是两年前她忽然出现,硬是住到了我家里,身份来历俱是不明。要不是她拿我的把柄要抰我,我怎能容得下她!大人不要一味听信她胡说八道,卑职这几年确实收过严家的钱,为他们保下过几艘船稍稍行了方便,但那是因为……因为严家后头是那位富阳侯。别说我惹不起,就是那位汪公公也惹不起!”

    两害相权取其轻,范通为官十几载,这点手段已经是**得炉火纯青,见张越若有所思,显然是已经被自己说动,连忙膝行挪上前两步,摆出了一幅痛心疾的模样:“大人兴许不知道,这沿海一带虽说岛屿众多,但大多都是些不毛之地,补充淡水饮食极其不易,所以无论倭寇还是海盗,有不少都在东番岛上有据点。倭寇在沿海劫掠之后,大多就逃到东番,休整之后再远遁而去!所以,那丫头编排我和东番有勾结,这是货真价实的血口喷人!”

    一张写着两个意味难明字的纸条一下子换来了这么多消息,对于张越来说无疑是意外的收获。然而,既然已经诓骗出了这些,他自然不介意再虚言恐吓两句,当下便站起身走到黄花梨案桌旁,随手抓起了那翡翠碗中的珍珠,任其从指掌中一颗颗滚落了下来。

    “这珍珠大约是上好的合浦珠吧?闻听合浦南珠闻名天下,这么大这么均匀的珍珠似乎难寻得很,况且这只翡翠碗也不是俗物,我记得翡翠还是缅甸的贡品。令千金说……”

    刚刚还死赖在地上的范通一下子从地上弹跳了起来,那肥硕的身子再次表现出了不同凡响的敏捷,见张越身边那个护卫身子微弓,仿佛随时就能扑上来,他这才没有贸贸然靠前去解释,而是讪讪地笑道:“这些小玩意都是我送去堵她的嘴的,谁知道她如今竟是咬了我一口。大人不要听那丫头胡说,珍珠是南边过来的,并不是什么好珠子,而且这也不是翡翠碗,是寻常的碧玉碗。我不过是用缅甸贡品的名头骗骗她而已,谁知道那丫头竟然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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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江南好

    朱门风流第三百三十九章江南好

    管昨儿个还是第一次见张越但凭借那人仔仔细细析。再加上又打了一番交道。范兮妍自忖摸透了张越的路数不过就是心思密一些做事谨慎一些。归根结底还不是和其他当的一样?所以。送上了那两个食盒之后。她便等着张越来请。谁知道这天早上却是范通将她叫到了厅堂。当着张越的面这样吩咐了一番

    “兮妍。我还要去市舶司应卯。横竖闲在家里无事可做。就陪着张公子四处逛逛……唔。就穿昨儿个你那身行头好了。”

    范通居然主动让她女扮男装带着越出去!范兮妍眉头一挑看了看张越。见他仿佛并不在意。而范通则是笑的犹如一尊弥勒佛。心里不禁疑惑了起来。虽说在范家过了两年养处优的日子但她从骨子里就不是一个大家闺秀。因此略一沉吟觉的对自己有利无害。便一口答应了下来。又回房去换衣服她前脚刚走。范通就满脸堆的对张越点了点头。

    “我就把她交给大了。这丫头虽然鬼很。但想也逃不开大人的手心。该交待的我昨天晚上已|都交待了。请大人一定要相信我。回头我会把知道的那些原原本本写出来。以供大人参详。我多年以来收集的那些汪公公的罪证。晚上也会一并交给大人。”

    “那我就静候范大佳音了。”张越意味深长的了笑。旋即又慢条斯理的说既有令千金作陪。待会吩咐我|三个丫头也去换换装。

    她们难的跟我出来一回。这次恰好可以四处走走瞧瞧。有她们陪着范大人也不用担心令千金有什么当。我说的可是?”

    范通连忙打了个哈哈:“大人说笑。说笑。”

    尽管灵犀三人一路跟着下了江南。但哪怕是最少思量的秋痕也知道这一趟她们跟下来另有原因否则当初张越去青州杀人的时候。怎么不见带上她们?于是。这会儿在屋里试穿那几套簇新的行头。三人少不低声交谈。而秋痕怎么穿怎么别扭。好容易才把满头青丝藏进那顶小帽子里但面上满是兴奋。

    “少爷平日里那么不好说话这一回怎么忽然改了性子?”

    琥珀忙着给灵犀修饰眉毛。闻听言不禁微微一笑。虽说隐约猜着一星半点。但她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逞强说出来。索性打趣道:“少爷都说了是那位范家小姐跟着去既然如此。带咱们也就不奇怪了。就算少爷不吩咐。只怕姐姐也会强求着跟去吧?”

