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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府天     朱门风流txt下载     朱门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五十八章 师生翁婿情

    朱门风流第三百五十八章师生翁婿情

    京城西的杨树巷尽管不是勋戚云集高官齐聚的那些繁。甚至可以说有些幽僻冷清。但当初皇帝赏赐的这座宅院无疑很合杜桢的秉性。翰林院原本就是清贵之所。他又不迎来送往。结交的只是那些合自己脾胃的人。所以门前冷落车马稀反而自在。有这的主人。下人们自然不会埋怨没有油水可捞——要是为了钱财。当初杜家只有母女二人撑持。只靠十几亩水田度日。他们要是想走早就走了。

    因此。见着张越进门。院子里正在忙活的下人们便笑容可掬礼打招呼。旋即各自忙各自的。老门房山把张越送进屏门。便乐呵呵的说:“并不是下人们怠慢偷懒。实在是老爷太太-就吩咐过。姑爷随时来随时进。以后不用通报。您自己进去就是。”

    之前孙氏说好了多留杜十日。算算时日她还在路上。这天张越便是单身前来。见惯了别人家门前的车马龙。骤然踏这个安静的的方。他不由觉的那些杂杂八的心思了很多。从前还不是娇婿的时候。他就是这儿的常客。因此杜家下人拿他当自己人待。他也觉的自然。当下就点了点头。

    从外院入了二门。思忖片刻便先不去北院上房。沿着鹅卵石小路往西走了一箭之的。远远就望见了那一排三间书房。他才认出守在书房檐下是鸣。那边人兴冲冲的跑了过来。当初在封的时候。杜桢给他授业启蒙。却也同时教过鸣和墨玉读书认字。因此他和他俩自然是最熟。见鸣躬身一礼。他便笑吟吟的说:“父可在书房里?”

    “姑爷可是来的巧。今儿个大沈学士也来了。”

    “大沈学士也来了?果然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我正好还思量什么时候去沈家拜访。这回却是正好撞着了。对了。岳父和大沈学士是正在里头闲话还是在商事情?若是说正事。我这会儿若是贸贸然撞进去不免惊扰了他们。索性先去岳母那里。”

    “姑爷可是猜错了。大沈学士天兴致很好。正在里头写字呢!”

    “写字?既如此我待会倒是好好观瞻观瞻……唔。岳父说过大沈学士的书法重在静心二字。他不写完我不好进去。你就陪我在门外等一会吧。”

    虽说知道沈度的字乃是一绝。但张越明白这位翰林学士绝不清闲。沈度每天陪伴皇帝左右凡诏制敕及御制诗文碑刻无论是朝堂使用内府收藏。还是颁赐属国。几乎全都是沈度书写。任凭是谁。这样一天天的字写下来也鲜少有兴趣泼墨挥毫故而据他所知。沈度如今的爱好是鉴赏收藏书画。平日已经很少写了。

    随鸣走上两级台阶到了檐下就看见书房门前挂着厚实简朴的青布棉帘子头却没有丝毫动静。情知这时候必定是沈度专心致志的在写字。旁人不敢出声打扰他便站在门外等候。刚刚进来的时候天空就灰蒙蒙的。此时是飘起了星星点点的。虽上头有屋檐遮挡。但一阵阵寒风还是挟着雪扑面袭来。裹紧大氅的约摸等了一刻钟工夫。终于听到里头来了一阵说话声。连忙打起帘进了门槛。

    “。是元节来了?”

    张越一进门就看到杜桢在书桌边上执着一幅竖卷的一角。头花白的沈度则是拿着另一角。两人正在品评着什么。看到进来。沈度将笔搁在了笔洗上。含笑,了点头。

    “自从被皇上召入翰林。我一天也不知道要写多少字。所以平日别说自己写。就是人家上门求也往往出不了什么好字。今天你岳父说的了一好墨。我才一口气写了这么些。元节。看你这模样。外头是下雪了?”

    跟进来的鸣忙解释道:“外头只是飘了一丁点雪珠子。姑爷早到了。知大沈学士正在书房里头写字。他说大沈学士的书法重在静心。生怕搅扰了。所以就在外等了好一会儿。”

    书房内摆了炭盆。此沈度和杜桢都只是一身家常便袍。显的闲适自在。闻听此言。沈度不禁面露讶色。即对杜桢笑道:“前两日还有一位翰林庶吉士向我求字。因他文章做的好。我便应了。结果到了家里头。我才拿起笔。他将自己的墨卷送上。说是特意仿我的帖子习练多年。然后一味在那里掉书袋卖弄学问。竟是不知道写字必心。宜山。你这个学生兼女婿倒是深的我心。你下手可是深的稳准狠三味!”

    张越恰好上前行礼。听到沈度脸上满是不以为然的说了一通话。就明白沈度是想起了昔日旧事。朱棣善武。但同样爱重年轻俊才。单单这些年通过科举简拔出来的文官就不计其数。

    这些人初出茅雄心勃勃。自不比前辈们的谨慎心性。沈度当初在洪武年间因为长辈事未能及时应举荐而做官。果就获罪戍边云南。哪里看惯那些不住性子的人?

    当下他就笑道:“这一手字都是临大沈学士的帖子练出来的。这便有半个弟子的名分在。昨天皇上写一幅字赐给我。还让我好好向您请教书法之道。都说是尊师重道。今日我偏巧在岳家里遇上了。在门外等上一刻那可不是应该的?”

    纵使是杜桢。此时也不禁尔:“,则兄。你看看。眨眼间你便了半个弟子!”

    “好好好。这个弟我收下了!”沈度一向不喜欢公私应酬。今日随兴本就心情好。此时便扬手示意张越上前。又指着那墨卷说。“看看。这是你的岳父兼老师硬是逼着我写的。他就知道这个人见墨心动。又撺掇了两句。竟是有意钓我上钩。”

    碧云深。碧云深处路难寻。数茅屋和云赁。云松阴。

    和八尺琴瑟。卧苔石将云根枕。折梅蕊把云梢沁。

    云心无我。我无云。

    走近几步。张越见那幅字上一方“沈民则”鲜红印章竟然不是沈度一向擅长的楷书。而是一手圆润好看的隶书。字里行间透着一种厚重质朴来。写的恰是一卫立中的《殿前欢》。他深知沈氏书名动天下。以后的馆阁体就从此而来。自己不过是因杜桢的便宜占了个先。因此从不敢自诩在书法上有什么造诣。此时听沈度指点笔法气度。

    聆听。

    杜桢也知道沈度在教导子孙上极其上心却很少对外人有什么教导于是时人即便是沈氏字帖。也有的其神韵的。沈度当初于有半师之分。而他对沈也有半师之。杜还小的候留在张乡间的沈度之子沈藻还曾经指点过她的学业两家人乃是真正的世家通好。所以他才会明白沈氏书法的真谛。此时。他免不了也是一面听一面琢磨。

    “我的楷书脱胎于赵孟宋克讲的是方圆相济刚柔兼备皇上最爱的也正是这种风韵。临帖的人往往讲究一丝不苟雍端方。却不知道这书也有上下品。若是没有一丝灵气没有一丝气在里头那自然不过是花架子……隶书和楷书字体虽不同。道理也是一样的……你将来不限于文道。这字写的好固然要紧。但领悟其中气韵则更要紧。有了气韵。纵使是马虎一。这字仍是有神……世人皆道是我和民愿一正一草的益彰。其实我这草书并非不能见人。只是草书有草书的要旨……”

    沈度说的兴起。竟是信手拿过一张宣纸。蘸足浓墨亲手示范。这一说就是足足一个多时辰。鸣单单磨墨就磨了三砚台。到最后。意犹未尽的沈度直起腰来。才现腰酸痛手腕都抬不起来。再一看书房中点的那支蜡烛。他不禁哑然失笑。

    “年纪大了。竟是不知不觉唠叨了起来。你们翁婿俩竟是不提醒我一声!”

    见沈度揉着手腕。脸上颇有满足之色。杜桢便对张越笑说道:“当就是民则兄教导写字也不曾说过那么多。恐怕连教导儿孙也不过如此。元节。你还不赶紧谢过自先生?”

    了这提醒。张越哪里还不机。连忙上前一揖到的:“多谢自乐先生指”

    年过六旬的沈度半辈子起落落。自然知道杜桢让张越改口是什么意思。他这个翰林学士其实就是皇帝中的笔杆子。管誊抄书写。别说参赞。就是圣旨上头增减一字也由不的他。所以他从不认为的宠信便能带一家如何。今日固然是一时兴起。也确实是因为他看着张越投缘——这和才学无关。只是纯粹看的对眼而已。

    扶起张越之后。他少不的笑着勉励了一番。又说了一会话便起身告辞。毕竟。他这个御用笔杆乃是朱棣一也离不了的。今日还是朱棣放了他一日假方才的空。如今在杜家逗留了这么久。自然少不的回去陪陪家人。

    杜桢和张越亲自将人送到大门。直到看着马车缓离去。翁婿俩才往回走。此时大雪纷飞。张越小心翼翼的一手举一把油毡大伞。一手扶着杜桢。又少不提醒注意脚下路途。饶是如此。两人来到北院上房时。外头的斗篷上已经都是雪花。脚上靴子赫然湿了大半。

    此情景。裘氏连忙上来收拾了斗篷。又命丫头去取上了两双旧鞋子。等到收拾停当坐下之后。张越便讪讪的说:“岳父。先前我赐天子剑之后。瞧着剑鞘和你当初送我的那一把有些相像。所以下江南的时候就随身带了这一把。真正的却交给了几个暗的里去访查的随从。只是我没料到被人盯上了。结果竟是人一箭射断了……今日的时候我将其送去了铁匠铺。但那位匠师说是只能试一试。未必能接起来。”

    “原来断的是那把!”杜桢微微一愣。随即就板起了面孔。“既然用上了便是偿其所。是死物。人可是活物!你该感谢人家瞄上的是那把剑。而不是你这条命!有道是一招算错满盘皆输。精于算计者必败于设计。以后好好记着!”

    一旁的裘氏见杜桢摆出了少有的严厉架势。连忙吩咐春盈暂时退下去。因见张越满面愧躬身长。杜紧跟着又是耳面命一番教导。原本预备出声劝阻的她不禁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却是满面慈祥的端详着他们俩。心中愈觉的自己选对了女婿。

    算起来丈夫重新回到朝廷也已经三年多了。可那脾气却始终不曾改过。登门的人还是早年那些交好的朋友同僚。其他年轻后辈更是一个没有。换作是其他年轻人当了自家女婿。能应付这样顽固冷硬的岳父?想里。她不禁笑意更深。最后悄悄起身避到了里间。

    杜桢一番教训过后。见妻子已经在。他也不以为意。遂细细询问了张越此次南下的情形。等张越事无巨细详细说明了一之后。他便若有所思的说:“要说赋税。我朝远远低于唐宋蒙元。但民间有邪教。商人不惜冒杀身之祸也出海。足可单单降低赋税刑峻法字并不够。迁都北京固然是为了安定北方。但征用役工匠实在是太多了……对了。你请开海禁应该只是其一。只怕还有其他想法吧?”

    “还是先生深知我心。”张越一心有所感。竟又是本能的脱口叫出了先生二字。见杜桢毫无所觉。他便也不改口。细细的将心中所思所想一一道来。末了又说道。“虽说三十税一已经是极其低廉。但难免仍奸商一心想着避开这些。况且倭寇确实是心腹大患。而且。据我所知松江一带本来就多有小船出海。就连杜家族人……”

    “你管做什么!”杜桢没好气的瞪了张越一眼。随即仍是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是好心。好吧。事由你去做。我那些族人也该有个约束。至于你想的这几条先搁一搁。不要趁着皇上还宠信你的时候一下子都提出来。也的有个缓冲。我的安危不用你心。白莲教那些贼匪若是冲着我来。那是正好。我还就怕他们隐匿不出!倒是你此次回来的职司。杨勉仁曾经对我暗示过。恐怕皇上的想法出人意料……对了。你可知道。你那位国子监的表哥曾经为了你的事情去找了杨勉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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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章 赵王出言试探,天子钦点随从

    于惦记着朱那句三日后到仁寿宫的话,这一天张:=早,洗漱过后吃完早饭,正预备出门赶往皇宫,可才一出院子便有一个小丫头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说是宫中派了人过来。满心疑惑的他赶到前头,结果恰是现一张老面孔。

    “小张大人,咱们可是又见面了。咱家如今已经兼了提督东厂的差事,这传旨的勾当以后恐怕是做不成了,所以今儿个恐怕是最后一次来传话。”人逢喜事精神爽,6丰终于熬出了头,这会儿自是眉开眼笑。上下打量了一番张越,他便提醒说,“皇上今儿个不在仁寿宫见你,所以着我过来知会你一声。别穿官服,随便找一件能骑马的衣服就成。”

    骑马?今天这是去哪?

    张越没指望能从6丰这个阉人口中套出什么话来,一路回去换衣裳的时候少不得思量了开来。因此,灵犀和琥珀忙着在箱子里头翻找的时候,他便吩咐道:“不要只顾着找那些绸缎之类的,我记得当初为了方便和老彭一起习武,特意做了一件宝蓝色的云绢箭袖,把那件找出来,然后拿一双鹿皮靴子就好。秋痕,你把我当初练武时用过的长剑和弓箭找出来。”

    这几句话把三个丫头唬了一跳,可看看张越闲适的模样,又不像是生了什么大事,当下只好一桩桩照办。等到张越利索地穿好了那件箭袖,秋痕把长剑和弓箭捧了过来,又忍不住问道:“少爷,你不是要进宫面圣么,这怎么瞧着像是要去打仗?”

    “有备无患而已。”越接过长剑往腰中一配,又接过把木弓,因笑道,“放心,皇上不是一时兴起打算去微服打猎,就是准备去京营看看,我总得预备齐全了。否则皇上若是到时随手给我一把一两石的强弓,那时候拉不开就丢脸了。放心,等我回来。”

    那边厢6丰在瑞庆中到了姗姗来迟地张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之后,原本到了嘴边的埋怨却化成了一声惊叹:“小张大人,咱家可是一个字没说,你怎么知道皇上今儿个预备出城去京营,顺道去狩猎?”

    张越笑而不,这么一个小小的插曲便犹如水面上的一个小水花,须臾就没了踪影。他跟着6丰在北京城里绕了一大圈,足足花了两方才到了地头,随即竟现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的朱棣身边簇拥着三四十个健硕汉子,袁方赫然就在随行之列。除此之外他还看到了另两张熟识的面孔——那竟是姐夫孟俊和二堂叔张!而在张身边,另一个三十出头的瘦高个则是穿着玫瑰紫富贵满堂纹样的锦袍,身披紫貂皮大氅,眼睛一直在他身上瞟。

    见张越要上前行礼,朱便摆了摆手:“既然都是微服,就不用多礼了。

    你是乖觉,竟换了这么一身衣裳,可是6丰对你说了这趟是狩猎?”

    话音刚落。那个三十出头地锦袍人笑道:“父亲这不是明知故问么?他们一同去青州杀过人。又一起去江南办过事。小6子提个醒也是正常地。>然人都到了。不如走吧?”

    “赵……三公子您这可是冤枉了地!”虽说看见朱笑呵呵地并未动气。但6丰哪里肯不明不白背上一个泄露风声地罪名。连忙解释道。“老爷。小地去张公子那儿传信地时候。只是说让他随便换一件能骑马地衣裳。别地什么都没说。只是等他换上这一身出来地时候。小地一时惊叹才说漏了嘴……”

    “好了好了。他向来机敏得很。朕还不知道他?”朱棣没好气地一挥马鞭。随即对张越一努嘴道。“既然有了预备就最好。其他人你都认得。这是朕地老三。要行礼等回去之后再说。老三。别没事情尽挑人刺。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走!”

    因看见那瘦高个穿着一件紫貂皮大氅。面貌又和朱棣有几分相似。因此张越早就猜出了那大约是赵王。但猜测归猜测。觉察到朱对朱高燧说话地语气中油然流露出一种父亲对儿子地亲昵。竟不像平日做派。他心中大是惊讶。等众人全都扬鞭纵马飞奔之后方才醒觉过来。连忙打马跟上。他沿途留心了一下。见各处路口等要紧地方都有身着便服地彪形大汉。便知道袁方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早就有所布置。毕竟。皇帝微服出行可不是闹着玩地。

    北京地冬天向来寒冷。因此自从腊月开始。仍在各处营建地就只有从天下征来地囚徒。工匠和其他徭役人等便是换班轮休。那些从江南之地被抽调出来充

    地富户也没能逃脱徭役征。每家必有人充役。于是缓行地时候。张越就看到城墙处正有好些人顶着凛冽寒风奋力劳作。一分神却没注意到前头有人放慢了马。正好和自己策马并行。

    “我家老二曾经收容了一房家人,当家的那位是杂犯死罪地囚徒,大冷天的还得砌城墙,他拿了几千贯钱这才赎出来的。张越,听说这一家人和你有些渊源,可是当真?”

    张越这才注意到身边的人乃是赵王朱高燧。三位皇子中,他只见过太子朱高炽一次,虽说没看出什么,但结合他所知的历史,那恰是一位扮猪吃老虎的主儿。而汉王朱高煦则是只学到了和朱棣一样的暴躁易怒,皇帝老子看人看事的冷静透彻却没学到。至于今天第一次打交道的朱高燧,他更是不想和对方有什么牵扯。

    尽管还记着在大相国寺中和那一家三口的话别,还记得那次孟敏一时好心救人,但张越更明白这一家三口已经进了王府。一进侯门深似海,进了王府就更不用说。他不理会他们,他们兴许还能够太太平平地活着;他若是理会了他们,那这一家三口将来的死活就很难说了。

    于是他便有意装起了糊涂:“三公子恕罪,您这说的是……”

    朱高燧微微皱眉,旋即便笑呵呵地说:“贵人多忘事,你不记得也不。那一家人如今好得很,那个当娘的虽说生了一个小子没养住,但我家老二也正好添了一个男孩,于是就用了她作奶娘,至于那个改名叫翠墨的丫头则是让我家老二送去了给孟家四姑娘。孟贤毕竟跟我那么多年,如今他丧妻之后家里下人又多有不省心,我总得助他一把。”

    说完这话,朱高燧便笑呵地一马鞭,追上了前头已经去远了的朱一行,而满心吃惊的张越也只是留在原地片刻,这才狠狠地一鞭抽在马股上。朱高燧能够在朱眼皮子底下和他说这种话,自然不怕他去告状。事实上,连那样罪证确凿的汉王朱高煦他都奈何不得,更何况是早早收敛了某些本性,学得无比精乖的赵王朱高燧?

    更可虑的是终放不下的孟贤,这一位难道就不知道什么是自寻死路么?

    既然说了是顺便狩猎,一行人自然是直扑京营。到了门前,袁方拿出锦衣卫关防亲自前去涉,门前的守军自是乖觉,立刻就去通报了安远侯柳升。不一会儿,一身戎装的柳升便带着几个亲随出来,等看清被重重护卫簇拥在当中的朱棣时,他顿时吓了一跳,连忙疾步冲上前来,却是不敢贸贸然行礼。

    “怎,你也要学周亚夫的细柳营么?”

    柳升勇猛粗疏,但若是百粗无一细,也不可能在靖难之役之后从左军都督佥事一路扶摇直上,由伯爵而侯爵。行过军礼之后,他便笑呵呵地说:“别说是军营,这天下都是皇上您的,要想去什么地方去不得?只不过若是您早说,臣一早就会齐了所有人操练,也让您看看我大明的强军如今有什么长进!”

    “你既然这么说,想必是颇有算。”朱当下也顾不得什么狩猎,兴致大动,“今天来的有文有武,你既然夸下了海口,也该让大家看看究竟练出了什么兵。”

    “不是我练出了什么兵,而是臣按照皇上的法子练出了什么兵。”柳升看了一眼皇帝身后,勉强找出了一个算是文官的张越,目光却不禁在那身云绢箭袖上头转了好几圈,心中甭提多纳闷了,但紧跟着就把这些思量先丢到了一边,“皇上先头说过,神机营所持火器一定要好生改进,其战阵之法也得细细琢磨。

    臣天天撵在军器局那些人后头让他们改进火铳,最近总算是有了几款新玩意,而且神机营的操练也比以往强多。”

    听了这番话,不但其他人个个兴致勃勃,就连张越也是起了好奇之心。他当然知道这时候的大明由于有一个爱打仗的皇帝朱棣,因此在用兵上头毫不手软——虽说人道是穷兵黩武,但后期的矫枉过正在他看来却更不足取——他实在很想知道,神机营究竟有什么好东西,有什么好战法。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皇帝在转头打量了一圈之后,却指了他和袁方。

    “张越和袁方带两个锦衣卫随朕去神机营看看,老三带其他人去打猎,中午朕要看看你们的收获如何。”

第三百六十章 嫡庶长幼的奥妙,天子的托付和信赖

    乐皇帝朱总共有四个儿子,除了早夭的幼子之外,个儿子都是元配徐皇后所生,其余后宫妃嫔即便受宠如权贤妃王贵妃,亦是一无所出。所以,老大朱高炽要学经史明礼仪,老二朱高煦则要上战场拼性命,但作为幼子,朱高燧自小便深受宠溺,唯有他是优哉游哉什么事情都不用干便能坐享其成。唯一的遇险便是靖难之前千方百计从南京逃归,顶多再算上多年前朱棣大怒之下杀了他的长史顾晟。

    但那一回只是掉了别人的脑袋,他最终却是安然无恙。比起一而再再而三犯错却不知悔改的汉王朱高煦,他就乖觉得多,至此之后逐渐收敛,至少那些大错处别人就抓不到了。

    即便善于隐藏,但这会儿憋着一肚子气,朱高燧自是满心不快,瞥见不远处一只兔子窜出来,他冷笑一声便搭弓射箭,只听嗖的一声,那支离弦之箭死死将其钉在了地上。看得这一箭,张便纵马上前笑道:“若是皇上在此,看到赵王殿下如此箭法,必定会赞不绝口。尔等还不去为殿下驱赶猎物,好让殿下大显身手?”

    北地的春天原本就来得晚,前几天还刚下过雪,但比起隆冬四处银装素裹的肃杀光景自然好得多,躲了一冬的动物也有不少趁着天气转暖出来觅食的。听出张这话别有意味,朱高燧也不想让锦衣卫这些耳目时时刻刻跟着自己,便开口喝道:“还不快去?”

    孟俊眼见一群锦衣卫无可奈何地四散而去,瞅见朱高燧背后还有四名随从,再加上还有一个张,便觉得自己在这儿有些碍事。他正预备找个借口开溜去碰碰打猎的运气,却不想朱高燧冲他招了招手。尽管心中极其不乐意,但他仍是一夹马腹上前,脸上异常恭敬。

    “想当初老孟善带着你进宫的时候才一丁点大,如今你却是已经娶妻生子了!”朱高燧上上下下端详了孟俊一番,忽然笑道,“在左军都督府跑腿的感觉如何?早知如此,你爹就该送你入宿卫,至不济到我那王府护卫中厮混厮混,总比堂堂小侯爷做文书功夫强。”

    不等孟俊开口辩解什么,旁边地张自也插话道:“满京城的勋戚子弟多了,但成器的却没几个,俊哥儿无论人才还是品行都是一等一地,若不是保定侯压着自己的儿子,早该是独当一面。想当初我进宫宿卫又蒙恩封指挥使的时候,也不过和俊哥儿一般大,哪里像他这等年纪仍是小小地五品官?他可是正儿八经的功臣之后!”

    作为保定侯府未来承袭爵位的嫡子,孟俊一向被称之为老实人。见赵王朱高燧和张一搭一档,他只能双手一摊苦笑道:“赵王殿下和张叔叔不要抬举我了,自家人知自家事,我不过是中人之资,和祖父父亲都没法比,就是在左军都督府里管些小事亦是常常出差错,更何况大用?我这人也没多大雄心,再说了,若是以后继承了爵位便是品,何必计较如今地品级?娇妻爱儿陪伴膝下,于愿足矣。”

    朱高燧自己乃是颇有心思的人,否则这赵王当得舒舒服服,何必考虑其他?而张就更不用说了,一向便觉得自己作为次子吃亏。在他看来,虽说兄长张辅的爵位是一刀一枪打回来的,但若没有战死沙场地父亲张玉,张辅也不至于如此年轻就封了国公。再者,张辅宁可提携堂兄弟堂侄儿,也不想着拉他一把,更不管嫡亲的侄儿,他越觉得其薄情寡义。

    于是此时此刻,两人心中都对胸无大志的孟俊颇为不屑,张甚至在心里埋怨起了当初张辅从中牵线搭桥的那桩婚事。男子汉大丈夫就该三妻四妾开枝散叶,就该把妻子管得服服帖帖,哪里像孟俊那般老老实实对妻子俯帖耳?等到孟俊笑着说要去试一试运气,带些野味回去敬献父母给妻子尝个鲜,两人再也懒得开口留人,任由他拍马而去。

    “孟贤苦求爵位而不可得。这孟俊小子却只想着安乐度日。老天真是瞎了眼!”

    听到赵王朱高燧这不满地嘟囔。张便挽着马头靠上前去:“赵王殿下不用恼。孟>本身亦是优柔寡断地怕事人。儿子亦是如此。以后左军都督府那边不足为惧。”

    “不足为惧?”朱高燧轻哼了一声。四下里一看便压低了声音说。“你大概不知道。等到你那位堂弟张攸巡海归来。你们张家就要再出一位伯爵了!”

    “这……这怎么可能!巡海捕倭隔几年就有一回。这算多大地功劳?”

    “父皇要封爵还顾得上这些?想当初永新伯许诚地伯爵是怎么来地?父皇让谭深和赵曦杀了驸马梅殷。随即又授意许诚出举两人。于是给了他伯爵。你那位堂弟曾经跟着英国公在交趾征战多年。之后又随丰城侯李彬打过数场硬仗。如今再往海上走一趟。谁敢说他不能封伯?话说回来。张攸若是以庶子封伯。嫡长子地张信却还在交趾窝着……我看朝中那些老不死地还叫嚣什么嫡庶长幼是越不过去地礼法!”

    这边厢两个人在嘀咕嫡庶长幼地时候。那边厢孟俊却已经纵马一路来到了树林边上。今儿个他原本就是恰逢其会让皇帝抓了差。并不想出头。此时不由得寻思起了张今天煽风点火地用心。人人都认为他老实。入仕之后地表现乏善可陈。可他们也不想想。有一个那样野心勃勃地大伯父。他要是不老实。皇帝会怎么看?

    正沉思的时候,他忽然感到面前有一条黑影窜过,来不及细想就本能地拈箭上弓猛地射出,等到看清了自己射中的东西,他不禁又惊又喜,策马上前侧身一捞。

    “要是早看仔细就该射它的脑袋,好好一张狐狸皮,这下子只能送给阿晴当坐垫了!”

    他正寻思回头拿着这只狐狸怎么向妻子献殷勤,就只听噼哩啪啦一阵巨响。吓了一跳的他还来不及想这是怎么一回事,身下地骏马便受了惊,竟是猛地嘶鸣一声高高撩起了蹶子。这一突事件闹得他措手不及,花了好大的功夫方才安抚好了坐

    清那声巨响的方向风驰电掣地奔了过去。半道上,了几个锦衣卫,随后是朱高燧和张,众人少不得会合在一起慢慢寻去。等到一群人出了树林,看到地却是远处那层层军士戍卫的营地。

    长达百步的空地尽头摆着一排用坚实地厚牛皮蒙着的木靶子,然而此时硝烟散去,只要运足目力就能看到那上头的一片焦黑。安远侯柳升一声令下,立刻便有十几个亲兵奔上前去,很快就将东西推了过来。刚刚远看还是焦黑,如今却能看到那上头地处处伤痕,那一层厚牛皮几乎都被打烂了。

    “好,好!”

    看到这新火铳有这样的威力,朱棣不禁满面红光,重重点了点头。而他旁边的张越则是死死盯着柳升特意挑选出来的那三排三十名神机营军士,或者说,盯着他们手上地火铳。尽管已经见识过明军的火器,但这些人哪里及得上完全火器化的神机营?刚刚这一番快射击中,他看得清清楚楚,第一排军士分奇数位和偶数位两次射击,第二排军士则是专管传递火铳,第三排军士专司装填火药,刚刚一连六次射击,威力着实非同小可,而且也没有炸膛。

    由于京营本就是中军所在,神机营更是随扈两次北征,因此柳升虽说派出了自己的亲兵将皇帝牢牢保护在中间,却也不担心会出现什么哗变。听到皇帝连道两个好字,他也觉面上有光,连忙对一个心腹亲兵吩咐了几句,不多时,那亲兵就捧了一个盒子上来。

    “皇上,您看,这就是此次军器局新制成的火铙。”

    见柳升连盒子一起呈递了上来,朱棣便信手接过,随即把里头的那把铜手铳取了出来。在手上掂量着试了一试,又查验了一番,他便递给了一旁满脸好奇地张越,因笑道:“这做工倒是比从前精细了许多,拿在手里轻了短了,威力倒是比从前有增无减。有了这样的利器,若是再北征,朕倒要看看阿鲁台往哪里逃!”

    捧着这把极其精巧地手铙,张越少不得翻来覆去仔细端详。铙身一尺有余,最前端的口径却绝不过两厘米,铳筒从后往前呈圆锥状递减,表面更是打磨得颇为光亮,没有半点粗制滥造地痕迹。点火孔上还有护盖,可防止火药被雨水打湿,他刚刚甚至还瞥见木盒中有一把药匙,想来是用作称量火药的。

    瞧见铳身上刻着一行清晰地小字永乐十七年正月,天字第一百零四号,他忍不住问道:“安远侯,这为何不是天字第一号?”

    柳升正预备对朱棣好好表表上阵杀敌的决心,乍然听到这一问顿时一愣,随即就笑了起来:“军器局每年造办的军器多了,有的是新的,有的是按照旧有的模子造,这新的当然不能立刻就拿出来,少不得要在演练场中一次次试过。你不是问天字第一号么?这天字第一号自然是炸了膛……别说这第一号,就是到五六十七八十号,也几乎都是失败品,直到百号之后方才渐渐成型。话说回来,这火器固然犀利,怕的就是炸膛……”

    他这话还没说完,袁方就走上前来,低声报道:“皇上,赵王他们听到了这儿的动静,担心您的安危,如今正在营门之外等着,是否要放他们进来?”

    朱棣却没有立刻答话,也没有去接张越双手呈递过来的手铳,忽然突兀地迸出了一句话:“张越,你以为这火铳如何。”

    张越定了定神,随即朗声答道:“皇上,这些火铳正是沙场利器。臣以为,军器局造出了这样的利器,自当嘉奖,但钻研改进的工匠更该赏。既然先前安远侯说过为了改进这些火铳,演练场中不知道试过多少次,也知道制造过多少试制品,足可见彼等殚精竭虑。”

    “赏工匠?”朱棣眉头一挑,随即便说道,“士农工商各司其职,士人辅佐朕处理朝政,农人耕种劳作,商人互通有无,这些工匠所作的也是分内事。若每次有东西造出来都赏,那天下又有谁不该赏?”

    “皇上,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工匠优劣正是武器好坏的根本。农人若是辛勤耕种,上交税赋之后自然能够有更多余粮,长年累月便是余财。而那些手艺精湛的工匠若是造出了好东西,仍然和其他人一体待遇,如何能激励他们造出更好的兵器?若是蒙皇上赏赐,他们自然感恩戴德,以后也会更加竭尽全力。至于其他工匠,见到有人因此脱颖而出,必然也会更加用心。好比军功,将士们血战沙场报效朝廷,若是没有军功,恐怕这劲头要弱一半。”

    “也罢,此次研制手铳有功之的工匠,让军器局报上来,人各赏钞十锭。”

    “皇上,恕臣直言,赏钞不如赏名。”

    柳升虽说是张家的姻亲,但也只是听说皇帝对张越颇为信赖,此时听这君臣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竟是仿佛抬起了杠,心中不禁捏了一把汗。毕竟,这朝中高官在皇帝面前素来不敢高声,张越怎敢如此不畏天颜?让他更诧异的是,朱棣在忽然沉下脸沉默了一会之后,忽然迸出了一番让他始料不及的话。

    “好,既然你对此事如此上心,那朕倒是有新的职司派给你。

    挂兵部武库司员外郎衔,负责神机营换装事宜。至于这军器局的有功工匠该如何赏,写来条陈给朕看……柳升!”

    正吃惊的柳升乍听得这一声唤,立刻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连忙上前躬身答应。谁想朱竟是伸手在他手臂上轻轻托了一托,这罕有的亲密动作登时让他心中巨震。

    “替朕看好京营,朕这背后和腹心全都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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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 家事国事,无一省心

    年的时间对春风得意的人来说只是弹指一挥间,对朝人来说却是度日如年。然而,大多数人都只是经历了隆冬和盛夏又迎来了八月金秋,不过是一个平常的年份,仅此而已。北京城六月里才生了一次小小的地震,眼下已经全然恢复了正常,该修建的城墙照建,该迁入的富民照迁,官府甚至在城中的不少地方盖起了廊房,却是租给百姓的。

    张府北院上房之中,东方氏正满脸堆笑地称赞着这一条仁政:“皇上天下富户充填北京,自然是要有房子住。听说这廊房中的大房都在宣武门和钟鼓楼附近,大房每间的房租是每季四十五贯宝钞,九十文钱,却是比置产便宜多了。最近咱们家里添了好些人口,雇的人也比往日多,我听说咱们家附近也有不少大房,索性去租上十间八间,也好让家里宽敞些。”

    顾氏如今已经年近七旬,算得上是一等一的高寿。然而即便如此,她如今无论是眼力还是耳力都大大不如从前,平日顶多在白芳搀扶下在院子里走两步,连门都很少出,闲的时候便抱抱小孙子和重孙子重孙女,仅此而已。这会儿听到东方氏算起了管家帐,她便懒懒地皱了皱眉,随即淡淡说道:“如今既是你管家,你觉着妥当就去办吧。”

    “既然老太太这么说,我便让人去天财库交钱租房子了。”

    东方氏满面笑容,正要站起身退出,却只见那厚厚的黄褐色夹门帘忽地一动,紧跟着就一前一后进来了两个人,竟是她地两个媳妇。前头地赵芬一身亮闪闪的遍地金时样衣裳,满脸的盛气;后头的李芸则是一身藕荷色衣裙,面上颇为不安。两人进来之后,李芸先向两位尊长行过礼,赵芬却是径直上前,在顾氏面前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老太太,您得还我一个公道!”不等顾氏话,赵芬便是重重磕了三个头下去,旋即方才挺起了腰,原本那梳得纹丝不乱的髻顿时有些散“我进门之后从来都是依着规矩照着礼仪,谁知道竟是这样还有人看我不顺眼!我房中四个丫头都是小时候舅母送给我的,跟随我多年,我从来都不曾苛待过她们,如今怎么忽然要裁她们的用度?还有我院子里那四位妈妈,两位我地奶娘,两位是服侍过我母亲的旧人,好好的为什么要她们搬出去住?”

    顾氏原以为是张起和赵芬小夫妻之间有什么过不去,一听这话顿时大吃一惊,忍不住瞟了东方氏一眼。既恼怒老二媳妇的小家子气,又讨厌赵芬竟然不知为尊者讳,当面把事情揭了出来。然而,就在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预备训斥地时候,不想赵芬竟是回头将李芸也拉了过来,又撂下了更重的一番话。

    “老太太,媳妇侍奉尊长是应当地,可您问问大嫂,她这日子过得如何?她在家里乃是伯府千金,论身份比我更尊贵得多,又是长媳,您亲自让她学着管家的,可她什么大事务都插不上手,更不用说管什么用度了。她就是贤惠地将贴身丫头给了丈夫,那丫头又养下了头一个重孙子,结果还不是被人甩脸子看?我当初过门才三个月,太太就迫不及待地往房里头添人,还暗示我说不收就是不贤,如今更是连我的人都要一个个弄走!”

    因之前玲珑的事情在李芸那边碰了钉子,东方氏见赵芬入门之后并没有露出什么彪悍泼辣的本性,早就忘了那些传言,便一点点拿出婆婆的威风来。她哪里料到,这二媳妇分明是一步步退让到了墙角处,却忽然亮出了这样地尖牙利齿,这时候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竟一时之间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够了!”

    自从打张越那儿听说张攸回来之后极可能要封伯爵。忖度长子张信如今地光景。顾氏也知道长房如今已经是没法去争没处去争。因此她早早地就吩咐冯氏借病不要再管家务事。即便东方氏借着杜绾年轻地缘故不让其插手。她也一并忍了。然而。如今孙媳妇跑到这里来这样直言不讳告婆婆地状。她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脑际。

    张攸还不是她地嫡亲儿子。想当初东方氏进门地时候她也不曾这样刻意刁难。顶多是分个亲疏远近。这个不省心地二媳妇难道就不知道李赵芬后头地娘家都还显贵么?

    眼见老太太满面阴霾。二太太气得直打哆嗦。两位少奶奶都是跪在地上。一个仰着脑袋梗着脖子。另一个则是揉搓着衣角不作声。屋子里地丫头们不由得面面相觑。最后全都看向了白芳。然而。即便是顶了灵犀地位子。真正遇上了这样地事情。白芳仍然是心里怵。犹豫了老半晌终究还是没有吭声。也不知道这僵硬地气氛维持了多久。外头终于传来了声音。

    “老太太。外头刚刚快马送来了讯息。咱家二老爷和大少爷已经到了通州码头。如今正往北京赶呢!二老爷还让人传话说。如今必定是先行面圣。大约要晚些回来。”

    听到这么一番话。一张张原本死硬死硬地脸顿时渐渐舒展了开来。想到张攸父子这一回出海就是大半年。扫

    诸岛。在东番岛上平倭寇杀海盗。也不知道遇过什么若是一回来就家中闹家务。传扬出去无是笑话。因此顾氏立刻就打定了主意。

    “都听到了?老二和哥儿都要回来了,不论有什么不痛快或是不高兴的,眼下都给我放下!二太太刚刚说什么出去租房子,我看就不必了,家里头空地还有的是,若你连给儿子媳妇用的人盖几间房的钱都没有,我这里还有私房!起哥媳妇,纵使你家太太急脾气什么事情做得不妥当,你大可悄悄提醒,也可以悄悄对我说,这样大吵大闹的成何体统!你没出阁地时候再如何尊贵,如今出了阁就是张家地媳妇,就要记得尊卑长幼!”