    闻听此言。灵犀忍住扑哧一笑。秋痕却不干了。丢下束腰的腰带就跑上来找琥珀算账。两人少不的闹成一团。结果秋痕手肘一偏恰是碰丢了灵犀放在梳妆台上的耳。眼见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灵犀连忙喝止了她们又在的上摸索捡回了那珍珠耳坠。

    这时候。秋痕方才咻咻的瞪了珀一眼:“哼。别只顾着打趣我。你们敢说没防着那位范家小姐?这大户人家都有大户人家的规矩。平日咱们这些丫头都足不出户。哪有千金大小姐在外头抛头露面的?反正我瞧着那不是正经人。自然的替少奶奶好好看着少爷。”

    “好了好了。回头等见着少奶奶。我一定对她说你忠心耿耿!”

    随手将珍珠耳坠收贴身锦囊。已经装束停当的灵犀没好气的撂下一句话。便催着琥珀和痕赶紧穿上袍子。不多时。三便先后从屋子里出来。一色的青小帽黑鞋。除了容貌比男子俊秀些。只要低下头不让人看见颈项。倒也不虞有人能识穿她们女子的身份。

    若不是担心把灵犀三人留在范家不安全。张越并不想让她们女扮男装招摇过市。然而。刚刚跨进屋子听到里间那些彼打趣的话。他不禁想到自己此次下江南别说带着三游山玩水。就像往日那样坐着好好说说话都是难能。前时甚至还遭遇了一趟倭寇。此时见她们穿戴整整齐齐出来。灵还笑吟吟的他深深作了一揖。他不禁莞尔。

    “难的这么打扮一回。倒是都露出了几分英气来。若是再配上宝剑。那就象是古之花木了。”

    听了这话。秋痕顿时极为高兴:“我还担心人家看出来呢。既然少爷你都这么说了。不如借那把剑给我佩着试一试?就一回嘛!”

    张越素来对秋痕很是宠溺。此时见她痴缠。他不禁哑然失笑。却仍是一口答应了下来。遂下腰中佩剑给秋痕挂在了腰带上。带着三女挑帘出门。他就看到胡七和田文等人都早就等在了外头。方青和马钦久都是独身。而打扮精利落的范妍也在其中。

    看见张越这一趟竟带上了三个丫头。范兮妍不在心里嗤笑了一声。暗自庆幸自己没听那个饭桶的吩咐。她此时昨日的小厮行头大不相同。乃是一身杭州织造黑青丝袍子。脚下一双青潞绸小靴。赫然一幅贵公子的派头。一出范府大|。她见众人坐车的坐车骑马的骑马。却是由着

    来了一匹毛色鲜亮的黄马。一个翻身利落的坐在上。

    “张兄刚到宁波。我不如先带你|去东边的万人市看看。这里虽说没有番人。却有不少从榷场买到的珍奇。**没药之类的香料虽说是违禁物事。但若是有带路却也好寻。就连宝石犀角象牙之类的东西。也比其他的方便的多。”

    张越今日出来本就没有一定的目的。对此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只是看到范兮妍一抖缰绳飞驰出去的时候。他想到了范通隐隐约约那番提点。随即然一笑。不管这个女人是不是匪类但范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两边的话他都不妨姑妄听之。横竖他自己另有算决不会他们牵着鼻子走。在这|大的宁波府。不光有眼线。而且还有臂助心腹。

    江南好。

    风景就成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

    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

    这白居易大家的忆江南》琅上口。一直都是张越最喜欢的诗词之一。然而。在原先那个年头。什水乡古镇都带着几分人造的味道。而所谓的上有天堂|有苏杭也已经变了味。因此到了万人市前头寄放了马匹和马车和众人一道悠闲的的一路逛过去他倒是觉的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耳边是纯净的叫卖和吆喝声。眼是古色古香的型江南民居。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半是男人。只有寥寥几个女。但就是那么几个女子一抬头的候却能看见一种婉约的笑容。无论姿容如何。却已经先让人赏心悦目。让那明媚的春光也增色不少。

    那衣衫并不十分艳。柔和的天青。娇艳的桃红。素淡的色他看着却觉的无比舒心。都说江南女子水做的这相问候的时候那种软的声音。那一一笑间流露出来的古典韵味更是让人心旷神怡。而跟着范兮妍进了几家隐秘的香料铺。他身上也免不了沾上了几分**没药的气息。而灵犀琥珀秋痕的怀里则是多了好些犀角象牙梳子之类的物事。

    范兮妍尽职尽责的当着向导。有意和张越紧挨着。本以为他定然会趁此机会追问自己昨天那些东西是怎么回事。但让她异常失望的是。这位分明有着铁血名声的小张大人竟然多半时候都在陪几个侍婢挑选那些精巧的小玩意儿。甚至连海外那些做工粗糙的珠链都能引起他的莫大兴趣。当张越在一家饰铺中又看中了一支金簪子。她终于忍无可忍。

    “张公子应该是见惯好东西的人。何必在这种不钱的东西上浪费时间?”

    她这话音刚落。还不等张越转过头来。就听到门边上传来了一声冷笑:“见惯好东西?这只知道打打杀杀的人见过什么好货色!张公子。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天下那么多好的方你不去。偏偏到这宁波来。就凭你私藏火器。随从擅自带刀。我看你到官府如何狡辩!”