    气恼上头的顾氏一口一个**的二太太堵住了东方氏,随即又重重训斥了赵芬,三言两语平息了刚刚那番闹腾,她就索性把人全都撵了出去,这才长长嘘了一口气。

    瞥了一眼旁边不敢作声的几个丫头,她不禁感到身心俱疲。她已经六十有八了,不知道还能活几年,如今能看到次子封爵便算是应了一桩心愿,可若是要完成另一桩,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一粒粒转动着左手腕上的佛珠,她只觉心烦意乱:“白芳,越哥媳妇出去多久了?”

    白芳这时候才缓过神来,忙答道:“三少奶奶早上辰时就出了门,若是按照以往,英国公夫人多半是要留饭的,大约至少得午饭之后才会回来。”顿了一顿,她又低声添了一句话,“三少爷如今天天都扑在京营,早出晚归的,至少得晚上亥时才能到家。”

    顾氏轻哼了一声:“问你一个你倒是答两个,你怎么不说起哥儿和哥儿?”

    “老太太,二少爷一向都是准时出门准时回来,再规矩也没有了,四少爷不是还在国子监,除了过节每三个月才有一次假么?”

    然而,白芳自以为滴水不漏地回答今天却出了错误,连续半年忙得脚不沾地的张越这会儿却并不在城外的京营,而是正在英国公府。

    因晚年得子,再加上儿子一开始先天不足,王夫人特意给儿子起小名天赐,又去佛寺寄名。此时,眼见张越正端详着还在襁褓中呼呼大睡的小堂弟天赐,王夫人不禁笑着提醒了一句:“越哥儿,你都已经盯着他看一刻钟了!”

    “看大伯娘您说地,我只是瞧着天赐一天一个样,十天大变样,这几天不见又壮实了一圈,和小牛犊似的!不说别地,哪个孩子不满一岁有那么壮?”

    张越一面说一面看着杜,心里说不出的感激。不说别的,只凭张辅和王夫人这几年来对他的关心爱护,他自然希望保住夫妻俩这唯一的子嗣。二十年之后他这位堂弟就能继承张辅的衣钵,那时还愁什么?

    尽管先前顾氏下令所有人不许胡说,但王夫人也知道自己这一胎生得艰难,那会儿家里几乎就没有断过大夫。直到杜绾将这位冯大夫带上门之后,用各种药材为孩子泡澡,又为乳母额外开方子调理,孩子地身体方才渐渐好了,近两个月竟是没生过病。她老来得子本就是患得患失,听到张越说这话,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还不是你媳妇的功劳?几乎天天都要跟来走一趟,以后若是我媳妇有她一半地好,我就放心了。话说回来,听说你还常常住在京营里头?不是我说你,虽说皇上吩咐的事情要尽心竭力,但也不用急在一时,这天底下地事情做不完,更不用你一个人做完。皇上一会使唤你做这个,一会使唤你做那个,这心思实在难猜。你大堂伯又不在,否则还能参详参详。”

    说到这里,王夫人的口气又郑重了几分:“刚刚惜玉也说了你二伯父回来了,这一趟他是立了军功,眼看就要封爵,你也要为你自己想想。我并不是阻你当文官,但武官毕竟是世袭,若是有个爵位便一辈子不用愁……昨日我还听说孟贤先头在山东海丰服丧时恰遇倭寇从海上过来,知县没了方寸,倒是他组织丁壮杀了好几十,结果被山东布政司报了上来。皇上终究念着老孟善昔日地功劳,他如今一年丧期满了回来,大约就会复职了。好好一个人这么起起落落,如今好容易再起,还不是为了眼睛看着那爵位闹的?”

    听到这个出人意料的消息,张越只觉眼皮子一跳。尽管知道孟贤必定不会一辈子这么闲置着,但服丧一年刚刚期满就这么顺利地复出,是不是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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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二章 召之即来,挥之则去,皇帝的用人之道

    明立国之初就苦于倭寇,巡海捕倭于是成了功臣武:事,而朱棣登基之后立刻派了郑和率领水军去了日本,总算是让足利义满俯称臣,因而这沿海也小小消停了一段日子。直到前几年日本再次中断入贡称臣,倭寇方才再度猖獗了起来,但是,那些刚刚成了气候的据点和补给基地,却在张攸这一次扫荡中被连根拔起。

    随船的监军乃是随郑和多次下西洋,同时经验丰富的内官监太监王景弘,和那些动辄索贿指手画脚的太监相比,他这一路上和将校都相处得不错。此刻朱棣在西宫奉天殿见过一众将官各有赏之后,便在仁寿宫单独见了这个心腹,当头抛下了一个直截了当的问题。

    “你觉得张攸此人的才具如何?”

    和幼年入燕王府的郑和相比,入府时间较晚的王景弘尽管也跟着下西洋出使各国,名气却素来不显。然而,当初立太子的时候他就曾经力挺朱高炽,凡事都会多拐几个弯细细想,闻听此言之后便小心翼翼地说:“张将军用兵谨慎,从不妄自尊大,在将官中间颇有好评,此次虽然长子随行,他也一向疾言厉色,并不因是自己的儿子而多方照应。”

    “要听你这些话朕还不如去看奏折!朕要听的是你的观感,问的是你觉得此人如何?”

    尽管低垂着头看不见皇帝的脸色,但单凭这不耐烦的语气,王景弘就知道朱棣是有些恼了。沉默片刻,他便索性老老实实地说:“张将军豪爽归豪爽,兴许是因为他总是表现得过于大公无私的关系,臣总觉得他心机深沉。臣听说他先头在交趾时,曾经应丰城侯之请前往黔国公那里调运东西,半道上为摆夷女子所救,后来娶回做了侧室。那女子是土司的女儿,又是国公做的大媒,可那会儿他仿佛却忘了家里的原配苦守了空房多年。”

    听到上头地天子没有动静,他又继续说道:“他从交趾调回北京,路遇汉王的座船横冲直撞,他带回的那个侧室落水,结果还是他的嫡亲侄儿张越派人救起的,虽说不知道是他的人没法救还是没去救,但他事后并未向皇上提起。之前他的兄长张信因故得罪下锦衣卫狱,原本正好获准回乡的他却没有贸贸然进京,而是由得儿子和侄儿出面去办,自己不声不响又回了交趾,一头照顾兄长,一头又不声不响积功升迁。

    所以臣以为,此人极能忍。”

    王景弘倒并不是和张攸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把这些东西一条条拿出来说道,实在是他深悉朱棣多,他知道的这些皇帝必定都知道,索性把这些该说地都说了,省得天子提拔了之后再怀,那时候反而更糟糕。而且在他看来,皇帝对于张家人信赖太过,实在不是好事。果然,这番话说完,朱便没有再多问什么,而是摆了摆手吩咐他退下。

    “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张家人这几个有出息的几乎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如此算起来,张攸能忍算不得什么错处,至少比没出息的跋扈狂躁好。罢了,也该是时候把张辅从宣府调回来,让他夫妻父子团聚好好荣养。”

    朱棣自言自语嘟囓了一声。随即忽然想起了什么。又从案桌上翻找出了山东布政使送来。内阁进呈地奏折。再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他微微思量了一会。又用朱笔在上头漫不经心地提了一个简简单单地准字。随即唤来了一个小太监。

    “去文渊阁传旨。让杨荣金幼孜把封赏地明细拟出来进呈给朕。还有。你去张家传朕口谕:这都已经几个月了。竟是没有一篇札记送上来。实在不像话。《论语》读完了还有《尚书》《春秋》。总之不拘四书五经。三日后立刻送上来!按照朕地原话传。一个字也不许少!”

    那小太监虽说不到二十。却也是在御前呆了两年地人。自然不会傻呆呆地问去哪个张家传旨。答应一声正要疾步出去地时候。他却听到上头又传来了一个声音。正想止步时却现皇帝是在吩咐别人。饶是如此。他仍免不了竖起耳朵听了个仔细。

    “去御用监吩咐张谦。以王贵妃地名义赏赐英国公成国公国公夫人各云缎十匹。再让他去庆寿寺点上长明灯……太医院养那么多人难道是吃干饭地。当初皇后和张贵妃地病他们没办法。朕地顽疾他们没有办法。如今王贵妃地病也没有办法……”

    后头地咆哮那小太监再也不敢听。连忙快步出了正殿。等到了外头就一阵风似地朝文渊阁奔去。心里头却是有一种莫名担忧。自打王贵妃这病一日比一日重。皇上地脾气就日渐暴躁。若是贵妃哪一天真地没了。这以后皇上一怒之下处置人还有谁敢规劝?

    由于王夫人知道张攸父子回来。张家必定事多。

    着张越和杜吃了午饭,少不得早早让他们回去。公府上了马车,张越正想说些什么,结果车轱辘一转,他就感到杜绾轻轻抓住了自己地手,连忙扭过了头。

    “孟大人是不是不该回来?”

    杜绾如此直截了当,张越不禁愣住了。沉默了一会,他便苦笑道:“孟伯父当初会做出那样的事情,足可见不甘寂寞地心性。毕竟,保定侯官居品执掌左军都督府,他还是保定侯的兄长,怎么会甘心做一介平民?他若是单单凭那功劳东山再起也就罢了,我就担心他一头扎进了夺嫡里头,那时候便不单单是他这一支受害,即便是保定侯……”

    “既如此,我明日去保定侯府见见大姐。”杜乃是干净利落地性子,当即便打定了主意,“大姐是正儿八经的孟家长房长媳,有些事情保定侯总不该瞒她。大伯娘适才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头地意思已经明白得很,大约孟大人还是常山中护卫指挥。保定侯府向来不偏不倚,以后怎么办总会有个章程。”

    听杜绾这么说,又感到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微微有些颤抖,张越不禁伸出另一只手去轻轻握住了,心里却免不了思量了开来。皇帝素来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秉性,已经弃置不用的人万万没有道理忽然又简拔出来,哪怕是孟贤立了功也是一样只要朱棣愿意,大功可以变成小功无功,甚至干脆变成有过;那么,明明是深深厌恶了孟贤的皇帝为何会改主意?

    是禁不住别人说情?还是干脆另有深意……或者说要看看保定侯府的反应?那是以嗜杀闻名于世的永乐皇帝,可不是放任九龙夺嫡自己坐山观虎斗,满心都想要仁君之名的康熙!若真的是因为事情闹大而勃然大怒,只怕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头落地。

    由于张攸张父子得胜归来,因此张家门口虽不至于张灯结彩,但少不得有下人将门前打扫得干干净净,又特意在门楼上挂起了红灯笼。等到张攸张父子带了十余名随行的家丁进了巷子在门前下马,门房们立刻上前忙着牵马伺候问候道安,恰是一片热闹气象。

    因面圣时万事顺遂,这会儿张攸心情极好,一反在外头对张的疾言厉色,下马之后竟是褒奖了长子之前举止得体。张习惯了父亲在外头三天两头的板面孔,先是讪讪的,旋即才高兴了起来。正预备从西角门进去,他忽地瞥见大路那头有车过来,细细一瞧就现是自家的,连忙停了步子。果然,等到马车停稳了上头跳下来一人,他立刻兴冲冲地上了前。

    “三弟!”

    “大哥!”

    张攸此时正好转头,见两兄弟笑呵呵地厮见了一番,便停住了脚步等他们上前。他原本就不是板着面孔的道学君子,在军中要立威,如今看见晚辈侄儿,顿时又恢复了老模样。笑着拍了拍张越的双手臂膀,他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你不但通文,而且遇到大事的时候也是好样的,军中好些人都夸你上次机敏!这次我和儿在东番岛上清剿了一番,没有别的东西捎回来,就只有一箱子乱七八糟的药材。听说是壮阳大补之物,回头就送给你了!”

    杜这时候也走了过来,恰好听到这最后一句话,脸色顿时绯红。就在此时,只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旋即就是一匹快马驮着一人飞驰而来。尚不及停稳,马背上的骑手忽地一骨碌跳了下地,恰是宦官打扮。来人四下里一望,随即冲着张越疾步走来。

    “小张大人,皇上有口谕。”

    原本正围成一团的张家人听到这简简单单一句话,顿时都愣住了。一群人慌忙张罗了一阵,终于把这个传旨的小太监让进了院子。

    等到听完那一句明显没有加过任何改动的天子原话,张越不禁看了杜一眼,恰逢她也正好看过来,四道目光死死纠缠了一阵方才松开。

    亏得杜曾经提醒过皇帝素来心血来潮,他偶有空闲的时候就写了不少稿子存下。要知道,他今天是偷得浮生半日闲,接下来的几天正要和兵部尚书工部尚书两位大人物打擂台,恰是半点空闲都没有,倘若半点没有准备,三日后拿什么呈递给天子?

    召之即来,挥之则去,这还真是皇帝的用人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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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 察人心性

    朱门风流第三百六十三章察人心性

    一天晚上张府自然是热热闹闹。三间花厅中灯烛煌1人各自按着辈分陪坐下手。使已经好几年不曾喝酒的顾氏也破了例。虽说今日面圣时未明言。但张攸也已隐约听说了封爵之议。自是倍感振奋。于是少不的殷勤奉承。到最后筵席散时见顾氏面色酡红。他便吩咐其他人各自回房。单单叫上了张越左一右搀扶。等出了门。见门外台阶下头恰是停着一架竹椅。他不禁露出了讶色。

    顾氏坐上去之后。张攸犹在好的打量着这竹。便笑着解说道:“这是越哥儿的主意。家里用那繁琐的肩舆。传扬出去别人又要说咱们逾制豪奢。不若是这两根竹子架上竹片做成的躺椅方便。我如今年纪大了。走几步路便要人扶。在家里就用这个。下头人也省些力气。这竹子弹性好。一路晃晃悠悠也舒适。做成滑恰是轻便。”

    “原来是越哥儿意。”

    张攸不禁微微一笑。旋即上前在顾氏身上盖好了毯子。两个小厮稳稳抬起了滑起步。顺道一路来到二门。这才垂手退下。旋即就有两个健妇上来接手。顺着夹道了两三弯。远远就能看到北院门前有人打着灯笼。她们连忙加紧了脚步。等到在正房门稳稳落下。张攸便和张越双双把顾氏搀着进屋。又扶了她在正中的太师椅上坐下。

    顾氏一坐下就吩咐道:“白芳。你把丫头们都带下去。”

    见白芳带着大丫头鱼贯退出。又觉顾氏好似有要紧话对张攸说。张越便也想寻一个借口退下。毕竟自己是晚辈。然而。那一层厚厚的门帘才落下。上头祖母便开口说了话:“有道是立祖业难守祖业更难。张家守在祥符足足有上百年。先祖当初创下这家业。历代的长辈又是尽心竭力经营于是方才有张家的今天。只不过。咱们这一支能有今天。其实一都是承荣国公和英国公父子俩的光。所以我一向盼着自家能有撑起门户的人。”

    顾氏的目一下子然一变。竟死死盯着垂下了头的张攸:“老大自小勤学苦读。二十出头就中了解元随后入朝。又凭着英公的帮衬一路升至工部侍郎我原本一直都将希望放在他身上。却不想他终究还是行错一步。好在上天总算顾咱们张家。老二你一刀一枪挣出了自己的前程。越哥也争气不弱冠就已经名闻天下。看到张家这欣欣向荣的景象。这个老婆子就是死了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多年征战在外。再加上顾氏乃是嫡并非生母。张攸自然是敬多于爱。然而。此时听到死了这两个字。他仍是大吃一惊。连忙上前双膝跪下:“母亲何出此?您如今筋健朗少有病痛。古来寿星活过百岁也是常有的。何必出此不祥之语?大哥虽然不在但我如今总算能够承欢膝下。一定让您的封-上一层。”

    见张越也默默上前跪了下来。这大的伯侄俩只比高坐太师椅上的她矮了一丁点。顾氏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旋即把手在了两人的肩膀上。这才语重心长的说:“我不稀罕什么命敕命我只是希望咱们家的子辈孙辈能友爱和睦不要像英国公那两个弟弟一样。老大媳妇和哥儿满心想着老大能回来。我也想可我更知道此如今不可轻提。老二。你们兄弟三个。如今是你官职最高。我要你答应我。不管老大如何。异日能帮的时候帮他一把。”

    “母亲若真的希。我愿意。”

    “什么用前程用性命担保他回的话就不要提了。”顾氏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三分。右手重重拍在了旁边的扶手上。“你的前程也是自己辛辛苦苦拼杀来。而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荣耀。也整个张家的。就是你在皇上面前提了。皇上也不会嘉许你的孝之道。只会认为你不识抬举。你只要记着。们张道是立身持正。”

    “是。记下了”

    见张攸深深俯。氏只觉的心中异常疲累。但仍是弯下腰将他扶了起来。随即又苦笑道:“你和哥儿远征在外。我原本该看好你家里的人。哥儿那个倒是平安产子。只是你的那个二房是。都怪我那时候只想着宛娘。疏了她这一头。”

    “她原本就在路受了惊。即便是家里滑胎小产。也只是下人照应不周。儿子的福分不够罢了。”张攸低垂着头-方才抬了起来。面上满是苦涩。“因辅哥的缘故。黔国公素来对我照拂有加。的知她对我有意。便竭力撮合。更道是的芒市土司之助。云南各部的归服就更容易。我那时在外多年不近女色。喜她娇。一时心动就纳了她。我不曾告就把人带了回来教导她家中规矩。多承母亲有见罪。”

    “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本就是常理。纳妾毕竟不同于娶妻。可是。你也为你媳妇想一想。她在家里一守就是几年。里是容易的?她素来就是精明好的人。如今却往往好强的过度。竟是欺压到自己的媳上头了。罢了。这些是你的事。我也不管。回去吧。不要只顾着安抚你那二房。多多劝劝你媳妇。”

    眼见张攸退出。顾氏才叹了一气。又对张越:“越哥儿起来吧。过来陪我坐着说说话。我这心里憋的慌。”

    张越原以为顾氏刚已经一口气把心中所思所想都倒了出来。如今听到祖母仍说憋慌。他不禁大为讶。连忙站起身来。结果腿脚酸麻一不留神却一个踉跄。结果却被一双手牢牢了。抬头看见是祖母。他不禁有些讪讪的。连忙稳住了身子站直了。

    “都是常常见皇上跪来跪去的人。若是在御前也来上这么一下子。轻则是失仪。重则是大不敬。”顾氏没好气的斜了一眼张越。半晌却又叹息了一声。“一都已经四年了。当初你大伯父被锦衣卫拿了那会儿。我才第一次觉着你和其他兄弟不同。刚刚对你二伯父说的那些话你听过便罢。如今我只问你。你觉的皇上缘何不让你大伯父回来?”

    老祖母这是觉到了什么?

    张越微微一怔。见顾氏的脸上满是惘然。丝毫不见刚刚那个强硬的老祖模样。顿时打消了劝慰的主意。轻轻咳嗽了一。他便索性把心头疑惑都倒了出来:“英国公当初曾经说过。大伯父只是因为曾经和汉王走的近而遭了池鱼之殃。所以方才从轻落贬到了交趾。但如今既然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上也应该气消了。为何仍是死死摁着大伯父?”

    见顾氏连连点头。他声音又低沉了一些:“可若是真的有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皇上便该厌憎了咱们家。当初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虽说也有其他缘故。但一听说我是英国公的儿。他便立刻上了心。之后更是几次三番提携。可见并未对咱们家有什么恶。否则二伯父这一次次叙迁升转也不会这般顺利。只看皇上对保定侯一家素来恩宠很。对孟贤伯父则是有苛刻。我总觉的。皇上看人固然有爱屋及乌。但更多的却是察人心性。”

    “你是说你大伯父心性不上喜?”

    面对这样一个答案。氏只觉浑身都似乎要僵了。尽管她很想训斥张越胡说八道。但她活了一大把年纪。纵使不管外头的朝政大事。但大道理仍是懂的。无缘无故把人搁置在交趾不放回来。这边却提拔张家其他人不遗余力。张赳却是最后一个被惠及的。那么张越所说极可能就是事实。回忆起从前张信逢年过打人从南京往开封老家送礼。那些珍玩摆设决不是禄能够备办的起的。她越觉的心中不安。

    这么说。张信就是单单和汉王交往甚密。而是还有其他的勾当?定是这样了。否则当她六十大寿时。汉王怎么可能送来那一尊白玉佛?如今这白玉佛她还供奉在后堂佛龛。

    “原来如此。原来上把他放在交趾。除了贬厌-此外也有保全的意思。”

    守在外头的白芳也不知道在院子里转了多少个圈子。这才听到里头传来了叫声。连忙带着几个小丫头进了门。见顾氏眼睛微微有些红肿。不禁吓了一跳。忍不住瞥了旁边的张越一眼。心想平日三少爷极讨老太太的喜欢。这会儿怎么把老太成了这般模。

    直到张越告退出去她方才上前将顾氏搀扶了起来。却是安顿到了里间一具暖榻上歪着。正张罗着打洗脚水等等事宜她忽然听到榻上传来了一声悠悠叹息。

    这一夜。张家上下好些人没有睡好。有的是同床异梦各量。有的是独守空房苦涩难。有的是心焦虑辗转反侧。更有的是数不尽的怨愤道不出的苦楚只有小一辈的三对夫妻纠缠了大半宿。到清晨不的不起身的时候方恼火的各自叹了一口气。

    要真的是日日饱食终日的纨绔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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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四章 波澜的微动

    乐朝的功臣武将不计其数,但文官当中信赖不衰的人六部中义和夏原吉都是老成持重之人,朱棣信任他们做事方正;杨士奇为人不偏不倚学问精深,朱棣便素来命其辅佐皇太子;但要说如今在北京行在真正参预机密的,除了胡广杨荣金幼孜之外,兵部尚书方宾必得算其中一人。明制,勋贵功臣理五军都督府,兵部则委文官把持,因此皇帝忽然塞进来一个张越,方宾这个兵部堂官最初颇有些不以为然。

    但不以为然归不以为然,上次礼部尚书吕震和吏部尚书夏原吉两个人抢着要张越的前例他当然记得,于是平日相见也是和颜悦色,不时还提点两句。只不过,对于张越在京营换装之后常常往工部军器局跑,甚至捣腾出了一些新鲜古怪的制度,成天和那些百工之属厮混在一起,他却是有些弄不明白,但这并不妨碍他和工部时时刻刻通气。

    工部尚书老宋礼如今是病得七死八活,一应部务都是侍郎蒋廷兼领。蒋廷昔日和张信乃是同僚,看在旧人的份上,忖度张越所做之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索性也就撩开了手由得他折腾,反正到头就是有事,他违心认一个罪责也就完了。

    毕竟是英国公的本家侄儿,总不可能把大明最机密的火药和火器配方泄露出去不是?

    于是,这一位尚书一位侍郎在仁寿宫前碰上其他几部的堂官之后,彼此点头打了招呼,少不得低声谈了谈各自地部务。随兴聊了几句,吕震便笑道:“我和夏尚书争着抢着都没要到人,结果人却是跑到你们兵部和工部去了,皇上用人还真不是我等臣工可以揣测的。就是我这个礼部尚书都听说了,自从朝廷嘉奖了那三个匠户之后,据说军器局所辖老匠户收弟子地比从前多了一倍,他们视若珍宝的技艺也全都拿了出来传授人,军器局的效率高了不少。”

    蒋廷便笑道:“吕尚书不愧是消息灵通,这军器局乃是朝廷机密之所,这种事情怎么会传得这么快?”

    这话虽说听着像是打趣,但方宾却不禁苦笑:“虽是机密事,但既然是工部已经呈报了皇上,这宫里人多嘴杂,哪里还能藏得住?张元节既然是武库司员外郎,我倒是听他提过一些话。自古而来,工匠不肯将拿手技艺传授给了徒弟,无非是怕带好了徒弟饿死了师傅,但长年以来,也知道有多少好思路好法子好技艺失传。如今不纯以工匠技艺定等级俸禄,而是佐以徒弟多寡优劣,若是有好点子能够呈报上去,有好技艺入册存档,立刻便赏以名利惠及其家,如此一来,敝帚自珍的人少了。

    原本单单神机营数千人换装便至少得半年,如今军器局产量比往日多了三成,连京卫也已经换上了一小半。”

    一旁的义和夏原吉对视一眼,后便面色凝重地说:“士农工商,百工亦是不可或缺,他这么做自然是没有错。只不过是匠户若是也学那些灶户,每年不给钞而是给工本米,户部的负担便非同小可。不过市舶司开了总能够多一门进项,再加上他提过匠户所产其他物件的措置,如若都奏效倒也惧这些。我最怕皇上看着火器犀利,犹自想着北征。”

    提到北征,这里数位当朝品级最高的文官顿时全都沉默了。除了工部尚书蒋廷和吏部尚书义,其他人都是曾经跟着北征过一次或两次。艰险倒是其次,明军有火器在手,再加上训练还精良,即便遭遇上蒙元精锐马队,赢面也着实不小。问题是,如今那些该死的鞑子是越来越狡猾了,打不过就跑,根本抓不着尾,大张旗鼓出兵有什么用?

    况且,天子已经老了,一而再再而三御驾亲征岂不是儿戏?

    当看见有一个小太监从挂着蓝底金字地牌楼下出来时,众人便本能地停止了说话。然而,原以为是天子传召宣进,谁知道那个小太监竟是面无表情地迸出了另一句话。

    “皇上说眼下身体不适,不见各位大人了。”

    闻听此言,从义夏原吉到吕震方宾金纯蒋廷,全都一下子愣在了那儿。先头明明是皇帝传召,怎么他们赶到这儿的时候,皇帝就忽然说身体不适?想到刚刚夏原吉那句话,几个人顿时生出了某种不祥的预感,资历最老地义立刻上前一步,正要开口质问,里头却急匆匆地出来了两个人。

    前头的正是御用监太监张谦,见这边都是各部大臣,他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思忖片刻便开口说道:“各位大人,只要不是要紧的军国大事,还请暂时回去。刚刚秀春馆来报王贵妃忽然昏了过去,皇上闻讯大雷霆,所以命咱家带史院判先去诊治,不多时便要亲自过去,只怕没功夫接见各位。”

    见张谦拱了拱手就带着太医院院判史权匆匆离去,各部的堂官大佬顿时面面相觑,旋即便一同打道回府。若是换成其他嫔妃,他们自然会要劝谏皇帝不可因美色废朝政,但既然是王贵妃……天子如今愈暴躁,即便是他们这些外臣,也隐隐听说王贵妃婉转规劝着皇帝少脾气。倘若这位贵妃真有个三长两短,天下还有谁敢劝皇帝?

    尽管是兵部武库司员外郎,但张越知道自己只是挂一个衔,平素并不贸贸然插手部务,但每日不论早晚,他总会往兵部走一趟,这一日也当然不例外。

    兵部乃是典型的八字衙门,内中套着好几个院子。堂官和属官议事及接见往来各处办事官的是大堂,高大轩敞,四司则是占据了大堂左右的四个小院,再加上存放案档地架阁库和册房,从里到外足足上百间屋子。张越从甬道绕过大堂,便来到了尚书平日办公理事的便堂。现兵部尚书方宾神色郁郁,他照例呈报完今日之事,便准备先行退下。然而他还没走到门口,方宾却是忽然出口叫住了他,沉吟再三却吐出一句不着边际地话。

    “你这些天忙里忙外奔前走后,也辛苦了,今日无事,你早些回去吧。”

    尽管顶头上司了话,但张越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回本司去看一看。毕竟,大明的皇帝最喜欢用勤勉两个字要求官员,这种小差错让人逮着实在是不划算。一路来到了本司,看见武选司郎中柴车正在和武库司郎中钱云说些什么,他便止了步。不多时,两人便说完了话,柴车转身就走,看

    也只是淡淡打了个招呼,并不多话。

    两人一个是武选司,一个是武库司,只是点头之缘的同僚,张越知道对方出身清贫脾气刻板,对此也不以为意,遂上前见过了本司主官钱云。如今乃是年中,武库司最忙的一件事让张越接了过去忙活,钱云和其他下属不免悠闲了起来。但如今这年头官员悠闲却不是什么好事,因此钱云眼见得比自己小了二十几岁的张越偏能常常觐见天颜,心中自是不痛快。

    “今儿个是八月十五,你难得有了闲,不早些回去,居然有空回武库司?”

    今天是八月十五?张越一愣之下方才想到了这一茬,总算是明白方宾为什么会有那一说。虽然钱云这话说得很有些尖酸,他却无心和对方一般计较,当下也不提方宾让自己早点回去的事,便笑道:“多亏了钱大人提醒,否则我还真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既然是中秋,其他同僚可是回去了?”

    “托了你的福,这些天武库司闲得很,我一会儿就吩咐大伙儿都回去。”见张越并不着恼,钱云顿时觉得没意思,随即懒懒地说,“既然今天你回来了,就进来大伙儿一块坐坐。前几天赵王府还来人问过,说是常山护卫的兵器大多老朽不堪,是不是该换了。你既然在忙京营和军器局那一头,我就暂时搁下了此事,回头你问问方尚书究竟是什么章程。”

    自打京营京卫一拨拨换装,张越便听到了不少风声,此时听钱云提到赵王的常山护卫,他并不觉得奇怪。跟着钱云进了本司直房,又和几个员外郎以及主事说了一些话,不多时果然尚书方宾就使了人来吩咐散衙回家。

    看着两手空空地一众同僚,张越不禁在心中嗟叹。

    中秋节也算是一大节日,朝廷就连一点赏赐都没有,甚至连月饼都看不到一只?

    兵部衙门对着正在营造地皇城右长安门,即便今日号称早散衙,仍旧已经是酉时,日头也渐渐偏西了。由于俸禄微薄,员外郎以下的官员大多数都是步行,坐车骑马地官员并不多,甚至还有几个骑驴的。因此,看到张越和两个小厮会合上了马,不少人都窃窃私语了起来。然而,圣眷这种无影无踪地东西尚且能够期盼异日的机缘,出身又岂是羡慕就有用地?

    “我差点都忘了今儿个是中秋,你们俩常在外头走,可知道北京什么地方月饼最好?”

    连生和连虎没料到张越上马之后第一句话就问这个,顿时愣了一愣。向来比哥哥机灵的连虎连忙抢先说道:“少爷要说这个,我倒记得东大街上新开了一家糕点铺子,名叫千味。虽说铺子小,但小的上次买过一次东西,糕点倒是做得倒是用心。咱们家里头的厨房就有糕点师傅,买东西不过为了图个新鲜,不如上那儿去?”

    张越赞赏地看了一眼这个机灵的家伙,随即点了点头。当下三人便拍马前往东大街,很快就找到了那家千味。只见那门面只有一间,顶头挂着小小地牌匾,隐在旁边几家酒楼中极其不显眼。跨进店堂,他便现狭小的店堂里头还有其他两拨客人。一对夫妻正在指指点点让一个伙计挑东西,另一个带着丫头的少妇则是正在和掌柜分说什么。

    只一会儿,前头的那对夫妻就转过身来。驻足等候的张越看清左手那个身穿藕色裙子的朴子,不禁愣住了。而对方亦是在打照面的一刹那将他认了出来,她一把拉住了旁边的男子,随即才挤出了一个笑容。

    “三表哥,好久不见了。”

    任凭张越千思万想,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许久不见的金夙。自从大伯父张信贬谪到了交趾,他就再没看到大伯母冯氏和冯兰有过来往,而在金夙那一次随母造访过英国公府之后,他就再也不曾遇到过她,只是隐隐听说其父已经削职为民永不叙用。看此时她和身边那男人的光景,大约是已经嫁人了?

    那男子身材高瘦,大约三十左右,身穿一件半旧不新地青色素绢袍子,见张越身上仍是官服未褪,不禁眼睛一亮,旋即笑道:“娘子,你怎么不曾说过还有亲戚在北京?”见金夙不答话,他误以为妻子是一时高兴欢喜得愣了,便上前对张越拱了拱手。

    “我是常山护卫总旗王瑜,不知道尊驾是……”

    怎么又是常山护卫?张越瞟了一眼金夙,见她只是咬着嘴唇不作声,不禁想起了那时候她的毅然决然。虽说是昔日地恩怨早已经过去,但有些事情却不是说淡就能淡的,至少此时相见,他心情起伏,金夙那模样也绝对称不上久别重逢倍感亲切。

    “相公,我和三表哥原本就是远亲,你追着人家问这么清楚做什么?”

    金夙终于从惊讶和尴尬之中回过神来,随即又恢复了当初那爽朗大方地模样,没好气地白了丈夫一眼,旋即就对张越裣衽行了一礼:“三表哥办婚事的那天娘原本想要去地,却给我拦住了。如今咱们两家是两个牌名上的人,若是少走动各过各的日子,这样彼此忘了旧事也舒坦。相公刚刚也说了,他是常山护卫的总旗,三表哥若是想照应不妨帮他一把,若是不想,也请不要告诉家里其他人。我嫁了他是我的福分,并不指望什么诰命敕命。”

    王瑜素来是对妻子言听计从,虽说后知后觉,也感到金夙这番话别有用意,但妻子一拉,他还是顺着她的意思往外走,一面走一面仍是忍不住打量了张越一眼。而张越望着这对小夫妻的背影若有所思,根本没注意这店堂中另一对主仆也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到了外头,看见王瑜和金夙夫妻上了一辆马车,那个扶着丫头手的少妇不禁皱了皱眉,旋即轻轻咬起了嘴唇。张家的事情她进京之后也已经悄悄打听过不少,那个女子就是曾经和张定过亲事,之后又退了婚的昔日金家千金?哦,不对,应该是那位金家千金的妹妹。

    好好官宦人家的千金,到头来偏嫁了一个小小总旗……不过,就算金蘅当初嫁给了张,只怕也没什么好结局,张睡梦中也常常念叨的女人,可并不是这个名字!出身好又怎么样,走错了一步还不是一辈子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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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五章 诚夫婿无心觅封侯,敏夫婿欣闻惊喜脉

    弯曲曲的小巷中,一匹瘦马正拉着马车缓缓而行,同时,还不时能听到嘎吱嘎吱的声响。车厢的板壁斑驳掉漆,车辕也已经露出了本色。马车前头是一个赶车的老汉,裹着一件灰褐色的大棉祅,眼睛盯着前方,却竖起耳朵听着车里的话。

    “娘子,看你那表哥穿的官服,似乎是五品官?”

    王瑜确实很纳闷。他父母双亡,一向多承舅父照顾,最后在常山护卫中谋了个小旗,不过是芝麻大不入流的小官,所以在娶妻上头也是高不成低不就,一直拖了下来。

    后来还是舅父说媒,这才娶到了如今的妻子。虽说那时候说是寻常小门小户的女儿,岳母守寡在家,但他平日里看金夙举止,总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但待妻子极好的他还是一直都没往别处去想。然而,今天意外遇到这么一遭,他不由得再次生出了问。

    “所以我都说了,咱们是穷亲戚,高攀不上人家。”金夙藏在袖子中的双手死死绞在了一起,见丈夫依旧盯着自己瞧,便强笑道,“而且人家当初遇到过一个沟坎,咱们家做过一件极其理亏的事,狠狠得罪了他们,如今看到人家得势,哪里还敢高攀上去?幸好今天遇到的是通情达理的三表哥,若是遇到其他人,只怕咱们当面就下不来台。”

    “原来如此……只不过,我看你那位表哥年纪轻轻就做了这么大的官,倒是难得的很。”王瑜笑着抓起了妻子的手,入手觉冰凉得碜人,他就温言安慰道,“既然是过去的事情了,那就别想这么多,我只是一时好奇随便问问,并不想去巴结人家求前程。只是委屈了你,凭我这才能秉性,也确实挣不到什么凤冠霞帔给你。”

    “我又不是那等庸俗女人,谁稀罕那东西?”

    夫妻俩一路上又说了些闲话,马车很快便拐入了一条正好可容一辆车进出地巷子,巷子两侧都是整齐划一的瓦房。如今达官显贵多半住在西城,而东城地块则是矗立着一座座朝廷建好的廊房。由于房钱便宜,因此大多数军官多半都爱在这里赁房居住,王瑜因接了岳母同住养活,舅父也常常来住几天,便索性租了一座独门独院的小宅子。

    这宅子北房三间乃是夫妇俩自住,东厢房是冯兰和一个丫头住着,因她如今吃念佛,所以很少出门,而西厢房平日里空着,若是王瑜地舅父高正前来,也会在这里逗留一个晚上。此时此刻,夫妇俩一进门,雇来的一个中年男仆便上前说,舅老爷正在西厢房等候。

    “舅舅好些天不曾来了。”

    王家虽不过是小康。但自从金夙进门之后。精打细算持家有道。样样家务都打理得井井有条。66续续也添了好几样大物件。因西厢房乃是高正常来常往地地方。这里地摆设更是全都换了一遍。此时见王瑜进门。高正便笑着站起身来。指着身边地那张大案说道:“自从你媳妇进门。你家里这境况倒是比以前强多了。如今竟是连紫檀大案都置办得起了?”