    莫名其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原本不打算理睬范兮妍的张越不禁转身瞧了一眼。看清楚大门口那个身穿五彩纱锦袍的家伙。他顿时眉头一皱。心想这个叫做王全彬的家伙怎么忽然之间又冒了出来。而且还无知无畏的大放厥词。见一旁的马钦面如土色。他便吩咐胡七买下灵犀看中的那根金簪子。也懒的搭理这种货色。带着一群人就预备出门。

    王全彬在倭寇败退当天早上就着随从气咻咻的走了。并没有听说过张越出自锦衣卫这种传闻。而是一厢情愿的认为对方乃是匪类。此时看见张越并不理他。他顿时又羞又恼。正打算喝令随从堵门。他忽然听到了背后的一个声音。

    “贤侄在这儿和人争论什么呢?可是大家公子。别没来由丢了自己的身份。”

    想起这回跟自己一起出来的那位主儿。王全彬脸的气急败坏之色顿时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殷勤的笑意。侧让了让。他便对来人点点头道:“汪公公说的是只是这些人当初私藏火器。这会儿随从还佩着刀。我不是怕他们伤着了您么?”

    听到汪公公三个字。张越不禁眉头一挑。旋即就看到了那个一马当先走在前头的人。白面无须颇有威严。可不是昨日在乡楼惊鸿一瞥见过的汪大荣?

    ps:最近看到一不错的红楼同人《红楼春归》。书号穿越成探春的。话说红楼同人很多都yy的让人惊雷阵阵。难的有一本比较舒服的。尤其是红楼梦里头第一大反派赵姨娘塑造的不错。其他人物也都颇有原作韵味。唯一不爽的穿越之后的探春同学早期不够成熟。后来又太成熟内敛了……可以从俺书页的直通车进去。我自己看了好一阵子了。嗯。不喜欢红楼不喜欢探春的同志们就不用去了。俺又不认识人家。免人作者mm以为有人去砸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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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章 小丫头拜师,周王府来人

    管冯远茗是个执拗性子,但小五却是更难缠,于是,的他在她每日的唠叨声中渐渐打消了要走的心思,暂时住了下来。平日里除了杜绾来看他,小五送来一日三餐,别的下人并不轻易踏入这个院子,日子过得安静而惬意。他闲来写写字,或是在院中打打太极拳,仿佛那些曾经在脑子里根深蒂固的医术全都忘了个干净,甚至连那些烦心的太医院旧事也渐渐抛开了去。

    因此,这天当小五拿食盒送来了一品粥的时候,他便若有所思地说:“你家小姐天天让人变着法子在饮食上头变花样,又让你常常陪我这个老头子说话,实在是让她费心了。我老了,其实什么名利都无所谓,只是想随心所欲地过日子,以后权当没学过医术。只不过,在孟家就是被人供着,如今又一直都是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日子,我实在不习惯。”

    “冯大夫,这几天的饮食都是给你调养身子。当初你在青州可是心宽体胖,如今瘦了十斤不止,总得等你养胖了,以后才好让你干活,免得你说什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看见冯远茗那瞠目结舌的表情,小五不禁扑哧一笑:“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外头漂泊,难道就很快活?小姐有一句话说得极是,人活一辈子,没有亲人也该有朋友,否则这日子就过得太寂寞了。你在张家这种大宅门里头确实不习惯,等回京之后不妨去老爷那住一阵子。你们都是面冷心热的人,一定能凑成一块去,反正杜家如今缺人手,你去了也不是吃白饭的。”

    “小丫头,我算什么面冷心热!再说,我若是到杜家去,指不定给杜大人添什么麻烦!”

    眯起眼睛打量着小五的白绫祅子白绫裙,冯远茗不禁想起从初见那会儿开始,她就始终是素淡颜色打扮。若不是杜曾经说起过,他怎么也会猜到她竟然是那位被誉为大明第一谋士的和尚捡回来的。跟在那个浸淫在阴谋诡道中一辈子的人身边,却还能有这样的心性,不得不说这丫头的心天生便是纯净清澈。忽然,他猛地生出了一个念头。

    “小五,你可愿意和我学医术?”

    “学医术?”

    面对这么一个突兀的问题,小五顿时愣住了。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她觉得学好了医术以后对杜绾大有用处,而且还能够名正言顺将冯远茗留下来,顿时露出了狡黠地笑容。然而倏忽间,她猛地想起了儿时在街头遇着笑眯眯的老和尚,想起了他就在面前含笑逝去,那笑容渐渐就淡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深深的哀伤。要是她早学会医术,应该能够救老和尚吧?

    好容易将这千头万绪整理好了,她方才抬起头来,却是直截了当地问道:“如果我学了,是不是要遵守冯大夫你的规矩?比如说不能随便给人看病,看病必须要像你那样收诊金?我只想给自己想看的人看病,可不想拘着那么多条条框框。”

    “小丫头。我不是也都是随着性子给人看病地么?”

    听到这话。小五方才恍然大悟。旋即立刻点了点头:“我学我学……只不过冯大夫你可别嫌我笨。我写字写不好。下棋也下不好。厨艺女红都学不好。认字还是好容易才认全地。跟你学医术肯定也是那什么……嗯。事倍功半。总之一句话。我要是笨。你不许骂我!”