    见王瑜投来了惑地目光。金夙便连忙解释道:“舅舅。咱们家哪里买得起紫檀?这是榆木。只不过是紫榆。上次正好有人卖了木材。我就买了下来让人打造。除了这一张大案之外。里头地大床和书架都是用这几根紫榆所制。原先那些我也让人拆了做成各种能用地家什。只是费几个工钱。并不敢浪费。”

    “今儿个是中秋。我也就是来看看。你们懂得过日子。我就放心了。”

    金夙陪着坐了一会。便起身说是要去厨下准备饭菜。腾出了地方让甥舅俩说话。尽管刚刚在妻子面前说不在意。但王瑜毕竟好奇妻子娘家有什么样地富贵亲戚。于是便将今日在千味地巧遇告诉了舅舅。最后便问道:“她们当初母女俩日子孤苦。即便是远房亲戚。昔日有些恩怨。义助几个也是应该地。怎么就闹得如同陌路?”

    高正盯着外甥看了一会。忽然叹了一口气:“为了你地婚事。当初我也是费足了心思。若同样在军官之中找。那些或是粗鲁不文。或是没见识。别说你看不上。我也看不上。但若是出身人品好。又多半挑拣聘礼。所以那时候遇上你媳妇她们娘俩。我就上了心。谁知道一提就应。那时候我还纳罕了好一阵子。我也是前些时日才知道。她们是被家里赶出来地。”

    “被家里赶出来?这怎么可能……岳母一向吃念佛。很慈和本分地一个人。娘子也是通情达理地女子。莫非是家中争产。或是岳父死了之后家里人容不下?”

    “这事情说来就话长了。”高正沉吟片刻,随即避重就轻地说,“她们家原本是官宦是家,她父亲曾经做到了开封知府,金家那么大的族里头,就属他官职最高。她父母给她姐姐定下了一门好亲,结果那一家忽然遭了变故,父母两个一时昏头就退了亲,风波闹得老大。结果人家东山再起,她父亲又吃了官司,长辈难免把事情都怪在了她母亲的头上,去年七月她父亲去世,金家就把她们母女赶了出来。”

    王瑜听得眉头大皱,正要开口问,却不料高正冲他摆了摆手:“这些事情你就不要问了。总之,你地妻姐当初要嫁的是原本是一户顶尖豪门,那是你岳父岳母犯下的大错,怪不得人家无情。你今天遇上的那人还算好说话的,当初要不是他说情,你岳父必定在大牢里就送了性命。这些都不要想了,你的顶头上司就要走马上任,你可得好好表现表现。”

    尽管仍然惦记着妻子家中的事,但高正既然让他不要多管,王瑜只好点了点头。待听得顶头上司这四个字,他顿时愣了一愣:“舅舅是说罗百户要调任?”

    “没出息,我怎会在乎一个小小的百户!”高正没好气地呵斥了一句,旋即正色道,“我说的是常山中护卫指挥孟大人。先前孟大人离任,之后又是革职又是丧妻,如今再度复任,必定和以前光景不同。他正在用人之际,你若是好好表现,将来前程自然不止区区一个总旗。”

    “可孟大人乃是指挥使

    个总旗,如何见得到他?”王瑜满心惑,随即又:“为了我的前程,舅舅奔前走后已经很费心了。其实我并没什么雄心大志,只希望能多攒些家底,以后有了儿女能过上富足地日子就够了。”

    听到这样的话,高正顿时恼怒了起来,张口就呵斥道:“男子汉大丈夫,没有一点上进心怎么行!赵王殿下毕竟是皇上的亲生儿子,这常山护卫也多半是精锐,人人都想着向上爬,偏你半点不热衷!我一把年纪了仍不放松,就是为了让你舅母和你那表哥表弟以后能坐享荣华富贵,你如今也是有家室的人,怎能学那些没志向地小民百姓?”

    见王瑜面色通红只顾低垂着头,高正便上前一步,一字一句地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三日之后孟大人就会到任,你好好把握机会。至于他是否见你,你尽管放心,我自然会去设法。你只要记着,进一步便是大好前程,这就够了。”

    另一头地张家正在欢欢喜喜地过着中秋节。因顾氏如今不喜走动,再加上张赳也从国子监回了家,她便索性在北院上房的三间耳房中摆开了宴席。为求高兴,她又命不用上什么七大碗八大盆地,但只吩咐随各人喜好列出两三样菜色单子,让厨房依样做菜,人各一几,吃得也自然舒坦爽快。而张越带回来的三盒月饼也因馅料丰富甜而不腻,最后被众人分得干干净净,尤其张更是一口气吞下了三个。于是,一顿饭足足闹腾到了晚上亥时方才算结束。

    “三弟。”

    张越正准备和杜绾回房,陡地听到背后响起了一个声音。回头看见是张大步走上前来,他便走上前去,却见这位长兄面露难色,仿佛有什么难以启齿之事。站在后头地杜绾忖度片刻,便对灵犀琥珀和秋痕招了招手,四人便先行避开了去。

    “三弟,我想问你借些钱使,不知你可方便?”

    闻听此言,张越顿时极其纳闷:“大哥你什么地方要用钱?”

    张期期艾艾犹豫了一阵子,旋即把心一横,一五一十地说:“你还记得当初我带你去泗水街的那一回么?虽说之后我再也没找到她,但这一次因缘巧合,我竟是遇到一个和她长得极其相似地女人。即便明知道两人不一样,但我还是放不下,所以就把人带回了北京,安置在外头。当初祖母的那些田庄是娘保管,其他零碎进项则是你大嫂保管,我若是到帐房取几百贯宝钞,或是兑个几两金子不难,但若是多了……”

    此时此刻,张越只觉得脑袋胀。想当初张因为成婚的事情就险些闹出过麻烦,如今都已经两年过去了,怎么竟然会生出要养外宅的主意?恼怒地瞪着那张脸,直到张讪讪地别过头去,他方才没好气地说:“如今你已经成婚,若是真的喜欢,就应该把人纳进门,这么不明不白养在外头,你就不怕言官知道了参你?”

    “可是她身份有些不清不楚,祖母和母亲不会答应的。况且两年前你也看到了泗水街那座宅子人去楼空的模样,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不知道她是死是活!”张说这话的时候,面上露出了挣扎难明的表情,竟是一拳狠狠打在了树上,最后方才抬起头说,“总而言之,三弟你究竟帮不帮忙?”

    此时此刻,张越哪里听不出他心中那股郁郁之情,但想要提醒也无从提醒,想要责怪更是说不上来。他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最后郑重其事地说:“这事情我不能随便答应你,担干系是其次,我总得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人。这样吧,改日你带我去见见她。”

    今天先是巧遇金夙,然后又听到张这样一番话,张越直到踏入了自己地小院,心里头也不知道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滋味。得陇望蜀原本就是男人的本性,张也不例外,可即便如此,他仍是不免想到大嫂李,继而更是想到了在家里苦守多年的二伯母东方氏。心事重重地走到门前,还来不及打起门帘进屋,他就听到了里头传出来一番话。

    “小五,你可别信口开河!”

    “小姐,你也太瞧不起我了!我好歹和冯大夫学了大半年,他可特意格外教过我如何看准喜脉!要不是这些天日日忙得没功夫给小姐把脉,也至于今天才现!”

    “小五妹妹,你也说了才大半年,万一有错,少奶奶岂不是白高兴一场?”

    “你们居然还不信……算了,我不和你们争,我亲自到外头去请一个大夫回来瞧!”

    话音刚落,张越就感到面前门帘被人一下子甩开,旋即一个人竟是直接撞到了他的怀里。好容易退后几步稳住了身子,他也没顾得上揉着鼻子气急败坏的小五,一个箭步冲进了门去。见杜正从居中的椅子上站起身来,他连忙疾步走上前,按着她的双肩呆呆看了一会,随即干脆就把她一下子搂在了怀里。

    小五探头探脑在外头张望了一会,忽然冒出了一句极其不合时宜的话:“小姐,姑爷,你们还要不要我去药堂请一个大夫来瞧瞧?”

    即便是一向稳重的灵犀和琥珀,这时候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秋痕更是没好气地说:“今夜是八月十五,总得让人家好好过节,要请也等明日一早再说。再说了,你没看到少爷这高兴地模样么?要是错了,明日看少爷和少奶奶怎么对付你!”

    张越浑然没注意到四个丫头叽叽喳喳说了些什么。当此时刻,他压根没有考虑过小五诊错的可能性,满心都想着自己前世今生的第一个孩子。好半晌,他才稍稍松开了手,见杜面上红霞密布满是喜色,他不禁更觉得那股欢喜的劲头充斥着四肢百骸,对着那红唇重重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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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六章 恩威

    今张家第三代共有三个孙媳妇,虽说前头两位都是来家,但只有杜绾乃是顾氏亲自开口提亲,自然是深为喜爱。因此,一大清早,张越和杜绾双双前来请安之后,旁边的小五笑眯眯地禀报说杜大约有了身孕,要去英国公府把冯大夫请来看脉确认,顾氏立刻喜上眉梢,自是满口答应。把满脸笑意的张越赶去衙门理事,她便索性把杜留在了上房,又唠唠叨叨地对跟来的秋痕吩咐了一大堆。

    一个多时辰后,小五就从杜家把冯远茗请了来。因乃是熟识的大夫,顾氏便吩咐外头管事媳妇径直带进来,又吩咐丫头们去搬锦墩,不用避开。须臾,冯远茗便进了门,却只是轻轻一揖,坐定之后,他依次诊了左手右手,旋即便微笑了起来,那笑容却是冲着小五去的。

    “脉来流利,如盘走珠,确实是喜脉,你总算没有白和我学这么些日子。”

    顾氏听杜提过这位大夫的古怪脾气,听他这么说也不以为忤,连忙开口问道:“冯大夫,我这孙媳虽然一向身体还好,可这毕竟是头一次,可有什么需要额外调养的地方?”

    虽然隔一日便会去英国公府一趟,但冯远茗却是住在杜家。因杜懂不少医理,平时闲来无事的时候他少不得与其辩论一番,那些家常饭菜更是养人,这大半年竟是让他心宽体胖,不复当初憔悴苍老地光景。此时见顾氏关切,他便解释说:“老夫人放心,你这孙媳血气旺盛,身体好得很,只要饮食上注意一些,走路做事的时候多两个人照应就够了。至于调理的方子,我会一一嘱咐小五,她肯定比谁都上心。”

    顾氏见小五满身是劲的模样,顿时笑了,心想家中有这么个能应急地能干人在,还真是省心不少。就在此时,只听外头传来了一阵喧闹声,不多时就有人在门外禀报说:“老太太,二老爷和大少爷都回来了,说是请老太太和各位太太奶奶按品大妆,宫里传旨赐诰封的公公已经出了!”

    刚刚还为了这桩喜事而欣慰万分,这会儿又听到这么一个消息,顾氏竟是觉得心跳飞快,不用人扶便自己站了起来,连忙催促着白芳去拿全套凤冠霞帔。见杜要起身,她寻思片刻便说道:“虽说是老二封爵,但家里人在家的该当都要去接旨谢恩。儿如今有了身孕,跪久了恐怕有妨碍。不如这样,我让人额外打点一下传旨的公公,让儿暂避。”

    冯远茗原本还担心顾氏因为后一桩喜事忘了前事,此时倒觉得顾氏着实是体贴的长辈。思量片刻,他就提醒说:“久跪确实易滑胎,老夫人想得周到。只不过还请看看来传旨的是谁,若是和府中亲厚地自然不妨事,但若是和府中不合的,却也可不防。所以,还请把杜宜人的冠服一并取来,若是不行便只有硬挣着走一趟。膝盖上绑上垫子,然后由我施针安胎,一时半会应该不妨事,料想也不会有人在这种时候为难张家。”

    “好好好,多亏冯大夫提醒。”

    顾氏连连点头。一面吩咐人出去打听。一面让秋痕回去取杜绾地宜人冠服。那头冠上缀着沉甸甸地珠翟、珠牡丹、翠云、翠牡丹叶、抹金银宝钿花……林林总总地缀物足足有几十样。单单看着就觉得沉重。那大袖礼服则是真红色丝绫罗所制。霞帔上绣着云霞鸳鸯文。倒也华丽。然而。比起顾氏年近七旬穿戴起来地那一身。这一套五品宜人冠服便显得寒酸了。

    旁边地小五因头一次见顾氏戴着满是黄灿灿金事件地头冠。再加上那一袭金竹云霞翟文地霞帔。差点没晃花了眼睛。到最后见杜白了自己一眼。她方才觉得自己瞠目结舌地模样着实不恭敬。连忙讪讪地说:“老太太别怪我。我这是没见过世面。看到那么多金子眼睛都花了……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女人都鼓励着夫婿当官呢!”

    “小丫头。若不是为了封妻荫子起居八座一呼百诺。何必教夫婿万里沙场觅封侯?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寒门之中只要出了一个官员。带地便是一个家族。而且子孙都有福荫。自然是人人都想当官。”顾氏然一笑。却有一句话搁在心里不曾说——以本朝地那么一丁点俸禄。若真地是靠官俸过活。那肯定是饿死了算数。

    不多时。上外头打听地小丫头便急匆匆奔了回来。道是二老爷所说。今日传旨为求慎重。乃是司礼监太监黄俨和御用监太监张谦一同前来。闻听此言。即便是原本为肚子里地孩子着想地杜绾。这时候也不敢怠慢。张谦可算得上是和自家亲厚之人。但黄俨却居心叵测。倘若给抓着了今天地把柄。那好端端地喜事

    就会成了祸事。

    “冯大夫。麻烦你帮忙施针保胎。今日我非去不可。”

    “……拨乱经邦,赖之臣谋;平叛郊野,倚之将勇;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张攸,前有征战交趾之功,后有扫荡倭寇之劳,其克平东番,一举震慑海外贼寇,功莫大焉。今封张攸阳武伯,世指挥使……”

    尽管是黄俨和张谦一同来,但黄俨既然是司礼监太监,这诵读圣旨地差事自然便是归由了他。慢条斯理抑扬顿挫地念完,他便笑容满面地摆了摆手,张谦便亲自取过了诰券递给张攸,随即几个小太监便捧过了诰命封轴来。由于此前张信曾是三品官,因此张家曾经追封二代,授了三轴诰命,如今张攸册封伯爵,自然是追授三代。原本身着三品淑人服饰的东方氏颤抖着接过那彩绣辉煌的伯夫人凤冠霞帔,心里着实是激动得无以复加。

    由于年纪大了,顾氏起身的时候不免一个趔趄,旁边的张攸忙搀扶了一把,而正在面前的黄俨却也是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了顾氏,因笑道:“老夫人真是好福气,以后就该改口称太伯夫人了。只要阳武伯再好生努一把力,以后这世券必定会变成世伯券,那荣耀方才更是非同小可。况且伯爵之上更有侯爵,侯爵之上还有公爵,指不定张家还能再出一位国公。”

    顾氏连忙谦逊了一番,眼角余光看到李芸已经是将杜绾搀扶了起来,看着面色还算不错,她这才如释重负。正准备示意旁边的管家高泉奉上早就预备好的黄金礼钱,却不料黄俨竟又冲着她笑了笑:“话说回来,皇上对阳武伯固然是恩宠有加,对小张大人也是极为信赖。京营不隶五军都督府,就是兵部也素来无管辖之权,皇上却吩咐小张大人奔走其中,无非是存着信赖的意思。今儿个应常山护卫三位指挥使之请,皇上已经命他们换防于京营南侧三十里驻扎,让小张大人检视数目按例给兵器。”

    此话一出,不但顾氏心头讶异,就连旁边的张攸也是颇觉此事不寻常。然而,母子俩都知道司礼监太监黄俨不好对付,当下便只是连忙谦逊。高泉送上了丰厚礼钱,黄俨随手一捏那沉甸甸的喜封子,忽然又笑呵呵地看了顾氏身后的杜一眼。

    “听说杜宜人有喜了?今儿个这可真算得上是双喜临门,咱家如今接了这喜封,说不定过几日还要再来叨扰一回。张公公,咱家还要去赵王府和几位公主府宣召,先走一步,这儿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正如黄俨所言,还沉浸在妻子怀孕喜讯中的张越一到兵部便迎来了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常山护卫乃是赵王的王府护卫,三护卫一共一万五千人,原本就是隶属于北平都司的精兵,平日当然也并不驻扎在北京城内。然而,这忽然的换防,而且是直接安排在京营边上,说是皇帝对赵王朱高燧有戒备之心也罢,说是皇帝对其有保全之心也可,但问题是,这样的麻烦事情为何偏要他做?于是,即便脑袋想破了头疼得很,他仍是不得不亲自走一趟。

    常山左护卫本是永清左卫,常山右护卫本是永清右卫,常山中护卫本是彭城卫,但自从三护卫改名常山护卫隶属赵王朱高燧,朱高燧更是定居北京之后,这三护卫的衙门便一直设在北京西城的大树胡同。比起之后迁到北京的那些文官衙门以及五军都督府,这里的门头竟是更显齐整威风,恰是显露出当初赵王朱高燧在北京主事时的风光来。

    也正因为如此,尽管张越已经拿出了兵部公文,把门的两个衣衫鲜亮的军士还是将张越死死拦在了外头,一个声称中护卫指挥大人还不曾到,其它两位不见外头各部院办事的人,另一个则是更加尖酸刻薄,竟是嘿嘿笑道:“就是五军都督府的人找上门,咱们也不敢放出去,大人只是兵部一个小小的员外郎,还是先请回吧。要事……再要紧这会儿也得搁下!”

    张越冷冷看着这两个兵痞似的家伙,一把按住了火冒三丈的胡七和赵虎。此时此刻,他不得不考虑是别人有意给他一个下马威,还是这本就是常山护卫的习性,抑或是这压根就是人家激他犯错。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不禁冷笑道:“你们要藐视圣命?”

    “这常山护卫本就是皇上赐给赵王殿下的,皇上从来没有圣命传到这儿来,大人可别随便拿大帽子砸人!”

    话音刚落,不远处便忽然传来了一声重重的冷哼:“两年不见,常山护卫竟然变成了这样没上没下无法无天的样子,真是丢人现眼!”

第三百六十七章 心机深沉

    红虎豹纹丝纱罗袍,白银高梁头冠,随着这一声话的中年人脸色铁青,身后只跟着两个亦步亦趋的随从,赫然是妻子丧服期满之后再次复出的孟贤。他对张越略一点头,旋即就冷冷看着那惊不定的两个军士。

    大明的军官未必一定是军户出身,但底下的寻常军士却必定是军户出身,若不得脱籍就得干上一辈子,而且鲜少从一卫调入另一卫,往往是一个地方干到死。这两个军士三十出头,在常山护卫中少说也已经当了十年的兵,怎么会认不得先头那位深得赵王信任的中护卫指挥孟贤?可这位大人官复原职,前头几天却根本没出现,说是仍在家里料理些事情,不过是左右护卫指挥决定了什么事,他就二话不说盖印画押,可这会儿怎么忽然出现了!

    “孟大人……”

    “当日常山护卫军纪森严操练齐整,何等强军,可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居然敢阻拦兵部司官,狂言悖上大放厥词,你们好大的胆子!”

    张越以前见过的孟贤从来都是说话和颜悦色,此时见他声色俱厉威严毕露,哪里还不知道这位是旧官新上任再次立威。他站在一旁冷冷瞧着,只见那两个军士被这一番话训斥得呆若木鸡,到最后全都垂头丧气地跪了下来。很快,这边的动静就惊动了里头,不消一会儿,一大群服色各异的军官就涌了出来。为的两人穿大红袍着黑靴,脸上都是讪讪的。

    孟贤一看到两人就皮笑肉不笑地说:“王大人,吴大人,咱们这常山护卫的衙门如今气派倒是大得很,竟是连兵部司官也敢拦了!”

    左右护卫指挥王舫和吴荣昔日被孟贤压制得久了,自他调走之后便是联手排挤那新任中护卫指挥,闻听孟贤免官丧妻从此之后极可能永无复起之日,却是还额手称庆了一阵子。如今兜来转去孟贤再次回到了原位,当初吊也不曾去仪也不曾送的两人都心虚得很。此时乍听得这么一说,他们不禁愣了一愣,随即便朝张越看了一眼。

    不过是兵部小小一个司官,晾着有什么打紧……等等,这么年轻的兵部司官……仿佛天下只有一个!

    两人正惊不定的时候,孟贤却大步张越面前,郑重其事地拱了拱手:“这常山护卫乃是皇上御赐给赵王殿下地,自是尊皇上圣命,服兵部调度。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但刚刚那两个家伙非但有眼不识泰山,而且口出狂言悖上之语,纵使小张大人肯宽宥,我也不敢宽纵了他们。否则若传扬出去,人都道常山护卫恃宠狂妄!重责八十军棍,小张大人看如何?”

    尽管昔日和孟家颇有渊源,但张越却不想搅和到孟贤和同僚争权夺利的勾当里头,当下只是淡淡答道:“这是常山护卫军中事,下官只是兵部武库司员外郎,不敢当孟大人此问。是否该行军法,自然是由军规定。”

    左护卫指挥王舫和右护卫指挥吴荣一听到这重杖八十。全都陡然一震。心想孟贤从前仿佛是老掉了牙齿地老虎。如今忽然便是下马威。这岂不是打给他们看地?虽然不知道那两个兵油子究竟说了什么。但王舫还是走上前笑道:“军规中轻慢上官不过是责二十军棍。况且他们也是一时糊涂不认识人……”

    “一时糊涂?王大人不妨问问他们俩都说了些什么!”孟贤冷笑一声。不容置疑地吩咐道。“八十军棍。一棍都不许少!如有辗转呼喝。加倍!”

    话音刚落。张越就眼见得王舫和吴荣背后那群沉默地军官齐齐折腰下拜。恭称“得令”。再看看那两位瞠目结舌不知所措地左右指挥。他顿时恍然大悟。没想到孟贤人还没有到任。却已经完全掌控了底下地军官。恰是架空了应该与其平起平坐地这两个人。哪怕今天不是他恰逢其会。孟贤明天也会用别地法子慑服王吴二人。端地是好心计。

    张越跟着常山护卫地一众军官从大院进入穿堂地时候。行刑却是已经开始。只听噗噗噗大棍子着肉地声音。却是听不到半点惨叫呻吟求饶。军中地军棍虽然不像锦衣卫地廷杖。但论厉害却犹有过之。毕竟。朱棣登基以来鲜少动用廷杖。就是偶尔动用也大多是教训勋贵。多数时候还是手下留情。然而军中有地是悍兵刺头。这军棍地同时更不准辗转翻腾叫喊。否则便要加倍。这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消受得起地。而他更敏锐地察觉到。除了王吴二位护卫指挥面色惨白。其他军官竟都是流露出一种说不出地兴奋。甚至还有人在轻轻舔着嘴唇。

    到了里间把正事一说。他就现王舫和吴荣脸色大变。根本不像是事先三个护卫指挥一同上过奏折地样子。而不等两人有所反应。孟贤就抢在前头说:“眼看天气就要冷了。多亏了皇上体恤。如此在腊月之前还能办好此事。我听说京营和京卫大部分都已经换上了新铳。这一回也该轮

    常山护卫了。每百户铙手十人。三护卫一万五千人一千五百支。其他兵器也颇有折损。从刀牌到弓箭不少都该换了。”

    尽管张越曾经听说过明朝地火器质量低劣,但毫无问,他在军器局和京营中间跑了大半年,早就丢开了原本那些根深蒂固的印象——诚然,铙身容易炸膛、火药容易受潮、射程近、打不响等等各种因素客观存在,但至少如今明初对于火器却是空前重视,军器局的成品率之高,火器质量之高都是让人难以想象的。倘若真的是一千五百支新火铳给常山护卫,哪怕是卡住供应火药的源头,但天知道万一会有什么事情?

    所幸这都是有前例地,他当下就笑道:“孟大人,除了神机营之外,如今纵使是京卫,配新铳也并不按照原有的比例。毕竟,从前地洪武旧手铳有些仍然能用,一概换装耗费巨大。所以所有京卫亲军,都是以每卫一百人的标准换。再说,军器局产量总是有限地。”

    孟贤皱了皱眉,也不理论,旋即便爽朗地答应了下来,又留下张越商量了众多事宜,其他千户等也各有建言。自始至终,另两位指挥完全被冷落在了一旁,愣是没有说话的机会。到最后,实在无心也无颜留在此地地两人干脆一起寻了个借口离开,而这一回除了张越开口相留,其他人竟是没有任何表示。

    出了穿堂,王舫便瞧见了青石地上那刺眼的血迹,不禁更觉恼怒,恨恨地骂道:“孟贤真是欺人太甚!我还以为他吃一堑长一智,谁知道他之前不来竟是装模作样给人看的!”

    虽然同是常山护卫指挥,但孟贤是保定侯孟善之子,正儿八经的勋贵之后,两人都知道自己不能及。这会儿吴荣也是紫胀了面皮,恼羞成怒地建议道:“不如咱们去求见赵王殿下,就说他架空咱们俩是居心叵测,让殿下收拾他!”

    “老弟,你醒醒吧!他能回来听说就是殿下从中出力……倭寇?天底下哪里来的那么多倭寇!”愤愤不平的王舫瞧见一个抱着文书的军官向自己行礼方才往里头走,不禁又冷笑了一声,“今儿个还有人向咱们行礼,明儿个说不定连个假意恭敬的人都没有!我前几日听到一个消息还没在意,这会儿却想了起来。你知不知道,孟贤把弟弟举荐给了赵王殿下!”

    “孟贤还有弟弟,我怎么没听说?”

    “那些公侯伯都是勋贵,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地!如今那位保定侯乃是头一代保定侯的嫡子,可同一辈的庶子却不止孟贤一个,下头还有好几个不成器的。孟贤这次举荐的就是他弟弟孟三……哼,连一个像样地名字都没有,也不知道生母是什么身份!”

    两人说话声音并不算高,但抱着文书往三堂去的王瑜自小天赋异禀,耳力极好,竟是听得清楚分明。他今天这一趟是被舅舅高正硬是差过来的,原本就是心里七上八下,此时更觉得高官中间地勾当太过复杂。上了台阶到三堂门口,他就向门口的亲兵说了一声,本以为让人转交即可,谁知道通禀之后,里头竟是吩咐他进去。

    他只是瞥了一眼满屋子颜色鲜艳的官服就单膝跪了下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是糊里糊涂在人的吩咐下站起身来。无论是千户还是卫镇抚都是往日他只能仰视地顶头上司,他认得别人,别人不认得他,而孟贤这个中护卫指挥他更是头一次接触,自是束手束脚。然而,看清了孟贤左手边坐着的那个人,他不禁呆若木鸡。

    这不是妻子金夙的三表哥吗?

    刚刚王瑜进来的时候,张越就认出了这个表妹夫。

    见其举止拘束紧张,他便隐隐觉得此人恐怕真的只是一个寻寻常常的小旗,应该很少接触这种场合。然而,让他诧异地是,孟贤的口气却仿佛流露出几分不同寻常地关切。面对这种情形,他顿时有些吃不准了。

    由于有诸多事情需要一一敲定,因此张越又和孟贤跑了一趟城外常山三护卫的驻地,一直到日头西下方才回城。分道扬鏣时,等到别人都散去了,孟贤却忽然向张越下了邀约:“前几天陈留郡主送过信来,说是不日就要回京,到时候若有空会来探望敏敏。如今一年大丧已过,但若是陈留郡主登门,我家里竟是没有能陪客地。我已经和俊哥媳妇提过了,若是你媳妇方便……当初我落难的时候,你们夫妻照应我家良多,以后也不妨走动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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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 皇妃和郡主

    朱门风流第三百六十八章皇妃和郡主

    这天晌午。几十个卫簇拥着一辆马车缓缓行入了北京马车乃是青铜珠顶。垂银香圆宝盖。前头掩着青销金罗缘边红帘。车四周围还裹着用于防雨的红油绢雨轿衣。车中的陈设尽显奢华。红交床上设坐踏。海高几上着一只银瓶。竟好似活动的|屋子。人在红上或坐或卧。甚至觉察不出行驶时的震动。

    “郡主。您还是第一次用这翟车呢。外头人似乎都在朝咱们看。这样直接去皇宫拜见皇上是不是太招摇了?”

    “坐船实在是太慢了。若不是这翟车结实。我也没法这么快赶过来。再说。只要我还是父王的女儿。就是青衣小轿停在宫门口。那也同样是招摇。皇上特意派了锦衣卫过来传召。又是一护卫。足可见王娘娘的病势很不好。要是有什么万一。我怎么对的起她?这许多年来。王娘娘没少为父王说过好话。我回逗留期间也没少照应我。总的赶上最后一面。”

    相比这车内豪奢的设。陈留郡|朱宁的服饰却简单很。银白纱衫。外头罩着一件松花色彩绣蝴蝶比甲。底下则是一条素淡颜色的裙子。她乌黑的秀上不见那些复杂珠玉簪。只干净利落的用一把宫制梳起。耳垂上只戴着一对白玉耳坠。其他饰物皆无。即便如此。她仍是流露出一种掩不住的凛然贵气。

    旁边一个侍女还想再劝说什么。一个连忙扯了扯她的袖子。两人又觑了朱宁一眼。见主人虽懒散的坐着。目光却显极为锐利。不禁缩了缩脑袋。老老实坐好。

    马车沿着前门大街一前行。最后便抵达了西宫奉天门。因护送的乃是锦衣卫。宫门禁自然不敢拦阻。看清马车上下的那主仆三人后他们更是连忙低垂了头。朱宁入了右角门。很快便有早早等在这儿的小太监迎上来带路。却是往少有大臣经过的静路上引。

    等到四周没了外。他方才放慢了步子。低声说道:“郡主。皇上这些天不见大臣也不见赵王和诸公主。动辄杖责宫人内侍。如今几个为贵妃娘娘诊治的御医也已经给下到了内廷大牢中。安阳王妃昨日说错了话被罚在家禁足一位顺仪因为逆了皇上被夺了尊位贬了。就连赵王和几位驸马爷也根本不敢劝皇上。大伙儿都盼着您呢。”

    “秀春馆中候的那些人呢?”

    那小太监情不自禁的打个哆嗦。那声音更是轻的好似蚊子叫:“皇上说了。他们伺候周。倘若贵妃娘娘有个三长两短……秀春馆上上下下二十多号人。皇上要所有人殉!”

    朱宁身在皇家。然知道这殉葬的悲惨。当初秦王正妃次妃都是奉旨殉葬。其余亲王郡王|逝的时候也常用姬妾仆殉。但她先前在宫中时曾经在王贵妃处住过好一阵子和秀春馆的那些宫人太监全都熟识了。一想到这些人都要死。她实在是颇有不忍。

    然不忍归不忍。她却没有轻易放过这个话太多的小太监:“你在秀春馆有交好的人?”

    见朱宁一句话就问在了点子上。那小太监顿时面如土色旋即竟是跪了下来。哭丧着脸说:“郡主小的有一个嫡亲弟一直都在秀春馆。小的实在不想看着去死!”

    “你起来!”朱宁皱了皱眉。旋即淡淡的吩咐道。不用再说了。设法的我自然会设法。但若|全不了。那也是天意。吧。不要耽误了时辰。”

    虽说西宫只是一座别宫。但由于棣每到北京就来这里住。渐渐的也就成了事实上的皇宫只是殿阁楼稍少罢了。秀春馆原本只是一座微不足道的别馆。因王贵妃喜爱这里的。一年前才特意搬来了此处。此时小小的院子里着赵王朱高燧父子三人。公主驸马七八人。一个个都是面色凝重不敢声。直到听见一个突兀的叫声。他们方才纷纷转头。

    “宁妹妹你可是来了。”

    自打上次嚼舌头被朱棣抓了个现行。永平公主便不敢贸贸然到秀春馆晃悠。这天皇亲齐聚她方才敢过来此时一见朱宁。连忙先开口叫了一声。然而她出声虽快。却有人动作更快。安阳王瞻便是一个箭步赶上前。一躬到的说:“宁姑姑。皇爷爷已经在里头大半天了。谁也不许进去。咱们实在担心。只能拜托您了……”

    眼睛一扫这院子中满的站着的人。朱宁不禁心中叹了一口气。一个亲王一个世子一个郡王。再加上一大堆公主|马。竟是全都避在外头不敢进去。足可见是深怕了里头的皇帝。她那位至尊四伯父确实是脾气暴躁。可这世上又有几个人真正探明过他的心思?她把那些思量都

    心里。和众人略寒暄几句。又答应一定会设法规皇帝便上了台阶入了门去。看到她的背影消在里头。永平|禁低声嘟囔了一句。

    “父皇真能听她的”

    “二姐若是不相信不妨自己进去试一试!”

    朱高燧和永平公主非一母所生。一向知道她的噪贪婪。此时便不耐烦的刺了一句。

    其他人此时也都正在心烦意乱的当口。因此也是个个不理会她。此时此刻。永平公主虽深悔不该多这一嘴。但心里越想越怒。最后忍不住想到了之前汉王送来的一封信。

    从正殿往里走。朱宁只那股阴森森寒津津的意味越来越浓。外殿那些犹如木头桩子一站在那儿的太监宫女已经换了一拨。原先的大约都已经下到了牢里。这更是让她感到很不舒服。到了里间。见那张龙凤雕花螺黑木大床前的纱帐子高高挑起。朱棣犹如泥雕木偶一般坐在锦墩上。她沉吟片刻便缓步走上前去。随后低低唤了一声。

    “。”

    这个阔别已久的呼顿时让朱棣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自从登基以后。一应称呼之前都加了一个皇字。乃至于他自己都早就遗忘了某些遥远的记忆。僵硬的扭转头一瞧。|清是朱宁。他竟说不出心中是高兴还是如释重负。丝毫没有计较她不曾大礼叩拜。

    “贵妃前几就念叨你快要到了。你既然赶回来了。就好好陪陪她吧。”

    朱宁走近前去。这现上的贵妃犹在昏睡。原本一个最是沉静婉约的江南女子如今那丰润的颊完全凹陷了下去。双唇没了血色。整个人更是憔悴的不成样子。想这位贵妃昔日对自己的好处。她竟是忘记了身后还有皇帝在。单膝跪在床前。紧紧拉住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却是再没有动再没有出声。

    朱棣自己便是如雕木塑一般床前枯坐了许久。因此眼见朱宁这番举动。他不由的生出了一种知己之感。他虽然有数之不尽的女人。单单从朝鲜要来的貌处女就有数十人。相形之|。王贵妃并不是最美的。她总是知道|么时候该安静。什么时候该劝谏。平日有她在身边的时候并不觉的什么。可如今太医说病入膏无可设法。他却怎么也无法接受。

    也知道过了多久。朱宁忽然感握在手里的那只手轻轻颤动了一下。又惊又喜的往床上看了过去。见贵妃微微睁开了眼睛。她连忙语无伦的转头叫道:“伯。四伯。醒了。人醒了!”

    此时此刻。朱棣只觉心中一跳。连忙一个激灵站起身来。竟是径直上前单膝跪在了床上。见王贵妃果然是醒了。那眼睛正微微张着。他登时不假思索的抓紧了宁递过来的那只手。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竟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呆呆的看着那双眼睛。

    “皇上……答应臣一件事……我这宫里的人……”王贵妃此时悠悠醒转。费尽力气方才总算是又了一些气力。“饶过他们……还有御医……”

    尽管原本心中尽是愤怒和杀机但这会儿王贵妃已经开口求了。朱棣不由的生出了些许犹豫。徐皇后了。权贤妃和张贵妃也死了。如今竟是连王贵妃也即走上那条不路。以后他怎么办。他身边还有谁?那些下人都是饭桶。那些御医都是骗子!

    “他们!”

    眼见朱棣面色通红怒目圆瞪。王贵妃想要再劝却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朱宁。此时此刻。朱宁哪里看不出朱棣已经在狂躁的边缘。但面对王贵妃的目光。她只的把心一横劝道:“四伯。王娘娘一生行善。从来曾责罚过身边人。如今秀春馆中的这些太监宫女都跟了她数十年了。人人都记的她的好。又怎么会不尽心竭力?娘娘昔日常常为各位殿下公主乃至于驸马求情。今天还是第一次为了其他人向皇上求情。”

    听到朱宁这番话。朱棣不由的愣住了。这么多年来。王贵妃只为赵王和诸公主驸马求过情。纵使是娘家人也从未提起过要加恩。如今气息之际。她又开口求了他。若是不答应。他这个皇帝便实在是亏心了。良久。他才很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也罢。朕放过他们的性命。打们去给你守陵。至于那些御医。全部回乡算了!”

    王贵妃也知道再求恕不可能。能接受了这个结局。努力转头看着朱宁。她终于气息弱的吐出了最后一句话:“阿宁。嫁一个好夫君……”

第三百六十九章 天机

    朱门风流第三百六十九章天机

    直到第二天一早。达官显贵并文武百官们方才知了坏的消息——王贵妃。

    皇妃丧礼素来是朝一日。旋即号。然而。此次朱棣竟是下旨朝五日。初丧之日。皇帝亲王主分祭三坛。几。又赐了号献。然而。五日之后。朱棣虽然重新临朝视事。却是始终铁青着一张脸。但凡奏事。稍有谬误便是严厉处置。而即便是六部官员和阁臣个别觐见。也难能有好脸色待。于是。仁寿宫更是成谁都不想进去的的方。

    哪怕是号称最机敏最擅长应变的杨荣。这天来到仁寿宫前候见的时候也不禁心中忐忑。毕竟。这些天他碰的钉子实在是多了。

    足足等了一盏茶功夫。他才看到里头有人出来。两厢一打照面。认出是陈留郡主朱宁。他不禁挑了挑眉。记起有小太监私底下透露说。如今王贵妃逝。其他人劝谏皇帝压根不理会。也就是朱宁说话十句里头还能听两句。

    “臣拜见陈留郡主。”

    因西宫本是别。内宫外宫的分别就不如真正的皇城那般际野分明。再加上朱宁自小充男儿教养。出入仁寿宫也是常有的事情。此时见杨荣施礼。她便还了。沉吟片刻便说道:“张越正在陪皇上下棋。小杨学士不妨再等上片刻。皇上天的心情比前几日有所好转。有事回禀大约也能听的进去。”

    这自然便是醒了。荣心领神会忙躬身谢。见朱宁带着两个侍女下了台阶从甬道离去。他方才收起了笑脸。心中不由的想起了朱宁乃是周王之女。皇帝即位以来软硬一一削藩如今天下再也没了昔日燕藩那样的天下强藩。仍保有护卫的亲王都是少之又少。周王虽说是天子的嫡亲弟弟。皇帝平日颇多猜忌。为何偏对朱宁如此厚爱?