    冯远茗刚刚就是又好气又好笑。听到这话更是忍不住吹胡子瞪眼:“这世上学什么不难。学什么不要费神?你要是笨没关系。但你要是入了我地门却半途而废叫苦不学。我不但骂你。还要打你!从明儿个开始我教你医理和认**。我也不指望你成什么名医。但你要是认真学。以后自己有个头疼脑热总能医好。”

    “是是是。我就拜了你这个师傅还不行么?”

    一个是一时起意起了再次收弟子地心思。一个是灵机一动平生头一次想认认真真学一样东西。于是既没有人见证。也没有摆酒席请客。就只是小五到了屋子里给坐在圈椅上地冯远茗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这师徒名分就算是定了下来。然而。让小五瞠目结舌地是。这拜师之后。冯远茗递给了她一本书。那竟然是《易经》。

    “回去让你家小姐好好给你讲解,你自己也好好研读。有道是不为良相,便为名医。医理**位之类的东西能够死记硬背,但要当好一个真正的大夫,却不能不读《易经》,而且更得多多看书。你这个丫头既然对嫁人没多大兴趣,就好好读一些书,这对你有好处!”

    由于孙氏应邀去了成国公府,这天家里便只有杜绾。年关将近,南京城里如今仍然留着不少勋贵大臣,她少不得要一份一份预备正月初一的节礼。尽管这年头以简朴为主,但一些世交通好总不能太

    ,这分寸把握拿捏却是考验人。毕竟,总不能因为里庄子上刚刚送来的进项全都搭进去。就在她对着账本在心里细细算帐的时候,却忽然听到外头有动静,抬头一瞧就看见小五打起帘子进来,脸上地情古怪得很。

    “怎么了,又和冯大夫拌嘴?”杜绾这些天见惯了这一老一小斗嘴斗气的情景,此时不禁笑道,“今儿个是谁输谁赢,说来给我听听?”

    小五没好气地将手中那本《易经》往炕桌上一搁,随即便盯着杜看了一会,最后竟是垂下了头,无精打采地说:“小姐,我今儿个拜了冯大夫为师,以后要跟他学习医术。我原本还以为就是学如何把脉如何施针如何开药方如何看病,谁知道他竟是让我看《易经》!天哪,难道他就不知道我平生最讨厌看书么!”

    杜绾原打算打趣一番,但听了这番原委顿时愣住了。略一沉吟,她便若有所思地说:“读书人若是读书不成而改学医术,原本就比寻常人学医更容易些。松江府的何家号称岐黄世家,其实族中人人都是读书的。小五,既然你拜了冯大夫为师,不拘易经,其他书也确实应当好好看看。又不是要你死记硬背,我天天给你一段就好。”

    愁眉苦脸的小五这时候方才转忧为喜,旋即便站到了杜绾身边,见那账本上密密麻麻都是字和符号,她顿时拧起了眉头,屈一膝在炕上给杜捏起了肩。

    “小姐,还是以前在北京的时候好,家里的事情从来不用你操心,如今你成天除了家务就是账本,要不就是应付那些满嘴假话的官眷!那些人都什么嘴脸,口口声声都是试探,就差没直接问咱家在这次开海禁里头是不是落下了好处!”

    撇了撇嘴,她又说道:“今儿个冯大夫还对我说起孟小姐呢,他说离开孟家的时候,敏姑娘特意给他预备了四季衣裳鞋袜,孟老爷也很感激他,送了他一千贯宝钞地路费,另外又送了他二百两银子作为酬谢。他只留下衣裳鞋袜,其余的都推辞了。”

    见杜没说话,小五就自顾自地继续说:“敏姑娘对他说,原本他帮了那样大的忙该好好报答,但如今家里迭遭大变又正在丧期,所以只能送他走。可他说在孟家办丧事的那些天,虽然吊拜祭的人不多,但也有几个神神秘秘的人,敏姑娘送他走是存着好心,生怕他遭了连累。不过,因为孟家太太去世,孟家老爷誓永不续弦,倒真的是难得。”

    “孟大人只是太过于热衷功名前途,性子偏激了。”

    杜怔怔地想了一会,旋即答了一句。当初父亲和孟贤同下锦衣卫狱,虽则孟贤先放出来,而父亲还是张越去求恳方才得释,但境遇却截然不同。她和张越成婚之后甚至没过几天,父亲杜便再次复召入翰林,可说得上是圣眷依旧,而孟贤革职之后竟是没有任何动作,由此可见天子地心思。孟贤若是此后能记住教训也就罢了,若是不能,只怕孟家……

    “少奶奶,外头周王府的一位妈妈求见,说是奉了陈留郡主的钧命来的。”

    闻听此言,沉思中的杜绾立刻回过神,思量片刻就吩咐小五去二门迎接。不消一会儿,小五便带了一位四十岁左右地中年妇人进来。只见她身穿朱墨色杭绢小祅,下着深青色纬罗裙,头用一支银簪挽起,看上去收拾得朴素利落,进来之后便深深行礼,认出那正是朱宁乳母应妈妈,杜绾忙亲自扶了。