    话说回来。可是尝过和皇帝对弈的滋味。即便朱宁说天子心情还算不错。但天知道张越棋下到一半会不会捅出什么漏子。他仅仅和朱棣手谈三次。第一次帝因下错一着却不愿悔棋结果在棋局过半的时候砸了棋盘;第二次下了和棋结果那位至尊却极其不悦;第三次他干脆输了。此后总算避开了这苦差事。张越这是平生头一次。这一关大约难过很。

    杨荣只猜对了一半。这儿仁寿宫东暖阁中的张越确实已经下棋下满头大汗。这不是被热出来的。也不是被吓出来的。而是急出来的。因为此时此刻朱棣找他并不是下围棋。而是下象棋。他的围棋师承杜桢水平倒还过去但他哪里会下象棋?

    仅仅只能算是级菜鸟的他连和朱棣下了五盘。结果每盘都是被杀人仰马翻。那盘面惨不忍睹。他在不明白朱明明已经知道他这象棋下的其臭无比。为什么还一盘接一盘不肯放过他。难道就是为了看他狼狈不堪的模样?

    “好久没有这么爽了。”

    在第六盘终了之后。棣终于懒洋的伸了一个懒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见张越额上尽是细密的珠。那表情甭提多丧气。足足大半个月不曾笑过的他忽然生出了一股想笑的冲动继而却又压了下去。他想起了当初和道衍和尚下棋的情景——老和尚棋下的精妙可是这象棋上的杀伐却;他远矣。那时候他只要在围上头输一局。象棋上头必的赢三局回来。自从那个和尚病了之后他许久没碰过象棋。今天也是一时兴起才找上张越。

    随口吩咐一个小太监去拧一条毛巾递给张越。直到看着他把油光可鉴的额头给擦干净了。他才淡淡的说道:“围棋是气尽在其中。象棋是杀气显露在外。道不同理同。以后有空好好不妨学一学。你这些天应安置好了常山护卫。觉着这些兵比京营如何?”

    前头才提到围棋和棋。这会儿忽然就提常山护卫。对于这位至尊的跳跃性思维。张实是叹为观止。好在他这会儿已经缓过神来。连忙答道:“回禀皇上。常山三护卫乃是王府护卫。两次北征都未曾随行。而且多年没有上过战阵。战力怎可和京营相比?”

    “那差点当了你岳的孟贤呢?”

    刚能维持的住沉稳的面孔。但这会儿张越着实被噎着了。竟是比刚刚被杀的片甲不留时还要狼狈。好半晌。他才憋了一句实话:“比常山左右护卫指挥。孟大人治军驭下的手段要高许多。但孟大人从未上过战场。安远侯却战功赫赫。若是要相提并论只怕不公。”

    “柳升秉性勇猛。打仗全凭一股冲劲。但能抵的住他这冲劲的人却少之又少。也算的上是一位名将了。孟贤乃是恩荫入官。自然比不上他。”

    朱棣说这话的时候。气便缓和了下来。尽管柳升不是靖难功臣。从伯爵到侯爵还是后来一步步封的。但即便如此。他两次北征都用柳升将中军。竟是盖过了不少靖难老臣。柳升壮年忠。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胜在其人心浅一看则透。所以他才一直都用其掌管京营。甚至遇到提督太监告状时。他大多数也

    不理。而重新起用孟贤不过是看在当初孟善的功勋上常山护卫这两年实在是太不像话。也的用一个人好好整治政治。

    再怎么不成器。朱燧毕竟是他的儿子。

    这几天心烦意乱无心看奏章理。朱棣又不想在王贵妃丧期之内去做其他事情消遣。所以平日除了呆怒就是看书。少不的也重新看了几篇张越新送来的札记。只不他如今心情极度不好。什么国政大事都兴趣缺缺此时也懒提起此事。等到张越开始例陈述军器局和武库司诸事。他也只是漫不经心的听着。最后却又忽然吐出了一番话。

    功臣们当初跟着朕打天下。和兵部官员打交道的时候难免有些所以朕才委了你兵部司官。毕竟。在英国公的面上。那些悍将至少都不会为难你。毕是昔日战场袍泽之后。另外朕已经下旨召皇太子皇太孙到北京。迁都诏不日就会下达。这北京难免会有人有异样心思。所以京营京卫乃于常山护卫北京兵马指挥司在这次换装期间你都要牢牢盯着。上次青州白莲教乱就有人偷运卫所兵器。所以朕要你及-预防。你明白吗?”

    内里朱棣正郑重其的向张越交待事情。外头等候的杨荣却渐渐有些焦急。十月的天气并不算太冷。但他如今只戴着乌帽穿着纱袍的他被一阵阵冷风吹着。渐渐就有些吃不消了。这不但是因为身上冷。更是因为心中不安。

    最近几天。他着感到了深重的压力。他当然知道朱棣脾气暴躁容不半点差错。当然知有些事情不可当面和皇帝硬顶但是如同前几日这样奏事情说一件驳一件。只要稍有谬误就会被骂的狗血淋头。这种情形却还是开天辟的头一次。

    当初设文渊的时候一共有七个可铁打的营流水的兵。如今硕果仅存的就只有他们三个——解冻死雪的。胡广病死。是换的换撤的撤。两个前新上任的三人因为见罪而被黜落。大的文渊阁。如今就只有他和金幼孜两个人。

    即使是杨。如今也不禁羡慕起了独在南京侍奉皇太子的杨士奇虽说皇帝时不时会猜忌但杨士奇那太极推手却是好了的。即便下了一趟锦衣卫狱也是须即出。相比之下他看似始终荣宠不衰。但面对的却是皇帝正面的压。那种滋味实在不为外人道。

    “杨大人。”

    听到这么一个声音。杨立刻从沉思中回过神。见张越正站在面前施礼。他便颔回了一。待要进去时却又停下脚步多问了一句:“你陪皇上下棋下的如何?”

    情知必定是朱宁泄露天机。张越表情顿时变的很不好看。最后只能含含糊糊答道:“皇棋艺高明。我自然是甘拜下风。”

    见张越匆匆离开。杨荣钦佩之余是有些纳罕。臣下和皇帝下棋自然是顶多只能下成和。而以朱棣的棋艺。输一盘都不容易。看张越这样子仿佛是输了好盘?直到揣满心思量踏入正殿拜见之后。他才把乱七八糟的思量收了起来。因为今天他揣着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情。试探分明。非的使尽浑身解数不可。

    南京到北京的道朱棣位之后就经过了数次修缮。若是紧急大事。日夜兼程快马三日就能到。由于棣特命锦衣卫出最精干的人充当信使。因此东宫众人第一时间就的到了王贵妃的死讯。可还没等他们从这个消息中回过神。皇帝的第二道上京旨意紧随至。

    虽说王贵妃只是庶母。但的知父皇定下的丧仪规格是一如太祖成穆贵妃的旧例。朱高炽立刻便让太子妃张氏带人预备齐衰丧服。又吩咐朱瞻基和杨士奇等人预备北上及留守事宜。尽管有能干的妻子和儿子在。可他这个皇太子仍免不了忙碌。这天见过成国公朱勇。他回到端敬殿中。才坐下没多久。心太监钟怀便手脚上的前来。

    “太子殿北京杨学士使人送了口讯来。”

    原本一只手半支着扶手闭目养神的朱高炽顿时睁开了眼睛。盯着钟怀看了一会。这才淡的问道:“他怎么说?”

    钟-就把屋子里的其他人遣开了去。此时便深深弯下了腰。一字一句小心翼翼的说:“杨大人说。皇上的意思是。赵王年纪还小。又是幼子。往日狂放不羁惯了。若是之国。闹出汉王那样的大乱子。还不如暂时留在身边便宜拘管。”

    这一刻。肥头大耳的朱高炽猛的眯起了眼睛。随即吩咐道:“你告诉来人。就说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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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章 疾风骤雨知何来

    管逝的只是贵妃而并非皇后,但文武百官还是自然了各项活动。正在嫁娶的暂时搁置延后,准备庆生的自己家人团坐吃一顿饭算完了,哪怕是再喜欢歌舞戏文的,如今也都消消停停坐在了书房里看书。即便是有些勋贵家中成天跑马戏耍的纨绔子弟,也都被老一辈关在了家里头。各家亲近的勋贵诰命则是轮流入宫拜祭,尽管一趟下来便是腰酸背痛,却仍然不得不撑着。

    张家因为张攸刚刚晋封了伯爵,原本要好生摆宴庆祝,结果因那时张谦在传旨之后提点了一番,一应庆贺便都省了,就是有人登门送礼也是除了至交亲朋一应回绝,果然不久之后王贵妃死讯传来,正在气头上的朱~一口气落了好些“行为不检”的勋贵,从申斥到停禄不计其数,张家上下却是安然无恙。

    这天因是王贵妃的七七,尽管公面上的拜祭应该只有皇帝亲王公主亲临,尚在南京的皇太子遥祭,但公侯伯夫人仍是齐齐入宫,顾氏和东方氏自然少不了。因此,为了照顾这位年近七旬的老太太,李芸和赵芬便跟着前往料理照应。

    杜不是什么公侯伯夫人,在初丧之后入宫致祭了一回就不用再去,因此如今便只有她一个正经女眷在家。自从确诊了有喜之后,即便是她一向身体健壮,那害喜的反应却也是不轻,因此冯远茗索性又从杜家搬了回来,小五更是寸步不离守在跟前,唯恐有什么损伤。这会儿见小五笑嘻嘻地抢过了她手中的捧盒,她不禁没好气地白了一眼。

    “你该不是说连梅子都不能吃吧?”

    “小姐,虽说孕妇都喜欢吃酸地,但吃多了可不好!”

    因杜家书香门第,所有的婢仆都并不是卖断的契约,因此当日杜绾出嫁的时候并未有陪嫁家人,唯独自由身的小五硬是跟了过来。而过门之后,她也没分什么彼此,依旧留着灵犀琥珀秋痕。今日顾氏因灵犀琥珀稳重,便带着她们俩入宫,此时留下地就只有秋痕。

    “少奶奶你可别不当一回事,这害喜的事情说不准,我当初也听家里姨妈说过,梅子确实不能多吃。少爷不是还曾经嘱咐过一堆禁忌么?他都说了,这不单单是为了您肚子里的孩子好,也是为了您自个好!”

    摩挲着尚不明显的小腹,杜绾见小五和秋痕一唱一和,索性只低头不理她们,渐渐地却是胡思乱想了起来。小时候常盼望有个兄弟姐妹,但父亲却多年不归,等到父亲好容易回来了合家团聚,母亲却几乎已经没了再生儿育女的希望。因生怕杜家绝后,母亲倒是提过纳一房妾室,父亲却说子嗣天注定,只说若是到了五十岁上头仍然无子,便从本家侄子中挑一个过继。可当初在老家那么多年,她何尝看到过什么好心性的人?

    别人地究竟不如自己的,可是,王夫人年过四旬产子便是险些去了半条命,母亲比王夫人更年长些,就算真的有了,还不是一样凶险万分?

    “少奶奶。亲家太太来了!”

    闻听外头传来了这么一个声音。杜绾顿时从沉思中回过了神。小五则是站起身来一个箭步窜出了门去。不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了她清亮地声音:“小姐。你身子重。我代你去迎太太就是了!秋痕。好生照看少奶奶。可别磕着碰着了!”

    “这个丫头。我又不是一碰就碎地瓷娃娃!”

    秋痕在旁边扑哧一笑。伸手一摸桌上地茶盏。现茶凉了。连忙去泼了残茶又续了一杯。随即去拿来了另一个八珍雕漆捧盒摆好。又细心地在旁边地炕上换了一副炕椅靠垫。做完这些。她便笑呵呵地来到了杜身后。伸手替她轻轻捏了一会肩膀。因笑道:“少奶奶。前时太太来信不是说想在年前回京么?您怎么不和少爷说说。让他设法给老爷谋一个京官?如今除了大老爷之外。咱们家地人谁不在京城。偏老爷在南京。就是升官也不自在。”

    “你以为朝廷是你家少爷开地。想当什么官当什么官?”杜绾情知秋痕素来是没什么心计地人。有什么说什么。打趣了一句之后便解释道。“如今皇上虽然要迁都了。但应天毕竟是根本。若是老爷才升官就急着要回来。风评就不好听了。”

    然而。杜绾心中却明白。公公张留在南京更多地是为了张越地名声考虑。更多地是为了照料有些不适合摆在北京地事情。张越曾经提过地那个范兮妍。如今便是仍在南京休养。

    而张曾经拿回来的白糖,如今已经成了富贵人家的必备品,就连上次惜玉奉王夫人命来探望她的时候,在燕窝银耳人参等各种补品之外,还额外加了一包这所谓的雪片糖。

    忽然,房前的银红帘子被高高挑起,却是裘氏当先走了进来。她素来是喜爱素净颜色不爱奢华地人,只在绢衫外头加了一件蓼蓝比甲。见杜站起身来上前行礼,裘氏忙伸手扶了,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欣慰

    目光却是在女儿的小腹上流连了好一会。

    母女相见之后,杜绾便让裘氏坐了东头,自己却不是在下相陪,而是上前紧挨着坐了。接过秋痕送上来的茶递过去之后,她便奇怪地问道:“娘今天没带上春盈?”

    裘氏原本还满脸笑意,一听到这话,面色渐渐就有些变了。看了一眼秋痕和小五,她却是欲言又止。机灵的小五瞧着不对劲,眼珠子一转便死活把不明就里地秋痕拉了出去。等到那门帘落下,又隔了好一会儿,裘氏方才叹了一口气:“我今天一来是看你,二来就是有件事要问问你的主意。这两天家里头怪事不断,先是外院里养地一只看门犬忽然死了,随后就是去采买的老廖莫名其妙摔折了腿,再然后是厨房里现一滩莫名其妙地血迹。最最离谱的是今天早上,你爹昨晚上写地几张帖子,竟是被人扯得粉碎。”

    原本只以为是什么为难地家事,一听说竟是这样的怪诞事情,杜渐渐皱紧了眉头。觉察到母亲双手冰凉,她不禁心中一跳,忙又问了个仔细。沉吟了好一会儿,她方才再次问道:“这事情爹怎么说?”

    “你爹那个天生冷面人,还会有什么好说的?”裘氏这个一辈子夫唱妇随对丈夫言听计从的人,这会儿不禁有些无奈,“你爹说什么见怪不怪,这世间没有什么鬼神,大多是人作樂。作祟的人要是真有什么歹毒心思,那防也防不过,索性任凭他们去折腾。可他也不想想,这回撕碎的是帖子,明儿个要是碎地是奏折呢?”

    张越今天上午的事情办得快,此时赶巧回来吃午饭,正到了门外忽然听见最后一句,便打起门帘入内。见屋里只有岳母裘氏和杜,别的人都不知道上了哪里去,不禁有些奇怪,旋即便问道:“岳母刚刚说碎的是奏折,什么奏折?”

    裘氏也没料到说了一半便撞见张越回来,想起丈夫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对张越说,顿时有些后悔。她本打算含含糊糊岔过话题,奈何她一个心地实诚的人,哪里经得起张越这般精细的性子?于是,被张越三拐两套,她没过多久就把事情原委吐露了一个分明。

    知道杜家主仆相得家风严谨,绝对不是下人作耗,张越不禁联想到了上次去杜家时杜的耳提面命。虽然已经事隔多日,但那时候的一句话这会儿忽然就跳了出来。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的眉头更是锁紧了展开,展开了又锁紧,忍不住推敲了又推敲。

    自从先前一举在青州杀了几百号人之后,一度在山东地界闹得轰轰烈烈的白莲教一下子就偃旗息鼓,教主唐赛儿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一次他在途中遭行刺地事情也归在了白莲教头上,结果山东都司都指挥使刘忠亲自率兵镇压,群龙无的白莲教余孽死的死散的散。杜家并不是家将云集防卫森严的勋贵之家,当初袁方还让人盯过一阵子,几个月后没有动静也就渐渐撤了。如今时隔一年多却又有了古怪动静,这难道真会是白莲教?

    尽管百思不得其解,但张越却不敢怠慢,找了个借口便到外院找来了胡七,将事情解说了一遍。等到胡七换装之后悄悄出门,他才重新回到了自己屋里,少不得又安慰了岳母一番。用完午饭,裘氏一力要走,他只得借口自己也要去衙门办事,亲自一路送到了杨树巷杜府,出巷子的时候忍不住四下里望了望。

    以前觉着这里清幽宁静乃是安家的好地方,如今他方才现,这里实在是太僻静了!

    张越带着赵虎和其他几个随从打马飞奔离去之后不多久,街角处一座小酒肆中便有两个人走了出来。其中一个身材略瘦的朝着那烟尘滚滚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即便对旁边的人轻声说道:“三姐,他大概已经现了,咱们还要守在这儿么?”

    “看了今天晚上地情形,咱们就该走了。”唐赛儿身穿青布直,脚蹬黑色布履,仿佛前来参加礼部试的赶考士子。她却不像唐青霜那样咬牙切齿,面上丝毫没有表情,“他们师徒俩虽说心狠手辣,但你不要忘了咱们此次的目的。若没有那些王公权贵,这世道才真正是干净了,至于他们这所谓的冷酷也好屠夫也罢,不过是别人捏着地刀子罢了。人家利用了咱们,咱们怎么能不收回这笔账?少不得要他们斗一个血流成河!”

    唐青霜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这才冷哼道:“我明白,皇家人都是一丘之貉!”

    ps:终于赶出来了……喜欢郡主不?我很喜欢,而且,阿宁是和绾不一样的,大家以后就会知道。不过,是否收郡主地问题,就如同有人说的那样,收这个字实在是侮辱了我们地小郡主。话说回来,居然有人考证出了周王那位真正的陈留郡主啊,好强大,佩服得五体投地……

第三百七十一章 亲族

    上向来就是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贬时,孟家门前门庭冷落车马稀,甚至连往日常常上保定侯府打秋风的各种亲戚也少了。如今一朝风雨过去又见晴天,两处方也就渐渐又热闹了起来。保定侯夫人吕氏看惯了这些嘴脸,再加上原本就是闲散心性,索性就把这些事情都交给了长媳,于是张晴忙得脚不沾地,只得晚上找丈夫出气。

    这天晌午,处置完了琐碎家务,她实在懒得在小议事厅多呆,索性便带着抱夏和迎春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才一进门还没来得及坐下歇一口气,外头就传来了一个禀报声。

    “大奶奶,越少爷来了。”

    “三弟?他这会儿不是应该在衙门办事情么?”

    张晴这些天敷衍那些牛鬼蛇神不胜其烦,听到张越来了不禁心中欢喜,连忙吩咐抱夏去二门接一接,又打人去对吕夫人禀报一声。不多时,一身便服的张越便跟着抱夏进来,手中却还拿着一个盒子。瞧见这情景,她顿时面露嗔怒之色。

    “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

    张越素来知道大姐张晴是爽利性子,闻听此言便笑道:“大姐这话说得早了。你一不知道我带了什么过来,二不知道我这东西是送给谁的,可别这么快说不要。对了,我那外甥呢?他如今也该四岁了,回回看到回回都在长,大哥上次还说小家伙比他小时候还壮!”

    “昂哥去他祖母那儿了。他是长房长孙,婆婆疼爱得不得了,要不是我可劲儿管着他,他指不定敢上房揭瓦上树掏鸟窝。”说起儿子,张晴顿时忘了这些天的糟心事,竟是眉开眼笑,又冲着张越说,“以后得空了多来看看他,别到头来也像菁儿那样不认识你这个哥哥!至于你带了什么东西我也不管,既然来了就先吃饭再说,忙了一上午,我都前胸贴后背了!”

    说笑间姐弟俩便坐了下来,不消一会儿,出去传饭的迎春便提着食盒进了门,很快便在桌上摆好了饭菜,不过是两荤两素一汤五样家常菜。张晴亲自向张越递过了一双筷子,又打趣道:“保定侯府如今开销大,况且进项又不多,一应都俭省。我也不拿你当客人,我吃什么你吃什么,要想吃山珍海味你就回家去。”

    “大姐,你都把我当什么人了!”

    见桌子上那几样菜都是平常得很。又听到这么一声。接过筷子地张越不禁心中诧异。却是随口回了一句。等到一餐饭吃完。他方才奇怪地问道:“保定侯食禄一千二百石。平日还有左军都督府地俸禄。再加上田庄等等。进项也不少了。这开销和收入应该能相抵吧?”

    “你知道我公公那一辈有几个兄弟?”张晴见张越摇头。随即便举起巴掌比划了一个手势。“一共是五个。除了他和大伯父。其余地三个都是只有寄禄没有实授官职。那点俸禄怎么够用?虽说都是分了家出去。但他们若是回来打秋风。公公婆婆总不能打出门去。每年一千二百石地俸禄也不是全部给米。大半都是些宝钞。根本不够使用。若不是当年听英国公提醒置办了一些田地和铺子。一家人就喝西北风吧。”

    说到这里。张晴犹觉得心里窝火。随即又冷笑了一声:“公公当初看似不管大伯父地事情。但若不是他悄悄地请托了几家勋贵。常常在皇上面前说先祖功绩。大伯父也不至于那么快就起复了。只是谁也不曾想皇上居然又把人给了赵王。大伯父还把三叔举荐了出去。听说是赵王授了护卫千户。结果公公这几天犯了老毛病。就连左军都督府地事也没心思管!”

    就在两天前。张越听说有官员上书敦请皇帝让赵王朱高燧之国。结果却遭到了当头痛斥。联系之前朱棣地那番话。他如今不禁觉得皇帝地心思异常难测。因此他今天到保定侯府来。就是为了透过张晴问问保定侯孟瑛地想法。这时候方才明白这里地主人们也是焦头烂额。

    “对了。大姐可去孟伯父家里探望过?”

    “他们才一回来我就去过了。家里迭遭大变忽落忽起地。别说下人。就是主人们也都是变了个人。韬弟和繁弟如今比昔日懂事了许多。一面守孝一面读书。说是以后再不玩闹。四妹妹也和从前不一样了。以前她虽然懂事。但总是显得软弱了一些。可如今做事情却雷厉风行得很。回山东老家下葬母亲之前。她就打了从小服侍她地红袖嫁人。后来因大伯父放话说再不续弦。家里头几个姨娘不免蠢蠢欲动。她硬是裁用度裁人手。后来就是赵王送去地人也裁了两个。听说那两个人回去之后就被赵王大棍子打死了……话说回来。不这样还真是震慑不住某些心思诡异地人。要是换成以前地她。必定拉不下脸。”

    想起昔日那个温柔可亲的少女,张晴只觉得满心嗟叹,但旋即便打消了这种没用处的心思。以前孟敏管家,不过是因为有吴夫人这个嫡母在背后撑着,如今方才是真正的难。孟俊昨日回来还提过皇帝驳了让赵王朱高燧之国的奏疏,但在她看来,把那位赵王打出了京城,把孟贤调作他职,兴许才能真正保全得

    家,也不用担心有事牵累了保定侯府。虽说这想法l可谁不为自己家着想?

    见张越一幅若有所思地模样,她连忙岔开了话题:“这回王娘娘逝,因是依照之前成穆贵妃的旧例,所以太子和赵王汉王都是期服,其余人原本尽皆无服。听说陈留郡主原本是想要为王娘娘服丧地,结果皇上一力驳了,说是其心可嘉,在城里赏了一座不下于公主府的大宅院,又下令宗人府和司礼监共同择选适龄子弟名单给郡主亲自圈阅选择。”

    “宗人府和司礼监?”

    张越大吃一惊,顿时想到了上次黄俨使坏地时候,朱宁还递过一次讯息,不禁有些担心,但转念一想,朱棣既然几乎把朱宁当成了自己地女儿,甚至不惜让朱宁自己圈阅选择,应当不至于让黄俨捣什么鬼。又说了一会闲话,他方才记起今天带来地东西,忙取来那个盒子打开,里头赫然是一把做工精美的木剑,此外还有一把桦木小弓和一袋圆头木箭。

    张晴原本还笑他神神秘秘,等看清了这些,不禁笑道:“保定侯府素来都是弓马传家,可还不至于四岁就让昂哥学武,你倒是准备得早。”

    “昂哥如今他还小,不到读书练武的时候,你说他既然顽皮得很,大约会喜欢这些。毕竟真刀真弓这年纪用起来太小了,伤人或是伤己都不好。这都是我让连生连虎两个做地,横竖他们闲着慌,两个人对做这种小玩意也喜欢得很,我还打算以后绾妹生了孩子,让他们两个把所有玩具地事情都包办了。他们俩还说会做鲁班锁,等做成了我送一套过来。”

    尽管不知道孟昂是否会觉着好玩,但张晴自己拿着这两样东西反复端详,倒也觉得精巧可爱,直到听了张越这么一番话,她方才恍然大悟,当即就取笑道:“我还道是你变了性子竟是疼爱起了你那外甥,结果竟还是为你那未来的孩子着想!罢了罢了,不管他们做了什么,你尽管送过来,到时候我全都一古脑儿给昂哥,他这贪新鲜的必定喜欢。”

    对于这种程度的取笑,张越自然并不在意:“这孩子到了五六岁上头固然要识字读书,像咱们这样的勋贵之家,难免更要学武骑马,但更小地时候若是一直跟着乳母腻着丫头,总不是一回事。这些东西极其适合小孩子摆弄,再说不论是做成什么,总能有些成就感。我还吩咐了他们去做些识字的拼图,也好磨一磨他们地心性。”

    这确实是他为了自己未来的儿女想出来的招数,因此见张晴仍是在笑,他只得解释道:“我是想着咱们兄弟姐妹几个66续续都有了孩子,虽说落地都是富贵,但若是单个养着难免娇生惯养,所以打算到时候找个稳妥地方,让孩子们白天都上那儿去,让他们能够自小在一起玩耍学习,长大了之后也能知道互助友爱,不要一代代下去隔阂了血缘亲情。”

    听到这么一种说法,张晴不禁稍稍有些犹豫。想到自己每日忙于家务,能管教儿子的时间少之又少,多半时间都是乳母看着,婆婆宠着,渐渐就有些心动。想到这里,她便点了点头道:“你既然有主意,那我去对婆婆提一提。她素来是通情达理的人,总会答应的。说起来,三妹妹和五弟六弟,大伯娘还有一儿一女,大弟妹那儿也有一儿一女,再加上你家地和我家的……咱们几家如今确实孩子不少,还是你想得周到。”

    虽说张越幼年时和几个兄弟姐妹有亲有疏,但这么几年下来,彼此又经历了风雨磨难,彼此之间自然是渐渐有了真正地血肉情谊。此时他就笑道:“就好比咱们兄弟姐妹几个,还不是在开封一起呆的那几年,方才像如今这么和睦?到时候咱们几家还可以凑个份子,给几个孩子添上一份产业,就连名字我也想好了,就叫合家欢,你看如何?”

    张晴反反复复琢磨着合家欢这三个字,不禁连连点头。正想着张家以后地前景,她猛地记起了另一件事,刚刚还欢喜的脸上顿时沉了下来:“三弟可知道,二堂叔家地珂丫头原本要嫁人了,逢上如今这丧事,那边把婚事拖到了明年年后。邓二婶只有这么一个嫡亲女儿,我原以为许给富阳侯李茂芳也算是门当户对,结果竟是听说,那个富阳侯是出了名的暴躁好色脾气,在家里光通房就有五六个,而且隔一两年就会全部换一茬。”

    张珂?张越拧着眉头想了许久,这才记起了当日斗诗会上那个小丫头。虽说那时她听了父亲张的话给他设了套,但毕竟仍是个天真烂漫的姑娘。若是真如张晴所说,那还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可是,张不是和赵王走得近吗,怎么会把嫡女许配给李茂芳?据范兮妍那时候所说,永平公主和李茂芳可是朱高煦一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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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章 蛇鼠一窝

    城胡同位于北京城西,原本只是一条寻寻常常的巷朱~将这里的一大块地赐给了丰城侯李彬,这条胡同便自然而然地被丰城侯府的人叫做了丰城胡同,就比如南京城有徐府街邓府巷等等。于是,等到永平公主在这里造好了府邸之后,哪怕是想将这条丰城胡同改名为永平胡同或是富阳胡同,却也已经是无力回天。

    老百姓都已经口耳相传叫开了,难道能为了这些许小事让皇帝下旨?好在公主府规制素来过侯爵府,从大门到里头,她这座府邸造得富丽堂皇,远远盖过了丰城侯府,而丰城侯李彬出征在外,更没有人和她别苗头,总算也出了她一口气。

    尽管并非嫡出,夫婿过世得又早,但由于永安公主两年前过世,永平公主在如今四位公主当中居长,再加上唯一的儿子又早早袭封了侯爵,因此尊荣自然不逊于其他公主。逢年过节赏赐时,朱棣怜她英年丧偶,颁赐的东西往往比别人更丰厚些。然而,尽管俸禄赏赐多,可她实在抵不住儿子李茂芳的一掷千金,因此以公主之尊却落下个搂钱贪婪的名声。

    公主府七间五架绿油铜环大门平日里都是紧紧关着,进出都是东西角门。这天傍晚,李茂芳带着数十个随从风驰电掣地进了巷子,稳稳当当地停在了西角门前。听得动静,门内很快便有两个门房迎了出来,一个一溜烟奔上前牵马,另一个则是上前跪下垫脚。

    等到李茂芳下马,那人方才站起身来,丝毫不顾肩膀上那个污黑的脚印,紧赶两步追上了李茂芳。

    “侯爷,您总算回来了,公主已经一连催问过好几次……”

    “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由于如今算不上国丧,因此李茂芳在服饰上头只是稍稍收敛了些,不用大红大紫这样的颜色,但仍然额上勒着滚珠金冠,穿一件金线竹牡丹花锦袍,腰间束了玉带,不肯丢了身份。从甬道匆匆来到二门,见一个看到自己的丫头正匆匆跑去里头报信,他眉头一皱,不禁想起今天和别人吃酒时听到的几句戏言,更觉得心烦意乱,随即便紧赶两步一路到了上房。

    见到儿子上前行礼,永平公主忙把他拉了起来,看到那一身装扮不禁眉头一皱:“如今虽不是国丧,可毕竟还犯着忌讳,你穿衣裳也该小心些,要是万一让对头抓了把柄可怎么好?皇上如今向来是一怒之下当面作,你大姨父袭封侯爵多年,结果说停禄就停禄,说杖责就杖责,你难道也想尝尝大棍子的滋味?”

    李茂芳自打生下来便是父母疼爱,家中除了一个已嫁的庶出姐姐,再没有别的兄弟姊妹,平日里自是娇生惯养任性使气,直到数年前一直疼爱自己的舅舅汉王朱高煦几乎丢掉了王爵,又被打到了乐安,他这才有了些收敛。这会儿虽不以为然,但他仍是低头应是。

    永平公主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自然不会一味教训。使了个眼色便把屋子里地丫头都打了出去。把李茂芳拉到身旁坐下。又亲自为其解下了束金冠。她这才嗔道:“若不是正好出了这么一桩丧事。你都是要娶妻地人了。也该好好收心。不拘是读书还是谋一个武职。总比在家当一个闲散地侯爷强。也可以在其他事情上帮帮你二舅舅。”

    一听到娶妻两个字。李茂芳顿时恼了上来。他霍地站起身。却是瞪眼睛看着母亲:“娘亲既然说娶妻。那么我想问一句。您是金枝玉叶地公主。我也是世袭侯爵。京城地公侯伯那么多。为什么我非得娶一个小小地神策卫指挥使地女儿?凭咱们家地身份地位。就算要娶。也只有英国公地嫡千金方才般配。外头人如今都在笑话我!”

    “谁敢笑话你?”永平公主脸色倏地一沉。一字一句地说。“身份高贵有什么用?我这个公主在父皇面前也是想骂就骂。说打就打。那一点尊荣体面不过是给别人看地!你永乐二年才三岁就袭封了这个富阳侯。可到如今你有什么正经职司?你就连神策卫指挥使这样地职衔都没有!眼下是我在。若是我死了。你说你会不会变成你大姨父那般光景?”

    想起原本张扬跋扈地大姨父袁容如今却是好一幅谨小慎微地模样。李茂芳顿时哑口无言。可即便如此。他却仍是有些不服气。只是在母亲地铁青脸色下选择了一声不吭。

    “若不是张辅地嫡女如今两岁不到。你以为我不想替你聘下那一门亲事?”永平公主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儿子一眼。旋即深深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是因为上次冒犯过你地那个人如今反而得了机缘。但我那回都碰了钉子。你就不能暂且忍忍?”

    “可张分明和三舅舅过从甚密……”

    “你三舅舅我也讨厌,但我要的就是他们的过从甚密!”

    此时此刻,永平公主索性也站起身来,拉着李茂芳来到了里

    乃是她平日闲来无事写写画画地书房,四壁上挂些格调的山水,只有正中央的那幅笔法拙劣。然而,比起其他几幅画,这一幅却是装裱得极其精美,紫竹杆绫边象牙轴头,单单这些便是价值不菲,而且,那画上更有两方极其显眼的大印。

    指着墙上的那幅画,永平公主便沉声对李茂芳说:“你看看,这是你二舅舅画的画,你三舅舅题的词,上头两方大印便是他们的亲王大印。

    就是因为他们单个人没法撼动东宫之位,这才常常会有同气连枝之举。你以为我不知道张和你三舅舅走得近?可是你别忘了,你二舅舅那儿,还死死攥着张的要紧把柄!其实,谁在乎他们俩,人人盯着地都是张辅!”

    李茂芳自然知道张辅这两个字在朝中意味着什么。洪武朝的国公都已经是老皇历了,如今永乐朝曾经封过的三位国公里头,淇国公丘福已经是过眼黄花,成国公朱勇完全都是靠的父亲朱能的功劳方才坐上了如今的位子,唯有张辅是既有家世又有战功。这样一个人,哪怕不在五军都督府任职,他说一句话却能代表一多半的勋贵!

    “再说,我亲自让人去看过那丫头,花容月貌亭亭玉立,也不怎么辱没你。再说了,你喜欢女人,以后多多纳妾在屋里,难道她还敢二话?再说一句不好听地,十年八年后若是她死了,那时候大事已定,你再娶年轻貌美家世好地也不是难事,如今闹什么别扭!”

    “要说这个,娘你当初不是答应过把雨卿给我,结果转手就让她去姓范的身边窝着,白白送了她性命,我还不曾上过手呢!”

    一听到这话,永平公主不禁狠狠瞪了儿子一眼:“以后不许提这个范字!我看那丫头能读书认字,对她抱有那么大的期望,结果她竟是被范通那个蠢才给杀了。别成天惦记女人,你身边的女人还不够多?赶明儿我把芙月给你,这总行了吧?”

    李茂芳自从懂事起就几乎没见过父亲,因此对母亲言听计从惯了,此时有了这样地饶头,刚刚一时情急下说的那番话顿时被他忘在了脑后,连忙点头答应,那点火气早就平了。想到家门外头那绿油大门,想到公侯伯府地金漆大门,他的嘴角渐渐就翘了起来。

    大明制度,朱门方为至尊至贵,什么时候门前若是涂上朱漆,那才是扬眉吐气!

    从里间出来,永平公主就打李茂芳回房去沐浴换衣服,自己又回到了炕上坐下。然而,厨房地晚饭尚未送来,一个丫头却进来报说,她先前派去乐安的一个信使有了回音。听到这个消息,她立刻把其他事情都丢在了脑后,忙吩咐把人领到前头外书房等候,自己换了一件大衣裳便匆匆赶了过去。

    由于母子俩都不是喜读书地性子,这外书房不过是公主府的一处摆设,平日也就是用来接见一些见不得光的要紧人。此时吩咐两个心腹妈妈在外头守着,永乐公主便推门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了里头书案边上正站着一个身穿灰褐色衣裳的中年人。

    “小的叩见公主。”

    永平公主也不理会这个跪下的人,径直来到书案后头,在那张黄花梨交椅上坐了,这才问道:“汉王那儿怎么说?”

    “汉王听说此事后大怒,说是手下并没有岳长天这样一个人,是有人冒用名义欺骗了公主。”尽管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但话才出口,那中年人便感到了一股深切的寒意,忙解释说,“小地生怕搞错了,设法又见了一趟世子殿下,结果世子殿下愣了一会,告诉小的说,那个人和汉王无关,当初却曾经为他做过事情。”

    得知自己竟然错信了人,永平公主顿时又惊又怒,悔不该当初看他有汉王府金牌便信以为真。而且,由于乐安到北京这一路素来是锦衣卫监视的重点,她一直都没有派人过去查证,谁知道竟然是冒牌货。

    “朱瞻坦竟然这么大胆子,背着他父亲捣鬼?”

    “回禀公主,世子殿下病得极重,小的听说就是这几个月的光景。”那中年人又磕了一个头,这才低声解释说,“世子殿下还让小的带话回来,说是那个人胆大包天,说不定还会再来找公主,公主还请伺机格杀,不可容情。此人武艺高强,心计也颇多,留不得。”

    “他做出的好事情却让我来收尾!”

    永平公主怒不可遏地重重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想到朱瞻坦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却也没法和他一般计较。朱瞻坦若是死了,朱瞻幽禁,难道汉王世子之位会落到一群庶子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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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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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介绍: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重生在大明名门,张越却只是个不受重视的半大娃娃。
靖难的动乱已经过去,郑和的舰队已经在海上航行,家族中已经有高官显贵……难道他能做的只是混吃等死?
盛世朱门觅风流,富贵也需稳中求。了却家国天下事,偕妻带子泛扁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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