    应妈妈却执意不肯上炕,最后便在一张坐墩上坐了,寒暄一番之后便说道:“年关将近,王府派人往北京行在送节礼,也打人往京师这边皇太子和皇太孙处送一份,郡主惦记杜姑娘……看奴婢这记性,如今该说是杜宜人才对……郡主惦记杜宜人,所以特意让奴婢跟着下来捎带几样东西。郡主还说,送东西去山东太扎眼,如今周王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她就算不顾着自己,也得为周王着想。”

    陈留郡主朱宁那边地节礼杜绾已经备好了,本打算送一个亲自绣的荷包还有几样小五在市面上淘来地新鲜玩意,此时见人家更早一步送来了东西,她连忙谢了。然而,后头那番话却听得她心中一震。情知在应妈妈之前不必拐弯抹角,她少不得问了朱宁的状况。

    “年前有人上密折弹劾,周王殿下是硬生生忧虑成疾地。皇上登基以来,齐王官属爵位尽夺,废为庶人。岷王和辽王的官属和护卫也都没了,晋王宁王那些王爷也个个噤若寒蝉。如今尚保有三护卫的就只有周王殿下……唉,所以郡主的婚事方才迟迟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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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一章 天子剑断了?

    把抓住了6丰的命门,汪大荣这一天的心情格外好知道6丰手下很有一些争强斗狠的角色,但强龙不压地头蛇,他手上能用的人可不是更多?因此,腾出手有了空的他自然少不得安抚一下远道而来却被他晾了好几天的王全彬,索性把人带到了万人市,预备寻一些好物件补偿。毕竟,镇守提督太监的位子炙手可热,方方面面的关系却也轻忽不得。

    和张越打了个照面,他顿时皱了皱眉,随即王全彬的那番话便钻入了耳中。其他的字眼他倒是无所谓,但火器这两个字却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扫了一扫那几个人身上的佩刀,旋即更看到了其中一个小厮模样的年轻人还佩着剑。

    只觑了一眼那剑鞘,他登时想起上回司礼监太监黄俨特意让人送来的那图例还有那一幅某人的影子图形,心中一凛。再打量一番为的年轻人,他越看越觉得像,于是立刻抛开了原本预备找个由头给王全彬出出气的打算,笑容可掬地走了上去。

    “咱家还在想6公公到了宁波府,怎得小张大人没有来。想不到小张大人竟是静悄悄一个人不惊动就到了,这可是存心让咱家出洋相了。”

    留意到汪大荣刚刚的目光,张越便斜睨了一眼秋痕腰中的佩剑,心里不禁暗自冷笑。自己这一路上始终佩着这把剑,看来倒是惹人注意了。若是有心人,能认出他来也不奇怪。他看也不看一旁呆若木鸡的王全彬,含笑点了点头。

    “我也是昨日刚到,预备随便逛上两日再去叨扰汪公公,想不到今天这么巧就遇上了。听说这宁波府曾经萧条了好一阵子,如今却是兴旺达。想来市舶司功不可没,汪公公也是劳苦功高。若是海禁一开,以后这港口万船扬帆,市舶司恐怕还要忙碌几分。”

    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当久了土皇帝,汪大荣自然听惯了好话,但此时仍是喜笑颜开,连忙谦逊了几句。瞅见旁边的王全彬尴尬得站在那里进退两难,他便想起了刚刚这小子说的蠢话,心想幸好自己眼尖,消息又灵通。于是,看在那一家地面子,他只得打了个哈哈。

    “刚刚王贤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小张大人不要见怪。其实要是算起来,他和你还算是亲戚,他的父亲乃是英国公夫人的本家弟弟,也是如今的两淮盐运使司都转运使,这次来是托咱家办一批海外的货,也好送去北京恭贺英国公喜得嫡子母子平安。”

    张越出门在外没来得及打听家里头的事,听到王夫人平安产子,脸上顿时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喜色。毕竟,他自从出来之后多得英国公夫妇爱护帮助,也分外希望这对膝下荒凉地夫妇能够有子嗣承欢膝下。于是,尽管不喜行事跋扈的王全彬,但见对方在汪大荣的提醒下上前赔礼,他便揭过了此事不提,又随汪大荣出了这饰铺。

    由于张越直言道出了马钦久和方青地身份。因此汪大荣少不得在两人身上瞅了瞅。继而笑道:“这事情好说得很。只要开海禁之后咱家还是提督宁波市舶司。这开取引凭地时候自然不会为难他们。小张大人。不瞒你说。这如今地市舶司看似家大业大。其实压根是空壳子。历来正贡之外地东西是要抽分抽税地。但皇上说这有损国体。这一条就免了。于是这一年到头竟是少有进项。若是开了市舶司能课商税。转眼间便能为国库带来好大地收入。”

    跟在后头地范兮妍听到汪大荣滔滔不绝地说着如何抽分、如何定税、如何开取引凭管理海商、如何规定航路杜绝奸商钻空子……林林总总一堆听下来。她忍不住感到。虽说范通在市舶司地年限远远大于这个阉人。但相形之下就是一个货真价实地饭桶。只看张越那听得越来越入神地神情就知道。汪大荣这番话已经打动了他。

    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觉得背上肩上传来了一阵剧痛。随即便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就朝前头倒了下去。正好在她前头地张越猝不及防。只感到背后重重贴上来一个温软地躯体。差点一个趔趄跌倒在地。紧跟着。他就听到了胡七一声厉喝。

    “有刺客!”

    感到一双坚实地臂膀很快托住了自己。范兮妍顿时松了一口气。然而。一种强烈地眩晕感倏忽间直冲了上来。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使劲一咬舌尖。这才总算是保持了一点知觉。这时候。她就听到耳畔传来了一声惊咦。

    “八方手里剑?”

    “原来……是这东西……”范兮妍艰难地吐出了一句话,随即费劲地拽出了藏在胸口的一个锦囊,“这剑有……有毒,把这里头地药

    丸喂……喂我……”

    见范兮妍连说话都异常困难,张越连忙一把扯下了那锦囊,打开一看,里头恰是两个乌黑的丸子。他随手拿起其中一颗塞入了她的嘴中,现她还能吞咽,这才稍稍放心了些,于是打量了一下四周。

    看到汪大荣狼狈不堪地坐在身旁不远处,那脸上满是惊慌失色;看到王全彬和方青马钦久三人连蹦带跳地躲到了路旁某个小摊贩的大车后头;看到满街百姓小贩四处乱窜,他不禁把目光投向了那边挡住了几个刺客的护卫们,紧跟着就感到视线被挡住了。

    “少爷,快走,这儿我拦着!”

    面对这突如其来地袭击,灵犀和琥珀全都是呆若木鸡面色煞白。尽管上次也遭遇过一次倭寇来袭,但那时候她们都躲在最安全的地方,甚至连死人也没有看见,但这时候却是实打实地刺客。直到现秋痕张开双手挡在张越身前,她俩方才一下子清醒了,慌忙奔了过来。

    张越见他们也要学秋痕,只得连忙出声示意道:“来,先帮我把范姑娘扶到那边靠墙的地方。秋痕,别逞强,我可没有让女人挡在前头地习惯。”

    对灵犀和琥珀吩咐了一声,他就一把抓住了秋痕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将她推到了自己身后。尽管不知道那手里剑地目标原本就是范兮妍还是那人手一抖射偏了,但此时不是考虑这么多的时候。信手从秋痕腰旁拔出了自己那把佩剑,见胡七已经放倒了两个刺客,持刀一溜烟跑了回来,他心中一动,立刻扬声道:“老胡,护着汪公公到这边来。”

    天下人都怕死,居于高位的汪大荣自然更怕死,所以每次出来都会带上好些精通武艺的护卫,这一次也不例外。然而,看见那群全部身着深蓝色紧身衣服的家伙招招凶狠,竟是死死缠住了自己的那些护卫,这会儿身边竟是一个人都没有,他只觉得一颗心沉到了底。因此,乍听得这个声音,当有人一下子拽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扶起来时,他只觉得又惊又喜。

    于是,好容易和张越等人会合在了一块,他连忙用袖子擦了一把油光亮的脑门子,结结巴巴地说:“小张大人,这仿佛是倭人里头的忍者!”

    “穿戴像忍者并不代表这些人就是忍者。”眼看那边的刺客节节败退,张越不禁冷笑了一声,“若真的是倭人的那些忍者刺客,哪里会用这种硬拼的法子?洒出一把淬毒的手里剑,咱们这些人就剩不下几个,再不济也能假扮成寻常人假意接近刺杀。若是……”

    话还没说完,他就瞧见对面屋顶上人影忽现,随即就听到了一个异常尖锐的破空声。几乎是同一时间,他感到拿在手上的长剑传来了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力,竟是一下子脱了手。幸亏胡七眼疾手快挥刀一挑,那崩飞的一截剑尖方才高高飞了出去。而去势未减的羽箭则是紧擦琥珀的右肩,一下子钉在了土墙上。

    尽管张越此时手腕麻,但看到自己那把长剑竟是已经断成了两截,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可以想见,能够射中剑脊的眼力,能够射断长剑的力量,这两者结合在一起,若是真的要刺杀他,他怎么可能留下命来?望着如今空空如也的屋顶,他方才没头没脑地对胡七问道:“他们已经追上去了?”

    尽管挑飞了那剑尖,但胡七这时候仍感到一阵掩不住的后怕。张越能够想到的他自然不会想不到,一想到自己的三个兄弟一直埋伏在暗处时刻警觉着,却仍是冒出了这样一个始料未及的角色,甚至差点取了张越性命,饶是他平素再胆大,此时亦是两股打颤。

    定了定神,他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大人放心,都追上去了,决不会被那家伙跑掉!”

    “人跑了无所谓,我只希望他们不要逞强,囫囵回来就够了。”

    张越实在不希望自己仅有的心腹折损在这种未知的敌人上头,于是便苦笑了一声。看到那边的厮杀已经结束,地上丢下了七八具尸体,剩下的刺客已经都跑了,他便上前去将那断剑和剑尖捡了起来。审视着那整齐的断口,他忽然皱了皱眉,旋即就记起了之前某次类似的经历。唯一不同的是,那一次是示警,而这一次却意味难明。

    就在他满心疑惑的时候,身旁却忽然响起了一声惊呼。

    刚刚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箭吓破了胆的汪大荣使劲吞了一口唾沫,结结巴巴地说:“小张大人,你的天子剑……天子剑竟然就这么断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危在旦夕?

    朱门风流第三百四十二章危在旦夕?

    于昨天的晚宴不欢而散。因此6丰这天并没有出门呆在了屋子中冥思苦想——想要杀人灭口又怕强龙难压的头蛇。反而被汪大荣抓住更大的把柄;想要暂时妥协拖延以后再想办法。他却又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他手中的那支狼毫笔就遭了殃。最后硬生被拗成了两截。然而。当程九一阵风似的冲进来。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之后。他登时愣住了。

    张越不声不响到了宁波府?他居然在路上遇上了汪大荣。还无巧不巧的正好遇刺?最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天子剑断了?

    脸上阴晴不定了一子。他忽然劈手丢出了手上两截笔。拍了拍双手站起身来。皮笑肉不笑的说:“幸好咱家今天没跟着汪大荣出去。否则不但要受这么一场惊吓。而且还的担着天大的干系。不过话说回来。皇上赐了随身多年的佩剑给张越。除了咱家这个亲自去颁赐传话的人。其他人知道该不多。这汪大荣却一嗓子喊出什么天子剑断了。”

    一旁的程九立时恍然大悟。旋即凑趣似的说:“甭管他什么用心。总之是坏了小张大人的事。只不过。既然是货真价实的天子剑。这回剑断了。汪大荣这一嗓子吼的人尽皆知。小张大人这一道关坎只怕是不好过去呢。”

    “谁说不是?”6丰笑着整理了一下衣冠。随即慢条斯理的点了点头。“皇上多疑。而且还喜怒无常。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能把他捧到天上。讨厌一个人的时候却能把人踩在泥里。解就是最好的例子。当然。除此之外还有用完了就杀比如说纪纲。不过这事情也没准。皇上摆明了是不喜欢张越太过于文所以才会让他去杀人。那次从青州回来。张越命人悬硝制的级于旗杆。弹劾的人那么多。皇上偏偏就喜欢。若是知道前一次他力阻倭寇的事情只怕会更高兴。说不定这次的事情也就一笑过去了。毕竟谁能料到他遇刺。”

    说到这里见程瞪着眼睛听仔细。还在那儿不停的点头。他不禁没好气的在那脑瓜子上头一拍:“多学着一点。如今还年轻。十二监头头的位子以后说不定还有希望。不说这些了。汪大荣既然已经殷勤的把人请了过来。咱家和张越的交情。怎么也的去好好瞧一瞧安慰一番顺便督促的方官员好好追查。”

    在这么一场如其的刺杀中。朱瞻基派来的四个护卫都只是受了一点皮肉伤。滑溜的胡七更是毫未损。只有张越被震裂了虎口。相形之下。汪大荣的八个卫竟是死了人重伤两人。其余都是轻伤。

    所有人是在最近的药堂中处理伤口上了药方才来到汪府休整少不又有人往范家报信毕竟。伤势最严重的是背上了两枚手里剑的范妍。

    汪府西院厢中。那位特的请来的伤科名医仔仔细细把着脉那眉头成了一个结。最后竟是连连摇头。看到他这个光景张越不禁心中一沉。

    “真的无从?”

    既然是提督市舶司的公公请人。严厉警告说事关重大。那大夫哪里不尽心竭力。此连忙解释说:“大人。这暗上淬了很厉害的毒。我虽然精于伤科。但对于这毒实在是没什么研究。如今看这位姑娘的脉象体内佛有两种毒我是无从下手这用毒的法子千变万化。若不是真正精通的人乱用药反而更糟糕。”

    两种毒?张越猛的想起自己给范兮吃过的那一颗黑色丸药。正想拿出那个锦囊时却又改主意。当下便问道:“既然此。你先想个办法苏醒过来。还有。这宁波府内有什么擅长解毒的大夫。你告诉汪公公。让他派人去请。”

    虽然不药到病除。但让人苏醒来的手段这位夫却有大把。此时少不的精心选择了一样损害最小的——尽管他认为不管怎样床上的这位姑娘都希望不大——等看到她悠悠醒转了过来。越告诫他不的说出范兮妍已经苏醒的事实。对外只说她仍旧昏迷不醒命在旦夕。他连忙满口答应。知机的告了出去。免的自己无意间听到什么有的没的。于是。在临出房门前他很是纳闷的看了一眼侍立一旁的某个小厮。

    苏醒过来的范兮妍现自己俯卧,。背上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心里不禁有些黯然。瞥了一眼站在床的张越。她的目光又落在了他背后的那个丫头身上。想起那时候清清楚楚的看到这三个丫头义无反顾的挡在了张越身前。摇摇头竭力摆脱了这些乱七八糟的量。她艰难的伸出右手轻轻搭了搭左手腕脉。良久。她那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渐渐变成了一种难看的死灰色。旋即死死咬住了嘴唇。

    “张。请帮我记一下”

    “你说。”

    见张越只有这短短两个字。她不禁愣了一愣。但随即就把心一横:“丁萝卜三钱万年青二钱青木香三钱七叶一枝花二钱。”报完了一长串药名之后。她顿了一顿又说道。“除了先前敷的金疮药之外。再取散血鱼腥研末和猪苦胆汁调敷在伤口。”

    见张越点点头就出了门。而那个丫头则是留了下来。范兮妍不禁微微失神。忽然。她感到冰凉的脚边多了一个温暖的脚婆子。这才现那个丫头正在忙忙碌碌。不消一会儿她的腰腿上又多了一床厚厚的被子。而裸露在外的背部和肩部也被人细包裹好了。只有露出两处可怖的伤最后手中也被人塞进了一个的铜制汤婆子。

    好容易忙完了。秋看见范兮妍正盯着自己瞧。不禁叹了一口气。

    虽说讨厌这个止浮的范家小姐。但这会儿人家身受重伤的性命也未必能保住。她何必人家过不去想到这里。她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口道:“这南方没有火炕就是不方便。能用这汤婆子暖着。若是冷了还请范小姐告诉我。别伤好了却冻病了可不值的。少爷已经让那位汪公公去请最好的大夫。你尽管放心。”

    听着这关切慰。范兮妍只觉冷的身子稍稍有了些暖意。随即低声说道:“多谢姑娘了。若是我待会服药之后没法过来。请你告诉你家少爷。市舶司东边启圣街有一座三进小院。里头的大槐树底下埋着一只木箱子。里头那东西兴许是他要的。”

    说到这。她也不看秋痕那大惊失色的表情。自失笑了一声。她就是太自以为是了。心以为自己捏着人家的痛脚人家就奈何不的。却没想到她自己的身份也就是一个棋子。并不比那个饭桶高贵到哪儿去。这样一箭双雕的事情。就怕上头知道了想必也是乐见其成?只是。迷迷糊糊间看到的那惊天一箭。他为什么要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张越到堂屋咐灵和琥珀守在里不许任何人去。随即写好了药方吩咐田文亲自去抓药。正打算回身进门。一个小厮一溜烟跑上前来报说6公公范大人都到了。和自老爷一起正在厅坐等。他方才跟着其往那边行去。心里仍在思量这次诡异的刺杀。想到如今人人都知道他那把天子剑断了。不禁皱了眉头。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真是晦气。

    尽管汪府里头住的乃是一位太监。豪奢轩敞绝逊色于范家大院。出了二门顺道来到正厅。他便看见中间悬着金字大。其上写着“富贵堂”三个字。旁边一行“两淮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使王勋亮书”。厅堂中书案桌椅字画齐备。但那引路的小厮却脚下不停。只带着他左边侧门走。掀开门帘却是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恰是一个的花园。到了尽头方才一排三间厅。挂着厚厚的大夹帘子。

    “范大人,然让令金鞍前马后的跟着。献殷勤献到这上还真稀罕。”

    “我那女儿至今还生死未卜。汪公你这风凉话是什么意思?要不是你在任上惹来仇家。累了我女和小张大人。怎会闹出这样大的祸事。还弄断了皇上钦的天子剑?”

    “好了。你们两位都消停些。如今要紧的是追查。是善后。既然知道那是天子剑。就该知这不是轻易能糊弄过去的事。小张大人过不去这坎。我们也全都危在旦夕。”

    尚未进门。张越就听到里头传来了阵阵争吵声。觉这一字一句都是冲着所谓的天子剑。他不禁哂然一笑。随即打起门帘径直入内。口中却淡的说:“有劳三位担心了。弄断了皇上钦赐的乃是我的疏失。若是有怪罪也自然是我一人承担。当务之急是追刺客来源。无论是否倭人。都的好好清楚才行。”

    说话的同时。他少中留心三人的面色。果然。话音刚落。汪大荣便松了一口大气。即便陪笑着说一定让宁波府官员好生追查。而6丰则是愣了一愣。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惟有范的反应最是激烈。他竟是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大人。听女势危重。她留在这里却是妥。不如我将人接回去?”

    见范通朝自己连连打眼色。张越却仿佛没看见似。叹了一口气:“范小姐如今身受重伤。这命在旦夕之时。还是先不要挪动的好。大夫已经开了药方。说是只要不动。她兴许还能拖延几天。但对于那剧毒却是没有法子。所以她至今尚未苏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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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介绍: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重生在大明名门,张越却只是个不受重视的半大娃娃。
靖难的动乱已经过去,郑和的舰队已经在海上航行,家族中已经有高官显贵……难道他能做的只是混吃等死?
盛世朱门觅风流,富贵也需稳中求。了却家国天下事,偕妻带子泛扁舟。

朱门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朱门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朱门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